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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沧月咕噜了一声,主动凑过去,用脸颊蹭了蹭云溪,就和云溪用脸颊蹭淼淼一样。

    云溪没有躲开,也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等她蹭完,就拉着她,躺下睡觉。

    左手边是沧月,右肩上是淼淼。

    淼淼更喜欢挨着云溪睡,因为云溪身上始终是暖乎乎的,而沧月还需要从它身上汲取温度。

    这两只动物,睡前都喜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倍的噪音,双倍的干扰,云溪初时还不太习惯,听久了之后,就觉得是双倍的催眠声了。

    有了淼淼之后,云溪自我放空的时间明显减少许多。

    原本发呆的时间,她挪去和淼淼互动。

    沧月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

    云溪和淼淼互动的时候,她会安静地趴在一旁,看着她们,脸上若有所思。

    在此之前,云溪从未看过沧月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虽然,很多时候,沧月都在依托动物的本能行事,但云溪知道,沧月是有一定智力的。

    她懂得利用动物,懂得设陷阱埋伏,会学习模仿其他动物,也看得懂人类的表情,能做出最简单的联想,哭是难过,笑是开心。

    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抽象思维能力,无法进行深入地思考和猜想。

    加之心性纯粹懵懂,生活在荒岛之中,几乎不曾与灵长类动物交流,认知范围狭小,所思所虑就更少。

    “沧月。”云溪呼唤她的名字。

    沧月看向云溪。

    云溪问“你在想什么呢”

    沧月咕噜了几声,云溪听不懂,温声询问“能用我的语言表达吗”

    沧月没再咕噜,也没开口说人话,而是沉默地凑到云溪身边,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

    她这是模仿云溪用脸颊蹭淼淼的行为。

    她大概觉得,这种行为是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

    云溪犹豫了会儿,没有推开。

    她隐约觉得,有了淼淼之后,沧月被她冷落了一些。

    并且,沧月感受到了那份冷落,对之进行了思考。

    能感受到人类的冷淡,那不稀奇,但对那份冷淡进行思考,则需要一些抽象的联想和思考。

    云溪有些好奇,从青春期到青年期,沧月的身体在发育,心智是否也随之增长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她的大脑是否还在不断发育完善就如同人类世界中,有一些研究表明,人的脑前额叶,在25岁左右才完成最后的成熟。

    云溪想到,沧月把她带回家以后,一直在频繁地学习,学习用火、学习使用工具,学习人类抽象的语言。

    她学会了很多人类的语言,尽管还不太能流畅表达,但已经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学习,对大脑而言,也是一种刺激行为。

    所以,沧月沉默的那个间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云溪忽然有一种小朋友长大了的感觉。

    变得没那么容易猜到她的想法了。

    平心而论,溶洞里头多出了一只毛茸茸,确实转移了云溪对沧月的一部分注意力。

    云溪出不去,在溶洞中,除了睡觉、练习射箭、做手工活,便只能观察沧月的一举一动,思考揣摩沧月的每一个行为,教沧月说话,与沧月沟通

    她将所有的情感需求都投射在沧月身上,以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沉入泥沼那般,越陷越深。

    为了适应环境的变化,身体和心理,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改变和暗示。

    云溪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对沧月产生了别样的感情,还是有意地去讨好顺从沧月,潜意识里暗示自己对沧月产生了更深的感情,以求获得沧月的庇佑。

    淼淼来到这里后,云溪得以长期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活物。

    于是她将自己的一部分感情和注意力,投射在它的身上。

    云溪时常与它玩耍互动,不互动时,也喜欢安静地凝视它,观察它的一举一动,将它与自己那个世界的猫咪作对比。

    它有一定的智力,且明显比人类世界的猫咪更聪明一些,或许因为它的脑袋也比人类世界的猫咪大。

    它的四肢像弹簧一样,伸展性很好,爪子十分有力,攀爬能力惊人,可以沿着粗糙的石壁攀爬到洞顶,蹲在一个钟乳石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们。这和人类世界的猫咪一样,喜欢蹲在高处,观察四周,躲避危险。

    人类世界的猫咪,攀爬能力也很好,但显然无法像它这般如履平地。

    也许就和人类一样,不再生活在高耸入云的丛林中,攀爬能力有所退化。

    人类世界的猫咪,云溪所接触过的品类中,中华田园猫最具野性,其余像布偶、英短一类的品种猫,已被驯化得十分温顺可爱。

    淼淼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温顺可爱,但云溪觉得,这是由于它年龄还小的缘故。

    年龄幼小,被沧月救了回来,还没有独立的狩猎能力,依赖别人获取食物,所以格外得乖巧,讨好人类,讨好沧月。

    如同还未成长起来的幼虎。

    云溪之前在丛林里遇见的猫,面相威猛,戒备心强,体型远比人类世界的猫咪庞大,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某种程度上,云溪也觉得自己像它,对救了自己、庇护自己的沧月,格外乖巧顺从,主动做出许多讨好行为。

    她摸了摸埋头吃肉的淼淼“你以后也会长到很大吧到时我们估计养不起你了,你得学会自己捕食。”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淼淼的体型确实越来越大,它频繁地做出扑打的行为,会兴致勃勃地和沧月一块伏击巨翅鸟。

    没有伏击行动的时候,它要么叼着逗猫棒去蹭云溪的脚,想让云溪陪它玩;要么去扑沧月的大尾巴。

    沧月有时会直接一尾巴把它拍飞,但能够很好地控制力道,

    不会把它拍到墙上;有时会晃动尾巴,左闪右躲9,陪它练习扑打;有时还会让它抱着自己的尾鳍,然后高高翘起,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云溪坐在一旁编织渔网时,抬头看到沧月逗猫的画面,扑哧一笑。

    鱼逗猫,这奇妙的动物世界。

    淼淼在努力练习狩猎技术,云溪也在为自己能够独立生存而努力。

    她决定用搓好绳子,编织一张渔网。

    这样,来年春天的时候,她不仅能够用鱼篓捕鱼,还能够用渔网拦截河中的鱼。

    等她在岛上有了自己的家,她还要挖一个池塘,专门用来养鱼。

    猫科动物对绳子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云溪在这头编织,淼淼就在另一头,对着绳子又扑又抓。

    生怕绳子被它咬坏,云溪割了一截给沧月,让鱼带着猫一边玩去。

    沧月不想动手,把尾巴伸到云溪面前,把绳子塞回云溪的手里。

    云溪想了想,把绳子系在了沧月的尾巴上。

    这样,沧月就可以甩着尾巴,去逗那只猫玩。

    绳子是用晒干的藤蔓皮、香蒲叶揉成的,因为揉制这些东西,她的手变得十分粗糙,天冷下来之后,洗手次数多了,就开始皲裂。

    沧月看到她手上开裂却没有流血的小口子,习惯性想去舔一舔。

    云溪连忙缩回手,藏到背后,轻声解释“这个不用舔,越舔裂得越厉害。”

    沧月“咕噜。”

    藏到背后的手掌,忽然传来一阵轻柔濡湿带着倒刺的舔舐感,云溪转过身,警告淼淼“不许舔,你舌头上有倒刺,会给我舔破皮的。”

    淼淼“喵呜。”

    云溪减少了接触水的频率,下次烤鱼肉的时候,她把鱼的内脏留下,放到石板上,煎出了鱼油。

    冻成了膏状后,晚上睡觉时,她把鱼油膏抹到手上。

    黏糊糊,油腻腻的,不太舒服。

    沧月和淼淼闻到鱼油味,凑过来,使劲地嗅她的手。

    沧月伸出舌头想舔,云溪挡住她的唇“不许舔。”

    淼淼也想舔,云溪拎着它的后颈,拎回肩头,轻斥“你更不许舔。”

    沧月能听懂人话,咕噜了一声,说不许舔,她就不舔。

    淼淼听不懂,但和之前的沧月一样,听得懂人类的语气是斥责的意思。

    它乖乖地趴到了云溪的肩上,打呼噜睡觉。

    半夜的时候,云溪被手掌传来的刺啦感闹醒,醒来一看,竟是淼淼在偷吃她手上的鱼油。

    云溪气不打一出来,拍打了一下它的脑袋,拎着它的后颈,丢到卧室外去了。

    过了会儿,它还想再进来,沧月察觉到它的动静,眼睛都没睁开,尾巴伸到洞口,轻轻一扫,就把它扫开了。

    一边扫开它,一边喉咙里还发出轻快地咕噜声,有点像是幸灾乐祸。

    云溪听见,忍不住笑了一下。

    “29、30、31”

    云溪数着绳结,发现昨天是12月31日。

    那么,今天,是新历的新年,1月1日。

    距离她来到这里,正正好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她无数次想过死亡,最后都熬了过来。

    她生起了火,做出了熟食、熏肉,穿上了衣服,制作出了工具和武器,还教会了一个人鱼粗略理解人类的语言。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设下的短期目标。

    已经实现了大半。

    剩余未完成的,或者说,正在进行时的,有探索全岛、学会狩猎、熟悉大部分可食用的植物。

    她本是笔直地站着,数枯草上的绳结,回忆当初设立目标,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半之后,她放松身子,躺在了卧室的熊皮上,呈现出一个大3”字。

    整个人好像都松弛了下来。

    目标实现的满足感和愉悦感充斥内心,云溪唇边绽开一抹笑。

    她有了足够多的工具,春天到来之后,出了溶洞,她便可以练习狩猎技能,开始探索整个岛屿,然后在沧月的领地上,寻找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地点,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真棒。

    自从上次学会疏解情绪之后,她很少再用打压贬低自己的方式,去激励自己完成目标。

    她学会了通过拉长时间线,展望未来的方式,去排遣心中的郁结。

    半年前,那个寻死觅活的自己,不会想到今天能够拥有的这一切。

    半年后,那个可以独立生存下来的自己,也一定会感谢这段时间,努力坚持下来的自己。

    云溪心中无限感慨。

    如果不是流落到这个岛上,她也不会发现,过往那些自以为不值一提的小事,那些不被爱的记忆,始终没有淡忘,会在她每一个消极的瞬间,碾过她的心头。

    她也不知还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发现过往的自己,一直活在自我打压之中。

    发现了那些东西,就好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长了几块陈年烂疮,她一点点剐去,给自己上药,然后,新的皮肤就这么长了出来。

    这么想想,流落到这个岛上,于她的心灵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放

    新年这天,云溪保持了人类的一些仪式感。

    她在水洞的石壁上,用滑石写了一副春联。

    上联和下联是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横批年年有鱼。

    云溪特意把“余”字,写成了“鱼”字。

    如果此生都要在这个荒岛上度过,她愿和沧月、淼淼,年年岁岁常相伴,年年岁岁有鱼吃。

    写完了对联,她收拾整理了一遍溶洞。

    明洞满地积雪,不用管;卧室的角落撒上了新的草木灰,换了一件新的熊皮被褥,冬天没有鲜花装饰草垫的四周,她用香蒲叶,编织了几朵

    手工的花朵作为装饰,还在四周铺上沧月送她的那些漂亮的贝壳。

    沧月摸了摸云溪编织的花,试图揪起一片叶子,尝尝这种花的味道。

    云溪看见,笑了一下“傻子,这个是假花,不能吃的。”

    沧月“咕噜。”

    淼淼也走了进来,小爪子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挨个拨乱她摆好的贝壳。

    云溪骂它“手欠”

    储物洞中的各色果干、番薯干、熏肉片,云溪都取了一些出来,摆放在大贝壳和新制作出来的容器中。

    就像过年时,家家户户习惯在桌上摆放几盘零食干果那样。

    虽然她们这里没有客人来,但有两个像小朋友的鱼和猫。

    那条鱼和那只猫,趴在石头桌子上,挨个嗅闻。

    沧月把各种干果都吃了一遍,淼淼只捡熏肉片吃。

    云溪没有制作桌子,洞穴内有许多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是天然的石桌石椅。

    她给沧月兑了一大杯的蜂蜜水,沧月喝得咕噜咕噜。

    至于淼淼,她不知道淼淼喜欢喝什么样的水。

    每次它都是跳上那个小圆潭舔水,或者去水洞那里喝。

    云溪想了想,决定煮一些肉汤给它喝。

    煮汤的容器,就是上个月扒拉下来的杉树树皮。

    这种树皮不容易点燃,防水性也不错,她剐去了外皮粗糙的那部分,用草木灰水浸泡杀菌消毒软化之后,四角用树脂折叠粘合,用劈开一小截的树枝当夹子,夹住固定,然后装上水,放在火堆上,加热至沸腾后,放入薄肉片。

    她还用树皮做了个锅盖,盖上煮得更快。

    没一会儿,整个洞都飘着肉汤的香味。

    淼淼和沧月不吃盐,她们的肉汤原滋原味,且必须放温了才喝,云溪则喜欢放点带咸味的裙带菜,也更喜欢喝稍微烫一些的肉片汤。

    如今冬天,找不到绿叶菜。

    等春天到了,她要去丛林里采各种可以吃的绿色植物,还要摘一些看上去能吃的蘑菇回来,再让沧月抓几只山鼠当试验品。

    嗯鱼抓老鼠有点奇妙,可以让淼淼去抓。

    不足之处便是这种锅只能这样烧一次。

    一次下来,底部烧得焦黑,第二次已经可以当做柴火烧了。

    云溪不太舍得用,因而也不经常煮汤喝,煮热水时,也更习惯用石头加热法。

    这一天,她煮了热腾腾的肉片汤,做了香喷喷的烤鱼、烤番薯、烤栗子,要不是洞内没有泥浆,她一定还要做泥浆树叶包鱼。

    一人一人鱼一猫,吃得肚皮圆滚滚。

    饭后撑得慌,云溪站起来在溶洞里走来走去。

    沧月紧挨着她,淼淼紧挨着沧月,排排走。

    新年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

    担心出溶洞后,不适应外面的光线,从1月份开始,云溪每天都会在明洞洞口处,待上一小会儿

    ,让眼睛逐渐适应外面的白天。

    洞中有积雪,云溪还想着要不要带沧月堆雪人、打雪仗。

    但沧月死活不愿意踏出去,她宁愿待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给自己灌水,也不愿去雪地里玩。

    淼淼也是,喜欢蹲在石灶边烤火取暖,有次烤得太近,胡子还被烧得卷了起来。

    沧月看见,幸灾乐祸了好久。

    云溪把它抱在膝上,用多功能军刀的小剪子,剪去了它烧焦的胡子。

    那几天,它的喵呜喵呜声,分外委屈。

    沧月的咕噜咕噜声,分外幸灾乐祸。

    冬天也会出太阳,只不过晒不到洞底。

    积雪融化,出太阳的时候,淼淼就愿意来明洞待一会儿。

    整个溶洞它几乎都探索完毕,只有明洞这里,伏击巨翅鸟的时候它才来一下,没怎么攀爬过。

    作为猫科动物,它自然是要巡视标记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云溪站在明洞口,抬头看天空,低头的时候,她看见淼淼踩着岩壁上的石头,上蹿下跳,如履平地,眨眼间,已经爬到了一半的位置。

    云溪站在洞底,朝它喊道“淼淼,小心别摔下来摔成猫饼”

    淼淼抬头看了看洞顶的位置,然后开始往下爬。

    跳到洞底时,它跑过去蹭了蹭云溪的腿,然后回到石灶旁烤火。

    之后,天气越来越暖,淼淼每天都会去攀爬明洞洞壁,但从来没有成功爬到顶。

    直到,2月底的某天,天气晴朗,洞口阳光普照。

    淼淼终于爬了上去,大尾巴在洞顶甩来甩去。

    云溪和沧月在洞底看着它,它在洞口,回望了她们一眼,喵呜了一声,接着,转身离开,久久未归。

    在洞底等了许久的云溪,察觉到淼淼可能一去不复返时,怔了好一会儿。

    她问身旁的沧月“诶,它还是要回归自然的吗”

    难道是无法驯化的

    沧月咕噜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云溪失落了一整天。

    她在洞口处,从白天等到了晚上,淼淼依旧没回来。

    自然世界里的猫,不比人类世界的流浪猫,愿意和人类同处一个屋檐下,心甘情愿被饲养。

    也许,它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哪怕是人类世界的流浪猫,也有被人捡回家后,渴望自由,再度离家出走的。

    翌日,淼淼还是没回来。

    云溪叹了一声气,心中有些许失落。

    她想,淼淼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沧月瞧见云溪失落的模样,带着云溪来到潭边,准备和她,一块出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