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而等了太久的祁幼安百般无聊,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却不知她刚睡着,门口便鬼鬼祟祟探出一个脑袋,躲在外面偷偷打量着她。
那人衣衫褴褛勉强遮体,脚下连双破草鞋都没有,冻得通红,俨然一副乞丐模样,但脏兮兮的脸蛋儿却掩不住一双黑白分明潋滟娇媚的桃花眼。
她望向祁幼安的眼神很是纠结,半晌才似下定决心,用衣襟使劲儿擦了擦脸,然后抬手小心翼翼敲了敲半掩的门,“小将军”
祁幼安睡的不沉,迷迷糊糊抬头望过去,看到她顿时清醒了,“雪生”
几日不见,李雪生看起来更显落魄了,祁幼安看在眼里又气又想笑,那天这厮若乖乖在凉亭等着自己,现在虽不说穿金戴银,但绝对衣食无忧了。
“前前些天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小将军,还请小将军能给我这个机会。”
李雪生神色十分窘迫,说完这些话便低着头不敢看祁幼安了。
祁幼安才不信她的鬼话,她若真想报答自己,那天就不应该跑了。
这会儿主动上门找自己,肯定是遇上难事了,当然,也不排除想通了,觉得自己这里是个好去处了。
祁幼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她认识的李雪生可从来不是个笨蛋。
她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下来,“我先给你些银子,你去添置几件衣物,再找个客栈洗洗睡一觉,晚上去将军府找我即可。”
不想李雪生接过银子神色却很为难,吞吞吐吐半晌,才道“小将军,您能跟我一起吗有人找我麻烦”
她话没说完,祁幼安便蹙了眉,“还是那群人”
李雪生有些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头,“是。”
祁幼安瞧着她脸色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当即拉住她,“走,先去我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咱再去找他们报仇,他们怎么欺负你的咱再怎么欺负回来”
李雪生道了谢,两人前脚出迈出医馆,后脚祁幼安便忽然意识到一声不吭就走不太合适,于是又拉着她去后院跟宋母说了声才离开。
宋泽兰与王大夫的初次配合并不默契,以至于向来从容淡然游刃有余的她也跟着额头泛起薄汗,一心扑在指引王大夫治病救人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等她忙完出来,才察觉到人已经离开了。
王大夫布满皱纹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跟在宋泽兰身后出来 ,边擦着汗边苦笑无奈道“看来老朽是真的年纪大了,身体竟有些吃不消,宋大夫介意老夫坐下歇一会儿吗”
宋泽兰从微愣中回过神,歉意道“您随意坐,是晚辈考虑不周了。”
她顿了顿,想到里面的茶壶怕是已经没水了,便又道“您稍等一会儿,晚辈去后面给您泡壶茶。”
王大夫刚看到个长板凳坐下,姿态放松,看见她摸索着要出去,忙道“不必不必,老朽缓一会儿就回去,你也快歇歇吧,不然那丫头看见该心疼了。”
他执意不肯劳烦宋泽兰,休息了一会儿便走了。
楚子川虽然没走,但他一直在昏迷中尚未醒来,身边有下人守着即可,用不着大夫在场。
宋泽兰将医馆的门掩上,便去了后院。
“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母正在厨房里处理昨日将军府送来的生肉,或腌制或熏烤,尽可能延长它们的食用时间,忙得热火朝天。
闻言倒是停下了手中活儿,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眉间些许懊恼 ,“这日头估摸着已经未时了,兰儿你饿了吧对了,还没给你熬药呢”
她又慌张起来,洗了洗手便找出熬药的陶罐准备熬药。
“不急,”宋泽兰微微摇头,“娘,安安”
“她啊,回府安顿友人了,说是忙完就过来。”
宋母不由想到自己看见的那双眼睛,手中动作停了下来,略有些担忧道“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乾元君,但娘看她那双眼睛很是妩媚漂亮,倒像是个坤泽。”
“乾元朋友”
宋泽兰淡淡笑了起来,“知道了娘,安安来不来且随她,不必管她。”
“这可不成都要成亲了你不管谁管往后小将军身边的人你都得学着留意点儿,可不能让她被狐媚子勾走了。”
宋母看她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替她心急,“兰儿,你可得听娘的话,别的不听也就算了,但这事儿娘比你有经验。那乾元君脏的跟乞丐似的小将军都不嫌弃,还拉着手,肯定关系匪浅。娘想让你提防着,也是怕你吃亏。”
“无妨,”宋泽兰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娘,我心里有分寸,现在还未成亲且随她去,便是她想退婚我也依了她,成婚后便不能这般了。”
就在宋母一脸恨铁不成钢打算叨叨她的时候,她却是话锋一转,轻柔和缓的声音微沉,“成亲后沾花惹草我定然不饶她。”
“”
宋母愣了,她女儿居然会说这种话当真罕见
看来也不是对小将军接触乾元君无动于衷满不在乎啊
宋母很欣慰,“兰儿,你晓得就好,你不争不抢,可难保别人不会惦记你的。小将军敦厚良善没有防人之心,那乾元君看起来也不像个肯干上进的正经人,哪个有手有脚的乾元会沦落到与乞丐为伍的地步依娘看,她八成居心不良,你可得注意着点儿。”
“嗯”
祁幼安处理完李雪生的事已经傍晚了,来不及喘口气,突然想到上一世的今天就是她与宋泽兰的初见。
也就是说再晚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地痞流氓去骚扰她媳妇儿,说不定那个混蛋现在已经躲在医馆周围伺机而动了。
冷汗骤然爬满了背,祁幼安从二狗手里夺过缰绳,飞身上马“二狗,你带李姑娘回去,我有要紧的事要处理。”
他们这是刚从衙门里出来,抓住了欺负李雪生的那群乞丐,本是要上酒楼庆祝一番的,她却突然跑了,这也意味着没人请客了。
“小姐”
二狗望着她一骑绝尘的身影,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甚至更早些的人家已经开始用饭了,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黑鹭一路疾驰,急急停在医馆门前,祁幼安从马上跳下来,飞奔推开了门,“宋姐姐”
大堂里没有人,屏风后也没有,祁幼安脸色惨白,直直冲到了后院。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石桌旁用饭的母女二人,狂烈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
她这番动静教母女二人很是茫然,齐齐起身望向她,宋泽兰不知道怎么了,倒是宋母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小将军,怎这般慌张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没事。”
祁幼安笑了笑,有些尴尬,果然是关心则乱,按理说,她早该想到这一世那流氓不敢来了。
她要娶宋泽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除非那流氓不要命了,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将军府为敌
“小将军可安顿好友人了用饭了吗若不嫌弃可坐下吃点儿。”
比起宋泽兰的一言不发,宋母显得很热情,上前拉着祁幼安来到桌边坐下,正对着自己的女儿。
天色稍稍有些暗,祁幼安看着眼前岁月静好的女子移不开眼,一边摆手拒绝宋母款待。
宋母被她痴汉模样逗得合不拢嘴,放下碗筷就去厨房给她盛饭。
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二人,祁幼安瞧着她媳妇儿神色淡淡,不见往日的浅笑温柔,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有些累。”
宋泽兰不愿同她多说什么,低头默默喝了口粥,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却僵在了半空两肩处突然传来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安安”
祁幼安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瞬间紧绷,连忙放轻声音说道“宋姐姐,你放松没事的,我就给你捏捏肩,一会儿就不累了。”
“”
宋泽兰回过神,下意识想挣扎,但很快又觉自己刻意保持距离就像在掩饰什么似的,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由泛起了薄红,她故作镇定忽略肩头那隔着衣衫仍有热意传来的双手,“安安,其实其实我也不太累,你不用管我”
做贼心虚的祁幼安向厨房里看了眼,见宋母还没有出来,压低声音在宋泽兰耳边轻道“宋姐姐,你是我媳妇儿我如何能不心疼你”
“”
宋泽兰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明明订婚之前这家伙还是很守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