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在京市电视台这份工作是台聘,签了两年，六月份到期，年后回到台里工作,身体原因,申请调去别的部门。
恰好代芸在综合频道做一档宣传节目的策划，将她借调过去。
某小区。
拍摄场地设在居民楼里，古雅温馨的三居室被临时布置各种器材设备，线路轨道满地交错。
灯光聚焦的中心,李羡跟节目嘉宾一起拍摄最后结束语。
“今天,我们一同走进围棋的世界，领略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落子只是瞬间，泱泱数千年的历史承载其间。棋道文明承载着无数代人的智慧与心血,也寄托着我们对于未来的期望。感谢大家的收听与支持,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卡。”导演喊卡,这一条顺利通过。室内轻微骚动起来,各部门收拾自己的器材。
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李羡卸下重担，松了口气。助理人员过来摘她衣服上的收音麦，她站起身,只觉得裙摆被什么扯住，没来得及反应，听见哗啦刺耳声，幸亏一旁的嘉宾眼疾手快,解开勾在一起的裙摆和棋盘。
“不好意思。”
“是姥爷这桌子太小了,棋盘只能悬空摆。”嘉宾微笑道。
小插曲一晃而过。代芸凑到李羡身边,小声尖叫“好有礼貌啊啊啊。”
“什么”
“我们家小糊豆啊，才二十三，情商高、谦逊又漂亮。迟早有一天能出头吧。”代芸恨不得把眼睛钉到对方身上。
李羡正抱着手机回消息,“是哦，脾气真的很不错，拍摄前等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抱怨”
“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代芸低头，眼神无处安放。
“这么喜欢，你不跟人家合个影”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李羡扬声，“新远。”
赵新远微笑着看过来。
“有空吗，我想跟你合个影，可以吗”
赵新远低头跟化妆师说了句什么，大方地走过来。李羡将手机递给代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赵新远说“我之前看过你节目，一直特别喜欢你。”
“谢谢谢谢，姐姐，我之前也看过你的采访，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赵新远笑着夸了回来，略微躬身，将胳膊虚搭在李羡肩头，亲昵自然地看向镜头。
“三二一，茄子。”代芸帮两人拍照，眼神殷切地瞄李羡。
李羡自然地接话，“我帮你们也拍几张吧，这位是代老师，也特别喜欢你。”
合影结束，代芸抱住李羡亲了两口，“走吧，请你吃饭。中午不是没吃多少嘛，看你最近都瘦了。”
李羡正收拾包，抿唇一笑，“下次吧，今天有约了。”
代芸明知故问“谁啊”
“孟恪。”
“老公这两个字烫嘴吗你不会在他面前也不叫吧。哟，真可惜了你的嗓子，我要
是男的我直接把持不住”代芸贫嘴，非要凑到李羡耳边，呼出的热息喷得她耳廓发痒，被李羡扬手拍开手背。
李羡笑说你下流。
我这叫送子观音。你们就不着急你要是怕疼不想生，我们家小的送你。”代芸一拍胸脯，十分义气。
怀孕这事李羡暂时守口如瓶，代芸只当她还在备孕。
“别，你家小的我可招架不了。我喜欢橙橙。”李羡套上宽松的风衣，两人一起下楼。
才到二层，湿润的雨气扑面而来。楼道门敞开，门口停了几辆节目组的suv，同事们来来往往搬器材。
李羡从包里拿出伞，撑开，跟同事告别。
雨幕横斜。
居民楼小区里各巷子看起来差不多，李羡凭记忆朝前走，拐了两次弯，面对凭空出现的施工队，迟疑下来。
道路中间被钻开一道大坑，沙土堆高，几个人正冒雨施工。
“这段路一下雨就积水，他们在重新铺路。”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羡回头，是赵新远。
“直走就能出小区，姐姐。”
天气阴沉的下午，男生没撑伞，手里握了束花，护在怀里，棒球帽将乖顺的刘海压下来，底下是张精致的漂亮脸蛋。他穿了件灰色连帽衫，深蓝色宽松牛仔裤，身材高挑，撑得起衣服。
录影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这脸能迷倒代芸，不是没有道理。
李羡笑说谢谢，“出去打车吗怎么不打伞。”
赵新远低头笑，“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不习惯打伞，我有帽子。”
因为说了这句话，两个人变成并排走。
李羡用手指抵住兜里的手机边框，思考等下怎么跟代芸说她错过了什么。
即将出小区，李羡解锁手机，听见赵新远叫了声姐姐。
眼前多出一束花。
“姥爷听说要在家里拍节目，特意买来的，结果没用上。本来想带去公司，但是等会儿挤地铁恐怕不方便。姐姐应该不用挤地铁”
这是一小束向日葵，衬几朵白玫瑰和小雏菊。
话说到这份上，李羡似乎没有不接受的理由，“那谢谢。”
怕她空不出手，赵新远特意将花束插到她包里，两手抄兜，跑开几步，回头朝她摆手，少年身形轻盈自在。
李羡目送他离开，点开相机，迅速对焦，按下拍摄键。
手里的伞忽然变轻，伞面低压的视野开阔，她抬头，看见孟恪。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指猛地抓紧伞柄，像做坏事被人抓到。
孟恪握在她手掌上方，稍微施了些力道，示意她松手，李羡眨了眨眼睛，照做。手里的伞被他抽走，砰的一声收起，他手里的伞已经遮罩过来。
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尚未熄屏的手机，李羡鼓了鼓嘴巴，展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轻声道“外面这么潮，你不用下来接我的”
孟恪回头看了
眼赵新远离开的方向，先去医院做检查，然后去吃晚餐，淮扬菜。”
李羡应声，抱住他的手臂，四下望了望，找到熟悉的汽车，牵着他一起走过去。
“刚才那也是同事”
“嗯。这段时间在拍棋类文化嘛。新远是个小爱豆，前段时间因为一段下围棋的视频有热度，被邀请来一起拍今天的节目。”
“挺喜欢他”
“啊”司机将车门拉开，李羡正要坐进去，被这直白的问法问住了，“是挺喜欢”
孟恪垂眸，伞面遮出面部深邃阴翳，就这么看着她。
李羡低头，凑到他面前，又晃了晃包里的花，“吃醋了呀”
“不可以”
“可以。”
李羡没再说话，坐进车里等着，抚一抚尚且不大明显的小腹。
数秒后，孟恪绕去另一边，上了车。
李羡一手拄着扶手箱，撑起下巴，眼巴巴看着他坐进来。
“你们同事之间还有送花的习惯”
“没有。”她如实回答。
孟恪瞥她一眼。
“拍照送别应该也只是你个人习惯。之前怎么没见过。”
李羡笑了笑，转移话题，“你吃起醋有点凶欸，也有点禁欲。”
孟恪忽然请司机下去等五分钟，李羡觉得不对劲，抱住包，脚尖朝外，没来得及溜，被拎住胳膊。孟恪单手按下旋钮，将扶手箱折回去。
气氛骤然严肃。
“我解释，我解释。”李羡知道自己玩过了，求饶“拍照是想发给代芸看到，她喜欢赵新远，这束花也只是恰好”
孟恪撑手看着她，她越说声音越弱，凑近了，亲他一下，低着头，无辜地抬眼看他，显得可怜，“你别凶我啊。”
孟恪嗤声，没忍住笑了。
今天下雨潮湿，他腿疼，本来就没什么好脾气，门口等着，就见她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走出来，一个送花，一个拍照，他自然不爽。
转念又想到她不是没分寸的人，不会真有些什么。只是脸上该挂的情绪还是要挂，总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多高兴。
见她嚣张卖乖都生动，终于还是忍不住笑。
李羡愣了一下，察觉到他的心路历程，嘁一声，“看我演戏很好玩吗。”
“很可爱。”
李羡不争气地脸颊发烫，别开脸。孟恪抬起她的下巴，将刚才蜻蜓点水的吻补充完整。
最后一项检查是nt，李羡露出小肚子，被医生涂上透明敷料，温热的金属仪器贴着肚皮滑动。
“这个就是小宝宝。”医生说，“是个长腿宝宝呢。鼻梁很高，随爸爸，这个这个脑袋，脑袋圆圆的，随妈妈。”
屏幕就在旁边，李羡想到这小生命就在自己肚子里，感觉有些别扭和不适应，只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敢看过去。
即将抵
达餐厅，她才在孟恪的鼓励下展开报告图，看了这小宝贝的第一眼。
两张图，一张四维，能看出婴儿的整个身体轮廓，另一张是系统超声，是小人儿侧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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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好大。这张四维奇形怪状。”李羡咕哝，“鼻梁看起来很高，但是他蜷着腿，医生是怎么看出腿长的”
“检查的时候祂在动，还跳了几下。”
孟恪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她手里的报告单，唇角含笑。不知道为什么，李羡觉得鼻酸，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来，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孩子，还是因为他。
她拿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拍自己，将报告单举到脸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结束录制。
“这是做什么”孟恪问。
李羡低头检查素材，指了指肚子，“录给祂看的视频。让祂有机会了解妈妈没做妈妈之前是什么样的。”
孟恪了然，“等他长大后看。”
“从小就可以看呀。”
“你不说话，祂能听懂么。”
“我这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叫祂，也不好意思自称妈妈。”
李羡注意到自己的包，忽然想起件事，“哎呀我的花。”
孟恪偏头看着她。
“刚才在医院拿着不方便，我就交给护士了。还叫你提醒我。”
“我也忘了。”他懒声，“真可惜。”
四处都翻找不到，果然是落下了。
李羡怀疑他是故意没提醒她。
她重新打开摄像头，对准孟恪的脸。
“小宝，这是爸爸。爸爸是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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