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妈妈, 许呦呦出了火车站,就准备坐公交车回家属院,但是等公交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来, 很久没有去看爸爸了。
想了想,还是去了爸爸的单位。
许怀安听到有人来找他的时候,从楼上窗户往大门口那里看了一眼, 发现是呦呦,肚子已经很大,想了一会,到底让助理去把她带了进来。
许呦呦看到爸爸的助理小徐, 以为又是来劝她离开的, 没想到会把她带到爸爸的办公室去。
这是爸妈离婚以后, 她第一回进外文出版社的大门。
把人带到,助理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就出去了。
许呦呦喊了一声“爸”
许怀安点点头, “你身子这么重了, 怎么还往外跑”
“爸,我今天把妈妈送上了火车,她被下放到杭城的农场了,说是三年。”许呦呦木木地陈述了一遍, 说完以后, 看了眼爸爸,见他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 忍不住问道“爸,你都知道”
许怀安点头,“你舅舅前两天来找过我, 希望我给你妈妈办个病历。”
这事,舅舅没和她说,但是妈妈今天还是走了,说明爸爸并没有帮忙。
沉默了一会,许呦呦又问道“爸,我听小华说,你有意组建新的家庭”
许怀安望了眼对面的女儿,点了点头道“是”
“祝贺爸爸”许呦呦没想到这事是真的,一时心里闷闷的,又觉得这时候冷场不好,挤出了四个字来。
她觉得再待下去,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起身告辞。
许怀安也没有挽留,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叮嘱了一句“多注意休息,生产的事也要提前安排好,如果庆军不在家的话,就及早找人帮忙,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想了想,又道“孩子虽然重要,你自己也很重要,万事当以自己为先,这是做父母的一点私心。”
最后一句话,让许呦呦瞬时红了眼眶,“好”没敢再抬头看爸爸,飞快地转身走了。
等小徐送她到了门口,许呦呦和他道“徐同志,我爸爸结婚的时候,麻烦你转告我一声,我想给他送一份贺礼。”
小徐有点懵,他压根不知道这事,还是点头应了。
许呦呦说了自己现在住的地址,就走了。许是今天情绪波动过大,等下了公交,她明显觉得肚子发紧,一阵阵地像是下坠一样的,立时一步路都不敢走,扶着公交站台旁边的一棵树,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里离空军大院,只有几米的路了。
对面的卫沁雪一出门就看到了她,见她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立即走了过来,喊了一声“许同志,是身上不舒服吗”
许呦呦见是她,点点头道“嗯,肚子有点发紧,不敢走了。”
“吴连长在不在部队啊我去帮你把人喊过来。”
许呦呦摇摇头道“他不在,出任务去了。”
“那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喊人来,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卫沁雪就带了两个士兵过来,还有一副担架,把人送到了空军附属医院去,一番检查后,医生说有早产的迹象,把许呦呦留下来住院了。
卫沁雪有些为难地道“许同志,吴连长不在,不然我去和你家人说声,让他们来照顾你几天”
许呦呦摇头道“我妈不在京市,麻烦你去和刘营长家的嫂子说声,让她过来一趟。”
“哎,好”
卫沁雪转身就去给她传话了,等到了刘营长家,把事情和刘家嫂子吴雪怡一说,吴雪怡惊得张大了嘴,“这怎么又出事了啊,行,行,我现在就去看看,谢谢卫同志啊”
吴雪怡收了一点东西,就准备去医院,刘营长问她道“这许同志也是奇怪,怎么每次住院,都麻烦你啊她家不是京市的吗”
吴雪怡道“她妈妈身体不好,没法子照顾她。”
刘营长皱眉道“不是啊,先前她妈妈来过一次,我见过,看着挺精神的,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说到这里,望着自个媳妇道“别是舍不得辛苦自个妈妈,看你好说话,就麻烦你吧”
吴雪怡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丈夫,“你怎么会这么想呦呦人还挺好的。”
刘营长“嗤”了一声道“好什么好大家都说她爱虚荣,说大话,死要面子,也就是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是个傻大姐呢”
吴雪怡听他话中有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呦呦干了啥你们这么编排她”
刘营长想了想,和妻子道“还真不是我们编排,这话是从顾大姐那里传出来的,有次小钱去顾大姐家送东西,听到顾大姐打电话,正说起许同志来。”
吴雪怡道“这小钱嘴巴也真不紧,怎么什么事都往外传”
“是先前,我们聊起来目前的几个副连长,谁能往上走一步,小钱才私下和我说的,说屈团长那边怕是会对庆军的事,格外斟酌一下。这个事,我和你嘀咕两句,你别往外说。”
吴雪怡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你的意思,呦呦还阻了庆军的前途不至于吧庆军父母都是部队里的,这样的背景,还能让呦呦连累到前途了呦呦做了什么”
刘营长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下半年,按照正常情况,庆军是能升到正连长的位置了,但是毫无动静。他媳妇就要临产了,部队里本来会照顾一点,到他这,倒像是反过来一样,你看他这段时间门,出去执行多少趟任务了”
吴雪怡嘀咕道“我就说嘛,呦呦怀相又不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庆军怎么也不申请少出去”
刘营长低声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在外头露了口风,庆军人挺实诚的,遇到这么个事,大概也是烦心的很。”
吴雪怡点点头,带着一桶奶粉、两瓶罐头,并一个饭盒和热水壶就去了附属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许呦呦,微微叹道“庆军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喊我们去跑腿就好,怎么还自己出去呢这次要不是遇到小卫同志,除了事可怎么办”
许呦呦轻声道“有点想我爸了,跑去他单位了,吴姐,你知道的,我爸妈离婚后,我也不好多去打扰他。”
吴雪怡微微叹了一声“别多想,好好养着,不然庆军在外头出任务都不安心。对了,呦呦,你这情况,庆军不能向部队里打申请,这段时间门尽量在京市内待着吗”
许呦呦苦笑道“他们是人民子弟兵。”
吴雪怡原本想说,部队里会体谅的,但是见许呦呦一点愿意吐露口风的样子,也没有多说,只挑了吃穿方面叮嘱了些。
等她说完,许呦呦道“嫂子,我已经麻烦你好几次了,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陪床了,嫂子,你帮我在家属院里问问,哪家有家属有空来医院陪护,我一天开6毛钱的工资。”
吴雪怡道“那我回头问问,应该是有人愿意的,要是合适的话,你也可以考虑后面坐月子请她帮忙,不然喊你妈妈来”最后一句,吴雪怡有试探的意思。
许呦呦听到妈妈,眼皮一跳,“我妈离开京市了。”
吴雪怡有些吃惊地道“你这情况,你妈妈还离开京市,就是身体不好,坐在那里帮你看着孩子也好的啊”
许呦呦张了张嘴,到底没勇气说,她妈妈被下放到农场的事。
下放倒是常见,但是因为作风问题而下放,许呦呦想想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十月的最后一天,许小华和郑楠一起去给吉省糖厂的艾大姐寄信,把最终的淀粉糖浆的配比数据寄了过去。
郑楠笑道“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试验,但是咱们这么循序渐进地弄出来,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除了厂里的硬性要求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她自己一个人试验,这是第一次,她有一点团队试验的感觉。
小华笑道“楠姐,还是谢谢你愿意带我,不然我这个门外汉,连淀粉糖浆是什么都不知道。”
郑楠道“咱们这是互相学习。”正说着,见程斌像是要过来,立即和小华打了个招呼,就骑车走了。
程斌是和小邢一起过来的,小邢手上还拿着一封信,和许小华道“许同志,原来你在这啊,我刚去你们科室送信,没找到你人。”说着,把信递了过去。
许小华接过来,一眼就瞥到了信封上的“安城”两个字,知道这怕是徐庆元妈妈寄来的,心里顿时有点不好的预感,和小邢道了谢,也准备回家去。
不想,程斌喊住她道“小华,刚才郑楠是看到了我,才跑得那么快吧”话音里还有些苦涩。
许小华摇头道“这我不清楚,楠姐说她急着回家,就先走了。”
程斌有些丧气地道“看来,我真是一点戏都没有了,我这都追了大半年了,郑同志看到我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先前我俩见面还能聊上一两句呢”
许小华惦记着信,也没心思和他多聊,只道“不然,你多看看别处的风景这事也是讲缘分的,强求不得。”
程斌叹道“行吧,我试试。”
许小华点点头,就先走了。一到家,就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小华,冒昧打扰你,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来信,希望不会引起你的反感。”
看到这一句,许小华心里微微有些讶异,卢姨这次怎么会这么客气
在往下看,“小华,前次的事,我向你表示歉意,我确实有些心思。但是这次,单纯只是作为庆元的母亲给你来信。
我和庆元爸爸的离婚手续,已经办了下来,或许不久以后,我就要再婚了。这件事,是我自己自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心里也会有些矛盾,觉得对不住庆元和他爸爸。但是庆元爸爸出事,我受到的影响最大,单位里隔三差五地找我谈话,要我表态划清界限,正常的工作,也因为庆元爸爸的缘故,而受到很多质疑和为难。
我不是一个能抗压的女人,每次家里来人问我情况的时候,我心里都有些紧张和恐慌,生怕他们又看到了什么材料,给我也戴了帽子。
你们都觉得,佑川在边疆,怕是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我有时候觉得,佑川那边已然是石头落地了,而我呢,却时刻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横祸飞来。
这些,我都没有和庆元提过。如今,和你略提两句,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只是陈述我做这个选择的原因。我最觉得对不起的是庆元,他小时候,因为我们照顾不周,被人贩子掳了去,隔了一个多月回来,是躺在家门口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其间门遭遇了什么,这么些年,我都没有勇气去问。
我对这个儿子的期待很大,可能是他从小就展现了极为聪慧的一面,所以一开始,家里为你俩定下婚约,我是不满意的。
不满意的原因,现在想来,也是有些可笑,因为你读书少。但是如今看来,他或许并不在乎未来伴侣的履历,而更在乎她的品性。我想,或许佑川这个时候也有些许后悔。
作为母亲,我希望庆元以后的人生能够平顺、幸福,也希望你们俩能携手共进,比我和佑川做得好些,我不是一个好的榜样。
贸然给你写信,是有些突兀的,拉拉杂杂地说了许多,我也说不清我的重点在哪里,或许在这样一个沉寂的晚上,回想今天拿到的离婚证,纷杂的思绪,迫使我写下了这封信。最后,烦请你转告庆元一声,我和他爸离婚了。”
落款是“卢源”。
许小华把信看完,久久没有回神,对这封信感到意外,对卢源的坦诚也感到意外。
她知道,卢源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儿子,她不仅离婚了,不久以后还要再婚。但是庆元哥,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卢源或许觉得,应该知会儿子一声。
这时候,忽听奶奶在外面喊她出来吃饭,许小华忙应了一声,就把信收好,放到了抽屉里。
她一出房间门,沈凤仪就发现她脸色不对,温声问道“小华,怎么了是单位里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今儿孙女一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房间门去,沈凤仪心里已然嘀咕了好一会儿。
就见孙女摇头道“奶奶,不是,我今天又收到了卢姨的一封信,说是和徐伯伯的离婚手续已经办下来了,不久不久以后,或许会再婚,她可能自己没有勇气说,让我转告庆元哥,我就是觉得有些唏嘘。”
沈凤仪叹道“这种事也是常见的,作为佑川的家属,卢源承受的压力怕是也不小。但是她要是就这么仓促地再婚,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能理解卢源离婚,却无法理解卢源这么快就要再婚。
离婚尚可以说是形势所迫,是一个人在危险的情况下,选择自保的一种行为,但是再婚,却已然是忘记了前头这个人,完全接纳一个新人了。
不说庆元,就是她这个外人,都有些想不明白,卢源是怎么想的
小华问道“奶奶,这事我要不要和庆元哥说啊”
沈凤仪愣了一下道“说吧,庆元怕是也有心理准备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
“ 哎,好”许小华觉得,她再怎么转述,可能话语上都有些偏颇,等周末庆元哥过来的时候,把这封信拿出来给他看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