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选结束之后,几个宗门各自离开,太虚宗离着东云仙山最近,倒也并不着急出发,反倒是给了被选中的弟子多留了几日与家人道别的时间。
江景鹤与姬隐两个人打从那天之后便结下了仇怨,可正所谓冤家路窄,两人这几日每天都在晏吟秋的府外碰上,在外面彼此言语攻击,谁也不肯先行退步。
江景鹤教养优良,就连骂人也是拐弯抹角的阴阳怪气,但奈何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至于姬隐,由于他没有素质,在骂人这方面可谓占据先天优势,一向所向披靡,鲜有败手。
两人旗鼓相当,但凡一碰上便没完没了,门口的两条小土狗都打完架和好好几回了他俩都还没结束
起初晏吟秋还颇有兴致地让系统转播一下战况,后来干脆直接听腻了,甚至都用不着通传,只要两人出现在府外,她就让纸人侍女出去把人给轰走。
你这么无情,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
系统早就习惯晏吟秋这幅喜怒无常的性子了,只是它检测到姬隐的去处,凝重提醒道∶姬隐去林家了。
“去就去呗,难不成我还要列道欢迎吗”
晏吟秋翻了个白眼,她最近刚让纸人侍女在院子扎了个秋千,每天午后都要过去晒太阳,完全没有要管林家几个任务者死活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过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对啊。”
晏吟秋打了个哈欠,补充道∶“不过我的朋友基本都死了。”
系统∶
实在不是它想多管闲事,而是它这几天下来也算对姬隐的性子有了些许的了解,虽然长着一张和传说中的玄微仙尊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两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据说那位玄微仙尊是位性子清冷的端方君子,而姬隐心性却诡谲不定喜怒无常,除了在晏吟秋面前还愿意装一装之外,其他时候要多疯就有多疯,系统是真的很怕他们本来就脆弱的任务者死在姬隐手上。
旁人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那几个任务者就是修仙还未入门无痛猝死,就算是任务者有很多,那也受不了这么个浪费法啊。
系统仔细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姬隐他应该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吧
晏吟秋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林家三兄妹现在已经是太虚宗的挂名弟子,姬隐多多少少还是会顾及一些太虚宗的面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系统∶
你看姬隐大庭广众之下痛骂太虚宗少宗主勾引别人的心上人,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小贱人的时候有顾及过太虚宗的面子吗
不过这次倒真的不是系统想的太多,姬隐是当真存着要弄死林墨的心思去的林家
他本来就因为江景鹤的出现满心窝火,现在又想起来还有林墨这一个潜在威胁,完全片刻都等不了,直接换了个方向去林家找事。
九重楼名声在外,林家自然不敢得
罪,尤其是听闻姬隐此次是来寻人的,林父更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将人请入上座。
姬隐懒得搭理林父,他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率先盯上了角落里容貌最出挑的林逸朗,眉头下意识皱了皱,抬手便放出一股灵力让林逸朗死死禁锢住。
“你就是林墨果然长得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样子。”
姬隐阴恻恻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手中下手力道更重,冷笑道∶“江景鹤那个贱人是眼瞎了吗,就凭你这张脸,也配和我争”
林逸朗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口惊天大锅,登时眼珠子都瞪大了好几倍,可奈何自己现在连喘气都困难,只能零星憋出几个字。
“我不是”
“他不是林墨。”
一旁林微微突然出声,顶着在场所有人诧异的视线,转身指向旁边正准备偷跑的林墨,平静道∶“这才是林墨。”
林墨脸色陡然一变,刚要准备后退,双膝却已经被一股重力击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才是林墨”
姬隐挑剔地绕着林墨转了一圈,眉头却越皱越紧。
长相平平无奇,修为近乎没有,气质畏畏缩缩,看着要多普通就有多普通,晏吟秋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人。
难不成最近是仲长芜这一款不太流行了
姬隐仔细端详了林墨许久,差点都想对林墨用搜魂术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由于拿捏不准晏吟秋的心思,所以暂且按捺住了。
“我听说是江景鹤特许你进太虚宗的”
姬隐把玩着手里的剑穗,轻描淡写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少宗主我和少宗主根本就不认识啊”
林墨现在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头都要想破了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就和江景鹤扯上关系了。
“不认识不认识他会破例准许你进太虚宗”
姬隐明显不相信林墨的说辞,江景鹤和他师尊一样性格古板,若无特殊原因怎么可能会收下林墨这个废物。
他扫了一眼林墨,又追问道∶“既然你们不认识,那你就好好跟我说说,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足以让你破例加入太虚宗。”
林墨双腿都在打哆嗦,弱弱道∶“可能是因为我天赋过人”
姬隐∶“”
他扯了扯嘴角,无语道∶“你还真是挺有自信的。”
一旁战战兢兢的林父生怕林墨死在姬隐的手上,忙不迭的上前想要解释∶“姬公子这一切都是误会,墨儿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少宗主啊。”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姬隐挑了挑眉,他的唇畔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收回了对林墨的威压,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如玉君子的模样,可在场其他人看着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林墨自打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就不在曾经法律完备的现代社
会了。
修真界强者为尊,弱者皆为蝼蚁,今天就是姬隐真的当场杀了他,也没有任何人敢有所反抗。
更何况他还有个白眼狼妹妹
林墨心中的怨恨迅速膨胀,可奈何姬隐如今还站在他的面前,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姬隐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晏吟秋会对他另眼相待,但这并不耽误他不动声色地威胁林墨。
他俯下身,面上还是一派清润之姿,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往后进了太虚宗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打什么歪心思,你这条小命就别要了。”
“是是,我知道了。”
林墨闻言忙不迭地点了头,生怕慢了半分便又会引起姬隐的不悦。
姬隐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再找茬,随手便解开了林墨身上的禁锢,自己毫不在意地带着九重楼的人转身离开,徒留林家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墨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地跪在了地上,视线却已经死死盯上了旁边的林微微,怒吼道∶“林微微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你生怕老子死不成是吧”
“我是你亲哥你犯花痴犯到鬼迷心窍了吧你为了这个小白脸想要杀你亲哥”
被骂的林微微面色依旧坦然,反倒是旁边的林父变了脸色,连忙唤了小厮过来。
“大少爷身体不适都开始说胡话了,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扶下去”
“我没病,林微微你这个白眼狼”
林墨刚想说话,为首的小厮连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半推半拉地把人拽了下去。
剩下的林家宗亲面面相觑,八卦的视线时不时在林微微和林墨的身上穿梭着。
林墨刚才的话信息量信息量太大了,他们一时间都得好好消化消化。
“大家没事的话就都散了吧。”
林父的脸都要僵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还望大家守口如瓶,莫要宣扬。”
在场众人自然是忙点头答应,直到正厅之中只剩下林父和林微微林逸朗三人,他的脸色才陡然沉了下来。
“跪下”
林逸朗愣了一下,对上林父阴冷的神情,下意识地跪了下去,而一旁的林微微却始终站的笔直,眼神平静直视着林父,反问道∶“敢问父亲,女儿无错,为何要跪”
“你还敢说你没错你差点害了你大哥,还让外人看了那么大的笑话你还敢说你没错”
林父倒是不信林微微会和林逸朗搞在一起,只是林微微今天当场供出林墨的态度也实在让他恼火,再加上她现在依旧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气得他胡子都快翘了起来,指着林微微怒骂道∶“逆女”
“大哥出事那是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我若是不出声,那便是二哥要给大哥挡刀。”
林微微面不改色,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父亲不如去问问太虚宗的少宗主,为何要将大哥收入宗门。”
他去问太虚宗的少宗主,说的倒是轻巧他要是现在敢过去问还用得着在家里冲着林微微和林逸朗撒火吗
林微微,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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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是觉得你拜入太虚宗就得意了,你不想想是谁供你吃供你穿让你能活到现在,没有林家你能有现在的风光吗”
如果说林父方才的不满只是因为自己脸面受损,那现在便是打从内心深处对林微微的言行开始愤怒。
他无法接受曾经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林微微变得这么不服管教,更不能接受林微微竟然敢公然忤逆他。
“父亲说的真是对极了,没有林家我确实没有现在的风光。”
林微微忽而露出了一个笑容,反问道∶“那大哥呢,他要是没有我,他能有这样的风光吗”
“说什么翅膀硬了,原来父亲也知道我之前的翅膀是软的,林家培养我,不过便是为了大哥和二哥铺路,既然是把我当做工具来用,那又何必谈那么多的血缘亲情,听的便让人恶心。”
林父被戳到了痛楚,一时间哑口无言,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死死盯着林微微半响,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只是冷笑道∶“好你好得很希望你以后也能有今天这么神气”
“多谢父亲的关怀,我自然好得很,而且往后会比今天来的更好”
林微微沉静地看着林父被气的拂袖而去,脸上丝毫不见半分的慌张。
目睹的全程的林逸朗见状也默默从地上站了起来,自从上次拍卖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再正视林微微。
从前的林微微是林墨的小跟班,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只知道屁颠屁颠跟在林墨的后面给他擦屁股,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林逸朗上下打量着林微微,倒是对她升起了不少的兴趣,意味深长道∶“妹妹,今天真是多谢了。”
林微微抬了抬眼,淡淡道∶“不用谢,只不过是报答前几日那块陨铁而已。”
“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那天就算我不让,父亲也应该会给你的。”
林逸朗叹了口气,温声道∶“你实在不必因此而为我忤逆父亲。”
林微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为你我那是为我自己。”
好东西就摆在那里谁都会抢,只有看着不动的人才是傻瓜。
从前她讨好林墨和林父,为的是求他们能从手指头缝里给她漏出些许的好处,明知道自己得到的不过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可她依旧不敢有所怨言,因为如果不靠着他人,只靠自己她连这点好处都拿不到。
但如今时过境迁,她有实力自己去抢,东西是百分百握在自己手里的,为何还要对他们卑躬屈膝。
他们之间的立场,早就该换换了。
出发当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负责选拔的长老带人前往云
渺城,而护送入选弟子回太虚宗的事便一应交由崔润处理。
晏吟秋本不打算与太虚宗众人同行,可江景鹤执意要跟着她,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师月素虎视眈眈,她想甩都甩不掉,无奈之下也只得勉强同意。
“明明一道传送符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折腾的这么麻烦”
姬隐对江景鹤跟在晏吟秋身边的行为格外不满,直到出发之前都在给晏吟秋不停上着眼药,“我看他就是心怀不轨,怪不得人家都说师出同门,他师尊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一样。”
“秋娘,要不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晏吟秋正饶有兴致抚摸着身旁太虚宗的灵鸟,她的本体是白龙,对普通的灵兽有着天生的血脉压制,因而身形巨大的灵鸟在她的面前依旧像小猫一样乖巧,时不时用头去蹭晏吟秋的掌心。
姬隐黑着脸揪着灵鸟的脖子把它拽了回去,直接把人家的羽毛都揪掉了好几根。
“太虚宗的鸟怎么都这么没素质”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晏吟秋有些头疼,她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不要相信江景鹤。”
姬隐犹豫了一下,忽而伸手攥紧了晏吟秋的衣袖,压低了声音严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江景鹤还是当初拜入仲长芜门下的小弟子,可他早就已经变了。”
“秋娘,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他。”
晏吟秋本以为姬隐这次过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说,没想到翻过来覆过去还是那几句争风吃醋的话。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口答应道∶“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信他。”
姬隐深深望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更为复杂,他知道晏吟秋并没有把自己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是有的话他却不能不去提醒。
“天有九重天,地有九重地”
晏吟秋闻言一怔,忽而抬眼问道∶“你说什么”
“天有九重天,地有九重地,九重即九幽。”
姬隐握住了晏吟秋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仿佛都没有人的温度和气息,让晏吟秋下意识打了寒颤。
可是这一次姬隐却没有松开,他凝视着晏吟秋,那张与仲长芜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容在秋日柔和的日光下依旧泛着淡淡的冷意,“这是九重楼禁地石碑上刻着的一句话。”
晏吟秋面上划过一丝深思,试探性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秋夫人,姬公子。”
一道温和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景鹤唇畔噙着淡淡的笑容,仔细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了晏吟秋的身上,这才转头去看姬隐,无辜道∶“姬公子和秋夫人在聊什么呢,我是不是不小心打扰到你们了。”
“也没聊什么。”
姬隐盯着江景鹤的动作,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字一顿道∶“就是说了你几句坏
话。”
江景鹤脸上神色一僵,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晏吟秋,可晏吟秋却只是嗔怪地看了姬隐一眼,不痛不痒道∶“姬隐,不许欺负小孩。”
“好的。”
姬隐闻言立马乖巧点头,笑意吟吟对江景鹤道∶“不好意思啊少宗主,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江景鹤隐约察觉到晏吟秋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从前他示弱晏吟秋必会心软,可今日却突然开始偏帮着别人。
他甚至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十有八九是姬隐动的手脚。
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很快晏吟秋就要和他一同回太虚宗了,到时候他们朝夕相处,再多的嫌隙也能化解。
至于姬隐
那就是一个只知道卖力干活的驴,晏吟秋说几句好话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根本不足为惧。
江景鹤在心里默默自我安慰,看姬隐的眼神终于顺眼了些,甚至隐约带上了些许的同情。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含笑对晏吟秋道∶“秋夫人,我们该走了。”
晏吟秋微微点头,又抬眼看向姬隐,出声问道∶“崔沁那里”
姬隐无比流畅地接过了晏吟秋的话头,“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剩下的我等你消息。”
晏吟秋终于满意,一旁的江景鹤与姬隐还在用眼神刀光剑影,可她对此却熟视无睹,甚至乐见其成。
就该是这样才好,只要两方平衡有所压制,她就不会引火烧身。
太虚宗与东云仙山相距本就算不得太远,再加上灵鸟一日千里,不出半日便到达了目的地
太虚宗众人早早就收到了消息,长老们不约而同地寻了借口闭门不出,反倒是弟子们翘首以待,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传闻中的首座夫人,只可惜从天亮等到天黑,愣是半个人影都没能瞧见。
崔润本该带几位新入门的弟子去住处,但他远远瞧见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郁芸师姐。”
“原来是崔师弟。”
郁芸闻声转过身来,眉目婉约秀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你们这么快就从苍岚城回来了,江师兄和晏夫人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崔润温声回答道∶“少宗主和晏夫人直接去了奎黎峰。”
“也是,这里人太多了,总让人不太自在。”
郁芸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柔柔一笑,“那些是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吗”
“是,我正要带他们去各自的住处。”
郁芸是长老郁承的独女,是太虚宗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哪怕是不熟的人也会热心帮忙,闻言立马提议道∶“忙了这么长时间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他们交给我来带就好。”
崔润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这怎么好麻烦郁师姐”
“没关系。”
郁芸笑了笑,声音中带着隐隐的雀跃,“你知道的,我很喜欢和师弟师妹们相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