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同学,你有害怕的事情吗”
保健室里,外守有里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是难言的恐惧。
“我我其实有一件很害怕的事情。”女孩的声音满是忐忑,“我没有经历过,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我就怕的不得了。”
“爸爸他很担心我。我没有见过妈妈,是爸爸把我带大的,我不想他难过。所以我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外守有里吸了吸鼻子,“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我很害怕。每天每天都很难受。”
女孩低落的声音里夹杂着些微的哽咽,一帘之隔的降谷零听在耳朵里,一边不忍,一边心惊胆颤。
原本与他还隔着一道布帘的“花”随着越变越大的形状,已经绕过帘子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他的头顶。
花盘已经很大了,降谷零只要微微仰头就能看见它正中的花蕊。那张与外守有里一模一样的脸。
“她”长大了嘴巴,整张脸就被嘴覆盖。花盘的中央,是一圈又一圈的盘齿,直通一眼望不到底的根茎。
布帘那边的女孩声音还在继续,但降谷零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盘根错节的巨大根茎将女孩子的剪影包裹其中,渐渐让她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充当着运输管道的根茎,里面一鼓一鼓的,像是正在抽油的油管。
不知名的东西由根节往花盘上运,让这多散发着清新与腐烂两种相反味道的花朵变得更加艳丽,灰烟飞散。
与花朵最接近的一段根节异常柔软,外守有里的话说的越来越多,它绕着降谷零转了一圈,粗壮的根茎直接将他虚虚的环抱在其中。
降谷零控制不住的一抖,尽管这东西还没有碰到他,但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让他深受其苦。
偏偏这时候系统还要跳出来插话。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心跳异常,情绪不稳,友情提醒您还是要保持冷静为好。不然不利于身心发育。
纯纯的稚嫩童音语调俏皮,降谷零听着却格外抓狂。
降谷零你闭嘴
系统好的。
打发走了系统,降谷零的注意力就不得不回到已经将他包围的根茎上了。头顶上的花盘长大了嘴巴,利齿与他的头皮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降谷零甚至都感受到了气流的走向。
耳边是外守有里失控的倾诉,降谷零咽了口口水,心知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了。
“外守同学见过景光的哥哥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突然出来,打断了外守有里的话,女孩的声音顿了一拍。同时,越缩越紧的根茎,以及大有想将他一口吞下的架势的花朵也停住了。
这是好现象代表他的猜测方向赌对了
降谷零心里一喜,再接再厉道“景光说高明哥根厉害,明明只比我们大几岁,但已经在自学高中的课程了,还说高明哥以后的理想大学是东京大学。超厉害的对吧”
他的声音里敬仰与佩服真实的不行,一点也看不出他是随便找的一个话题做借口。
他只是想截断外守有里的情绪输出,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
女孩没有察觉降谷零的目的,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大对头,正好男孩开了另一个话题的头,她没多想的就顺着接了下去。
“我没见过几次景光君的哥哥,毕竟年龄差的有点多。但是听降谷同学这么说,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呢”
“他和景光长的也很像。”
“对对,他给我看过他们家以前的照片。高明哥哥小时候的照片和景光君特别像”
根茎松开了他,拖拽着花盘慢慢远离。随着外守有里和降谷零的闲聊,它们回到了布帘那头,在降谷零的眼中渐渐与女孩的身影融为一体,外守有里的剪影重新出现了。
目睹这一幕,降谷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课铃打响,外面的人声慢慢多了起来,没过多久,保健室的门就被拉开了。黑发蓝眼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看见坐在床边的降谷零,快走了几步,“零,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就是想来保健室补个觉而已。”降谷零笑着说。
他穿好鞋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然后刚跨出一步就小腿一软,差点摔一跤,还好他眼疾手快扒拉住床尾的栏杆。
“零”诸伏景光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挽住他另一边胳膊。
“抱歉抱歉,腿抽筋了。”降谷零讪笑。
诸伏景光不疑有他,“那我扶你去吧。”
降谷零腿肚子现在都还有点打颤,就没拒绝,“好啊。”
诸伏景光扶着降谷零回头对那边的外守有里说“有里,那我一会再来看你。”
降谷零站在诸伏景光斜后方,从他的肩膀上方悄悄跟着看了一眼。靠窗的床位上,外守有里正微笑的冲他们点头,布帘已经被她亲手拉开了,除了气色差点以外,女孩看起来一切正常。
诸伏景光跟着降谷零去了洗手间,路走到一半降谷零就说自己腿好了,不需要再扶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诸伏景光从隔间出来洗完手,金发男孩也出来了。诸伏景光站在他身后,眼睛无意识的扫到了他的后颈。
小麦色的皮肤上,一颗颗的水珠分明,打湿了一小撮金色的发尾,就连帽衫的后颈都浸湿了一小片。
嗯零怎么流了这么多汗他很热吗
不过这个疑问在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一拥而入的别班男生的嬉闹声打断了。
保健室的事情就像一个不太和谐的插曲,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都很正常。
放学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互相道别,回了家。
降谷和彦还没有回来,降谷零进了卧室,把门锁好。终于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松了一口气。
他直接在地板上坐下,背靠着床铺,轻轻闭上眼。一只手按在肚子上。脑子里却在回想下午的保健室。
他以前以为那些藏在普通人影子里的东西是鬼,或者是妖怪。但与外守有里接触过之后,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那多“花”在吸食外守有里的情绪。这是降谷零当时亲眼看见的。
“花”从外守有里身上生长出来,靠她的情绪而活。
至于“花”是由外守有里孕育而生,还是被她身上的情绪所吸引,目前还不得而知。但降谷零的直觉更偏向前者。
其实从这个角度出发,回看在这之前碰见的那些人。他们身上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和他们的情绪有关。
脾气急躁的超市收银员身上的阴影像是被包裹的岩浆,不停的鼓黑泡泡。
隔壁温柔的老妇人身上的黑影则是一把无限具象化的正在滴血的镰刀。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降谷零以前觉得那些是附身于人类的鬼怪,但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
“比起鬼怪,倒更像阴暗面一样的存在。”降谷零自言自语。
不过这么理解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降谷和彦。
解密进度条在他改换思路之后再一次卡在了同一个地方。
降谷零忍不住叹气,然后呼唤了系统。
降谷零不能告诉我答案吗既然这个世界的前身是柯学ove,世界线与原本的游戏剧情线总有重合的地方吧不能把游戏的剧情告诉我吗这样也方便我知道未来我的恋爱对象到底是谁,不是吗
系统很抱歉宿主,这是yggdrasi明令禁止的。c1号小世界目前没有世界意识,[时间]与[秩序]都处于不稳定状态。贸然将与世界线有关的所谓剧情告知于您,有极大的可能会打破平衡,导致c1号小世界崩溃,宿主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降谷零“”
虽然早就做好了不会从系统那里轻易的得到想要的了,但这个回答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系统到底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警告他不要过界呢
降谷零睁开眼睛,不再与系统交谈。
楼下这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是降谷和彦回来了。
金发男孩坐直了,脸上却出现了少有迟疑。
其实还有一件事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降谷零低头更加用力的用手掌去按胃部。下午在保健室的时候,当他被那多“花”环抱住的时候,腐败的腥臭令他作呕,但他的肚子却违反了他那时的真实情绪,发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
他饿了。
在他被那样一朵仿佛恶魔浇灌的花朵包围时候,他的心在颤抖,肚子却在饥饿的尖叫。
他虽然维持饥饿状态好几天了,但那个时候他的状态却让他猛地回想起自己面对冰箱里那些塑料餐盒时的感觉。
他流了很多汗。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因为他在克制冲动。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切实的饥饿,和那天他发现地下室时一样,有一道声音在心里和他说话,撺掇他去抓住那朵花的根茎,将它连根拔出,然后吃掉。
回想起那时的冲动,降谷零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并不是他自愿的,而是一种趋近本能的感觉在作祟。
降谷零不想再多猜西猜,冥思苦想了。他站了起来,把门打开走了出去,慢慢的往楼下走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相信,故意把这一切弄成这样的人不会不知道真相。
厨房里,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将一块案板洗干净放平,把一块从褐色皮箱里取出的“新鲜”生肉放到上面。
降谷零站在厨房门口,默默的看着降谷和彦的背影,鼻尖是让他倍感食欲旺盛的血腥气。
他下定了决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