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林远晖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娶沈晗霜的。
因为林远晖想继续留在沈府玩,不想和沈晗霜分开的时候,母亲和他说过,只有家人才会每日都待在一起,天黑了也不必同彼此道别和分离。
母亲还曾笑着逗林远晖,说他已经来不及投胎成沈家的孩子了,但若将来能像隔壁刚成亲的大哥哥那样,把沈晗霜娶回自己家,他也可以每天都见到她。
那时的林远晖还不明白母亲的话,只是知道,自己确实每天都想看见沈晗霜。
他要比沈晗霜小两个月,儿时也长得慢一些,很多年里,林远晖的个头都不及沈晗霜,每日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
他喜欢从家里带沈晗霜爱吃的糖和点心去沈府找她,每次学了新的诗或是从父亲那里习得了简单的武艺招式,也总想第一个展示给她看。
长大一些后,有比林远晖年长的世家子弟嘲笑他每天都围着一个姑娘转。林远晖虽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被人指指点点地嘲讽时还是会不高兴。
沈晗霜每次都会护着林远晖,叫上她的堂兄一起,帮着把那些嘲笑他的孩子都赶走,格外像个可靠的姐姐。有几年里,林远晖也的确偷偷将她看成是自己的姐姐,只不过是将来他要娶回家的姐姐。
因为沈晗霜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回洛阳明家,过几个月才会再回来,常常跟在她身边的林远晖便也慢慢习惯了总要隔很久才能再见到她。
每次好不容易等到沈晗霜回来时,林远晖都会带着自己攒的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新鲜物件儿去沈府见她。看到沈晗霜饶有兴致地把玩那些东西,林远晖便会觉得搜寻它们时花的那些心思都不算白费,都格外值得。
年年岁岁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林远晖便长成了高挑挺拔的少年郎,沈晗霜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林远晖还记得自己儿时便决定了将来要娶沈晗霜,却不再将沈晗霜看成姐姐。
他很难明确地说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又是因为什么而忽然开窍了。
或许是沈晗霜垂着眸子专注地翻看话本时唇边带着的盈盈笑意,让他不自觉地想到,将来他们结为夫妻后,他便可以在他们的家里,时时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或许是听沈晗霜和自己分享在洛阳的所见所闻时,被她眉眼间的愉悦神采所吸引,他不由自主地想拥有更多。
或许是因为那年沈晗霜的生辰时,林远晖发现她曾躲在明溪院的一角,因为思念已故的父母而悄悄流泪,自言自语地和他们说着心里话,又在擦干眼泪后笑着去同家人一起过生辰,明媚得好似只拥有和煦暖阳,丝毫不受阴晦风雨侵扰的鲜妍花朵。
也或许只是因为那一日午后,林远晖第一回没走正门,翻上明溪院的墙时,正看见沈晗霜独自蹲在院子里同她刚种下不久的那株木芙蓉说话。她催它快快长大,又让它别长得太累了,也要知道该如何偷懒。
很多的心动,很多的心疼,很多的心软,可能还
有很多别的什么,它们就这么经年累月地编织出了少年情意,让林远晖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
他想娶她,就像儿时便曾设想过的那样。
沈家人发现林远晖有时会翻墙去明溪院见沈晗霜,还总以偷她院子里的那些石榴果为借口,像是想逗她生气,又像是想哄她高兴。他们都猜出林远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对他严加防范。
但林远晖看得出来,沈晗霜其实一直没有往别处想过。
林远晖并不着急,他可以慢慢等她开窍,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想变得更配得上无一处不好的她。
林远晖的父亲是威风凛凛的镇西将军,他和兄长也自幼便想像父亲一样。林家的男儿,即便是死,也该是战死在沙场上。所以林远晖很早就开始在军营里历练。
沈晗霜的祖父是丞相,她也那样美好,若要娶她,林远晖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不能一直都只是被保护在父亲羽翼下的世家子弟,无法为她撑起一片天,一个家。
所以林远晖想早些挣出军功,然后请父亲去沈家提亲。他希望自己能够更有底气地求娶沈晗霜,不必委屈了她,也不让她因为夫婿而被旁人低看。
很多女子十五及笄后便会开始议亲了。林远晖虽比沈晗霜小两个月,却不想让她等太久,也不想被旁人捷足先登,是以林远晖很早便随父兄去了北境,上了战场。
离开长安前,林远晖其实也很想像兄长那样,带着心上人送的香囊和平安符启程。
可那日林远晖翻墙去了明溪院,同沈晗霜道别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在离开时状似无意地折了几朵她精心照料后开出的木芙蓉带走。
林远晖自己学着磕磕绊绊地做了个新的香囊,再把那几朵花妥帖地晾干了,连同沈晗霜儿时学写字时写的他的名字一起放进香囊,随身带着。
边境和繁华安宁的长安城太不同,林远晖在那里见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也被那里的东西改变了很多。
早晨还在同林远晖比试,输了一个馒头给他后还约定了下回再比的人,午后便战死沙场,尸身被战马践踏得残缺破碎,只能为家人留下一个写有名字的腰牌和一笔银钱。
离开长安时还立志要建功立业,杀尽敌军后再衣锦还乡,回家娶妻的人,上了战场后却生了退意,忍不住掉头往回逃,被身后一往无前的队伍从马上撞落,还没到敌军面前便命丧己方马蹄之下。
常将军法和义气挂在嘴边,鼓舞大家时时相助的人,却会在身陷险境时将身边的人推出去挡刀。
总背着将军们偷偷叮嘱年轻人要惜命,不要头脑一热便拿命去搏的人,也会在两军交战时无所畏惧地打头阵,用血肉之躯生生接住砍向新兵的弯刀。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太多太多。
林远晖以前不是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却直到亲身经历之后,才深刻地体会到,枯落在战场上的万千尸骨并不只有一个统一的模样。
自私的,无私的151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怯懦的,勇敢的无数这样的血肉之躯才堆起了最后那一个战果。
林远晖很清楚,自己在北境感受过的一切都在改变他,将他变得不再像在长安时那样明快恣意。那些温情中的残酷,残酷中的温情,让他迅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也变得有些冷硬沉默。
他不知道沈晗霜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但这种变化是他无法阻止的,只能在剥离曾经的部分性格后与之共处。
又一次带兵成功阻击敌军,让阿弥尔吃了败仗的那一日,林远晖也受了重伤。但他却好似丝毫不觉得疼,刚包扎好伤口、处理完军务后,便握着那枚装有从明溪院里折来的花的香囊,去了父亲的营帐,趁着父亲有片刻空闲,同他商议了回京后去沈家提亲的事。
林远晖留在北境战场早已不只是为了挣得军功好去求娶沈晗霜,他还想和父兄一起,和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一起,守护好他们的国土与百姓。但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是要娶沈晗霜的。
自随大军离开长安起,林远晖无一日不想念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姑娘。
北境的寒风越是凛冽刺骨,战场上的生死之事越是残酷沉重,他对她的思念便越是浓烈深沉。
直到边境的大局已定,两国暂时休战时,林远晖才终于可以随父兄一起回京述职了。他一路上归心似箭,恨不能日夜兼程赶回她身边。
可班师回朝后,林远晖才知道,沈晗霜已经和平南王世子祝隐洲定了亲。
即便林远晖在北境杀了无数敌军,身负军功,已是名副其实的林将军,他也已经错过了沈相为沈晗霜议亲的那段时日,也错过了绝无仅有的,可以求娶沈晗霜的机会。
林远晖本以为这桩婚事只是长辈之命,是沈相与平南王之间有更重要的考量,所以才会用这桩婚事加深联系。
直到林远晖在庆贺大军凯旋的宫宴上看见了已经定亲的沈晗霜和祝隐洲。
沈晗霜站在祝隐洲身侧时,会眉目微垂,面上难掩羞意,还会状似不经意地侧眸去偷偷瞧他。那是林远晖从未见过,也从未拥有过的模样。
沈晗霜终于知道心动为何物了,却不是为他。
林远晖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桩婚事不仅与沈家和平南王府有关,富可敌国的明家也花费了无数心思和银钱筹办,是以沈晗霜和祝隐洲成婚那日,满城皆是热闹之景,人人都称赞这是佳偶良缘。
但身处满目喜色的婚宴时,林远晖却觉得自己好似仍置身于荒芜萧瑟的北境,没有归属,也没有来处。
沈晗霜和祝隐洲成婚后的那三年里,为了不给她惹来非议,林远晖只远远地见过她几回。
再多的,就只是在沈晗霜从长安回洛阳时,林远晖会暗中沿途护送,希望她能安然无恙,顺遂平安。
为此,即便无故离营是为失职,他也从未犹豫或后悔过。
林远晖知道,无论有没有与沈晗霜同行回洛阳,祝隐洲都会派精兵护
卫她的安危。这件事其实轮不到自己来做。
但儿时沈晗霜离开长安后,林远晖除了数着日子等她从明家回来以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如今有了些能力,林远晖便想远远地跟着她,既护送她,也私心让她以这种毫无所觉的方式远远地陪着自己。
他看得出来,身为世子妃,执掌王府中馈后的沈晗霜变得温婉娴静,优雅大方,处处都端庄得体,性子再不似以前抓住他偷她院子里的石榴果时那般活泼了。
林远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就像他也无法确定北境战场给自己带来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一样。
可他总想着,要是能再看见她明媚开怀的笑容就好了。
只是,在那之前,林远晖先得知了沈晗霜和祝隐洲和离一事。
他以为那个绝无仅有的机会终于要垂怜自己了。
他对沈晗霜说出了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话,将自己的心意一点点剖白开来给她看,想让她知道,自己从很多年前便开始心悦于她,想要娶她。他分明要比祝隐洲更早来到她身边。
可感情上的事,哪里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知道他的心意后,沈晗霜拒绝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意思。因为她从未想过要拖着他,吊着他。沈晗霜希望他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希望他仍然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不要囿于一份无望的感情。
林远晖不是不明白,可他放不下。
自从她十五岁那年,他错过了一回之后,经年累月的期盼竟再无分毫成真的可能,让人如何能放得下
明述柏曾说,当年林远晖或许本是最有机会娶沈晗霜的人,却将所谓的军功、荣誉放在了向她表明心意、去沈家提亲之前。林远晖原以为有了这些,便能更风光地迎娶她,却不知道,沈晗霜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林远晖不知这是否就是他只能求而不得的原因,已无人能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无从验证。
可林远晖不明白,他们分明已经和离了,为何沈晗霜站在祝隐洲身侧时,两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登对。
同样是拒绝,沈晗霜面对他时是温和耐心的,也是包容的,相比之下,沈晗霜面对祝隐洲时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晗霜看向祝隐洲时的神色是那样平静,眼底无波无澜,不再有丝毫情意。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被心爱的姑娘拒绝时也只能失意落魄。
但林远晖同样不明白,如此两相比较之下,重新拥有了沈晗霜的感情的人,为何会是祝隐洲,而不是自己。
自幼一起长大,林远晖早已习惯于像儿时一样跟在沈晗霜身后,他因此得以看见过沈晗霜的很多模样。细细想来,却似乎从没有哪一种,是只属于他的。
祝隐洲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之后,林远晖还是看着沈晗霜和祝隐洲重新一步步越走越近
她开始愿意被他派去的马车从明府接去城外,随他去某个只他们两人得知的地方。
她开始愿意收下他送去的礼物,还当着众人的面将他雕刻的木簪插在
发间。
她开始允许他进自己的院子,允许他带着花束去见她
而祝隐洲受了伤,身染梦欢散的药瘾时,沈晗霜每日都会去看他,守着他,陪着他,还允许他去木芙苑里,住在她的卧房中戒除药瘾。
甚至祝隐洲受药瘾所困,神智恍惚下吻了她时,沈晗霜神色间也并无厌恶或排斥之意。
林远晖便知道,自己还是输了。
或者应该说,他其实一点能赢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沈晗霜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将他看作过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他以前是她儿时的玩伴,是比她小两个月的小尾巴,后来是她期盼着能无伤无痛,战无不胜的林将军。
却唯独,不曾是她的心上人。
多年熟识,林远晖太了解她。重新回到长安后,沈晗霜看向祝隐洲时的眼神和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究竟有何不同,林远晖如何会看不出。
他只是,不愿承认。
祝隐洲将沈晗霜带走,林远晖在那场大雪里遍寻他们的踪迹却不得时,也曾在心底卑劣地期待过,或许经此一事,沈晗霜会气,会怨,会怕,会不再允许祝隐洲靠近她分毫。
可即便被祝隐洲无缘无故地从长安城中“掳走”了三日,再回来时,沈晗霜也并不怪他,还愿意和他牵着手一起步入沈府,去见她的家人。
沈晗霜不爱一个人时,会把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划分得很清楚。就像她心里有一条线,若不是那个人,便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
但若爱一个人时,沈晗霜会愿意给出自己能给的一切,在独属于那个人的地方,被她放进心里的人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不必担忧会惹她不喜,不悦,她会包容对方几乎到纵容的地步,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和底气。
或许因为沈晗霜拥有着许多的爱和温情,内心充盈,所以她也从不吝啬于向旁人给予和分享这些。家人和友人从她那里得到的情感不同,爱人能得到的也更不一样。
林远晖自己,还有祝隐洲,江既白,甚至是身为她表哥的明述柏,他们不都是想要靠近并拥有,甚至是独占那些沈晗霜愿意慷慨交托的情感吗
可是只会有一个赢家。
而沈晗霜的心决定着唯一的胜负。
林远晖再不愿意承认,再想不明白,也只能接受自己终究不是那个有幸被她选中的人。
但入春后,林远晖还是给沈府送去了一封信,邀沈晗霜几日后同自己一起去长安城外的草场跑马。
沈晗霜的骑术是当年林远晖教她的。
知道她虽然看着乖巧,其实骨子里喜欢冒险,林远晖自己学骑马时就觉得沈晗霜应也会想学,便用心将骑术练得格外精湛。后来沈晗霜果然对此感兴趣。
林远晖还曾答应过沈晗霜,若她能在赛马时赢他一回,他便带她登上城外的齐云山。
因为山高峰险,除了低山处有时会有猎户以外,再往上,齐云山便人迹罕至。
但因为当年沈晗霜的父母曾去过一回,后来还与她说过很多在山上的事情,沈晗霜一直想去齐云山上看看。但要有武艺卓绝的人和沈晗霜一起,她的家人才能放心。
沈晗霜的表兄和堂兄们虽说武艺不差,但到底不敢拿她的安危冒险。沈晗霜便将主意打到了林远晖身上。
林远晖答应了,却要求她先在赛马时赢了自己。
林远晖并非没想过不动声色地输给沈晗霜,却一直不愿带着她以身涉险。所以自从学会骑马开始,沈晗霜就从未赢过林远晖。
但这回,沈晗霜收到林远晖送来的信时,便隐约猜到,他可能会输给自己,然后带自己登上心心念念的齐云山。
可是沈晗霜已经去过齐云山了。
祝隐洲那日从西市将沈晗霜带走,便是将她带上了齐云山。
他在山上选了一处景致极佳的地方搭建了那间树屋。在山中独处的那三日里,他们被大雪留在树屋内,去不了更多的地方,但祝隐洲同她说了许多齐云山上的事。
雪停后,他们下山时,祝隐洲带沈晗霜走了那条她的父母当年最有可能走的路。只是因为雪后山路难行,祝隐洲和沈晗霜没能走到山顶去。
即便如此,沈晗霜还是答应了林远晖,去了草场和他一起赛马。
自幼相识,彼此了解,他们都期盼对方能好好的。林远晖是烈马,是雄鹰,是辽阔天地间最自由的风,沈晗霜不想误了他。
有些话,终究还是应该说清楚。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正是适合踏青的时节,在草场上跑马也很是舒适自在。
林远晖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军,不是随便哪个世家子弟,沈晗霜虽然一直想要赢过他,却也知道,自己的骑术虽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却还不到可以胜过林远晖的地步。
不过,林远晖果然如沈晗霜所猜想的那样,很是自然地输给了她。
沈晗霜没有说破,只在林远晖说可以带她去齐云山时笑着点头应下。
离开低山处后,齐云山上便没有现成的上山的路了,林远晖只能边往前走边用长剑处理那些荆棘灌木与草丛。
沈晗霜跟在林远晖身后,同他闲谈过各自的近况后,又听林远晖语气如常地提起“我要去北境了,接下来几年应该都会驻守在那里。”
沈晗霜已经听祖父提起过此事。
因为我朝不仅没有同意与北达国达成和谈与和亲之事,他们的阿弥尔将军还命丧江既白府中,北达国驻守在边境处的将士们便又开始蠢蠢欲动。皇帝想趁此机会,永绝后患。
这次林远晖的父亲不会去北境,将由林远晖和他兄长林远溪带兵。
aaadquo什么时候出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沈晗霜温声问。
林远晖细心地折断了几根可能会刮到沈晗霜的乱枝,“五日后。”
“林将军肯定会平安无恙,战无不胜。”沈晗霜笑着说道。
林远晖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问“这么相信我”
“自然信你,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沈晗霜从善如流道,“况且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战功赫赫,可以独当一面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林远晖的声音有些低“会好吗”
“会的。”
沈晗霜的语气温和而笃定,“一定会。”
林远晖静了几息,忽然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婚事定在了什么时候”他转而问道。
沈晗霜脚步微顿,如实答道“还没定。”
她和祝隐洲商量过,他们不急于一时,要先等沈晗霜将开办女学的事情捋顺了,再准备成婚的事。
在沈晗霜看不见的地方,林远晖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但他的声音仍然毫无异样“到时我若赶不回来,也定会让人将贺礼送回来的。”
沈晗霜愣了愣,想到了什么,语气有点不自在“收两次新婚贺礼,是不是不太妥当”
林远晖也被她这话说得微怔,失笑道“原来还考虑了这种事”
闷在心头的郁气被轻轻叹出,他声音沉稳地说“虽然还是和同一个人成婚,但这次已经是新的开始了,不是吗”
沈晗霜听出林远晖话里的深意,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很轻地“嗯”了一声。
林远晖继续道“到时我不一定能赶回来,先提前恭贺一声同心合和,琴瑟永谐。”
“那我也先说一声多谢了。”沈晗霜温声道。
有些话,分明没有说,又好像已经说透了。
那日,林远晖如约带着沈晗霜登上了齐云山顶。
在最高处的一小片空地上,沈晗霜在几块巨石堆垒起的空隙里找到了一块有些扁平的石头,上面有着几片花瓣的刻痕。
她很是小心地拾起那块石头,指尖轻轻摩挲上面那些久远的刻痕。
原来真的还能看见它。
当年沈晗霜还太小,不能跟着上齐云山。但她的爹爹和娘亲去齐云山之前,带着沈晗霜一起挑了这块石头,还按她说的,在上面刻了几片花瓣。
“带着它,就像带着我们的满满一样。”沈晗霜还记得娘亲当时笑着同自己说道。
“那爹爹和娘亲把它留在山顶吧。我长不了那么高,但它可以替我看得很远很远。”
“好,爹爹和娘亲答应你。”
“你们不能忘了”
“不会忘的。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看看,到时你也可以看得很远很远,还会知道爹爹和娘亲有没有骗我们家满满。”
沈晗霜终于还是长大了,来了这里,看到了当年爹爹和娘亲答应她会带上齐云山顶的这块石头。
林远晖猜出这应是沈晗霜的父母留下的东西。她以为沈晗霜会将它带走,但沈晗霜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将那块刻着花瓣的石头放回了那些巨石堆出来的空隙里。
沈晗霜站起身来,极目远眺,体会到了爹爹和娘亲当年对她
描述过的“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将爹爹和娘亲站在此处时曾看过的风景都记下后,沈晗霜侧首对一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林远晖说道aaadquo我们下山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好。”林远晖温声道。
离开时他们走了来时的路。
但和上山时不同的是,他们走出密林,回到平地后,看见那里多出了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是祝隐洲。
沈晗霜有些意外。
她和祝隐洲说过今日要来见林远晖的事。祝隐洲当时没说什么,只让她赛马和上山时都小心些,别受伤。
沈晗霜没想到祝隐洲会找来。
林远晖却早已有所猜测。
他知道,即便已经明确了沈晗霜的心意,祝隐洲对沈晗霜的占有欲也每日都只会多不会少。
沈晗霜答应同他一起跑马,又愿意在林远晖故意输了之后随他一起去齐云山这应让祝隐洲自从几日前得知此事起便心神不宁,否则他不会此时便出现在这里。
但林远晖不觉得这有什么。
祝隐洲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情意,却该知道,时时都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林远晖安静地与不远处的祝隐洲对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一阵清风拂起,掠过一些陈年旧事。
“他果然来接你了。”林远晖侧首看向沈晗霜,眉眼间带着轻浅的笑意。
“军营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过去,就不送你回沈府了。”
沈晗霜轻轻颔了颔首,“万事小心。”
“好。”林远晖认真应下。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去迈步往前,步伐平稳如常,不再回头看向自己儿时便想娶回家的那个姑娘。
即便到了此刻,林远晖也还是忍不住想
若当年他没有决定先挣得军功,待时机合适了再去求娶沈晗霜,又或者当年随父兄去北境之前,他不是只从沈晗霜的明溪院里折了那几朵花,而是在那时便同沈晗霜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现在有资格站在她身侧,陪她回家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而不是旁人
多少年来,他一直都在追寻沈晗霜的背影,也在追寻当年那个本应将心意说出口,却一步错过,步步遗憾的好时机。
可或许,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好时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