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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说是一会儿,其实云溪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恍恍惚惚中,看见许多面孔,奶奶的,父母的,弟弟的,还有前任的;画面一转,看见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拥拥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商铺;又再次看见了,蓝天白云之下,她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转瞬间,狂风暴雨席卷而至,游轮被水淹没,她随船沉入大海之中

    意识沉沉浮浮,浑身都在发烫,失去了嗅觉,只觉呼出吸进的气息无比干燥,云溪偶尔能听见一些咕噜声,还有一两声的“啊”、“呜”,以及,轰轰隆隆的雷声。

    每响一下,就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鱼,身体颤动一下。

    这么怕打雷,以前一条鱼的时候,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么怕打雷的一条鱼,却在惊雷暴雨的丛林中,寻寻觅觅,将她从沼泽地寻了回来

    怎么就对她这么好呢

    云溪挣扎着,打算伸手回抱身上的人鱼,伸了好几遍,上一秒觉得自己已经抱住了,下一秒恍惚意识到,没有抱住,她根本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意识已经有些清醒,身体却还未清醒。

    她很渴,很想喝点水。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有时候觉得眼睛已经睁开了,看到了一些朦胧恍惚的画面,甚至还起来喝了些水,可转瞬间又会察觉到,自己依旧被人鱼抱在怀里,身体动弹不得,那些动作也未发生。

    算了,好累,再睡一会儿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溪终于感觉到了阳光照拂在身上的暖意,四周也不再潮湿,身后贴着一副冰凉赤裸的躯体。

    人鱼用自己的躯体,给她滚烫的身子降温。

    遮挡隐私部位的树叶,早被洪水冲散,彼此一直都是不着寸缕的状态。

    云溪眉头微蹙。

    又不知过了多久,嘴唇干燥得起了皮,有柔韧湿滑的气息袭近,干裂的双唇感受到了一抹柔软,带着湿意和凉意,碾磨开裂的地方,接着,有清凉的水泽灌入口腔,滋润干燥的唇舌与咽喉。

    清水沁入肺腑,滋润四肢百骸。

    得到水的滋润,朦胧的意识又变得清醒了些,云溪慢慢睁开眼,望见一张放大的美丽面孔。

    深邃的蓝瞳,赤色的上缘,湿润的红唇。

    人鱼。

    人鱼把她放在了地上,嘴对嘴给她渡水。

    见她睁开眼睛,人鱼支起身子,抬手抹去唇边的水泽,目光专注,瞬也不瞬地看着云溪,眼中满是欣喜。

    “咕噜咕噜。”

    大概是在说,终于醒来了。

    云溪摸了摸自己的唇,没有什么羞怯的情绪。

    人鱼应该也没有什么亲吻的概念,她只是看自己被烧得唇干舌燥,想给自己喂些水。

    云溪扫视四周。

    她被挪到了干燥的旱洞中,淋湿的枯草被扫到

    了一边,她躺在坚硬的石地上,头顶有阳光照射进来,她望见了湛蓝天空,听见了啁啾鸟语。

    云销雨霁,又是一个大晴天。

    那些阴暗颓废的负面情绪,好似随着狂风暴雨一同消散,心底的阴霾逐渐被阳光填充。

    云溪想起自己昏睡过去前,听到人鱼说了一声“啊”。

    她看向人鱼,伸手摸了摸人鱼的唇,柔声道“你开口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就像这样,啊”

    她引导人鱼发声说话。

    人鱼顺从地“啊”了一声。

    云溪“再来一声,啊”

    人鱼“啊”

    “很厉害很好,很棒”云溪微微笑了笑,唇色有些苍白,面上满是病色。

    人鱼已经能开口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像人类婴儿那般,咿咿呀呀,啊啊呜呜。

    她的大脑,远比人类婴儿发育得完善,学习模仿速度,也会远超婴儿。

    她的嗓音,也很好听。

    云溪原本有一丝担心,人鱼的声音会像鹦鹉那般聒噪,结果全然不会。

    人鱼的声音听上去干净空灵又轻柔,像潺潺溪水,听在耳中,清清爽爽,落在心底,舒适宁静。

    她就像传说故事中的那般,有着姣好的容颜,美妙的歌喉。

    陪人鱼互动了会儿,云溪想,很多鹦鹉能够模仿学习人类的语言,但不能理解含义,只是机械性的模仿,不知道,人鱼将来是否能理解语言的含义

    语言的本质是沟通,若无法理解含义,那就无法达到交流的目的。

    云溪转念又想,若人鱼能够理解语言的含义,那她今后是否能学会撒谎呢

    语言的存在,伴随着谎言的诞生。

    这些问题太复杂太遥远,云溪不愿意多想。

    她拿起枯草,刚打下第二十个结,就觉得自己耗光了精力,再次陷入倦怠中去。

    她躺回了地上,闭上眼睛,和人鱼说“有点难受,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别担心”

    除了药物以外,睡眠,是增强恢复免疫力的最好方式。

    云溪祈祷自己的免疫系统,能够尽快扫除那些入侵的病菌。

    她从小生活在农村,胡打海摔惯了,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哪怕工作后,也会留出时间,健身锻炼。

    迷迷糊糊中,睡醒了好几次,意识清醒一会儿,又会陷入昏睡,反反复复。

    高热、头痛、咽痛、四肢乏力,好像全身都在痛,难受得要命。

    先前她还觉得自己体魄健康,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生存了大半个月,如今,各种疼痛像是欠下的陈年旧账,约好了一同来找她催债。

    这一整天,她喉咙痛得像刀割一般,吃不下任何东西,只靠小口小口喝水捱过。

    到了夜晚,身子依旧在发烫,人鱼抱着她,手抓碎了鱼肉,不停地往她嘴里喂,但她吃不进去,或者吃一两口,

    就感觉一阵恶心,忍不住吐了出来。

    人鱼便不再喂她,把她抱在怀里,用尾巴圈着她的脚,眼眶变得红红的,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听上去很悲伤。

    云溪伸手摸了摸人鱼的头发,淡声安慰“没关系我断食一两天没关系只要给我水就可以”

    人类可以五天不进食,但不能三天不喝水。

    云溪喝了些水,又昏睡过去。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还是在晚上,这回清醒的时间长了些。

    云溪睁眼看洞顶,星斗,高垂夜空。

    人鱼不在,洞内很安静,隐约听见了洞顶的呼呼风声,蝉虫的吱吱颤声,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发出类似野狼嗷叫的“呜呜”声,很短促,呜两声就停。

    人鱼去哪儿了

    除了外出打猎,其余在洞内的时间,她基本都会和自己待在一块。

    她出去了吗

    可她夜晚一般不出去的。

    是白天出去捕猎还没回来吗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吗或者是遇到什么天敌了吗

    云溪忧上心头,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水洞那边看一看。

    起身的那刻,还是感到天旋地转般的晕眩。

    坚硬的石地,此刻踩上去,似乎软绵绵的。

    云溪扶着石壁,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到水洞,依然不见人鱼的身影。

    “喂,你在吗”她看着水潭,有气无力地呼唤。

    溶洞中,几近悄无声息,只有空洞的回声和淙淙水流声。

    岩石板上,还有一些鱼骨残骸,云溪想动手把它们扫到那个浅水区的清洁出口去,但没有力气。

    她叹了一声气,原地坐下,背倚靠在石壁上,双眼盯着平静的潭面,期待人鱼能像往常那般,掀起水花,一跃而出。

    这种等待的心情,很像小时候,奶奶上山砍柴,到了天暗还没回家,她就会很担心地站在家门口徘徊,不断眺望远处的泥路和昏暗的群山,望眼欲穿,心情迫切。

    脑海里还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担心奶奶是否发生什么意外,受了伤,滚落山崖;或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家的路;

    偏偏那个时候,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她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如同现在这般,寂静地等待。

    云溪倚坐在昏暗的溶洞里,盯着淙淙水流,粼粼波光,不知盯了多久,耳畔终于听见熟悉的“哗啦”声响,眼前水花四溅,人鱼从水中跃出,“啪嗒”一声,直接跃到云溪面前。

    看到人鱼出现的那一刻,云溪的眼眶竟有些酸涩。

    生病期间,身体病弱,连带她的心理也跟着脆弱起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云溪揉了揉眼眶,嘶哑着嗓音问,也不顾人鱼听不听得懂,“你不是应该知道夜间有其他生物出没吗尽量不要出去啊”

    云溪怕人鱼夜晚一出去就回不来了。

    夜晚的野外

    ,不是吃掉别的动植物,就是被别的动物吃掉,这是自然界残酷的法则。

    人鱼却像是听懂了那般,和云溪“咕咕噜噜”了好一会儿,像是解释了一大堆话。

    然后,她摊开手。

    她的手掌上,有几株绿色的草叶,和几朵黄白色的花。绿叶纤长扁平,上面长着一些毛刺;黄白花带着根茎和绿叶,花朵共五瓣,中有嫩黄的花蕊,叶子是椭圆形的。

    这是

    她们这里的草药吗

    她三更半夜冒着风险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找草药

    听说自然界某些动物,有受伤后,自动觅食野草、树皮缓解疼痛治愈自我的习性;就像小猫舔毛把毛吃进肚中不易消化,会去啃食野草帮助化毛。

    念大学的时候,云溪还听老师在课堂上讲述过一个故事,说云南白药的创始人,就是偶然发现两条蛇缠斗,其中一条蛇受伤后,去一堆草叶里滚了几圈,出来后就止血了,创始人采集了那些草叶,结合自身行医制药的经验,创制出了这款止血药。注1

    她盯着人鱼手里的草药观察。

    她临床医学专业出身,学的是西医,虽也触类旁通,上过中医学这一门课,但到底不如专精中医专业的人熟悉草药,更何况,是这种原生态的草药。

    她上大学那会儿,校区旁边是中医药大学,里头有个围着中医药博物馆而建的百草园,栽满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免费对外开放,她周末偶尔也会去闲逛拍照,认得了一些药草。

    但现在,她依旧辨认不出眼前这种草和花是什么,就像她辨认不出这座岛上的大多数生物一样。

    绿叶草和她学过、看过的草药完全对不上号;黄白花则有些像苦地丁,只不过苦地丁是紫色的花朵。

    苦地丁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可以用来治疗上呼吸道感染、肠炎、痢疾。

    人鱼把手上的绿叶和黄白花展示给云溪看后,拿起绿叶,放到嘴中嚼烂,然后凑近,几乎要与云溪唇对唇。

    她这是想像喂水那般,喂自己吃草药

    那也太难为情了。

    昏过去那会儿,她那样做,云溪还可以接受,如今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云溪怎么好意思接受

    云溪把心底的那份感动压了下去,连忙别开脸,躲开人鱼那张漂亮的面孔。

    人鱼咕噜了两声,目光很是不解。

    云溪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吃。”

    她拿过人鱼手里的黄白花,撕了一瓣花和一些花蕊,碾碎,涂抹在左臂上,观察没有过敏后,才放进嘴里嚼。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直冲天灵盖,苦得她皱起了眉头。

    人鱼见状,拿了点三片花瓣的小白花过来。

    小白花吃起来是薄荷味的,可以冲淡口腔的苦味。

    云溪惊讶于人鱼的细心,接过她手里的薄荷小白花。

    不知道这种花会不会和草药产生什么化学反应西药和西药

    一般不能混着乱吃,但中草药好像都是好几种掺杂在一起熬

    算了,就这样吧。

    云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吃了人鱼手中薄荷花、黄白花、还有绿叶草,没有全部吃完,各吃了四分之一左右。

    希望能起效吧

    就算有毒性,她吃下的量也不算特别多,可以催吐,总不至于吃死她。

    要真这么倒霉,被毒死了,那也一了百了。

    人鱼在一旁看着她,目光满是哀伤怜惜的意味。

    她虽然不会说人话,但目光和行为所表达出来的感情,毫不掩饰,炽热直白。

    云溪就好像站在了一个暖炉旁,被温暖的火焰的炙烤着。

    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却不得不依赖、利用这份感情,以达到维系生存的目的。

    她没有光明磊落的高尚人格,她自私且卑鄙,依赖人鱼的同时,她只想活下去得到人类社会的救援,她也很擅长回避一些情感方面的问题,她对此心知肚明。

    云溪伸手遮挡了一下人鱼的目光,淡淡地说“死不了的,你放心。”

    “以后,不要晚上出去了。”

    踌躇了会儿,云溪又说了声“谢谢你。”

    生病的时候,思维变得有些迟缓,她说完才意识到,人鱼听不懂她的话,大部分时候,是看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猜测她的意思。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补充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给人鱼看。

    其实,她不是特别爱笑的人,但人鱼最容易看懂笑和哭这两种表情。

    果然,看见云溪笑,人鱼也没那么愁眉苦脸了,同样朝她笑了一笑。

    云溪很好奇,人鱼是怎么认得这些草药的,她们种族的长辈教过她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人鱼也是会生病的,要吃草药的,否则她应该不会认识这些。

    从前人鱼生病时,是不是一个人去摘草药,吃草药,在溶洞里孤独地趴着,默默熬过来的

    云溪在脑海想象那个画面,莫名有些觉得,人鱼和自己同病相怜。

    当然,一切都只是她自顾自的揣测,也许兽人根本不懂何为孤独,云溪只是将自己的心境,投射在了人鱼身上。

    吃过药后,云溪被人鱼带回了旱洞,又睡了过去。

    人鱼躺在她身边,尾巴围在她的脚边,脸对脸和她一块睡,只要她翻身,人鱼必定跟着挪地方。

    必须要脸对脸睡。

    一晚上,云溪迷迷糊糊间翻来覆去,人鱼也就跟着翻移腾挪换方向。

    也不嫌折腾。

    翌日,云溪醒来时,感觉好受许多,身体不再疼痛,温度似乎也降了下去。

    许是昨晚的草药起效了,云溪又吃了些。

    人鱼醒来后,盯着她看了会儿,咕咕唧唧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出门捕猎了。

    云溪在枯草上打下第二

    十一个结。

    过去二十一天了,今天算作7月22日。

    云溪感觉小腹处隐隐有些不适,胸口也有些涨涨的。

    算算日子,生理期马上就要来了。

    难怪她身体抵抗力变得如此脆弱,情绪受激素分泌调节的影响,也变得极其不稳定,要死不活的。

    云溪把陷入沼泽时,产生求死念头的缘由,归结到“生理期即将到来”上去。

    她不敢深思,是否真的想去死,但她确实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感,那种身体与心理,双重的倦怠。

    为了抵抗那种倦怠心理,她需要给自己找事情做。

    云溪站起来,走到一个角落里,踮起脚尖,拿出一包树叶。

    树叶里包裹着的,是生起火来的那天,她收集的枯叶枯草的灰烬。

    当时她用衬衫包了,带回溶洞中,放到旱洞里,晒干后,找了个避风避雨的角落储存起来。

    没有得到任何救援的消息,她只能思考,没有卫生巾的情况下,她要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生理期。

    她看过一些科普文章,卫生巾的广泛使用其实也就这二、三十年的事,古代没有卫生棉的情况下,女子会使用草木灰做月事带。

    她奶奶年轻的时候,正值国内物资匮乏的年代,没有卫生巾的情况下,也用过草木灰做的月事布,甚至还直接用过草纸垫吧垫吧。

    云溪记得,那个年代的纸,是粉红色的,表面看着很粗糙,摸上去软趴趴的,一大叠,用牛皮纸包着的,她小时候上厕所还用过。

    当然,她那时候能用上纸,在村里已经算不错了,有的人家,没有钱买纸,便用木片、竹片刮,或者随手摘些柔软的树叶擦,还有破旧的报纸、书本页、作业簿,撕下来,揉软了用,就和古代人、原始人那般。

    可见,农村的岁月真的很慢,纵使千年百年的时光过去,仍旧能找到熟悉的生存痕迹与生存模式。

    长大后,云溪在发达的现代城市里,回忆起农村的那段时光,时常会有一种不真切的、恍如隔世的朦胧感与割裂感,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活得和古人没什么差别,甚至每次去各大城市旅游,探访古人故居时,她都觉得,这些故居,和她小时候在农村看到的房子,大差不差。

    至于草木灰,其实就是枝叶、木头、杂草燃烧后的灰烬。这玩意儿在农村的应用范围很广,可以用来施肥,消毒社畜的栅栏,洗碗、洗衣服等等,因为是碱性的,还可以加入食物中,制作碱粽。注2

    小时候她不理解,这些灰扑扑的东西,看上去脏兮兮的,为何能用来包粽子

    学了化学后才明白,它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有吸湿杀菌的作用。学了医后,她发现它甚至可以当做一种中药喝,用来治疗骨节病。

    云溪决定用草木灰和衣服的布料,做个月事带。

    她只能使用衬衫、牛仔裤这两种布料。

    这片荒岛上,没发现其他灵长目生物,连只猴子都没见着,往常她穿

    衣服只是为了防止被树枝荆棘割伤,平时简单用树叶遮挡一下就好。

    云溪没有把人鱼当一个人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偶尔在人鱼面前赤身裸体,也没觉得什么,就像当着一只小猫的面换衣服那样。

    人鱼似乎也不会看见她的裸体就产生什么欲望,性羞耻是后天灌输的概念,就像农村里,4、5岁以下没有太多性别意识的小孩,会在院子里洗澡,有时还会光着腚,满山坡跑。

    遗传演化中,遗传下来的是激素调节控制发情这一项,其余引导发情的,是后天社会环境、思想文化传统等的影响,看见裸露部位便有太多想法的人类,是自身的想象力、联想力作用的结果。

    但人鱼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好奇心,就如同云溪也对人鱼的尾巴感到好奇一样。

    自从把人鱼的手放在她脸颊上教说话后,人鱼总时不时地用手摸一下她的脸庞,从前人鱼只用尾鳍轻轻拍一下。

    当然,比起湿漉漉的尾鳍,云溪还是更喜欢被人鱼的手触碰。

    摸摸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某个夜晚睡觉前,人鱼还伸手碰了碰她的胸前,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红点,眼神懵懂又好奇。

    她和人鱼的上半身大差不差,她有的,人鱼也有,她不知道人鱼还有什么可好奇的,她不客气地拍开人鱼的爪子,大声告诉人鱼“这个部位,未经允许,私自触碰,是很冒犯的行为。”

    一条鱼哪里懂冒犯不冒犯,只是被她拍开了手,感觉到了她的抗拒,便不再触碰,咕噜了两声,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过了会儿,又睁开一条缝隙,偷瞧云溪,看云溪还生不生气,不生气了,便用尾巴把她圈起来,继续睡觉。

    云溪的目光在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之间来回扫荡,最后决定裁剪牛仔裤两侧的大口袋布做月事带。

    口袋是已经缝制好的兜状,长度足够,手伸手进去,可以到达她小臂三分之二的长度,可以很方便地把草木灰装进去。

    从前云溪外出时,不爱携带包包,就喜欢穿带口袋的裙子、裤子,方便携带一些钥匙、手机等零碎物品,她还特意多买了几件深兜的裤子、裙子。

    刚来这个岛上的时候,云溪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得到救援,没有考虑利制作衣服,或是编织一件耐穿的衣物,只用大树叶简单做个遮挡。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被救援的希望,就像手中握住的流沙,一点点流逝。

    她应该考虑制作些衣服了。

    做兽皮还是做草裙

    带毛的兽皮需要去陆地上、丛林间捕猎,显然,人鱼在水中更有优势。

    因为云溪只吃生鱼生虾的缘故,这二十多天以来,人鱼很少带回其他猎物,几乎只带鱼、虾、野果、野花。

    但云溪记得,人鱼是能捕捉到类似海狮那种动物的,也许除了海狮,还有海豹、海狗总之,比她体型小的,应该都处在她食物链下方。

    至于陆地上,人鱼身上会分泌

    一股淡香,那抹香在人类的鼻子嗅来觉得舒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野外却是致命的劣势

    人鱼的天敌,若是嗅觉敏锐,可以凭借这抹味道找到她,猎杀她;位于人鱼食物链下方的动物,则会在嗅见这抹味道时,及时地避开她,避免被猎杀。

    人鱼在陆地上,只能偷袭捕杀一些嗅觉没那么灵敏的动物,比如人类,要凑近了才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至于那些猫科犬科动物,如豹子、野狼,只怕她还没靠近,猎物就逃之夭夭了。

    云溪倒是会制作一些简单的陷阱,从前在乡下,和一些喜欢上山打猎的大人们学过,但那些陷阱,只能捉些小鸟、蜻蜓、蜘蛛、螳螂

    她小时候会捉这些小动物玩。

    在这里,她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类合作的情况下,她处在那些猛兽类动物的食物链下方。

    现代城市生活里的人类,已经演化得不太适合在野外生存了。

    先编织一些草裙吧。

    总要给自己找事情做,有事情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云溪把牛仔裤两侧的裤兜剪裁下来,然后思考要怎么缝合,没有针线的情况下,她只能用绳索捆扎起来。

    要搓绳索,还得找香蒲。

    她现在出不去,只能让人鱼帮她采些,带回来,在溶洞里搓。

    人鱼上午带回来的猎物是一些虾,和一些野果。

    这种野果云溪没有见过,既不是“野青枣”,也不是黑不溜秋的“黑莓”,红通通的,拳头般大小,形状有点像莲雾,口感则有些类似桃子,云溪给它命名“莲雾桃”。

    云溪没有吃肉的欲望,生虾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就想吐出来。

    她不想浪费食物,强忍着咽下。

    她想起刚被掳到这个溶洞的时候,人鱼捕了一头像海狮的动物回来,她难以咽下海狮的生肉,吐了出来。

    换作现在的她,也许不会吐出来了。

    她会珍惜每一口到嘴边的食物。

    在城里生活久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几乎唾手可得,若不是流落到这个荒岛上,她几乎快要遗忘乡下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也几乎快要遗忘,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半丝半缕,物力维艰。

    岛上食物充足,人鱼没有缺食、储粮的概念,云溪身为人类,在这种时候,却有着强烈的储存食物的冲动。

    现捕现杀现吃的状况,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大概人类老祖宗刻进基因里的本能,远古人类自不必说,进入国家文明发展、朝代更迭阶段的人类,还有过不少饿肚子的年代。

    只有看到满满当当的食物储备,才有抵御风险的能力,才会产生安全感。

    就像从前的她逛超市那般,一进超市,看到丰富的物资,就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十分满足;也如同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粮仓里,储存着满满当当的大米,心知今年有个好收成,不会饿肚子,安全感十足。

    她想在这个溶洞里,也

    开辟出一个粮仓。

    洞里还有另外两个不透顶的旱洞,她可以把那些野果切成薄薄的一片,晒干、风干,储存到粮洞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也是因为害怕,怕某天人鱼出去捕猎了,再也回不来。

    自然界的猎杀,你死我活,不讲究半分情面。

    云溪对昨晚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印象深刻。

    既害怕人鱼被其他动物猎杀回不来,也害怕自己出不去,饿死在这个溶洞里。

    吃了半个莲雾桃,云溪又吃了些草药,然后她拿起先前制作的一把弓弦,指着上头的绳索,和人鱼说“我想要能做这种绳索的植物,你能帮我带一点回来吗”

    这把弓弦,是云溪送给人鱼的。

    或许,在人鱼心中,她们已经是互赠了礼物的伴侣。

    人鱼很喜欢那把弓弦,满心欢喜带回了溶洞里,和送给云溪的那一堆的贝壳放在一块,偶尔拿出来,在溶洞里,搭上树枝,射来射去。

    这是一条没有童年的人鱼,没有玩具,没有娱乐消遣,每天最剧烈的活动是捕猎。

    或者说,她们的童年,和人类不一样,和动物一样,跟同伴们练习扑打摔跤,跟母亲学习如何狩猎;她们的消遣,就是泡在水里,逗鱼逗虾,搓澡洗尾巴。

    可是,她有一双手诶。

    和人类一样,能使用工具的手,她理当拥有更多的东西。

    比如,火、熟食、武器

    云溪连笔带划,示意了很多遍,示范了搓绳子的动作,还给人鱼示范了那天逗弄她的香蒲棒。

    人鱼明白过来,云溪是想要那种能搓绳的香蒲。

    她咕噜了几声,甩着尾巴下水,出溶洞,去里寻找河流两岸的香蒲草。

    人鱼出去了,云溪听着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又觉得有些疲倦,颓然躺下。

    生病期间,体力、精力大幅下降,做一点事,就觉得耗光了身上的所有力气。

    云溪闭上眼睛,放空脑袋,强迫自己多睡会儿。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旱洞暗了下来,吸入呼出的气,好像又变得十分干燥灼热。

    人鱼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清泉般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旁边的地上,堆放了一大扎湿润的香蒲叶,还有平时她用来编织遮挡物的大小树叶藤蔓。

    人鱼大概觉得,云溪想玩这些东西,所以全部寻了回来。

    云溪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像昨天那般滚烫,喉咙干燥,吞咽一下,似乎还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又发热了。

    她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贝壳。

    那个贝壳,足有人的手掌那般大,壳身全白,很是别致。

    人鱼在海岸边的沙滩上捡到的。

    人鱼看云溪指向那个贝壳,以为云溪想玩贝壳了,赶忙过去拿了,递给她。

    云溪捏着贝壳,放到嘴边,

    鼓起嘴,做了个咕噜噜喝水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把贝壳塞给人鱼。

    嗓音嘶哑得不像话“我很渴,想要喝水,水我教过你的,水”

    她教过人鱼“水”这个字眼。

    人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俯下身,舔了舔云溪的喉咙。

    她听见云溪发出那样嘶哑的声音,又看云溪指着自己的喉咙,大概以为云溪的喉咙也受伤了,于是帮云溪舔一舔。

    湿润滑腻的舌尖舔过脖颈,云溪忍不住叹一声气。一面叹气,一面不无忧愁地想,人鱼总爱舔她受伤的地方,不知道她们这个种族的女性,有没有生理期若到时误以为她生理期是受伤出血,那就不好办了

    云溪拿过贝壳,又演示了几遍喝水的动作。

    她没再开口说话了,也没指自己的喉咙,只是做出喝水的动作。

    人鱼歪头思考了会儿,拿开了云溪手中的贝壳,拿给了她一个莲雾桃,咕咕噜噜,大概是想告诉她,贝壳不能吃,饿了的话,就吃野果。

    云溪想,人鱼大概是领悟不到用贝壳装水给她喝这点。

    但下一秒,人鱼拦腰抱起了她,把她带到那个半米宽的小圆潭面前,让她喝水。

    平日里,人鱼时常看见云溪在这里掬水喝。

    云溪确认了,人鱼能明白她想喝水的意思,但不能明白用工具给她盛水喝。

    人鱼甚至明白,她拒绝在清醒的时候,被嘴对嘴喂食,所以选择抱她过来喝。

    云溪拿过那个手掌大的贝壳,从圆潭里,盛了一些水出来,放到嘴边喝。

    必须要亲自示范一遍,人鱼才能记住她的行为代表什么含义,从而进行模仿学习。

    清凉的山泉水沁入肺腑,身体的温度好似降了许多,云溪看向人鱼。

    人鱼也看着她,认真记住她用贝壳盛水喝的动作。

    下一回,云溪拿着贝壳演示时,人鱼已经懂得用贝壳去盛水过来,给云溪喝。

    真是一条聪明的鱼。

    以人鱼这种智力程度,不知道用工具盛水,大概是因为她不需要。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里,基本不会渴,只有上岸后,被太阳光长时间照射后,才需要去补充一下水分。

    喝过水后,云溪嚼了些野果,又吃了些草药,然后昏昏沉沉睡去。

    一晚上醒来数回,每次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有水的存在,不仅如此,人鱼举一反三,还学会了用大贝壳盛了几个野果,放在她的身边,以备她随时需要吃。

    身上出了许多汗,闷闷燥燥的,云溪内心却畅怀不少。

    出汗,意味着身体开始好转。

    她看向旁边的人鱼,人鱼似乎也敏锐地意识到,她的身体在好转,尾巴摇了摇,唇角都带上了一点笑意,然后温柔地用尾鳍轻拍她的腹部。

    云溪去穿上了已经晾干的白衬衫,还用大树叶在晒干的枯草堆上垫吧垫吧,然后才躺下睡觉。

    她在避免出汗之后,再受凉加重病情。

    所幸,那场暴雨之后,便是连续的大晴天,她每天待在旱洞里,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能够晒到阳光。

    到了第二十三天的时候,云溪醒来,发现人鱼不在身边,而自己腿上有些血迹。

    她的生理期到了。

    好在她的烧退了,头也不痛了,现在只有鼻塞、咳嗽的症状。

    鼻塞和咳嗽都是人体将病毒排出体外表象,同样意味着身体在好转。

    云溪走向水洞。

    退热之后,走路都更有了力气,脑海一片清明。

    她走到水潭的浅水区域,掬水清洗了一下身体,然后回到旱洞,将草木灰倒入昨日剪裁下来的牛仔裤兜里,用香蒲叶扎住封口,将就着使用。

    她穿上了也已晾干的牛仔裤。

    穿上裤子的时候,云溪发现牛仔裤变宽松了不少。

    其实裤子没有怎么变形,而是她瘦了许多。

    每天摄入的是鱼虾、野果,鱼类虽然是肉类,但脂肪较少,她摄入得也少,每日的运动量又大,自然而然消瘦下来。

    皮肤也晒黑了,从前在游轮上,她还会涂抹防晒霜,在这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云溪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决定以后要试着在丛林里,捕些鸟类,补充一下脂肪,还要看看能不能挖到可食用的根茎类植物,用来补充碳水。

    通常生理期第二天,出血量会大一些。

    云溪昨天剪好了两个裤兜带,打算两个交替着清洗使用。

    听说古代女子的月事带,能使用一辈子。

    云溪回到旱洞,揉搓香蒲叶,想搓几根绳子出来。

    人鱼鼻子灵,拎着猎物,一回溶洞,就黏在了云溪身边,不停地嗅云溪,最后嗅见了她腿间的血腥味,凑近就要舔舐,连食物都不杀了。

    被丢在地上的鱼,跃动身子,啪嗒啪嗒响。

    云溪身体力气恢复不少,不停地推阻人鱼舔舐,一次次把她拉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告诉她“我没有受伤,那不是受伤,那是我的一种生理现象。”

    人鱼“咕噜。”

    云溪“真的,这次不用这样对我”

    人鱼“咕噜咕噜。”

    她咕噜的样子看上去很焦躁不安,就像前天看她高烧不退那般,眼神充满了难过和担忧。

    云溪只好把另一个装好草木灰的月事带展示给她看,告诉她,自己已经用上药了,不要担心。

    人鱼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不再执着地要帮她舔舐“伤口”。

    这一天,人鱼没有再出去,没有去水潭里搓尾巴,也没有再去玩弓弦,始终黏在云溪身边,用尾巴圈着她,看着她动手搓香蒲叶。

    云溪想搓一条香蒲绳做的草裙,代替身上的树叶。

    人鱼这两天待在她身边,甚至给她嘴对嘴喂水,却没有被传染疾病。

    云溪猜测,半人半兽的免疫力,比人类要好,或者

    ,人鱼天然免疫这种病毒,就像有些疾病人会患,而动物不会一样。

    而且,人鱼这个种族的女性,大概率没有生理期,否则,应该知道女性的身体会周期性出血。

    云溪看过一些科普文章,说远古时期的人类,知道女性到了一定年龄,会血流不止,但又不会死亡,便觉得是不祥之兆,会把那个女性隔离到部落之外。那个时候的女性,只用树叶、干草擦一擦了事。

    希望这条人鱼,不要像惧怕火一样,惧怕她的生理期。

    生理到来的第三天,云溪下半身依旧在出血,人鱼没有表现出惧怕的情绪,只是看上去万分难过,好像云溪就快死了一般。

    人鱼或许觉得,她生病了,血流不止,但她却不肯让人鱼帮忙舔一舔伤口,好帮她止住血。

    有好几回,云溪都看见了人鱼泪眼朦胧的模样,似乎在拼命忍住泪水,但当她察觉云溪的视线时,又会转开头,不让云溪看她眼里含着的半包泪水。

    人鱼,是会哭泣的物种,但从不当着云溪的面哭泣。

    似乎是在意克制,不在人前落泪。

    真是

    可爱,又倔强。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云溪有些不忍心,会主动站起来,抱着她的头,摸着她的长发,安慰说“我真的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人鱼贴在云溪的小腹上,侧耳倾听她腹中的动静,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几近哽咽。

    云溪看她泪眼朦胧,有些怜惜的情绪在,却也有些好奇,人鱼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吗

    她偷偷揩了一下人鱼的眼角,然后看着指尖晶莹的水泽。

    并没有变成珍珠。

    她还尝了一口,和人类一样,泪水是咸的。

    哦,神话传说故事是骗人的。

    第三天的晚上,云溪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很安静没有人鱼的存在。

    云溪跑去其他洞穴里,依旧没发现人鱼的身影。

    人鱼又在夜间出去了

    她大概以为云溪出血不止,又出去找止血的草药了

    还是陪伴着云溪,等云溪睡熟了才出去找。

    云溪默默思索,她是不是以为自己需要陪伴

    还是,曾经她生病的时候,无人陪伴在她身边,她觉得万分难过,所以才明白了,生病的人,更需要陪伴的含义。

    云溪在心底叹了一声气,像那晚一样,走到水洞边,倚坐在水洞的岩壁上,寂静地等待人鱼归来。

    这次,云溪枯坐了许久,却没等到人鱼归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