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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第128章

    他满怀憧憬地畅想片刻后,急忙回过神来兴冲冲劝道,

    “陛下,臣当日居于稷下学宫之时,曾听恩师一位游历诸国四海之友人提及若由代郡出发,一路往西而行二千余里,便可遇见一座夷狄奉为龙神化身之圣山,名曰狼居胥山”

    “臣以为,待我大秦来日踏马漠北,一洗中原百年血耻,陛下又何必如齐儒所言,前往泰山封禅无论我大秦关中秦岭,或是山东六地之嵩岳泰山,皆有些司空寻常,实难匹配陛下之无上功绩”

    “届时,陛下若能前往狼居胥圣山,以青牛白马祭天祀地,以大秦之君的身份封禅于此,宣告此地从此归属中原,以昭示我秦军征服夷狄之举,实乃前无古人之巍巍壮举哉”

    啊,这场面真是想想就令人壮怀激樾,他兴奋得话音都在微微打颤,蒙毅眼中亦霎时射出期待的光芒。

    嬴政眸中飞快划过一抹熠熠亮光,却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无论是泰山还是狼居胥,朕又何时应过封禅之事此事古之未有,纵便尧舜圣贤之君亦不曾封禅山巅,不过是齐儒杜撰之妄言罢了。”

    李斯一噎,忙又开口道,“陛下,尧舜之功绩,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您有一统四海之功,又有”

    这时,蒙毅带着信使大步进殿走来,面色凝重呼道,“陛下,南郡有急报至”

    李斯急忙顿下话头,转身朝对方看去,嬴政亦敛下笑意看向信使。

    满头大汗的信使一至殿前,便立刻噗通跪下,双手举着密信颤声喊道,

    “陛下,小的奉郡守令启程之日,百越蛮夷集结二十多万人,一路沿繇水至夷道攻破州陵县,南郡亦危矣”

    李斯不由面色大变,蒙毅急忙接过密信,拆开封泥呈与君王。

    嬴政快速浏览着南郡郡守写来的求救信,垂眸间神色喜怒莫测。

    各郡县配置的守备军人数,与当地人口和地理位置息息相关,南郡并非边塞要地,朝廷不会在此驻扎数十万边关大军,遂只布防了四万兵力。

    但这人数,在非边关之郡已算极多的了。

    当日老将王翦坚持认为,南郡虽非直临百越之门户,却有繇水洈水等数条河流与夷道相接,又紧邻大秦南门长沙郡,为防蛮夷顺河流而上侵扰,郡中必须有足够人手,做好应战或增援准备。

    可如今,纵便加上大秦南门长沙郡之兵力,亦不足二十人长沙郡只有十万守备军。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同是边关之地,北地雁门郡代郡布防之兵力,远远超过了南边的长沙郡

    此事,并非大秦君臣思虑不周,而是与南北敌人实力息息相关。

    早在六国未灭之时,草原上便经历了顺轮腥风血雨的绞杀,矗立着东胡、匈奴、月氏等打败小部落的劲敌,它们占领着大片水草肥美的广袤土地,以牛羊马匹换取盐铁兵器,亦步亦趋地追随着中原变革的步伐,悄悄壮大实力。

    如今,东胡与月氏仅控弦之弓手,便有二十万之众,更遑论各国铁骑兵力以一马平川畅行中原的北边草原,一直是列国强敌,必须以名将率重兵压制。

    而百越各国,却与自称蛮夷的南方楚国接壤,地理位置远离繁华的中原列国,加之山路崎岖陡峭难行,鲜少与中原列国有所来往,在这信息闭塞的客观环境中,仍旧过着刀耕火种、以氏族部落聚居的原始生活。

    再者,百越之地瘴气遍布、蛇虫满地,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更不时有豺狼虎兽出没,着实并非宜居繁衍之地。

    赤脚而行的越民们虽然桀骜不驯又凶悍善斗,屡屡凭着石刀木弩侵扰楚国,但生产力落后的他们,武器不如人,兵力亦不如人,终究难成气候。

    正因如此,楚国先前虽防备百越,却又轻视百越楚军驻扎在南门长沙郡之守备军,不过区区六万兵力。

    地广人稀又内斗不断的百越,纵是想召集两三万人攻袭中原,亦需同时笼络数十个部落筹集人手,如何能与动辄调集数十万骑兵的北方强敌相比

    在长沙郡布防十万兵力,又在南郡布防四万兵力,已比楚国当日翻了一倍,按理说,两郡合计十四万兵力互为增援,大秦朝廷这番布置是万无一失的。

    可偏偏,绝不会发生的意外却发生了。

    等了几息后,李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君王,满面忧色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百越诸国从未这般大规模召集人手北上,臣认为此事十分蹊跷,恐需派人前去查实缘由但眼下蛮夷绕行而偷袭南郡,纵便长沙郡即刻派人增援,我军兵力不足,亦不擅水道河战,恐会吃亏占下风,还请陛下早些派出大军驰援呐”

    嬴政神色淡然放下密报,以修长白皙的指骨轻轻敲于绢布之上,在清脆的轻击声中,他看着李斯若有所思道,

    “援军,朝廷自是要派的,但朕忽然想到一事”

    李斯与蒙毅急忙齐刷刷期待地看向君王,只听清朗的声音继续道,

    “据探子先前来报,百越各国土地虽广,人口却极为稀少,区区十万人之国,已被视作诸越之大国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然这般觊觎朕之疆土,朕又岂能不以同礼待之”

    “如今,百越已出动二十多万兵力北上,想来诸国防守必然空虚我大秦正可趁此良机,再派另一支大军南下,一举攻下百越之地。”

    面色严肃的蒙毅登时转忧为喜,忍不住出声大赞道,“陛下英明此番百越主动侵扰我大秦疆土,大秦正能以复仇之名,顺势挥军南下攻打诸夷”

    李斯却迟疑道,“陛下,能借此反攻良机诛灭百越蛮夷,自是大利于我大秦之事但百越崎岖山道密布,又有无数河流贯穿其间,地势险峻远在楚地蜀地之上,我大君若要运粮至此,恐怕车马不畅,只能依靠人力肩挑背驮”

    “而此地蛮民人数虽少,却皆有凶狠嗜杀之名臣担心,若我军到时粮草补给不利,此战将陷入被动

    胶着之态”

    据他所知,王翦当日给出的攻打百越之兵力预估,乃是五十万之众,与大秦防守百越之轻量兵力截然相反。

    何故百越之崎岖多变地形,易守难攻也

    他担心,大军若进入山地沼泽作战,战事时日将可能无限期拉长,这意味着,粮草问题将成为制掣秦军首当其冲的障碍。

    嬴政却笑着起身,从案桌上翻出一张水家送来的施工草图,衣袂翻飞下殿来到李斯面前,将舆图递给他,“爱卿之担忧固然有理,但诸昭子早已为我大秦解决隐忧,爱卿不妨一观。”

    李斯急忙双手接过草图,茫然地看了半晌,根本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线条标志,他看得懂地理舆图,却实在看不懂施工之图啊

    直到君王上前,指着其中一段线条解释了几句,李斯才越看草图眼睛越亮,连声音都激动得高了两分,

    “陛下,这我大秦此番竟借修路建渠之机,在长沙郡湘水一带修了一条备战转粮饷之渠水家众人,真乃深谋远虑之大才啊”

    作为朝堂大臣,李斯自然知晓大秦整合四海大道沟渠之事,也知晓随着咸阳段工程的完工,各地路渠业已陆续竣工但作为半分不懂工程诸事的门外汉,他跟许多文武大臣一样,只粗略知晓哪一段要修路,哪一段要修渠,却并不懂工人们具体会如何修、修成何样。

    是以,他压根不知道,水家呈交给君王的路渠方案中,早就将大秦攻百越的粮草运输问题考虑进去了。

    嬴政颔首道,“当日诸昭子拿到楚地勘绘舆图,便进宫来见了朕一趟,楚地流经长沙郡之湘水,与越地西瓯一处漓水相距甚近,他认为只需设法凿通其间山涧,再以渠连接,便能成功贯通两条河流”

    他指着草图上一处以朱砂标记的地方,沉声道,“如今长沙郡之渠,已在湘水凿山修出一半,我秦军只需占领西瓯此地,随军前往之工匠,便可在漓水继续施工连通两端渠路”

    李斯兴奋举着草图,眼中亮色越发光泽,“如此一来,我秦军粮草便可顺着长江而下,纵便平越之战经年持久,亦不会再有缺粮之忧”

    他暗暗思忖着,此番百越一反数千人侵扰楚地之常态,悍然集结二十多万大军攻打南郡,莫非,秦国在湘水建渠一事,被他们猜出了意图,这才先下手为强

    不过他再转念一想,不对,修渠修路一事,施工何其繁琐复杂,纵便老夫亦未料到水家未雨绸缪留了这一手,以百越蛮夷之智,如何能猜出这十多尺宽的小渠,是做运送粮草之用途

    此事仍有蹊跷

    蒙毅也高兴地暗暗握紧了双手,这意味着,大秦很快就能解决百越带来的南境隐患,南疆将平矣

    君王当日召来武将商议一番后,命吕雉即刻调集足够二十万大军耗用之粮草军辎,派出王贲父子与刘季带大军前往南郡驰援。

    借着,他又命李信蒙武带着曹参、樊哙等将先行操练兵士,待粮草军辎备齐后,便率五十万大军

    南下反攻百越之地。

    正在朝中因备战而日益紧张忙碌之时,暗卫首领又将一个消息传回了章台宫

    近日咸阳城中,关于陛下欲“废长立幼”之流言甚嚣尘上,城中百姓暗地议论长公子宽厚仁义,乃是爱民之人,皆盼着陛下勿要学赵武灵王,因宠爱幼子而废弃长幼纲常之道,从而让大秦朝堂陷入混乱之中。

    暗卫首领悄悄瞄了一眼君王喜怒难辨的面容,硬着头皮继续道,“百姓们认为立嫡立长乃合乎伦常之礼,废长立幼则是国乱之兆而且,九公子既非陛下亲子,更不可扰乱纲常之礼故而故而”

    嬴政听得心中不喜,不由挥手打断他的话头,面无波澜道,“朕问你,此事究竟是百姓如此认为,还是有人想让他们这般认为”

    在大臣们眼中,自然不知晓小崽以仙法成为他亲子之事,但小崽被扶苏抱回宫的身份,亦绝非人尽皆知之事。

    知晓此事之人,唯有朝中宗室大臣,寻常百姓并不知情。

    如今这流言,既以小崽之出身来攻讦他,可见流言的源头,并非来自咸阳庶民富商,而是朝中知情之人。

    暗卫首领看着君王骤然变冷的气势,不由猛地打了个激灵,急忙拜道,“多谢陛下提醒,臣马上带人去彻查此事”

    看着暗卫首领告退离去后,站在一旁有些焦灼的蒙毅,不由面露沉思之色。

    此流言,摆明了是想借助悠悠百姓之口,逼迫陛下尽快立下太子人选,而流言矛头,却以冷箭直指长公子与九公子

    这支冷箭阴毒之处在于,它暗藏一箭三雕之意

    若陛下怀疑此流言乃长公子授意而起,便会对长公子僭越之举心生警惕与不喜,继而果真不肯立长公子为太子,从而令父子间生出嫌隙;

    若陛下想立的本就是长公子,却迫于流言压力而提前下诏册立,长公子恐怕会将此归功于流言,进而怀疑陛下原先确有废长立幼之意,依然会令父子间生出嫌隙;

    而若陛下,原本真有立九公子为太子之意,亦让九公子有了同样的期待

    恐怕,无论陛下最后立长还是立幼,皆会伤及长公子兄弟二人情谊,甚至反目成仇

    想到长公子与九公子素日的兄弟情深,蒙毅只觉一阵头痛欲裂九公子固然并非陛下亲子,但九公子乃是仙童降世,事关仙人之事,岂可以人世间常理忖之

    但有一事,他是一清二楚的散播这流言之人,必对两位公子之兄弟情谊心知肚明,亦对陛下如今重视民心一事了若指掌,这才想出如此阴毒之计,以让陛下父子三人,同时陷入煎熬之中。

    自古以来,王族权力之争,将撕毁一切父子兄弟亲情伦理

    他愁眉苦脸暗叹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急忙看向起身来回踱步的君王,低声提醒道,“陛下,此事切不可让长公子与九公子知晓,臣担心,若是”

    嬴政却抬眼看了看他,摇首道,“世间流言随风而散

    ,风之所至,流言必亦所至,这小小的咸阳王宫,如何锁得住风声乱语”

    说着,他便负手迈步,缓缓朝殿外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流言,虽暗藏挟裹民意逼迫君王立储之意,但也算歪打正着了。

    嬴政如今迟迟不下诏立太子,正因有些举棋不定,却不想与群臣提及此事,以免扰乱朝堂之心。

    按理说,扶苏是他寄予厚重希望的长子,天然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亦一直看好这孩子。

    扶苏先前虽然有些仁弱,如今跟着自己与张良学了些处世治国韬略,却已愈发坚毅果敢,若由他来做大秦储君,自是合格的正因有心栽培这孩子,他才会让张良做他的太傅。

    可随着明赫一天天长大,他亦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出于疼爱幼子之心,还是怀着“明赫来自仙界,可知后世之事,所思所想远比扶苏更长远”的心态,开始在二人之间犹豫起来。

    相比之下,年长九岁的扶苏自然更为稳重得体,但前些日子关于废分封一事,扶苏有些瞻前顾后之犹疑,而明赫却兴高采烈赞同废分封行郡县。

    此事,愈发让嬴政看明白扶苏之本性,确是温良敦厚之人,他不忍来日即位后,让兄弟姊妹失去封地与爵位倚仗;

    但扶苏这分善意,亦注定了他若即位,指不定会在国中那帮宗室贵族的劝说下,改诏废除郡县制而重立分封。

    换而言之,扶苏偏于保守的执政理念,终究与他试图一步步清除沉疴之理念南辕北辙,来日恐会带领大秦,再次走向周王朝之覆辙,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而若是明赫即位,定能矢志不渝按照他规划出的大秦未来道路,一步步带着臣民前行落实。

    这一点,嬴政是深信不疑的。

    但若立明赫为太子,不但会招致群臣激烈反对,亦定会让扶苏伤心不已,而以明赫之性子,每每声称要为父皇挣很多钱的他,恐怕亦不会感到半分开心

    难得陷入左右为难的君王,便这般翻来覆去比较着,幽叹着,不多时便已来到园子中。

    已练完武术师傅布置的任务、正在与韩信嘻嘻哈哈举着木剑乱挥的明赫,在宫人的请安声中,急忙惊喜转身朝父皇奔去。

    嬴政命人带满脸灰土的韩信前去重新梳洗后,便挥退旁人,牵着明赫慢慢在园中散步,本想试探一番小家伙的心意,话到嘴边,却又换成了旁的家常话。

    他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才能不伤害小家伙与扶苏的感情。

    正所谓父子连心,虽然君王的面色一如既往和煦温暖,言谈间亦毫无异常,对父皇无比在意的明赫,却依然敏锐地仰头奇怪问道,

    “父皇,您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吗如果您遇到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跟孩儿说一说哦”

    嬴政看着他童真无邪的清澈眼神,不由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摸着他的小脑袋,慢慢斟酌着措辞,

    “朕不知,扶苏可适合做我大秦太子”

    “啊”,明赫茫

    然抬手摸了摸父皇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转头四周看了看,疑惑不解道,“父皇,您是在问孩儿吗”

    嬴政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颔首道,“正是,朕听闻,咸阳城中近日流言四起,世人皆称朕有废长立幼之意朕一时亦不知,吾儿与扶苏,何人能成为大秦更好之储君”

    话音未落,明赫已气红了小脸,急声呼道,“父皇,那都是旁人胡乱说的,您千万不能信啊阿兄是长子,是您之亲子,更有信士爱仁之名声孩儿是幼子,是您之养子,断不能与阿兄相提并论啊,您千万不能把孩儿放在储君的位置考虑啊”

    说着,他在心中悄悄发誓道,“可恶,有人竟想算计扶苏的皇位既然如此,我一定不能让父皇知道我也是他的亲子,这事,必须捂得严严实实的”

    嬴政轻轻一下下顺着小家伙的头发,无奈之下又有些释怀,小崽对父兄是何等赤诚之心

    既然开了头,倒也无甚再迟疑的,他便将自己担忧扶苏来日即位、会改弦更张一事,细细说给小家伙听,然后温声总结道,

    “但若是数十年后,由吾儿明赫即位,朕相信你绝不会改郡县为分封。此事,关乎我大秦基业兴衰存亡,关乎天下生民安稳动乱,朕断不敢掉以轻心”

    明赫忙劝道,“父皇,您误会了,阿兄如今很厉害了,他绝不会轻易被别人怂恿挑拨的他那日建议您缓行分封制,只是不忍心旁的阿兄阿姊们失去封地,换成孩儿,亦是不忍心自家兄弟姊妹这般的呀,这是人之常情呢但若事关国家大事,阿兄一定会如孩儿这般,坚定拥护郡县制的真的再说,孩儿也会一直守在旁边监督他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转,不对啊,父皇如今既不追求长生乱吃丹药,又天天坚持练五禽戏,身强力壮并无半点不适之疾,指不定真能活到一百岁呢

    思及此,他又急匆匆仰头补充道,“父皇,您放心吧,就算阿兄当了太子,凭借您这强健的身体,又天天练长寿之五禽戏,少说也能活上一百来岁,到时有您在一旁看着,阿兄纵便即位,也是绝不敢改郡县为分封的”

    他暗暗打定主意,到时一定要想办法,让父皇活上一百岁,既然张苍能活过一百,赵佗也能活过一百,父皇为什么不可以他一定能想到法子的。

    嬴政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跳,一百岁按小崽这话说来,五禽戏竟真能助朕活到一百岁

    若真能如此,他倒可晚些将皇位传与扶苏,待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时,亦可从旁指点几招,想来大秦郡县制,定能平稳度过秦二世之时

    世间一切新政,怕的皆不是开头之难,而是二世半途而废之忧。

    当年山东六国,有多少强国变法之新政,是亡于下一任君主之手。

    因为,每每下一任君王即位之时,正是新政根基未稳、而旧利益者尚有余力反扑之时。

    但若如大秦当年遵循商君之法这般,接连有两代君王遵循新

    政,随着旧利益者余力的渐渐涣散,随着新利益者队伍的日渐强大,此事,便极难再有转圜余地。

    在君王再三确认小家伙真无半分想当太子的心意后,很快便下诏立长子扶苏为大秦皇太子。

    储君之位既定,在咸阳百姓欢天喜地的庆贺中,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而悄悄前往章台宫,劝父皇收回成立、改立明赫未果的扶苏,却坚持认为自己对大秦之贡献,远不如自家小九阿弟,他往日因长公子之身份备享殊遇,已是万分羞愧,如何再敢无功而忝居高位

    在扶苏的再三请求下,嬴政终是答应,待诸事准备妥当,到时便让他跟着李信蒙武等人,亲随大军前往百越灭敌。

    君王虽然难免担忧长子之安危,但长子能如此磊落坚毅有担当,他亦是备感欣慰的。

    今日之扶苏,仍敢与他据理力争,亦能与他无话不谈;

    他忠于君父,却从不误解君父;

    他不但饱读诗书,苦练武术,亦愿主动请缨为大秦而战;

    如今君王面前即将满十六岁的英武少年,终究与神画中手握重兵而自刎的扶苏全然不同。

    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立储诏令的颁布,一处华美大宅之中,有一身穿华服之青年,正在举杯兴高采烈道,“阿父,如今陛下既已下诏立长公子为太子,想来待九公子再长上几岁,从旁人口中知晓这人间权力之无上妙趣,定会与陛下及长公子生出嫌隙,届时,我等自可趁机笼络九公子”

    他对面之人慢慢啜着杯中之酒,冷哼一声,“吾儿果然聪慧这权力之美妙无极滋味,但凡品过之人,何人不如痴如醉父子兄弟呵呵,在君王高位诱饵之前,这世间何来父子兄弟亲情当年呐,齐桓公便是死于亲子之手,赵武灵王亦是死于亲子之手老夫不信,为大秦带来偌多助益的仙童九公子,真会留恋这人间亲情,而舍得放弃这太子之位”

    “这人间帝王算个甚若九公子想要,以他之神通仙法,岂会得不到想想吧,对陛下一片赤诚的九公子,为大秦带来翻天覆地改变的九公子,原本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九公子,如今竟被陛下无情舍弃了哈哈哈,吾儿且记住了,你只需牢牢将这稚嫩小仙童笼络在手,从此便可在大秦呼风唤雨,位极人臣之巅”

    华衣青年急忙兴奋笑道,“阿父所言极是不过,还好陛下选的是长公子,虽陛下若选九公子,长公子定会与他二人离心离德,但长公子区区凡人之身,我等纵便前去笼络他,亦难以改变今日之朝堂格局阿父以一计,而置陛下于无路可退之境地,真乃神人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