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气温骤降。
漂洋过海的异国妖狸已经随着南十字船队乘风破浪去了,走之前恋恋不舍的抱着胡桃的手,留下了一次都没对亚尔斯恶作剧成功的遗憾。
“等我和五百藏大人学会了更多术法,我还会回来的”臧之下立下宏愿,“下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哦”胡桃鼓掌,“很有气势嘛”
亚尔斯冷漠的靠在一边,不置可否。
稻妻闭关锁国,不许出也不许进,目前海上除了愚人众,只有北斗的船队能找到隐蔽的可靠停靠点,来回运送东西。
对于航线不定的南十字来说,下一次去稻妻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璃月港的冬天往年不算寒冷,这段时间气温却猝不及防抽一次风,前几日的雪下了一天,素白的一层没停住多久就在冒头的阳光下飞速消融,空气湿润,还透着一丝冷冽,不卜庐大门一向敞开,冷风一吹打得人直哆嗦,白术在亚尔斯迫人的视线下无奈退居二线。
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像深闺小姐。
白术说这话的时候,刚送完药包的亚尔斯正沏着茶他现在做这些都很熟练了,也没再发生过往壶里一放就大半壶茶叶,喝了一杯一晚上睡不着的事情。
雾气氤氲,茶香满室,白术捧着杯子喟叹一声。
“亚尔斯,我没有那么脆弱。”
亚尔斯用陈述的语气道“你昨晚手脚都很凉。”
白术默默喝茶“”
亚尔斯昨晚睡到一半,被本能靠近热源的白术冰醒了,他那只伸进自己被子里来的手温度比平时低上许多,跟冰块似的。亚尔斯呆了好半天,做贼一样轻手轻脚拉开被子把四肢伸进去给他当人形暖炉,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到天亮。
白术醒来的时候还抓着他的手,四肢真如同贴着温度刚好的暖炉,浑身都热腾腾的。
气温低下来,长生也每天犯困,二十四小时恨不能睡二十个小时,亚尔斯之前的房间没人住后少了人气儿,没有这边那么暖和,就又把睡得死沉的白蛇搬回来了。
七七雷打不动的在后院做她的体操,虽然和胡桃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个地点倒是被她习惯了。
长生不乐意在屋里头待着,困得软塌塌的还要跟着挂人脖子上出门,嘴里振振有词“两天见不到我,七七肯定又会忘了我是谁了”。
刚做完今早柔软体操的小僵尸一进屋就听见它的话,停在不远处仰起头看了它一会儿。
长生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七七你还记得我吗”
七七默默去翻她的记事本。
亚尔斯把食盒里的糕点摆出来,今日是枣花酥,略甜,配茶正好。
附近街坊店家每早都送,清早一打开门,和一堆食材瓜果摆在一起。咸甜都有,除了上次那个甜如十倍浓缩甜甜花汁的,味道都很不错。
糕点碟三大一小,贴心
的按人头分的,长生没胃口,七七今日没想起来吃,阿桂
从学徒进阶成医师的阿桂先生,十分荣幸的成为冬季流感第一批中招的人,愁眉苦脸的给自己煎药呢。
喝完药,他一脸纠结的坐过来开吃“为什么药都这么苦呢”
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师徒俩开的方子一个赛一个的难喝,到自己嘴里也如出一辙的不爱喝。
在病人面前还得装出一副温和良医的样子,去劝同样不爱喝的病人。
平静而忙碌的一天结束后,亚尔斯当晚看着床上两条被子,思索片刻后果断把一条叠起来塞到不用的屋子里去。
白术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就见到宽敞的双人床上只剩下一条洁白新被,亚尔斯每晚都看他刚出浴的样子,还是没生成抗体,耳朵颤了两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有风从门窗紧闭的室内荡起,轻柔的将白术后半段的头发吹干。
白术仍看着床上,神色微妙“这怎么”
“我体温比较高。”亚尔斯认真道,“晚上睡近一点,你会舒服一些。”
白术的表情更奇怪了。
亚尔斯从他的沉默中读取出什么东西,想了想起身道“那我再去把被子拿回来”
今早亚尔斯僵硬的姿势尚在眼前,白术将被吹乱的发尾拢起来,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就这样吧。”
但和心上人同床共枕,与和心上人一条被子四手交叠的同床共枕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盖的还是单人被,中间空隙大一些就要有人蹭出去那种。
两人侧过来面对面的躺在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热度不断彰显着存在感,白术被抓着手,不动声色的想往后退一点,腰上倏地搭上一条尾巴,圈地盘一样绕着。
他浑身一僵。
亚尔斯在黑暗中疑惑道“你不睡吗”
白术“”
白术不尴不尬的微笑道“这就睡了,晚安,亚尔斯。”
“晚安。”
白术本以为这是个彻夜难眠的夜晚,但也不知是被褥里熟悉又陌生的温暖太过催眠,还是白日接诊时耗费太多精力,不过多久,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了半天没等来贴贴的晚安吻,亚尔斯下意识迷惘的拍了一下尾巴,反应过来它正搭在对方身上护肚子时连忙停下。
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亚尔斯轻轻碰了一下白术的唇,蹭了蹭枕头,也跟着睡过去。
往年冬季都是白术最不好熬的时候,今年枕边有了一只人形暖炉,夜里受不到凉,这个初冬竟然没生什么病。
长生高呼医学奇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白术笑眯眯的纠正“这说明了不卜庐里间还是不够热。”
“你什么时候对浪漫过敏的”
“呵呵,哪里,我只是不想被你揶揄罢了。”
又过了半个月,下了两场小雪,
虽然没一场站得住脚,但气温又掉了几度。
亚尔斯的速度比阿桂快,最近天冷,怕刚好利索的阿桂再冻着,他干脆接替对方早上的活,去给腿脚不便的病人送药。
回来后他靠在门柱旁听着港口忙碌的吆喝声,今日太阳轮休,是个阴天,空气都湿冷。
他闭目养神,等下面传来小孩子变声期略显聒噪的笑闹声时,蓦然睁开眼。
亚尔斯看向时钟,这个时间,白术应该已经吃完了糕点去拿医书,此时后面却没有脚步声。
他又等了一会儿,白术还是没从里面出来,去里间一看,摆着的糕点纹丝未动,旁边那壶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亚尔斯快步回到卧室前,正想要去开门,里面传来长生的模糊声音。
同时,“咔哒”的一声轻响,几近于无。
门被反锁了。
“咳咳咳”清早,亚尔斯离开后没多久,白术就醒了过来。
他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本以为这次是天气变温所致,喝了药,连蜜饯都没顾得上吃,就上床准备调息。
等到手脚都迅速麻木发冷到僵硬时,白术便知不好。
和平时的体虚不同,这冰冷蔓延的太快了。
白术下意识的去将房门反锁,又扶着墙壁挪回去,运转力量尽量为自己调息。
他的力量杯水车薪。门窗紧关着,屋内一向温暖,白术此刻却通身寒冷如置身隆冬冰窟,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的疼,白术额头冷汗转眼就布了一层,蜷缩着倒下去。
长生听见声音从睡梦中挣扎醒来,见状大惊失色,游到他身边,焦急不已。
“这都多久没犯了白术白术”
白术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唇,他开不了口,张开后必然是痛至骨髓的呻丨吟。
是很久没犯了。
久到白术险些忘了,他这古怪病症发作时,是多么撕心裂肺,叫人求生不得。
他艰难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还好亚尔斯出了门,他的病发作时长不定,这次如果时间短一些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术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由冷转热的身体判断这次发作还要持续多久,耳边恍惚中听见一声巨响,如今对他来说微凉的体温靠上来,令几乎烧成火炉的白术张开眼。
看见了这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
亚尔斯环抱着他,冷硬的问长生“怎么回事”
他刚靠近房门就听见长生焦急的声音,心脏一紧,一脚把结实的房门踹倒了,却见到白术蜷缩着倒在床上,眉头痛苦的拧在一起的模样。
长生也被他踹门的动静吓了一跳,看了白术一眼,决定如实相告“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这是犯病了。”
亚尔斯手指颤抖,怀里的温度像抱着一团火,他哑声问道“药呢”
长生沉默。
他瞳孔竖起,重复道“药呢”
“目前无药可医。”它道,“白术与我立下了契约,获取秘法助他悬壶济世这是代价。”
有得必有失,契约的天秤一方,必然会放置同等的报酬。
白术可解百家忧苦,医者不自医,自己却百病缠身,至死方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