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派大佬的心思一向很难琢磨,宋知白不知道连祁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连祁为什么突然又不生气了。
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地哄人,哄完了才注意到那个早已经忘了名字的年轻人先是跟在几辆飞行器后面,又转而走向悬浮公交的站台,瘦脱了形的身影渐渐远去。
眼看着那人离开,就好像看到对方悲惨的一生在面前徐徐展开。
宋知白不自觉地跟上去两步,又顿住。
连祁站在一旁,关切发问“你又在看什么偶像满地爬”
宋知白摇头,视线被迫回到连祁身上,方才宴会厅里也有准备食物,这人吃了全程,唇角还有一星点没有抹去的奶油。
连祁在家时餐餐不落,还总跟着外出吃糕点,可能是高热量的食物吃多了,近来脸颊上多出一些肉,轮廓气质瞧着温和许多,以至那双清浅的眸色看人时虽然依旧冷漠凛然,却让宋知白不再那么害怕被凝视。
甚至觉得连祁穿着他的毛绒外套比那些衍生周边上清一色的半永久军装更合适,乍一看还莫名还带了点母性的光辉。
在某种奇怪的倾诉欲促使下,宋知白忍不住问,“如果你要帮一个人,但可能因此承担一些后果,你愿意吗”
连祁“什么后果”
宋知白“不知道。”
连祁嗤了一声,“不知道那管他个屁,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看我心情。”
得,温和什么的都是假象。
一说话,那股子唯我独尊的霸气又全方位泄露出来。
宋知白习惯性地避其锋芒,又问“那如果后果承担不了呢”
依旧是很连祁的回答,全世界没有什么事能打倒他的架势,“没什么是我不能承担的,不过你的话,就”
宋知白一时无言以对。
他循规蹈矩地长大,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环境能长出这样的连祁,野蛮又张狂。
可突然又想到刘达。
那个在医院里碰到的,大口大口抽着烟的前同事。
据宋知白所知,他的妻子快要去世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对方就会成为自己工作室里的一员。
对刘达,他没怎么犹豫就橄榄枝,是因为对方在原书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可最大的害,已经在身边了呢
宋知白忽地想到。
他把整本书剧情翻来覆去地倒了两遍,与没找到比被迫捡到连祁更可怕的后果,于是顺利想开,“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连祁不置可否。
这人胆子大得很,都能当街亲他海报了,还怕什么。
连祁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边继续等沈宁,根本没把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放在心上。
托了咖啡厅的福,他对这个总是和宋知白一起上班的人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几日不见,还会略感到期待。
因为那人总是会
和宋知白聊很久,自己吃食物的时间就会多很多。
正等着呢,宋知白的脚步声就突然远了。
连祁“”
连祁跟了两步,“等等,你去哪里”
脚步声急匆匆地又近了,熟悉的机械音却没有出现。
只有突然被迫的奔跑以及从耳边吹过的风,这一回,是宋知白拽着他的袖子,朝着未知的前方冲去。
五楼很高,但也足以宋青平看清楚宋知白旁边那人的模样。
如今只要不伤到骨头,一般的修复手术都可以做得很完美,不是穷人,就绝对不会顶着那么一张瞧着就很扭曲失败的脸。
所以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由此可见宋知白过得也不怎样。
确定宋知白和沈宁没有关系,他就准备走开。
要知道除了沈宁,后面还有不少业内大人物在和工作人员们攀谈彼此交换消息,速度快一点,说不定就能多把握住一点商业关系。
可叫了两声,宋云白都没有动。
宋青平“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顺着宋云白的视线看过去,疑惑,“你认识他”
宋云白咬着牙,“我说了,他身边的人我都认识,那人我还收拾过呢,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私生子。”
宋青平垂眼,“所以你要下去找哥哥吗”
宋云白反应很大,“别喊他哥哥,恶心,他不是我们家的人。”
宋云白一直都很讨厌宋知白,学校里老师们拿宋知白来鞭策他,家里宋知白还严格地管教他,而那是他最最讨厌宋知白的一次。
也是宋知白第一次对他那么凶。
可归根结底,不过是动手解决了个看不顺眼的人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爸妈都说算了没什么,只宋知白还不松口,非逼着他上门道歉。
要不是那私生子提前走了,自己就真的去丢人了。
但后面宋知白也没把这件事轻轻揭过,还总是用很失望的眼神看他。
宋云白越想越生气,是说呢,宋知白还跟那人混在一起,赝品不愧是赝品,就喜欢和废物混在一起。
宋青平有点急,但依旧温温和和的,“那云白,我们先”
宋云白“我们先下去吧。”
这是宋知白离家之后,宋青平和宋云白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见到他。
宋知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配着干净利落的头发看起来依旧光鲜明朗,也是下楼了,宋青平才注意到在不远处树下还站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就无端让人想要退缩。
应该是个路人吧。
宋青平没有多看,和宋云白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两个人谁也没停下,只是突然的,宋云白出声道“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青平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宋青平笑起来,“傻,不对你好对谁好。”
宋云白站定了,“青平哥哥,你这些年过得肯定很辛苦,我们会好好补偿你的。”
宋青平起初还有些感动,但很快明白过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笑意渐渐变了质,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是糟糕。
而宋云白浑然没发觉似的,继续说妈妈说我们家以前一直都只有一个孩子,以后就只有两个孩子,一些歪瓜裂枣不可能进我们家。”
这句话并不算长,但宋云白肋骨伤还没好全,故意大声说完后,胸口就疼得泛出细碎的疼,像是一把尖锐的锥子顺着骨裂的地方用劲凿进去。
他确实是故意说给宋知白听的。
他还知道,宋知白肯定听见了,也看到自己了。
宋云白下颌微扬地回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等着什么可以是被刺痛的表情,可以是追悔莫及想要挽回的祈求,也可以是一句反驳和怒骂。
但宋知白一句话也没说,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旁边刚刚经过的不是什么养了十几年的亲弟,而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连祁被宋知白拖着跑了一段路,追上后旁听了一段对话,才知道宋知白急急忙忙地是来帮扶所谓的偶像,给人一份工作。
他嫌弃内容枯燥,连带着宋家兄弟的对话也没怎么注意,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平静气氛下的暗波汹涌。
连祁走近,“找事的”
宋知白摇头,“不认识。”
该说的其实都说得差不多了,他平静地掏出沈宁的名片递给被毁了容的年轻人,又码了几句注意事项才放心离开。
两米开外,宋青平满心思绪在见到熟悉的合作伙伴时被压下,他拍了拍宋云白的肩解释两句就先迎上去。
完全没看到宋云白的脊梁无声地塌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