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水镜转头的瞬间,虚拢在她腰肢四周的手臂忽然勒紧。五条悟卡着清水镜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一下,像是抱小孩一般,他将清水镜单臂抱起。
仰头看了一眼清水镜的表情,五条悟看向楼道的另一侧,“杰这是说什么话嘛,我和小镜怎么会打起来呢”
夏油杰站在原地,低低的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到达了前所未有高度,视野都变得开阔了许多,清水镜坐在五条悟的手臂上,为了维持平衡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使两个人看起来更加亲密,她深色的裙摆叠在五条悟的手臂上,几乎与他的制服外套融为一体。垂下的黑发有几缕混进了五条悟的白发之中,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界限。
随着五条悟转过整个身子的动作,两个人一起面向了夏油杰。
啊,这样看起来的话,还真是般配呢。
金属打火机的盖子扣上又被掀开,幽微的火苗摇曳着亮起又熄灭,映在夏油杰的双瞳之中。
他站在黑暗里,阴影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
金属碰撞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夏油杰没再点燃火苗。他将打火机装回了裤子的口袋,拎着手里的东西走进了那一小片月光之下。
离得近了一些,清水镜终于看清了他手里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闭了闭眼,感觉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不止是清水镜,五条悟也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落在夏油杰的身上,上次在车上亲吻清水镜之前产生的那种感觉再次浮现。
三人在月色的中央相逢,交错的却只有两道视线。
涌动的云层堆叠在一处逐渐将明月遮蔽,月色太晦暗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绪很容易在这种时候疯长。
五条悟停在夏油杰的身侧,伸手去接夏油杰手中属于清水镜的鞋,“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呢。”
另一端增加了相对的力道,但夏油杰没有马上松手。
明明言辞非常正常,但语气里却透出一股遗憾的味道来,夏油杰微笑,“悟忘记了,所以我只好送过来。”
在遗憾什么呢这家伙。
遗憾没有看到她和五条悟打起来吗
蛮记仇的嘛,不就是给了他一拳。
落在栏杆外的视线收回,清水镜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种诡异气氛和对话。
悬空的小腿荡了两下,清水镜蓄足了力气,直接踢飞了刚刚接到五条悟手中的鞋子。
不远处传来鞋子落地的声音,她从五条悟的手臂上翻身而下。清水镜谁也没看。脚下的地面冰凉,她跃出两步俯身捡起了鞋子,但却没有穿。
她的速度很快,拎着鞋子直接跑开了。
黑色的长发像是一团缭绕的云雾,卷着它的主人消失在阴影之中。
月色完全消失,乌云蔽日。
夏油杰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发出一声感慨,“明天可能会是个坏天气呢,悟。”
楼道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清水镜的痕迹,五条悟也转头看了一眼栏杆之外。他把手臂搭在夏油杰的肩头上,打了个哈欠,“坏天气也得出任务哦,杰。”
离开之前,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响。
闪电撕裂整个天空,雷鸣声滚滚而来,滂沱的大雨敲击着车顶。雨珠从玻璃上滚落,交错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的景象。
清水镜坐在后座上,翻阅着手机里关于这次任务的资料。本来应该是跟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来的,但是他们昨晚突然有紧急任务,所以只能她自己先去。
手机屏上显示的内容一直是同一页,清水镜看着咒术介绍那一栏,有点出神。
特级咒灵逆转的咒术非常特殊,可以逆转过去和现在,将两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调换过来。
是相当危险的已经生出自主意识的咒灵呢,和人类一样狡猾。
清水镜退出资料页面,翻出了五条悟的号码。
即使是在荒郊野岭的废弃工厂里,监督辅助还是尽职尽责的布置好了帐。
清水镜合上手机,撑着伞走进了帐里。
破旧的铁皮楼梯每踩一脚都嘎吱作响。不知道是哪里在漏雨,已经进到工厂内部了还是会被水珠砸到。
闪电把室内照亮了一瞬,四周只有暴雨的声音。
清水镜站在楼梯口,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她把举起的伞垂下,再抬起时伞已经变成了一柄武士刀。
从这一刻起,整间工厂似乎变成了独立的时空,外面的风暴全都远去。
楼梯扶手上落满了灰尘,滴水的声音在幽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向上,残存的咒力残秽也越来越多。被注视的感觉比刚才强烈了无数倍,清水镜拾阶而上,刀刃和台阶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噪音。
隐约有指针转动的声音。
清水镜跑了起来,即将到达楼梯的顶端时忽然撑着扶手翻到了方才经过的那一层。锈透了的栏杆无法承受任何重量,随着她的身形从缝隙里坠落。
她刚刚站过的地方被一根指针形状的巨大金属捅了个窟窿,指针穿过破洞朝着她钉来。
已到眼前之时,一根指针变成了无数根,铺天盖地的朝着她落下。
清水镜握着刀柄将雨点般密集的指针尽数打开。被甩向其他方向的指针坚硬地刺进墙壁,楼梯被撞得像个筛子。
四肢都僵硬了起来,清水镜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好像变慢了很多。
血液在血管中缓缓流淌,空气都变得滞涩,水滴落下的轨迹被拉得无限长。
清水镜向上跃起的时候骨头发出错位般咔吧的脆响,她踩上卡在墙壁上的巨大指针。
指针落下的速度很快,清水镜来不及移动,横起手中的武士刀后将这枚指针甩了回去。
一截毁坏的楼梯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清水镜迅速反身,从指针上跳了下去。
再次回到了第一层。
楼梯前立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她扑过来的时候伸手卡住了她的脖颈,重重地将清水镜摁进了水泥地里。
喉咙一片腥甜,清水镜掌心的武士刀反手时已是一柄匕首,从对方的腹部抽出后又迅速穿透这人的后腰。
本应是她被人摁在地上的事态成了她将敌人困在自己身上。
在半透明身躯之上,浮动着无数与清水镜手中一模一样的匕首。随着匕首靠得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慢。
清水镜一条胳膊箍着对方的腰,一条胳膊反手借力迅速将两人的身体位置调换。匕首碎了满地,残片直接消失在地面上。
闪电的冷白色光芒照亮了两个人,残缺的楼梯扶手锈迹斑斑,裸露的钢筋上沾满了红褐色的液体。
这张半透明的脸是一只巨大的表盘,指针只颤动了一下就被清水镜强制摁停。
“不会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意图吧。”清水镜捏着那枚指针,开始慢慢拨动,“好好看看,这里还是你的地盘吗”
她能构造的,可不是只有武士刀之类的小玩意儿。从清水镜踏进这座废弃工厂开始,她就重新构造了这里的一切。
黑色的指针往回拨动了五格,工厂的大门被炸开。
身下的咒灵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小孩儿,腔调还有几分稚嫩。明明被清水镜压在身下,却也没有反抗,“你是故意的。”
清水镜挑眉,“下次有人要往你的圈套里钻,劝你最好不要疑神疑鬼。”
真是的,现在的咒灵。
五条悟都来了,差点就晚了一步。
指针定格,眩晕感席卷全身。清水镜的余光瞥到了两道身影,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头,但没有捉住她。
耳鸣声太重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整个身体坠入虚空之中,清水镜知道,成了。
树影斑驳,蝉鸣声阵阵。
有人晃动着清水镜的肩膀,试图将她从睡梦中叫醒。眼睫交叠,清水镜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
叫醒她的人站在她的身侧,刚开始进入变声期的少年音还透着点青涩感,但语气已经是相当熟练的嘲笑,“小镜,你真是在哪里都能睡着。”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清水镜微微眯着眼坐起了身。
刚进入少年时期不久,眼前的人就已经长得很高了。她仰头对上对方蓝色琉璃球一般纯净的双眼,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小悟。”
五条悟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不太自然地错开了视线。他在清水镜身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生病啊,那镜在说什么胡话啊,上午才刚见过吧。不是说好会来陪我上课的吗,为什么在这里偷懒”
很青涩嘛,不管是这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还是有些虚张声势的语气,小时候的六眼有这么容易害羞吗
清水镜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她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五条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阳光下五条悟的眼睛如水洗过的碧空一般清澈透亮,光华流转的蓝瞳里映着清水镜开始慢慢抽条的身型,他说的非常笃定“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镜,对吗”
跨越数年的时空,已经成长的六眼抱着怀里的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靠在他怀中的清水镜开始慢慢缩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