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鹤和姬隐在外面吵起来了。
系统探测到了外面的动静,一时都不知该从何吐槽起才好,只能问道∶你真的不去劝劝吗
“我去了有什么用,现在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我要是劝了,那保不准就要见血了。”
晏吟秋对此毫不在意,她翘着手指欣赏着自己的指尖,纸人侍女给她染指甲用的是红星草,颜色比普通的凤仙花要鲜亮许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过程极为繁琐,稍有不慎就会变的暗沉。
刚刚还没有染完,姬隐便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纸人侍女的动作,导致方才鲜红的颜色如今已经变成微微黯淡的血红色,似秋日里残败的落花。
纸人侍女站在旁边垂首询问,“主人,要重新染一遍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
晏吟秋微微一笑,声音轻柔道∶“我很喜欢这个颜色。”
纸人侍女没有独立的神智思维,自然也不会多言去问,听到命令之后默默退了下去。
天色渐黑,室内却并未燃起烛火,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大,晏吟秋撑着头听了一会儿,系统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却突然听到她突然开口出声。
“话说回来,我的朋友们都怎么样了”
啊你还有朋友
系统下意识地开口,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谨慎道∶你说的是谁
晏吟秋含笑不语,只是懒洋洋地绕着自己的头发。
系统顿时了然,斟酌道∶崔家那边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林家现在倒是挺热闹的。
准确来说,是热闹到现在已经快闹翻了。
因着这次宗门大选,林家如今在苍岚城中可谓风光无限,哪怕外面现在还下着雨,可依旧挡不住前来拜访攀附的众人。
苍岚城主命人过来对诸位世家解释了一番崔沁魔修之事乃是误会,又特地备了一份厚礼送了过来祝贺林家,这般态度无疑更是坚定了众人想要讨好林家之心。
“崔家这次栽了个大跟头,往后林家可就是苍岚城第一世家了。”
“这是自然,林家一口气出了三个天才,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说啊,放在几个月前谁敢想这茬,还有林家的那个大小姐林微微,真是深藏不露。”
要说这次最出人意料之外的,莫过于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林微微。
林逸朗和林墨被选进太虚宗多少还有迹可循,林逸朗天资不错又一向勤勉,向来是入选的热门人选,而林墨最近又得了那位神秘药修的眷顾,修炼的速度一日千里。
谁曾想到头来这两个加起来竟然都比不过一个最不显眼的林微微。
但对于林父来说,不管是谁都好,反正都是他的儿女,哪一个风光得意都是在给他长脸面。
“微微,你这次做的不错。”
林父全然不见曾经那副看林微微一眼都觉得厌烦的模样,难得
和蔼道∶“你娘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林微微闻言扯了扯嘴角,并不说话。
她是外来者,对这具身体的父母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听到林父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有些嗤之以鼻。
前世的时候她爸妈倒也说过为她感到欣慰,可他们欣慰的不是她考上了名牌大学,而是欣慰她可以帮林墨在学校里牵线搭桥,他们欣慰的不是她主动自首,而是欣慰她心甘情愿地帮林墨脱罪。
谁知道她这具身体早死的便宜妈会欣慰什么,左不过就是她能接着去太虚宗给林墨当跟班罢了。
可即使她一言不发,也自有旁人来附和林父的话,是啊,可惜林夫人过世的早,不然能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被太虚宗选中,不知道能有多高兴呢。”
“就是说啊,真是我们看走眼了,没想到林大小姐才是真的天纵英才,今日在测试台上被几大宗门争抢”
那人的话说到了一半便猛然止住,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讪讪道∶“我的意思是,两位公子和林大小姐都很优秀”
旁边的林逸朗闻言倒还算淡定,面上依旧是挑不出错处的温和笑容,反倒是林墨的脸色有些难看,阴沉的眸子扫过了说话之人,眼中满是怨恨不满。
虽然他们三兄妹都进了太虚宗,可谁风光谁狼狈大家心里都有数。
林微微是在各大宗门中选中了太虚宗,林逸朗也是堂堂正正被太虚宗选中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被所有宗门都拒绝,是太虚宗少宗主松口才让他进去的,外人一看就知道林墨的实力名不副实。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女长老,竟然讽刺他“既无天赋,又何必强求”
他明明已经到筑基中期了,他若是没有天赋那谁有天赋是林逸朗那个小白脸还是林微微那个死丫头
林墨心中越想越气,眼见着众人都在与林父说话,他打着有事的名头,趁机将坐在椅子上的林微微拽了出去。
“你干什么”
林微微被他扯的胳膊生疼,立马嫌恶地甩开了他,自己揉着胳膊,冷淡道∶“里面还有客人呢,你突然发什么疯”
“林微微,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
林墨脸色黑的几乎要滴下墨来,质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天赋”
“能有什么歪门邪道,修真界那么多大能盯着我,我难不成还能造假不成。”
林微微勾了勾唇角,突然冲他乖巧一笑,无辜道∶“这样不好吗,我们可是亲兄妹,能一起进太虚宗不就可以更好完成任务了”
林墨厌烦地皱了皱眉,训斥道∶“你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是在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我有天赋有能力,所以才被顺利选进太虚宗,就是这么简单。”
林微微顿了顿,悠然反问道∶“大家都是林家人,你这么气急败坏,是觉得只有你能筑基成功,我
就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墨眉头越皱越紧,压低了声音,“我们两个根本就不一样”
林微微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她定定地看了林墨许久,眼中毫无半分波澜,直到林墨被她看的都有些后背发毛,才听到她开口。
“我们哪里不一样”
林墨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
林微微猛然拔高了声音,她向前一步拉进了和林墨的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同样都是爹妈生的,除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其他哪里不一样”
“你姓林,我也姓林,我们同样活在修仙世界,同样是任务者,我们两个有什么不一样的”
许是林微微此时的眼神太过冷寂,林墨竟被怔住,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反驳。
林微微见状却嗤笑了一声,轻飘飘道∶“要说我们唯一的不一样,那就是你可以正大光明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踩着我的血肉上位,而我却不能有任何的反抗,不然就要被训斥不懂事。”
“大哥,你的脸皮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厚。”
她突然伸手拍了拍林墨皱起的袖子,淡淡道∶“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希望你以后还能有这种冲我撒火的胆气。”
林墨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微微脚步轻快地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低声暗骂了一句,重重地踹了一脚廊下的松树,树叶上兜住的雨水顿时哗啦啦地朝他的头上淋了下来。
“草,今天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林墨骂骂咧咧地抹了一把脸,脚步匆匆跑下去换衣服。
站在角落里的林逸朗默默看完了整场大戏,意味深长对系统道∶林微微和林墨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早就联手了呢。
系统难得对此开口解释∶他们两个在穿越之前就是亲兄妹。
怪不得,那就是积怨已深了,也难怪林微微有快速提升实力的法子却不和林墨分享。
林逸朗挑眉轻笑,看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全然不见前几天因为苏芙的出现而焦虑恐慌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踱步进了正厅,此时前来祝贺林家的客人大多已经离开,正厅中只剩下林家的几位长老和长辈还在闲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起了争辩,大家的面上都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我这不是一开始也不知道么,早知道便该备三份的”
“家里小厮不懂事,都说让他先别动这些东西,谁知道这个时候送过来了。”
“现在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弄得大家里外不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为之,厚此薄彼,平白伤了大家的情分。”
“让家主定夺吧,之后再补上一份也就是了。”
“你说的倒轻巧,这陨铁可是稀世珍宝,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吗”
林逸朗随意拣了一处坐下,趁着侍女奉茶的时机侧头
打探,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左不过是林家的几位长老为了这次宗门大选,准备了一些丹药武器之类的算作贺礼,不管于公于私,这本来都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林微微这次会突然爆冷,竟也被选入了太虚宗,而他们准备好的贺礼却只有两份。
得知此事后,大家相约先按下不送,等到过几日再补上一份,谁料小厮一时听岔了话,几位长老还在正厅坐着呢,就把东西大大咧咧地拿过来了。
林逸朗瞥了一眼盒中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疗伤丹药,唯一比较贵重的便是里面的一块陨铁,若是让人锻造成佩剑,必然是削铁如泥的锋利宝剑。
但问题是,三个人,两份贺礼,到底给谁才好呢
换了一身衣服匆匆赶回来的林墨坐在了林逸朗的旁边,和林微微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林逸朗含笑看着他们,故作无知道∶“大哥怎么突然换了身衣服”
“没事,刚刚在外面不小心淋了雨。”
林墨瞥了一眼放在正中的盒子,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逸朗同样也压低了声音,简单道∶“族中长老准备了贺礼,但是却只有两份,别的倒也罢了,里面的陨铁却很是珍贵,现在只等着父亲定夺”
坐在上首的林父明显也有些犹豫,他的视线依次在三个孩子身上划过,似是还在斟酌。
若真论实力来分,林墨今日被各大宗门拒绝的模样还如在眼前,明眼人都知道应该先排除他才对。
可林父犹豫再三,却始终有些踌躇。
他身为林家的家主,自然一切都该为林家考虑,林墨虽然实力不行,可今日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得了太虚宗少宗主的青眼,往后不定还会有什么造化,他总得做长远打算。
林父清咳了一声,淡淡开口∶“墨儿如今是筑基中期,还是大哥,他自然是要有一份的。”
林墨闻言登时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惊喜和诧异,连忙起身行礼,“多谢父亲”
本来他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实力又比不上林墨和林微微,都已经做好要空手而归的打算,谁曾想林父竟然陨铁第一个给了他。
那剩下的一份便只能在林微微和林逸朗之间二选一了。
林微微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对上了林墨得意的笑容,她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抿唇等待着林父的下文。
“父亲,我自愿放弃。”
一道温润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林逸朗冲着对面的林微微淡淡一笑,和声道∶“小妹天资更高,陨铁在她的手里才能发挥出更大的用处。”
林父闻言却顿时松了口气,连带着看向林逸朗的眼神都多上了几分满意。
就是这样才好,兄友弟恭,彼此谦让,也好让他少当这个坏人。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一份便给微微吧。”
林父微微颔首,提醒道∶“微微,还不快谢谢你二哥。”
“谢
谢二哥。”
林微微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她抬眸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两人,她的亲大哥林墨依旧是那副得意轻狂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反倒是林逸朗与她不过同父异母,但却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
林微微心里清楚,林父向来不喜欢她,哪怕她天赋远高于林逸朗和林墨,但林逸朗若是不让,这东西也不一定能到她的手里。
系统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好奇道∶你怎么拿了东西还不高兴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林微微眼神沉了沉,意味深长道∶大哥真是命好,即使是个废物,父亲也会选他,我和林逸朗都是捡他剩下的。
系统有些不解∶但是东西只有两份,肯定会有人拿不到的啊。
林微微唇畔扬起了一丝扭曲的笑容,是啊,东西只有两份。
但为什么,那个拿不到的人不能是他呢
这种只能被迫让人施舍的感觉,她已经受够了。
相比于林家这边热闹的景象,一向最为受人吹捧的崔家倒是难得的冷清。
碧羽本就不喜欢和外人有过多的交流,把崔沁送到了府外后便直接自行回去复命。
而崔沁如今的脑子却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崔家众人,在外面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家门。
“大小姐回来了”
眼尖的管家远远瞧见了崔沁的身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长舒了一口气道∶“大小姐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差点担心坏了。”
“父亲出什么事了”
崔沁这才注意到府上来来往往的郎中,连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大少爷带着老爷回来,说是惊惧过度,所以才会突然昏迷,现在老爷已经醒了。”
“我过去看看。”
崔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也顾不上思考该如何和家里人解释今天之事的始末,快步跟着府医去寻崔父。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在外面着急踱步的崔涵见到崔沁登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地拉着她就要进去,絮絮叨叨道∶“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让人去打探了情况,听说晏夫人和几个宗门宗主打的昏天黑地的,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真的是要被吓死了。”
“我没事,还有今天的事情只是个一个误会。”
崔沁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尽力朝崔涵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问道∶“现在父亲怎么样了”
“好多了,刚吃了大哥拿来的丹药就已经醒了,府医说只需要再喝几贴药调养身体就行。”
“至于今天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刚刚徐城主已经派人过来解释过了,说是你身上无意沾上了魔气,我崔涵妹妹怎么可能是魔修”
崔涵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拉着崔沁走进内室,高声道∶“爹,大哥,妹妹回来了”
“小沁
回来了”
崔父推开了崔润喂到嘴边的汤药,见崔沁安然无恙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叹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崔润随手将汤药搁在了旁边,脸上担忧的神色也不似作假,他上下打量了崔沁一眼,问道∶“没事吧妹妹,刚刚你没回来的时候父亲可急坏了,一醒来就让人赶紧去打探你的消息。”
崔沁现在一看到崔润就会想起那截沾染了魔气的红绳,一时间心绪不定,只能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眼中的复杂。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道∶“我还以为大哥还在大选现场,没想到大哥竟然已经回来了。”
崔润愣了一下,忙不迭地开口解释∶“妹妹,实在是抱歉,本来我应该留在那里陪着你的”
“只是父亲突然晕倒,我一着急就乱了手脚,想着反正清者自清,你又有晏夫人护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便先让几个师弟在那里盯着,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严重。”
晏吟秋和修真界几位大能起了纷争,稍有不慎就会被误伤到,因而各大宗门的弟子也都被驱离,最多只能在一旁远远观战,崔润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冲崔沁安抚性地笑了笑,说道∶“虽然说有些误会,但太虚宗一向惜才,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我并未拜入太虚宗。”
崔沁打断了崔润的话,见众人一脸诧异和不解,她无奈又道∶“我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
还未等崔父说话,崔润脸上笑容便陡然一僵,追问道∶“你没有拜入太虚宗这是长老还是少宗主的意思”
“是我自己不想去太虚宗的。”
崔沁神色平静,淡淡道∶“九重楼的少主与晏夫人是旧识,准许我加入九重楼。”
“九重楼”
崔润闻言声音猛然拔高,他对上了崔父和崔涵诧异的眼神,有些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起身道∶“小涵,你留在这里照顾父亲吃药。”
“小沁,我们出去说。”
崔沁点了点头,跟着崔润走出内室,廊外来来往往的崔家长老和府中杂役不少,两人直到走至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处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崔润回头看她,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九重楼从来不对外招收弟子,你怎么会去九重楼”
“不知道,晏夫人让我去,我便去了。”
崔沁摇了摇头,她看着崔润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只是暂时按下不发,轻声问道∶“大哥,怎么了,我加入九重楼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太满意。”
“没事,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崔润闻言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解释道∶“只是九重楼一向神秘,又不问俗事,大家都对它了解甚少,不像是在太虚宗,我还能对你照顾一二。”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天赋卓绝,可能九重楼才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崔沁的手腕上,疑惑道∶“我送你的红绳你怎么不戴了”
“可能是当时太乱,不小心给碰掉了吧。”
崔沁随手便找了个理由解释,她死死盯着崔润的表情,故意道∶“要不我让人回去找找,应该还能找到,毕竟是大哥送我的东西。”
崔润摇了摇头,“算了,外面还下着雨呢,不过是一根红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喜欢再买根新的便是。”
崔润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崔沁一时间都产生了些许的迷惑,竟不知他到底是真是假。
她瞥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手腕,脑中突然想起了碧羽今日跟她所说之话。
“自古都说血浓于水,可往往伤人最深的都是最亲近的人。”
“因为他们往往知道,刀子往你身上哪个地方捅你才会真的痛不欲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