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岩的诺斯线上,余曜和艾莫斯已经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余曜领攀,艾莫斯跟攀。
余曜无保护抵达第一段线路的保护站后,随即,艾莫斯也跟攀了上去。
在观众们紧张兮兮地瞩目中,两人在保护站成功汇合。
第一段线路完成异常顺利。
观众们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看着余曜左手上,右手抓,抬腿踩稳,再引身用力,不断重复了几次类似的过程,少年就已经停到了第一个保护站上,顺利完成了此行的第一段线路。
小鱼爬得好轻松
好棒好棒
鱼粉们望着灰色岩壁上少年悬空时,四肢修长的身影,就开始粉红星星眼。
他们中有单板粉,也有粉,颜粉,纯粹的攀岩粉反而少得可怜,自然也不是很懂这条线路难不难,难点又在哪里。
只是单纯地觉得,少年攀登时的一举一动流畅优雅,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既然好看,那就值得来上一次欢呼
弹幕里的粉色小心桃刷得飞快。
对此,潜水在直播间里的户外攀岩爱好者们大多冷嗤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诺斯线整体定级是很高,但大部分路段的攀登都不算难,譬如余曜正在爬的第一段,定级是511d。
换算成抱石v系统,就是最最基础的v3。
连v4都算不上,属于系统学过攀岩后,有手有脚有胆子就能上,顶多算是业余爱好者的天花板,对专业运动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有什么好欢呼的
根本就不够看好不好
资深攀岩爱好者们兴致缺缺。
完全忽略了,作为一名普通的观众,在看见自己喜欢的小运动员,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只靠手脚配合,就爬上了光滑垂直的十几米高岩壁,是一种多么震撼的视觉冲击效果。
眼见余曜整个人悬空在保护站,正在用绳子把跟攀的艾莫斯拉上来。
攀岩爱好者们就在论坛里讨论起诺斯线上的真正的难点。
第一个被举出的是变化拐角。
变化拐角的评级达到了514a是诺斯线上最难的路段,偏偏还位于第27段线路上。攀岩者的体能在抵达时就已经到了极限,还要拼命应对,变化拐角绝对是这条线最后的守关大boss
也有人觉得大屋檐才是难点。
变化拐角是很难,但别忘了,第22段上的大屋檐也是狠角色,评级是513d,跟514a也就差了一个档而已,又难又长,没有两个小时的挣扎,基本上不可能攻克下来
还有人投了摆荡之王一票。
等等,难道你们忘记了第十七段上的kgsg,那可是摆荡之王全程技术操作最难,方案最多的路段第一次攀登掉落可能性接近百分之百,还是在第
十五段一连串无保护光滑挂片消耗体能之后
攀岩爱好者们一连提名了三个公认的线路难点,每一个都有理有据2,让人无法反驳。
就算是余曜自己看见了,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路段,即使是他自己,在挑战难关之前,也没有把握能够全力拿下。
甚至可以这么说,诺斯之所以能作为经典线路久盛不衰,这些让人闻风丧胆的难关功不可没。
少年还没有来酋长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个在路书用红色粗体特别加重凸显的重要位置。
更是在视频里见证过尝试者们一次又一次的狼狈掉落。
但越是难,挑战起来的刺激感就越足,越会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征服难度。
这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好胜天性。
余曜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在上崖的第一瞬间,他就想先去尝试这三个难点。
可惜它们都位于后半程。
只有完成了漫长的前半段线路,才能有资格与它们亲切会晤。
余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并没有特别的失落。
毕竟三个位置的难度地位,少不了前半程体力消耗的加持。
刚刚开爬体力好算什么,能以体力殆尽的疲惫之躯打败它们,才算得上真真正正的战胜与征服。
余曜很快摆正了心态。
他等艾莫斯确定好自己悬停在了保护站,就抽出自己的绳索,继续向上爬去。
三个高难度位置都在后半程。
但这并不意味着诺斯线上位于前半程上的其他路段就轻而易举。
事实上,从第二个路段开始,诺斯线就露出了渐渐狰狞的真实面孔。
第二个路段有一个摆荡。
不算难,但夹角缝隙异常隐蔽,光靠双手很难支撑起全身的重力。
自己必须在摆荡的同时,不断寻找新的支撑脚点。
余曜很快就确定好了攀爬要点。
他重新补了镁粉,把沾满白霜的十指直直伸进夹缝里,就再度屈起关节,以手为塞地固定住了自己。
攀岩鞋底由硬橡胶制成,在灰色的粗粝花岗岩表面如鱼得水。
余曜精准无比地将鞋底顶在崖壁的预定点上,随着指关节在夹角里的支持位置持续上升,不断更换着位置。
最终成功借助摩擦力的作用,稳稳当当地通过了第一个考验。
但这只是诺斯线上全程无数个摆荡,直至抵达摆荡之王的开始。
第三个勉强可以喘息的轻松路段才一结束,第四段线路就要再度迎来一连两次的双重摆荡。
余曜暂停在三四段间的保护站。
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向右上方,边思索着尽可能节省体力的方法,边等待着艾莫斯的紧随跟上。
与此同时,酋长岩下。
戴维联系到的临时解说员也终于到场。
微微发福的中
年男人在直播间镜头的甫一露面,就引得户外攀岩爱好者们尖叫连连。
是老迈尔斯
天呐,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直播我还以为你这个老小子已经退出攀岩界,专心开客栈养松鼠去了
老迈尔斯,你是看见艾莫斯攀登酋长岩就坐不住了吧哈哈哈哈
老迈尔斯,也即是余曜居住的客栈老板,艾莫斯的亲爹,在看见这条弹幕时不气反笑,胖乎乎的面孔上笑眯眯的,很是和善。
“是啊,用余曜家乡的老话,儿行千里,爸爸担忧,他要上酋长岩,我当然要来看看,这不就刚好被直播组抓住来解说”
迈尔斯对着镜头耸了耸肩,做出了一个滑稽夸张的无奈动作。
熟知他的故事的户外攀岩爱好者都要笑疯了。
鱼粉们则是一头雾水。
这人谁啊,怎么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
有人在弹幕里问出声,就有爱好者语气激动地开始科普。
迈尔斯阿普尔顿,你们都没听说过
他比唐和宋齐名的时代还要久远在那个攀岩技术和设备还不发达的年代,他是酋长岩上十数条线路的最短时间纪录保持者,还成功首攀过五条线路并命名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或许可以从搭便车路线徒手攀登酋长岩
哦,我说得都要哭了,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意外,酋长岩的桂冠说不定就是他的
意外,什么意外
有些好奇的鱼粉跑去了搜索引擎,再回来时,看着老迈克斯那张笑得畅快舒心的面孔,不由得肃然起敬。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在人生最得意时骤然跌入深渊,还能重新站起。
这样的人理所当然地值得大家的尊重。
不过这位大叔是不是话太多了点,我们对攀岩一窍不通,正等着他解说翻译呢
有人小心翼翼地发出弹幕。
老迈尔斯不懂华国语,但并不妨碍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占据太多话题。
解说员就应该隐于幕后,把舞台都让给闪闪发光的挑战者本身才对。
老迈尔斯坐到了直播团队临时搭建的桌子旁边,摸出老花镜,一本正经地看向屏幕。
“让我看看,两个小家伙到了哪里”
“哦,他们在第三段终点的保护站上。”
老迈尔斯突然笑了起来,“艾莫斯那个臭小子让余领攀就算了,居然还让余把他拉上来,真该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可不是,艾莫斯对酋长岩更熟悉,年纪也更大,结果居然在平平无奇的第三段打滑,还要靠年纪更小的余曜把他拉上来。
听懂这一句的观众们都跟着笑起来。
屏幕里,艾莫斯原本正在拽着顶绳往上爬,突然就觉得屁股一凉。
但他也没心情关注。
等到了保护站,就连忙撑着岩壁,恶狠狠地给两只攀岩鞋各打了一个死结。
力道之大,简直像是要把攀岩鞋焊在脚上。
艾莫斯是真的很气。
要不是因为鞋带松了,他才不会打滑,更不会需要靠余把自己拉上来。
这也太丢人了
一想到明明打定主意看余曜有什么能耐的是自己,结果反而是自己先在第三个路段折了戟,还是靠余帮了自己一把才没有出冲坠事故。
艾莫斯刀削斧砍似的帅气脸上忽然晕出红来,刚要道声谢,就见余曜“啪嗒”一声,把自己的绳索从快挂里取出来。
“第四段。”
少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搭档。
仿佛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灰突突的岩壁,不断向上攀爬才是他唯一的使命。
这样忽视的态度,搁平时,艾莫斯早就生气起来,但放在此时此刻,艾莫斯反而觉出一种自在。
甚至比余说没事不要紧还要自在。
至少说明少年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艾莫斯望着少年踮起脚尖,去捞摆荡挂片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原本因为唐清名而对少年生出的偏见就淡了不少。
或许余和那个姓唐的只是师徒而已。
艾莫斯把这个念头在心里滚了滚,爽快决定以后要把这两人分开来看。
他一改前两个路段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认真地拉住另一头系在余曜身上的安全绳索,随着少年的稳步前进,一点点送绳。
艾莫斯的态度改变很轻微。
但知子莫若父,老迈尔斯在看清儿子态度改变的一瞬,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笑容满面,“哦,看来我们的艾莫斯终于端正了态度。”
老迈尔斯想得很简单。
他对这次攀岩的胜利与否其实并不关心。
毕竟自由攀登有绳索保护,发生了冲坠也不要紧,命还是能保得住的。
就算是失败了,困在崖壁上下不来,呼叫救援直升机,也就是花点钱的事情。
但如果两个孩子因此失和,梁子结得越来越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短短几天的相处,老迈尔斯很喜欢这个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热爱酋长岩和优胜美地公园的华国小孩。
也很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够拥有一位心性纯粹坚定的固定搭档。
迈尔斯的目光落在第四段上。
“余正在够摆荡挂片,但他的身高有些抱歉,我也不赞成他只靠踮起脚尖的方式。”
画面里的少年背影顿了顿,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以余,你会有什么好办法吗”
迈尔斯含笑地隔空问着。
酋长岩上,余曜尝试了几下不中,也就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个凭借自己的身高很难够到的挂片,微微喘着气,似乎有被难住。
头顶上方,突然就有人探出头来。
“嗨,需要帮忙吗”
余曜下意识抬起头。
就看见一张热情的笑脸从岩石平台边缘露了出来。
第四段的终点,是一个名为镰刀崖的小平台,很多攀登者都会选择将自己的拖包放到这里,等第二天开始直接从这里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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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平台上的,就是一对毕业旅行的年轻小情侣。
二十来岁的青年最是热情,见紧跟着他们后面的那个东方小孩因为身高的原因停了下来,就很主动地想要伸出援手。
但余曜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身高的问题由来已久,他从来没有靠外力解决的习惯。
只是比正常人难一点而已,凭借更高难度的技巧就能成功解决。
少年缓过了几息,就伸手抓握住了斜上方一条竖直的岩片。
薄薄的岩片边缘光滑锐利。
乍一看没有一点着力之处。
少年屏气凝神地径直交叉双手,左手拇指朝上,右手拇指朝下,双脚也并到了这条垂直直线上。
一脚用内侧踩,另一只脚用外侧踩。
他的两只手与腿的方向恰恰相反,一拉一推间,身体也向后仰去。
整个人如同一柄紧紧收束的剑。
长腿一伸一屈间,就以一种暴露感极强的侧拉姿态,成功够到了那个总是差上一点的挂片。
还可以这样
没见过市面的鱼粉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攀岩爱好者们刚要吐槽不过是一个侧拉而已。
老迈尔斯就隔空赞叹,“余的侧拉姿态很美,速度控制得也很棒”
居然能让老迈尔斯这样称赞
原本觉得不过一个侧拉而已的半瓢水爱好者们就一下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耐着性子听老迈尔斯以一个资深攀岩者的姿态客观点评道。
“这样的姿势很危险,很容易让人因为害怕,把气力全都用在手上。”
“可一旦用力去拉手,即使双脚再努力地去推,也很容易加速疲劳。只有沉住气,抬高脚,把握住平衡,同时兼顾速度,才能让自己的动作松弛轻快。”
迈尔斯很喜欢余曜这样的状态,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而且余对自己身体的平衡掌握得非常好,平衡和不平衡的姿态完全不一样,有些人的难度储备高,但动作真的很丑。”
“但余却很舒展,也很优雅,他就像是在峭壁上跳芭蕾舞的天鹅一样”
有这么夸张吗
本来抱着挑刺心态来观看直播的爱好者们齐齐皱了下眉。
可下一秒,老迈尔斯的话音还没落,少年就以一个轻巧的动态小跳落到了镰刀崖上。
他是用踮着脚尖的动作跳起来的。
跃起又落下的动作,收敛有力,确实很像是一只美丽骄矜的天鹅。
还别说,真有点像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了少年的力量与美感。
但这并不能说服绝大多数的人。
只是第四段线路而已,诺斯线的考验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始
也有人坚持胜利才是王道。
攀岩的动作再好看又怎样,余太瘦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都不好说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才进行到第七段,原本在镰刀崖上还能伸出援手的那对情侣就已经坚持不住。
他们把没开封的水留给了两手空空的少年二人组。
“以后有机会见”
两人在岩壁上相拥着,看着下方两百来米的高度就有点腿打颤。
“亲爱的,我有点恐高”
“哦,亲爱的,我也是”
“那我先下去”
“亲爱的,你真是我的可爱小甜心”
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打情骂俏地离开了。
崖壁上的两个单身狗
艾莫斯拧开水喝了一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继续”
余曜拿着水,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装,干脆把水放到了崖壁上突起的一处平台上,打算等攀岩结束,速降下来时再带走。
“你不喝吗”
艾莫斯已经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
余曜欲言又止地看着搭档,“我们没有地方上卫生间。”
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拖包,可能没办法解决生理问题的艾莫斯
“靠”
艾莫斯脸色青青白白。
但喝都喝了,也不差这一口。
他咕噜咕噜又把剩下半瓶全喝掉,才用手背擦了擦嘴,“走”
赶紧走赶紧走,最好能赶在自己想上卫生间之前。
艾莫斯现在变成了那个比较急,非常急,甚至想换成自己领攀的那个人。
但余曜根本就不可能让出领攀位置。
艾莫斯没能抢过,咬牙切齿,“你最好不要拖我后腿”
余曜也不惯着他,清凌凌的目光往他的系得难看的攀岩鞋上一扫。
谁拖谁还不一定呢。
这句话少年没有明说,但艾莫斯偏偏就意会到了。
他气成河豚,忍不住地想,自己刚刚怎么会觉得余曜是好人呢,他分明就是华国牌的糯米汤圆,黑芝麻馅的那种
停留在崖壁上的二人组再度出发。
紧接着的第八段,也就是著名的裂纹路段。
余曜打量着眼前从小往上,逐渐变宽的裂缝,忍不住想到了蝴蝶崖翅膀上的翩跹纹路。
老迈尔斯则是深情无比,“stoveegcrack,裂纹,诺斯线上最经典的路段之一,是一道长达一百二十米的直上裂缝,如果用岩塞辅助攀爬,就会轻松无比。”
“但是如果用手的话,”他夸张地装出鬼音,“那将是一场地狱”
地狱什么地狱
想想看,你要用手攀爬,只靠这一条窄窄的裂缝,就要攀爬上足足
三十层楼的高度,难道还不是一场地狱
啊,那手都要磨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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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弹幕心疼的字眼一个接一个。
但余曜自己却觉得还好。
裂纹长达一百二十米,连跨三段线路,等自己成功抵达第十一段线路的终点杜尔特塔,九、十、十一的线路段就都宣告完成。
诺斯线一共才三十一段,那也就是说,自己马上就要完成三分之一了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再回头看向艾莫斯时,熠熠生辉。
“到杜尔特塔再休息”
就一条裂缝,余曜实在不耐烦再分成三段。
艾莫斯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板寸头的少年看似莽撞,实则很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一百二十米,你冲坠下来,我不可能拉得住。”
事实上,哪怕是三十米冲坠下来,艾莫斯觉得自己就算能拉得住,余曜如果自己不给力,也很有可能撞上崖壁重伤。
但一百二十米,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一说。
更何况,他们带的绳子都不够长好不好。
为什么要给线路分段,还不是因为绳子不够长,所以才设定了一段三十米左右的距离。
余曜挑挑眉,只淡淡一句,“你怕了”
艾莫斯就好险跳起来,“谁怕了”
他被激得一腔火气,但还是努力强压下来,第一次好声好气地劝说别人,“你第一次上线,不应该冒险。”
余曜看了半晌儿强忍火气的艾莫斯,眉眼就弯了弯。
然后就做出了一个无比惊人的举动。
“余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绳”
老迈尔斯瞪大了眼,“他要干什么”
艾莫斯也被吓了一跳,“余曜”
他小时候跟宋远方学过中文,虽然不算字正腔圆,但逼急了,也能说上两句。
“你是不是疯了”
余曜当然没疯,他只是不能理解,这段线路看上去就很容易,自由攀登的难度甚至都没有超过510c。
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就因为位置比较高
不往下看不就行了。
少年很快把自己的绳索解开,还顺手拿走了艾莫斯身上的备用绳。
“我上去之后拉你。”
尝试归尝试,余曜不会不把队友的安危放在心上,冒险的从来只有他一个而已。
少年在岩壁上一举一动,通过长焦摄像机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吵架了吗
有不明所以的观众这样揣测道。
毕竟隔着两三百米,他们都听见了艾莫斯突然高声的大喊。
什么时候喊名字,当然是生气亦或者是愤怒的时候。
有攀岩爱好者看不下去了。
这个节骨眼吵架,余在搞什么
野外攀岩,搭档几乎是崖上彼此间唯一的依靠,余曜此举,真的很像是
一怒之下,临时拆伙。
这样的举动在攀岩圈是要被唾弃的
尤其是余还拿走了艾莫斯身上的备用绳
攀岩论坛一下炸开了锅。
他们想过余曜可能不行,顶多就是嘲讽几句,可这样的行为,已经触及到底线了。
艾莫斯要被他坑死了
我就说不要跟不懂攀岩的人一起,他们随时随地都会做出让人吃惊的事
专注玩单板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自己不懂的圈子里神格堕落
鱼粉们倒不觉得余曜会做这样的事,但他们现在也很茫然,不知道自家运动员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老迈尔斯第一个瞧出了端倪。
迈尔斯对余曜或许不是十足十的了解,但他很知道自己的暴脾气儿子,如果真如弹幕所说,余是要跟他拆伙
艾莫斯说不定第一时间就把人结结实实地绑成粽子,然后拿根绳子给吊下来。
怎么可能还关心地大喊,还一个劲地固定绳索,试图从保护站追上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老迈尔斯喃喃地对着麦克风道,“余大约是想一口气完攀九、十、十一线路。”
啊
怎么可能,他有这个体力吗
那可是一百二十米,不是十二米,老迈尔斯,你不能因为喜欢这个华国小孩就瞎说
弹幕沸沸扬扬。
老迈尔斯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摒住呼吸,在眼见少年已经越过了第九条线路的终点,却依然没有停下时,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余是想一次通过地狱”
他的声音亢奋起来,手心也捏出了汗水,“没有任何绳索保护,他是在用徒手攀岩的方式通过这条著名的stoveegcrack”
徒手攀岩
徒手攀岩
弹幕先是静了下。
大家起初都不敢置信。
可仔细地看了又看,这可不就是徒手攀岩吗
余曜身上没有携带岩塞之类的攀岩器械,全靠自己的手脚四肢来攻克裂缝。
原本他身上还带着安全绳,可这会儿也被他自己解掉。
一旦脱落,迎接他的就是两三百米的高空坠落,死无全尸。
这样的风险,谁敢说他不是在徒手攀岩
观众们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都跟老迈尔斯一起屏住了呼吸。
就连一贯嘲讽为主的攀岩爱好者们,都觉出一丝胆寒来。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们中有很多人曾经尝试过高空攀岩。
别说两三百米,七八十米就已经足够让人惊恐发作,哪怕带了安全绳,都不能缓解太多。
攀岩圈子里甚至有一个专有名词
segacheerar。
直译过来就是,如同缝纫机一样的腿
和胳膊。
本意是指胳膊和腿因为过度紧张,像缝纫机一样颤抖哆嗦个不停。
当然了,如果在华国,大约只用一个不寒而栗就足以形容。
余居然在诺斯线上尝试徒手攀岩
他甚至都没有手抖腿抖
爱好者们透过高清摄像机看见这一幕,原本就在逐渐攀升的好感,如同坐了火箭般,嗖得一下就蹿到了他们从未设想过的水平。
等到提前通过器械,赶到第十一段线末尾的摄影师,居高临下地将镜头对准正在向上攀爬的少年时,很多观众一瞬间就要疯了。
弹幕里也在疯狂刷屏。
别别我的恐高症犯了
为什么有一种要跳下去的冲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三百米高的悬崖视角是这样的,安详昏古去jg
太吓人了,呜呜呜,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我们一起
我先喝口水,出了一身冷汗
冷汗1
10086
猝不及防的视角切换,让很多人都被吓了个不清,也都对少年此时的处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也有胆气壮的,截图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顺利地把刷到这条的网友们也吓了一大跳。
等等,这是余吗他怎么在这么高的悬崖上
他今天直播攀登酋长岩,现在连安全绳都解了,在徒手攀岩呢
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源源不断的观众们闻讯涌入直播间。
看着后台数据一路狂飙,戴维先生重新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温和模样,他用温和文雅的腔调轻声赞叹。
“余不愧是redbu的运动员。”
“成功贯彻了你们出钱,他出命的准则”
老迈尔斯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强笑着调侃了戴维一句。
戴维也不生气,毕竟他们向来如此,在签约时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们会为旗下运动员最全面最优质的服务,为的,就是助力他们在极限运动史上,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戴维目光灼灼地望着酋长岩上,已经完成三分之二裂缝的少年背影,迫切地期待起余曜徒手攀登黎明之墙的那一天。
老迈尔斯将身边人近乎狂热的模样尽收眼底,就在心里啧了声。
能成为这些极限运动员的经纪人,哪怕表面上再温和,再商务精英范儿,戴维骨子里也透着一股跟运动员们同源的疯狂劲儿。
老迈尔斯摸了摸手机屏幕上唐清名的电话,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余曜解了安全绳,正在徒手攀登的事跟老朋友说说。
但其实哪里用他说呢。
从余曜抵达酋长岩开始,唐清名就没有再将自己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过。
一直到少年从裂缝里一跃而起,飞身抓住了右侧那块别名杜尔特塔的突起岩块边缘时,才眨了眨干涩的眼。
一旁的谢海青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太吓人了”
谢海青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
本来以为徒手攀登就够可怕的了,余曜居然还在最后来了个动态跳跃。
那可是在三百米,直上直下,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崖壁上的纵身一跳
我的心都要飞出来了
弹幕已经被惊得不知道该发什么才好了。
太吓人了。
观众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哪怕眼睁睁看着余曜没事人儿似的,在杜尔特塔上站起身,开始结绳往挂片上挂,试图把艾莫斯拉上来。
都还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问就是肉跳。
问就是心惊。
这也太刺激了吧
很多第一次观看攀岩直播的鱼粉们已经快要激动到头皮发麻,神志不清。
唯一平静的,反而是余曜本人了。
少年坐在杜尔特塔的边缘,两条长腿安静地垂落在干爽微冷的高空风里。
他没有像刚刚一样用力把艾莫斯拉上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适时收紧绳索。
拉什么拉,自己上。
余曜感觉自己刚刚爬过裂缝的胳膊正一阵阵发酸发麻。
艾莫斯也没有说什么,自己麻溜地爬上来之后,就主动道,“歇一会”
余曜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绵密的汗珠。
可没什么用。
少年乌黑的碎发已经被打湿,细细碎碎贴在白皙的肌肤上,黑白分明。
身边有什么人坐了下来。
余曜侧脸一看,是艾莫斯。
对方拉开冲锋衣拉链,臭着脸,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了少年。
“哪来的”
余曜记得很清楚,艾莫斯身上并没有带水。
艾莫斯耳朵就红了下,“你放平台上的水,我拿了。”
本来打算自己偷偷拿走,偷偷喝掉的,结果还是便宜了这小子。
艾莫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然后又捡起平台上的一块碎石想往远处扔,可还没出手,突然想到这里丟掷物品有可能会砸伤人,就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余曜也没多想,接过之后道了声谢。
但他也没喝,而是轻轻放到一边。
艾莫斯脸都绿了,他指了指上方岩壁上的几个悬空帐篷。
“大不了一会遇到人,跟他们要点解决卫生问题的袋子。”
余曜犹豫一下,“还是算了。”
不是他有偶像包袱,主要是在外面露天解决生理问题什么的,实在是有点别扭。
少年耳畔的皮肤悄无声息地红了一大片。
艾莫斯看见,不自在的感觉也少了不少。
原来余
的脸皮这么薄,他也不是没有破绽的嘛
艾莫斯一下高兴起来,后仰着用手撑住台面,晃晃悠悠地摆动双腿,还哼起了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余曜听了好半天,才确定是这首歌,调儿勉强还是那个调儿,就是发音吧,实在不太像华国话。
偏偏艾莫斯唱完了,还高兴追问,“我唱得怎么样”
余曜默了默,含蓄道,“能听出来是送别。”
艾莫斯不理解华国人的含蓄,还以为余曜是在夸自己,眉飞色舞道,“是远方哥教我唱的”
“宋远方吗”
余曜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的传奇人物。
艾莫斯就大力点点头,眯着眼道,“大概是我十岁的时候吧。”
那就是九年前了,余曜换算了一下。
“远方哥是一个很好很好,很有耐心,还很会唱歌的人。”
艾莫斯回想着记忆里青年的笑脸,“他好像每一天都带着笑,无时无刻都在笑,他的笑很感染人,至少,有他在的时候,那个姓唐的笑起来也没那么讨厌”
余曜想了想唐清名总是挑眉冷笑的表情,也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可等到艾莫斯说,“你肯定没见过像他一样爱笑,还那么温和善良的人”的时候,少年还是忍不住打断道。
“我见过。”
艾莫斯不信,“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他叫什么。”
余曜下意识看了眼已经关掉的摄影机,一字一句道,“他叫祁望霄。”
“祁、望、霄”
艾莫斯努力念出这个拗口的华国名字。
“那我希望有一天能见见他。”
他真的很想知道,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像远方哥一样温暖的人。
余曜却没接话。
甚至有一丝丝后悔。
就好像自己心里藏着的月亮因为自己一时心直口快的炫耀,被人发现了一样。
不过这样异样的情绪只持续了没多大会儿,他就已经缓过了状态。
少年第一个站起身,把刚刚松开的安全绳重新绑到两人之间。
艾莫斯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了,“又要开始了吗”
板寸头少年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余曜活动了两下手腕,“如果你不想真的跟人借袋子的话,我想我们还是要尽快开始。”
艾莫斯能不能别提袋子了
他把余曜没动的那瓶水又揣回怀里,态度比之前软化了不少。
“那就走”
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余曜一转身,就顺着岩壁爬了下去。
对,是爬了下去,因为第十二段岩壁是需要先倒攀,再重新往上爬升。
有点麻烦,但不难。
少年很快就抵达了第十二段终点保护站。
艾莫斯也很快跟上。
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第十三条线路。
这是一段显而易见的裂缝线,本来平平无奇。
但在裂缝顶端,却分出了两条岔路。
一条通往横移线,难度系数一路狂降,甚至还有一段人工开凿出来的安全线路。
爬起来无趣,但能很快抵达终点。
另一条,则是通往经典的诺斯路线后半程。
如果选择了这条,就会直面摆荡之王、大屋檐、变化拐角三重难关的致命挑战。
“选哪条”
艾莫斯双臂抱在颤颤巍巍的绳子上,笑着明知故问。
余曜连白都懒得白他一眼,松开绳索就开始向第十三段线路顶端进发。
修长挺拔的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抵达顶端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最艰险的那条。
“当然是这一条。”
余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传说中,诺斯线上最难的部分了。
应该会很有趣。
少年这样想着,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灿若繁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