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胖婶口中的惊喜吗
荣珍是想收下的,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但是原主那时候可没有这一遭,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这种变化。
荣珍掩下疑惑,向姜御确认“真的给我吗以后万一我们不成, 你会不会再要回去”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故事里他离家出走后, 原主还要辛苦付租金, 甚至不惜掏空嫁妆。
“给你的,以后就是你的了。”姜御避过成不成的话题, 语气说的轻松随意, 好像送出的并不是一栋价值上万大洋的公馆,而是随便一件小玩意。
既然如此,他敢送, 荣珍就敢收。
看她收下,姜御心中满意。
这是他给她的一份补偿, 冒充她未婚夫行事总归是对她的欺骗,他现在不能告知她真相,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阿翠不识字,过后好奇地问荣珍“姑爷送的是什么啊看小姐你收了很高兴的样子。”
“是咱们这座公馆的地契。”荣珍心情极好。
她现在也是有房的人了,一下省了好多事。
阿翠听了比她还要高兴, 在姑爷家里和在自家小姐地盘上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陪嫁过来的佣人来说,后者更有底气啊。
收好地契,荣珍出去吃饭, 发现公馆已经被装扮得焕然一新,大红双喜贴的到处都是, 红灯笼高高悬挂,佣人们都喜气洋洋的,好像过年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中, 姜御坐在楼下的餐桌旁朝她招手,“来。”
荣珍快步过去,被胖婶引入座位与他相对而坐。
桌上是厨头老余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份量十足,足够两个人填饱肚子。
姜御的手包着纱布,但不影响它的使用,在荣珍坐下后主动给她舀了一碗汤。
荣珍有来有往,试着用公筷给他夹上一筷子青菜。
姜御夹起来吃了,告诉她一个消息“婚期定下了。”
“什么时候”荣珍早有准备,但是听到他说就在五天之后的时候,仍然感觉有些诧异。
以他的伤势来说,五天肯定是恢复不了的,到时候他不会是想以这副尊容拜堂吧
荣珍“其实我不着急,等你养好伤再办也行。”
到时候他记忆恢复,拜完堂就走人,她也能落得清闲。
想法很好,可惜管家催的急,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门,五天已是他能接受的极限,而这个月唯一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也就那么一天,错过就要等下月了。
好事宜早不宜迟,早点办完也好让他安心回去。
他自己都不介意,荣珍自然也没意见。
不过正因为他这副尊容不好见外人,所以到时婚礼会不请什么宾客,只他们在家中办一场,希望她不要介意。
荣珍当然不介意,反正是假的不作数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委屈你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姜御说着将一只鸡腿夹入她碗中。
荣珍公馆都到手了,哪还会再提其他要求,“暂时没什么要求,就这样吧。”
话才落,姜御又给她舀了一个四喜丸子。
荣珍不知不觉吃的有点多,饭后想去前面花园消食散步,出于礼貌邀请了姜御一下。
本以为他身上裹成那样,应该不会去的,谁知他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荣珍便推着他走向小梅林。
“小梅林”姜御望着眼前稀稀落落的几棵梅树,看不出哪里成林。
荣珍掐了朵梅花把玩,“叫梅林只是个意境,并不代表它有多少棵梅树。”
姜御不懂什么意境,他只知道在梅枝旁拈花一笑的她十分耀眼,比头顶挥洒而下的冬日暖阳还要灿烂明媚。
他望着她在梅树间门悠闲漫步,心慢慢跟着安宁下来,一起享受这静谧的午后时光。
李先生上门时看到这样的画面,本不想上去打扰,但
“什么事”姜御背对着他开口问,对于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早有感知。
李先生压低声音回“中田队长去医院看望了您,明面上是想为那五个宪兵的死亡追究局里的责任,实则似乎想亲自确认您的伤势。”
姜御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瓣,捻在指尖轻揉慢碾,话里的内容却不怎么温柔。
姜御“除开那具爆头的,其他尸体都送去警务大队,让扶桑自己找法医来验,叫我们的人别忍着,反告他们信口污蔑,闹大点。”
“是。”李先生明白他的意思。
那边闹的越大,转移走某些人的视线,他们这里才越好方便行事。
李先生“另外,新的联络点设好了,就在一间门医馆后院,前面坐馆的是一位精通针灸的老中医”
话讲到这里,姜御已然心如明镜。
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示意,李先生话音一停,转而说起这位老中医的医术有多么高明,曾经治好过几例同样因意外造成脑部淤血的人。
荣珍过来时听到,立即和姜御说“那就赶紧把人请来给你看看吧。”
李先生摇头,“人家老先生不出诊,只能我们去他那里。”
“我准备下午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姜御出言邀请。
李先生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
荣珍想到之前的打算,点头拉起裙摆,露出一只绣花鞋问李先生“那位老中医会看脚吗”
她想去看看这两只常年穿小码鞋的脚有没有大碍,没有的话,以后她就换正常鞋子了。
但是据她所知,这年头除了教会医院的洋医生,很少有本土医生特别是老中医愿意给女子看脚、放脚。
而那些洋医生也只会建议动手术,有很高的伤口感染率,花销大不说,还需要很长的修复期,完后效果也不一定多好。
荣珍现在的脚应该没到动手术的程度,打算先让中医给她摸摸骨看一下情况。
她这样一动作,红色绣花鞋就从裙摆下俏俏地探出,露出鞋面上卧着的两只交颈鸳鸯,颜色鲜艳得撩人视线。
姜御看过一眼就让她放下。
李先生礼貌地移开目光,答道“我也不知,可以去问问。”
荣珍转身去找阿翠拿钱,裙角在空中旋开一道优美的弧度,卷起几片落梅打着转儿落在姜御膝头。
姜御捻起一瓣,轻嗅梅香,绑成木乃伊的脑袋配上红梅,多少有点搞笑。
李先生艰难地憋住笑意。
忽然听他们这位处长问他“你觉得梅花好看,还是鸭子好看”
李先生不明就里,出于谨慎选了梅花。
“对啊,是梅花,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姜御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李先生“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甭管鸭子还是鸳鸯,绣在女子鞋上的东西,都不是外人能随意看的,要注意避嫌。”
李先生从他这段话里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姜御,没能从他身上发现任何异样。
但他清楚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老中医的医馆在租界外的一条小巷里,荣珍他们到时看到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并且大都是面容黑瘦衣衫褴褛的外地逃难百姓。
他们一边赞颂着老中医的菩萨心肠,一边满怀希望地在寒风中等待。
荣珍以为他们也要排队,李先生却绕过前面的长队,径直带他们走向后门。
“前面是老中医的徒弟们在义诊练手,想要找他本人看诊,得从这里进。”
后面的院子挺大,门口守着专门接待的药童,荣珍和阿翠被当成女眷引到客室等待,只允许来就诊的姜御和介绍人李先生进去。
阿翠询问药童“我们是一块来的,也不能跟过去瞧瞧吗”
药童给她们上了茶水,抱歉道“老先生施针是不许外人旁观的,这是规矩。”
荣珍对此不做评价,只觉得对方如此讲究的话,她这次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然而半盏茶的时间门一过,就有学徒过来叫她们进去。
荣珍让阿翠打赏了陪她们聊天解闷的药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步朝诊室走去。
阿翠疾步上前帮她撩开棉布门帘,一股热气夹杂着药香扑面而来。
诊室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四面墙有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格子药柜,剩下的一面留着门和窗,窗边摆着张原木长桌,头发花白的老中医端坐在桌后,正用毛笔写着什么。
姜御坐在桌前,脑袋上的绷带换成了新的,且看起来比昨天包的要少了。
荣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问“怎么样针灸过了吗”
“还不错,感觉好了一点。”姜御让出半边长凳,示意她坐下。
阿翠连忙掏出棉帕垫上。
荣珍坐下后问他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姜御尚未回答,埋头写方子的老中医头也不抬道“年轻人别心急,针灸推拿只是帮助身体机能尽快恢复,又不是神仙术法,哪有一次就见效的。”
说完终于抬头,先是看了看她的面色和舌苔,而后伸手探脉,问她都有哪里不舒服。
荣珍据实回答“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想请您看看脚骨有没有受损伤。”
“你想放脚”
老中医很轻易就猜到她的意思,脸上的神情不变,对此好像并没有荣珍来之前猜测的那样忌讳。
阿翠在旁边看了姑爷一眼,主动替荣珍解释“我家小姐并不算裹脚,只是天生脚掌不大,打小又挑的小码鞋子穿。”
荣珍紧跟着道出自己的隐忧,“以我的身高,按说脚不该这样小才对,所以想让您看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以后换大码的鞋子,会不会产生影响。”
若是脚骨已经被长年累月的挤压弄到变形,那肯定不能贸然放开的,需要正骨的医生辅助着慢慢矫正过来才行,否则真有可能渐渐变得走路一瘸一拐了。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感觉,但也要防患未然。
“我得先看看情况。”老中医没有拒绝,感觉还是很开明的。
但是他所谓的看看并不是荣珍预想中的亲自上手给她摸骨,这类在后世很正常的触诊手段,在当下这个仍旧保留着封建礼教束缚的时代却行不通。
他能同意为女眷看脚已是医界先驱,让他亲手为其摸骨却是不成的。
因此这个活得有人帮忙。
姜御折起袖口,当仁不让道“我来。”
他学过人体骨骼结构图,有一点外科医学基础,还是荣珍的挂名未婚夫,在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你是她家男人,当然要你来,没人跟你抢。”老中医无意的一句调侃,听得李先生微微侧目。
他看着低头挽袖的处长,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愈加清晰起来。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们这位自来不解风情的千年铁树,不会真的是想开花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