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记者的工作性质,李羡可以很久不出现在广播大楼的办公室。
自上次舆论风波开始,大概有半个月,没有露过面。
这次出现,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自己的日常工作,期间有同事找她借手机支架,她也叫别人帮忙打印了需要的文件。
整个上午一切照旧。
中午,代芸邀李羡一起去吃饭,路上聊起这件事。
“大多数人都是墙头草啦,何况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应该担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另有其人。现在大多数人丢你应该只有羡慕嫉妒,没人敢得罪。”代芸调侃。
传八卦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之前有关李羡的风言风语大多是揣测,没有人能拿出证据。
直到前天文创园开业,先是孟恪高调承认了她的身份,再是她公开澄清了有争议的言论。
至于那些爆料贴,同事之间很早就传开真相恼羞成怒的冯主任和郑素素泼脏水。
李羡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短视频平台账号,这两天涨了几万粉丝,吓得我都不敢发了。”
“是吗”代芸立即拿出手机,点开这软件,找到李羡的主页,“还真是。好像是有人做了这件事前因后果的解说,热度上来了。不过你前段时间遭到网暴,当然得得到道歉。对了,那两天我看你几乎消失了,没事吧”
李羡视频评论区里,前段时间的指责和这两天新上来的道歉怜爱言论交错。
李羡说“我把软件卸载了,没怎么看到这些评论。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代芸努嘴,将手机塞进兜里,哄小孩似地揉了揉她的手臂,“那就好。”
李羡笑了笑。
电梯叮声敞开,两人先后走进去。
午餐时间许多人来来往往,电梯被占去大半,沙丁鱼罐头似的。下一层又上来一个人,罐头的人又挤了挤。
“咳。”
“咳咳。”
自这人出现在电梯前,里面的人开始若有若无的骚动。
李羡挤在角落,侧对门口,直到电梯门关闭,才不经意间往身后瞥了一眼。
冯和畅始终低着头,与一贯的八面威风相比判若两人。
“是他不是被停职了吗结果还没出。听说这段时间在忙着看男科”李羡听见自己身前的女人在跟身旁的同事低声议论。
最后两个字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谁叫他造谣,活该,我呸。”不知道是谁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半个电梯的人都被吓到。
随后是忍俊不禁的笑声。
李羡垂在身侧的手臂被扯动,低头看去,是代芸。
代芸朝她挤眉弄眼,佯装两人正随口聊天,“也不能这么说对了,有人跟我说你们办公室来喜事了呀。”
“什么”李羡一时茫然。
“你还不知道啊”代芸往身旁扫一眼,压低声音,“听说郑老师怀孕了。”
李羡惊讶地抬起脑袋。
代芸一副笃定的神色,毫不动摇。
身旁有人议论
“难道是他”
“男科可能只是过程不行,没说结果不行”
“结果不行的那是不孕不育专科吧”
冯和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电梯到了一层,敞开门,李羡与代芸顺着人流涌出去。
“李老师”身后有人叫她。
“快走快走,他好像是来找你的。”代芸牵着李羡,脚步飞快。
走出大楼,李羡回头看了眼,冯和畅在门口停下来接电话。
“可能是哪个男科的电话吧。”代芸见李羡不明白,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有同事用他手机号预约了好几个男科医院。”
李羡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在电梯里听到是这件事。
“那郑素素怀孕的事呢”
代芸说“也不一定是假的。她前两天来上班的时候自己说自己胃口不好。”
看来这件事也是信口胡说。
“真有你的。”李羡笑。
造谣生事的人有一天被别人传谣,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下午,李羡收拾设备准备去跑活动,出发前被同事叫住。
同事举起手里的杯子,“李老师,谢谢你的咖啡,这个好贵的,破费了。”
李羡偏头看向桌上几个外卖纸袋,“这个不是我点的。”
“不是你吗写了你的名字。”
这种事接下来几天又发生数次,李羡看到短信收件箱里的消息,才知道是郑素素做的,想要“表达歉意”。
同样想要跟她对话的,还有冯和畅,见缝插针想要“当面道歉”。
李羡忍了这两人几天,终于忍不住,将冯和畅叫住,“有什么话现在说吧。但是这之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冯和畅点头哈腰,“哎哎,好的,李老师。”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我要正式跟你道歉,怪我太蠢,什么话都信,才把你的私事推到那么多人面前。我这人就是当了几天官,以为自己能耐了,见你不搭理我,我就觉得特别掉面子。但是除此之外,我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那个帖子也不是我发的,是郑素素拿了我的账号,后面我知道以后,第一时间就把它删了。”
这是在茶水间,偶尔有同事路过,对冯和畅指指点点。
李羡对这番说辞无话可说。
冯和畅殷切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李羡捧着自己的杯子,准备离开。
遭同事议论这种事她也经历过,没道理现在轻飘飘一个道歉,她就要假装大
度,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冯和畅跟上来,搓了搓手,有些局促,“那个,我家的生意”
“什么”
“我家几辆车跑的都是小本生意,一家老小靠这个过日子,这段时间各个关口被卡,资金流动不起来,有一天耗一天,兄弟家小孩现在连学费都交不起了李老师,您高抬贵手,就这一回,行不行”
冯和畅笑容苦涩。
他父母做生意,家底还算殷实,没想到跟岳父一家闹掰后,家里好好的生意频繁出问题。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退路,他心急如焚上下打点,不见半点作用。之前一直没想明白是谁在使绊子,直到前段时间看到申城文创园开业的新闻。
22年元旦在周六,周四这天选题会结束后,李羡被代芸叫住。
“等我,等我一起下班。”代芸追上来,“元旦要不要跟我去跨年”
李羡笑说自己要回连城。
“哦,忘记你们异地了。”
两人各自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一同下班。
下楼时,代芸上下打量李羡,酝酿片刻,“上次太震惊了,忘记跟你说,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应该发现你俩不对劲。”
“什么”
“还有什么,你跟孟先生。周岁礼那次,那天送走客人,橙橙爸爸说孟先生好像对你有意思,问我能不能撮合。我当时想去他的吧,都什么跟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现在看来,居然是冤枉他了。”
李羡低垂脑袋,两手手指相抵,食指隔空绕圈,“我们那时候关系比较僵”
当时只顾着结束尴尬的相遇,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被别人发现端倪。
出了广播大楼,室外寒风正凛,冷意直灌领口。
代芸抄兜,见李羡还在看手机,提醒她,“冷死啦,上车再看。”
“嗯嗯。”李羡应着,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
代芸猛地顿住脚步,“不对啊。今早是橙橙爸爸送我来的,我没开车。”
“我捎你吧,反正不远。”
“好啊好啊,你车停哪了”
“其实我也没开车,不过”李羡脚步缓下来,朝不远处看去。
“那我们去乘地铁啊。”代芸立马转身。
见李羡不动,她纳闷,回头看过去,就见孟恪走过来。
等人到跟前,李羡两手抄在兜里往下坠,仰头看他,笑说“我同事代芸,她老公林都你认识的。她今天没开车,我们送她回去吧。”
孟恪点头,看向代芸,微笑道“你好。孟恪。”
代芸说“你好你好,麻烦你了。”
孟恪颔首,显得温和,“风大,先上车吧。”
车上有一位司机,李羡与孟恪坐后排,代芸坐在副驾驶座位,跟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你们好像住在西大望路吧,其实我家不
顺路,真是添麻烦了。”
李羡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听见身旁孟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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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老师客气了。你是羡羡朋友,她这两年多亏你照顾。”
代芸发觉孟恪身上不像上次那样有疏冷距离感,甚至对她算得上友好。
她渐渐放松下来,“既然是朋友,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孟先生最近常住京市吗”
“最近常来。有段时间没见林总了,他还在忙船队的事么。”
“年底了,那辆艘船够他忙的。”
两个人有来有往,对话客套,拿捏分寸,不会太含糊也不会太疏远。
李羡瞥了眼孟恪,摸出手机,给代芸发消息你们两个好像正经的大人
代芸秒回这叫社交
代芸小屁孩懂什么
李羡
李羡哼
代芸我一开始真的想跑
李羡为什么
代芸感觉比较精英的人都很难相处,压力大
代芸但实际上,居然还好
李羡盯着对话框,觉察一侧孟恪投过来的目光,若无其事收起手机。
到代芸家小区门口,代芸推门下车,跟后座的人告别。
李羡挥手,透过车窗玻璃目送她穿过门卫室,停下来,低头摆弄几下手机,回头看过来。
李羡回过身,打开自己的手机。
代芸我家小宝的周岁礼可是邀请你了,你家满月酒必须请我一个
李羡先是一愣,打字回复怎么说得跟我现在有一样
代芸迟早的事
李羡没心没肺地发了成片的哈哈哈过去。
车内开了暖风,外套敞开,手腕搭落在平坦小腹处,现在思考这事,还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余光瞥见孟恪正在看自己。
她抿唇,默默按住电源键,将手机熄屏,“怎么了”
“刚才坐在同一辆车里,聊到什么,只能发文字消息”孟恪问。
原来他都知道。
李羡心底闪过一丝虚意,低垂眼睛,侧身将手肘撑上扶手箱,半趴下来,托腮,抬眼看他,“没什么。她说你没有想象中难相处。”
孟恪笑,缓声“我应该,不难相处。”
李羡举起另只手,竖起食指,左右摇晃几下,“nono。”
孟恪扬眉。
他并非刻意,可骨子里居高临下的孤峭,让她最开始跟他相处时吃了很多排头。
代芸会这么说,大概也是因为他今天打破了周岁宴时的印象。
李羡额前细碎蓬松的刘海被拨向两侧,露出光洁额头,黛绒弯眉下一双漆深的眼睛,瞳仁折光泛亮,眼睑微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孟恪抬手,屈指弹一下她的额际。李羡呜声,推开他的手腕,“干嘛突然敲我。”
“我今天确实不
难相处。”
李羡小声地“唔”,尾音上扬。
我又不是政客,没那么多精力维护在每个人面前的亲和形象。不过代芸是你朋友。”
所以他愿意区别对待。
李羡眨了眨眼睛,声调很轻,“我也会对你的朋友们很好。”
孟恪笑,“他们的荣幸。”
李羡噗嗤一声笑出来。
明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一早的飞机,回连城。
回到西大望路的别墅,汽车驶停,李羡推门下车,拢了拢羽绒服外套,见孟恪绕过来,“对了。那个冯和畅,家里好像是跑物流生意的,好像出了点状况,是你做的吗”
“不是。”
“不是你”
李羡狐疑地扭头看着他。
“应该是彭润他们几个。”孟恪说。
走到门前,解锁推门。
彭润
李羡顿了顿,小步跟上去。
“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李羡摇头,“不算。他也不敢。”
冯和畅这种见风使舵的油条,不会到现在还作死。
原来有仇必报这么痛快。她垫脚将外套挂上衣架,“替我谢谢彭润。”
孟恪提裤腿,抵着鞋跟蹬掉皮鞋,抬眼看她,直白悠然的视线,似乎在等她开出价码。
李羡向前一步,靠近些,抬手臂搭住他的肩膀,垫脚亲一下,“替我谢谢彭润。”
孟恪应声,玄关暖黄的灯光映下来,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