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于新城区那块饼,宋家是真的想要往嘴巴里吞。
老实说,启明其实配不上那样动辄千百万的委托,只是宋知白在宋氏时不是没有接手过一些国家级项目的先例,以至于宋父胃口被养大了许多,连着几天都派人往宋青平办公室送资料。
不难看出,他是把所有曾经投注在宋知白的厚望重新寄托在宋青平身上。
商场里浮沉的老东西们有着最锱铢必较的心肠,把亲情爱情全部明码标价,按照能获得的利益进行分配,而宋青平对此心知肚明,一一笑纳。
没办法,他被宋父看重过一次,真切地享受到了一次宋家儿子的待遇,就不自觉地开始期望第二次、第三次。
接到宋父资料的第五天,宋青平带着宋云白去参加了个政府开展的讲座。
主题关于新城区规划的各个方面产业,不止他们,所有有意投标的公司们都会去,那本身就算是官方给大家的相互了解渠道。
在门口登记信息时,宋云白看到相似的名字,还愣了一下,“哥,你真好,还给我也弄了个专属位置”
话说到一半,突转直下,“怎么是宋知白”
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是钢笔,宋青平闻言笔尖一错,大滴的墨弄脏了登记表,他定睛一看,果然是宋知白。
名字所处的位置还很不错,周边区域里要么是商业大鳄,要么是业内金手。
其实宋青平的排次也在很好的地方,不像跟着一起来的宋云白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个小方块算是代号。
但他能坐在那里,是借用了刘云天的关系。
这给宋青平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以为宋知白离开宋家,被宋家厌弃后,会过得糟糕而落魄,即使偶尔被提起,也不会真正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就像大街上平庸无能颜色苍白的路人甲们一样,和他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踮起脚也够不上他所处的环境和阶级。
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瞧起来还过得很不错呢。
宋云白却不觉得多稀奇“应该又是跟着谁来上班吧。”
他嫌弃地嘁了一声,“连他都要,那种没眼光的公司肯定没什么用的。”
宋青平没吭声,讲座被安置在市中心一个百人会馆,装潢得富丽堂皇,他一眼都没看进去,等在楼上楼下转了两圈也没看到宋知白,见那个没有人坐的座位上很快填补上并不相识的面孔,心才略微定下来。
等一场小场讲座结束开始休息时间,终于开始放心做正事。
几分钟前的学术论坛早已剥下正经的包装,变幻成灯红酒绿的交际场,场上人们像游鱼一样在缤纷的灯光下游走,宋青平目光一扫,就锁定了角落里一道挺拔温润的身影。
是沈宁,一笔值千金的帝王级设计大师。
他周边已经站了一群人,宋青平远远地看着那人唇角柔软的笑意,有了几分底气,但才走近,就模模糊糊地听到类似“宋知白”的字
样。
是听错了吗
这个名字并不算大众,今天出现的频率也实在太高。
宋青平脸上笑意僵了僵,深吸一口气,“沈老师您好,我是”
自我介绍还没有开始,旁边助理打扮的人就连忙过来把他挡住,“不好意思先生,请您站远一点。”
宋青平往后退了两步,“我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助理摇头,严肃地制止道“如果您想要见沈先生,请和工作人员联系,这是名片。”
宋青平没有放弃,沈宁是他在一众设计师中挑出来的最佳合伙人,除去强而有力的地位和背景,更重要的是原生家庭背景薄弱,亲缘淡薄,年少时受过欺凌,落寞孤独,这样的人一旦不论是做朋友还是怎样,都会全心全意地帮衬自己。
他应该和他很有共鸣,只是欠缺一个认识的机会而已。
宋青平递出名片,快步走上去殷切道“沈老师,请您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只要五分钟,我相信您会改变主意的,我们宋氏启明集团”
残存着柔软的视线在自己递过去的名片上一扫而过,宋青平确定沈宁在听到“宋氏启明”四个字时停顿了一下,但还来不及高兴,男人就避开他,语气冷淡得连礼貌都很难说得上,“不好意思,借过。”
旁边簇拥过来的公司代表们忍不住发出嗤笑声。
眼看着沈宁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宋青平模模糊糊地怀疑,沈宁是去找宋知白了。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还是忍不住求证地问宋云白,“宋知白认识沈宁吗”
宋云白失笑,“你想多了,怎么可能啊,沈宁什么身份,宋知白就是个书呆子,他身边没哪个人我是不认识的。”
说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仍包扎着的胸口。
宋云白脸都涨红了,“你不信,我们找人查查,或者看一眼不就行了”
宋云白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宋青平应了一声就跟上去,是真要眼见为实的架势。
宋知白是要去讲座的,不是每个设计师都有建筑方面的经验,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好的机会。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参与,但也没彻底决定放弃。
只是去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眼看着星警将不远处的飞行器残骸搬走,宋知白又收到一条沈宁发来的消息,他回复道“辛苦你了,我听得很清楚。”
沈宁“举手之劳而已,学长太客气。”
沈宁“晚上还有别的事吗结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沈宁“其实我可以去接你,现在距离下一场讲座还有半个小时。”
宋知白拍了一张车窗外疾行的风景,“真的很快就到了,一会儿见就好。”
讲座时幸亏沈宁全程和他保持联系,才让他没有错过自己想了解的内容,只这一点,宋知白就已经很感谢了,怎么可能还要麻烦他来接
自己。
前路非常顺畅,到了展厅,宋知白原先的位置被占了,他拒绝了和沈宁一起坐在包厢里的邀请,和连祁一起坐到最后面旁观的席位上。
本作者许夷光提醒您最全的穿成假少爷后,我娶大佬当老婆了尽在,域名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宋知白总觉得沈宁对他好得有点过头。
剩下的讲座很快就结束了。
沈宁是特邀人员,被几个专家围着一时出不来,宋知白和连祁则在外面等他。
但在要等的人出现之前,宋知白先看到了一个肩膀略有佝偻,脸颊上大片伤疤的年轻人。
宋知白顿了一下,手里拿着的卡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认识他,甚至印象深刻,因为他脸上的伤疤是被宋云白烫出来的,彼时他作为宋云白的家长去赔礼道歉过,后来还找上门想带他去外星球看医生,可不论是在那个简陋空荡的家里,还是学校里都没有找到人。
老师说他已经退学,赔偿的钱也全被父母拿走了。
但比在这里遇到他这个更令人惊讶的是,宋知白发现在原书里,有他的剧情一个和主角对抗着,最终半路夭折的机甲天才。
这个年轻人被宋云白毁掉了脸,因为一个出色的发明拒绝了主角攻的招安,还被“宠弟”的宋青平指控要报复宋云白未遂,丢进牢笼里关了十年。
出狱后,他数次想要开创自己的公司都因为和主角攻受对立而破产,穷困潦倒的他没有放弃过挣扎,也没有归顺主角攻受,最后在一次病中,倒在宋氏门前再没有醒来。而他一生里所创造出来的成果全被赔偿给宋氏,他最好的发现直接推动整个机甲行业往前走十年,却作为宋青平嫁给主角攻的随礼。
这是书里很多对照组炮灰中的一个。
宋知白觉得这个结局比他的麻袋在水里飘啊飘还要凄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年轻人艰难地拎着大包,神情像一把痛苦的火。
书里提过一嘴,他现在在一个小工作室打杂,被欺负得很惨,研究里所有的署名权被抢走,还因为没有钱去卖血感染了重病,溃烂到最后只能用组装的机械手臂。
宋知白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他很少利用原书的剧情做什么,不是不想做,是不敢。
毕竟上一次还浑水摸鱼地想捡一把原书主角不需要的保护伞,结果就捡到了连祁。
宋知白怀疑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故事有什么限制,或者原书有很多东西没有写出来,这位机甲师好歹也是剧情里排得上名字的人物,要是这次贸然帮忙又惹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可看着那双底色灰暗,但仍如同漆黑夜空一样闪烁着星点的眼睛,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连祁走了几步,注意到人没有跟上来,问“你在看什么”
宋知白站在原地没动,“看一个很厉害的人。”
连祁“很厉害多厉害”
宋知白认真地回答“处于逆境中从来没有低下过头,他很坚韧我很敬佩他。”
连祁记得,上一
次宋知白用这种小矫情的形容词,夸的人还是自己。
他语调不自觉地一转“敬佩”
宋知白“嗯。”
敬佩不在于那份寻常人难以触碰的天赋,而是虽然短暂的,但仍旧拼搏的、并不屈服的一生。
宋知白知道自己性格太过平和,做事难免有失锋芒,比如现在谁要和他对着吵一架怎样,他内化过度的礼貌和道德会让他连一句脏话都很难骂出口。
再比如他真的讨厌给宋云白收拾烂摊子,不喜欢顾文轩,忌惮甩不开的连祁,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很少去争抢什么的涓涓细流,对炸裂迸射的火花难免产生向往。
宋知白以为连祁接下来会问为什么敬佩。
结果连祁张嘴就是“算是偶像吗你还敬佩哪些人”
这位上将大人平常时不论说什么,调调要么是“爷看你是垃圾”,要么是“爷看包括你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他问得实在太理所应当,加上宋知白注意力一直在另一边落魄的设计师身上,认真地报出几个名字才察觉不对。
再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连祁薄薄的嘴唇不爽地抿着,脸色已经开始发黑。
宋知白后脖颈凉飕飕的,抢在对方开口前补充道,“当然,还有连祁。”
连祁锋利的眼皮掀起,阴恻恻地点评,“偶像还挺多。”
宋知白找补“但我最喜欢连祁。”
接着又复述了很多连祁的战功及勋章,求生欲之强烈,手指在星脑上都几乎敲成残影。
连祁不置可否地听着,好半会儿才移开眼,凉凉地哼了一声。
哼完了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宋知白敬佩谁,把谁看作偶像关他毛事。
但耳边长而不断的机械音还在不断地述说着那些丰功伟绩,别人都干巴巴报个名字,只有他还附带一串串事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