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 女子中学课堂。
阿翠帮荣珍收拾着书本,主仆两个正打算放学回家去。
隔壁桌的赵同学突然走过来邀请道“许惜珍同学,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锦绣社”
锦绣社是这位和荣珍同班的赵同学与其他几位同校的风云人物一起开办的女子交谊社团, 主要是聚在一起讨论课业、文学、时事、衣食住行等风雅之事。
荣珍半月前入学后就对这个社团有所耳闻,得知社团成员们大致的身份背景后,故意在这位距离最近的赵同学跟前被她看到自己在写文章, 并成功发表上报,还叫她得知了自己的笔名。
现在一周多过去,也许是她终于通过了她们的考察,所以对方真的如她所愿来向她发出邀请了。
这本就是她想谋划的,自然表现得十分激动“我可以吗”
赵同学看到她这样的态度满意点头,骄傲道“当然, 你发表的那些文章我们都看过了, 发现你文笔还行,决定吸收你入社。”
“好,我同意。”送上门的机会,荣珍当然不能让它溜走,毫不犹豫地应下。
赵同学夸了声爽快, 立即带她去社团驻地见其他社员。
所谓的社团驻地其实只是学校里一处空置的小办公室,被几人申请过来当姐妹们一周一次的集合地。
今天正是她们集合会面的日子,所以赵同学才邀请荣珍,让她随同自己一块过去。
荣珍欣然前往, 后面跟着帮她拎书包的阿翠。
阿翠是作为她的伴读进来的,也能在学校旁听课程,她对这个机会很珍惜,学习劲头比她还要足。
赵同学身边同样带着人,荣珍并不是特例。
几人到达目的地时, 其余人基本都来了,看到赵同学带着荣珍出现,大家便明白事成了。
社长便带头鼓掌“欢迎许同学”
“大家好。”荣珍适时鞠上一躬,然后开始简练地介绍自己。
她是以才学让她们入眼的,那就重点说说这方面,其他比如家世之类的,倒不用多做赘述,因为能来这里上学的人,家中大都不算差。
荣珍以才学为敲门砖,凭借谈吐和见识很快融入她们之中,等散场时成功拿到一个给社刊写内页的活。
这算是她的投名状,她可得办好了,不然之后的计划都开展不起来。
几人在学校门口告别,荣珍目送她们坐上各自的车离去,自己作为新人留到最后才走。
胖婶为她包月租来的黄包车夫很有眼色,等到别人都走了,他才拉车过来询问“太太,要上车回家吗”
阿翠看了看天色,催促荣珍“小姐,天快晚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荣珍点了点头坐上车,趁着车夫调头拉走的功夫跟他讲“以后别喊太太了,和阿翠一样喊小姐就好。”
车夫为难,“可是胖婶让这样叫的,俺收的是她的钱。”
荣珍扶头,她能理解胖婶一心为姜御着想的用意,但唉,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个称呼嘛。
回到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屋子烧得暖烘烘的,胖婶脸上也带着殷勤的笑,一切看起来都很融洽,只少了那个承诺会很快回来的人。
从姜御离开那夜起,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天,荣珍给他的时间也正好过去一半,可他还没有任何消息,问胖婶他们始终都是分毫口风不漏,让人心里越来越没底。
“还有半个月。”荣珍吃过饭忽然提起这件事。
胖婶头皮一紧,镇定自若道“您放心,那边事情快办完了。”
胖婶不欲多透露,能说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荣珍没有再为难她,起身上楼去写今天带回来的作业和社团任务,留下阿翠和胖婶面面相觑。
阿翠和胖婶说“我去劝劝小姐。”然后急忙跟上楼。
荣珍到了书房才发现她跟进来了,问她有什么事。
阿翠说胖婶担心她心情不好,让自己上来陪她。
荣珍摇摇头“我没事,你自己去忙吧。”
阿翠坚持,“小姐让我陪着你好了,我不打扰你写东西,就留下增添点人气儿。”
荣珍听的发笑,任由她赖下了。
阿翠见她转眼沉浸在文字的海洋之中,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后,便自己给自己找消遣,漫无目的地打量起书房的布置来。
等荣珍写完今日的字数,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再将社团任务完成时,阿翠趁机指着一个放在书柜顶的手藤箱问她“小姐,这里装的是什么啊我怎么看着它有点熟悉呢”
难为她还能注意到这里,之前荣珍都没抬头发现过。
那里算是一处视线盲区了,不仔细观察的话,可能还真注意不到上面有东西。
柜子顶有点高,但对于一米七的荣珍来说没什么难度,她踮踮脚就把手藤箱拿下来了。
“手藤箱不是都长这样吗这种样式大小”荣珍突然记了起来。
它看起来确实有些熟悉,跟当初他们来时碰到的那个神秘电台箱子颇为相似啊。
这不会就是那个吧
荣珍觉得不太可能,那玩意不是已经被特情局没收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阿翠也想起了那个害他们住一夜小黑屋的箱子,紧张道“要不,要不咱们打开它看看是不是”
荣珍为了以防万一,倒是想打开确认一下,但是箱子外挂着小锁,明显是告诉别人不要轻易动它的意思。
“等姜御回来再说。”荣珍最终又把手藤箱放了回去。
这箱子极有可能是他的东西,他本人不在家,她也不适合动他上锁的箱子。
阿翠只好作罢。
荣珍休息够了,重新坐下书书写写,间或停下思考一番。
阿翠不想打扰到她,悄悄离开了书房。
等到午夜十分,小楼沉浸在宁静的黑暗之中,楼上楼下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石头夜间巡逻响起的脚步。
这是他的职责,夜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起来绕着公馆巡视一圈,防备一些宵小摸黑闯入。
当然,除了明面上的他外,周围还有兄弟在执勤,主要防范公馆之外的地方。
熟练地巡视上一圈,石头没发现什么情况,提着马灯回去继续睡觉了。
他走之后,一个黑影抓住时机溜进小楼,无声无息地摸上了二楼,没管两边卧室,目标直奔书房。
书房的门是锁着的,钥匙只有荣珍和姜御才有,但是难不倒黑影,只见他她从身上掏出一根铁丝,插进锁眼几下捣鼓,在轻微的咔吧咔吧响动之后,锁竟然就那么被他她打开了。
成功进入书房,他她没有开灯,却对书房里的布置好像很熟悉似的,轻而易举找到书柜的位置,垫脚伸手将柜顶的手藤箱取下来。
手藤箱上的小锁头同样拦不住他她,三下五除二被撬开扯掉。
箱子打开,里面露出来的正是尘封多日的那台电台。
来人喜上心头,动作飞快地将其弄出来,熟练开启检验功能,确认无误后尝试向某个地方发送电报。
随着他她的手指翻飞,电台上面的使用灯一闪一闪,像是暗夜里的星星之火。
嘀嗒嘀嗒的声音不断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眼看一封电报就快打完发送成功,冰冷的枪口突然怼上使用者的后脑勺,同时嘴被一把捂上。
“别动,小心枪下走火”冰冷无情的警告响在来者耳边。
恰逢月亮从云层中冒出来,月光透过窗户将小书房照得亮如白昼,内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持枪逮住闯入者的正是胖婶,此刻她脸上面无表情,借着月光认出黑影是谁也没感到一丝意外。
“阿翠,你暴露了。”她说的轻描淡写。
阿翠懊悔咬牙,“你监视我你是哪边的”
胖婶用枪口怼着她后脑勺逼她悄摸下楼,“哪边的不重要,现在跟我下去,不要打扰到少奶奶睡觉。”
提到荣珍,阿翠就算不想牵连到她,现在也不得不打出这张护身符,因为她能听出胖婶对荣珍有所顾忌,可能是因为姜御的关系。
“姑爷竟然在做情报工作,他就不怕连累到小姐和家里吗”
“闲话少说,你都不怕连累少奶奶,还有脸怪别人。”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有惊动到荣珍,跟连体婴似的悄然上来,再悄然下去。
黑夜里的暗流涌动,荣珍并不知道。
她早上起床发现来送热水的居然换成了胖婶,不由得疑惑“阿翠呢”
胖婶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少奶奶,阿翠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今早才发现冻着了,现在刚吃了药躺在自个儿屋里发汗呐。”
荣珍一听竟然发烧了,想去看看她,被胖婶拦住,担心会是伤寒能传染,不让她过去。
胖婶苦口婆心地劝“少奶奶,您别担心,阿翠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好的。”
他们也没指望把人关多久,只要能说服她合作一段时间即可。
但是荣珍仍然坚持饭后过去瞧了瞧,隔着门窗问阿翠感觉怎么样,得到还不错的答复才去上学。
她走之后,胖婶和从厨房出来的老余嘀咕片刻,一个转头进了阿翠房间,另一个叮嘱过石头要看好家里后,出门坐上黄包车朝中医馆奔去。
到达地方时,姜御正在里面光着膀子让老中医上药,身上明显再添新伤。
老余看到嘴巴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没能说什么。
姜御听到动静将一本册子扔给他,“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尽快解出全部内容。”
“是”老余立即应声。
老中医在一旁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有了解码本,老余停滞许久的工作终于顺利进行下去。
扶桑果然暗中伪造出一批法币,准备秘密运往山城等地,一方面扰乱华国经济和局势,一方面为他们之后的侵华行动做准备,用先一步资金支持。
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姜御这下彻底确定了扶桑阴谋,立即将这件事上报给山城方面。
陈老板迅速给与回复,下令全力拦截出沪市。
而想要做成此事,必须得先知道扶桑制造的都在哪里,准备怎么运出去。
这可能是比拿到解码本还要难探查到的事。
所以之前的办法估计行不通,扶桑那边肯定会全面戒严,与其再牺牲潜伏的兄弟冒险查探,不如来上一招出其不意。
“最近富商赵家不是准备举办一场生日宴吗听说扶桑情报机关的几大高层都会前去捧场”
手下立马汇报“是有这事,扶桑一直有意争取赵家,此次八成是想把赵家架起来,逼迫赵家表态。”
“到时我们也去。”姜御一锤定音。
他这个在昏迷中升职的特情局长也该醒来去露下面了。
与此同时,荣珍也接到了赵同学的请柬,邀请她和社团成员去参加她家的生日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