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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唯有兄长
    孟国地处南境,鲜少落雪。

    莫不欲生于姜国,长于孟国,少年成名,人人称赞,偏偏后面还要跟上一句

    “可惜还是不如定清当年。”

    定清,定清,其他修道者的榜样,也是绝了莫不欲“天下第一”的墓葬。

    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勤奋苦练,莫不欲都始终活在定清的阴影之中。

    他就像一座永远都翻不过去的大山。

    可那又如何

    人人皆有七情六欲,终于有一日,莫不欲听那些长辈们摇头叹息,说定清如今也栽了个大跟头,名声不保,被一个海,棠宗的妖女破了戒律;现在和那妖女日日厮混,破了师徒伦理,甚至光明正大地与那女子师徒相称,夫妻相称,当真是连脸皮也不要了。

    另一边,战事频起,黑魔作乱,各国各地地蛊惑人心,挑起战争。定清游说各个门派,同他联手共同封印黑魔,一路上,有门派被其感动,一口应下,亦有谨慎之人,未曾表态。

    彼时,莫不欲的师尊在东阳宗中有极高话语权,那东阳宗本答应了和定清共同做事,但入了夜,莫不欲悄声问师尊

    如今清水派声势逐日壮大,这封印黑魔又多波折,论资排辈,清水派都是些无名无姓、无家世的弟子,实力未知,只怕东阳宗要出大量优秀弟子过去;若是封印成功,此事是定清牵的头,那岂不是大部分功劳都要算在他头上届时人人都敬奉清水派,东阳宗倒占不了什么好处去;若是封印失败,东阳宗折损大量弟子,声势和能力都将一落千丈,真真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清水派还会趁机跃上,取代东阳宗的地位。

    师尊思虑前后,认为莫不欲说的极有道理,立刻私下中同其余长老私下谈一谈。几乎没怎么费功夫,便达成共识。

    不日,就差人送信给清水派,言明东阳宗不想掺合俗世间事。此黑魔乃人心恶念所化,纵使此时耗费心力去了,人心恶念在,它便终有再度汇聚的时刻。与其如今损耗元气去封印它,不若留着这些力气,多多做些利于民生、传道的实事。

    得到东阳宗改口的消息后,其余观望的、甚至已经答应下来联手对付黑魔的门派,顿时又纷纷放弃。

    理由五花八门,说到底,也不外乎那么几个。

    若定清当真大公无私,此次联手也就罢了;但与芳初师徒悖恋一事,证明定清也不过是有七情六欲的俗人,而非毫无私情之辈。

    人们对神的暇疵格外敏锐。

    定清再度游说众门派,又在东阳宗静坐三日,不曾等到东阳宗之人改换心意。到了后来,无人奉茶,无人接待,莫不欲悄悄去看,只见他白衣胜雪,孤寂静坐。

    最终也唯有定清携清水派上下弟子共同封印黑魔。

    莫不欲提前潜入师尊房内,违背门派规定,观测镇派之宝,询问铜仪,定清此举是否能胜此铜仪可观测到天道外的妖魔降生情况,也是定清恳请东阳宗援助的原因之一。

    铜仪显示,百余年后,黑魔沉睡;自此,人间至少两百年,都不再有战乱。

    这可不行。

    自古战乱出英才,越是战争,动荡,不安,越能令修道者急剧修炼;正如民间流传“家国不幸诗人幸”,磨难能磨出杰出文人墨客,而动乱和人命有助于宗门的扩张。

    莫不欲选择从芳初下手。

    这个令定清不再有“神性”、而有“私情”的姑娘。

    她本可以不去死。

    是莫不欲在各大宗门游走,利用人性的自私自利,毁了定清所有的结盟邀请;又私下放出定清和芳初厮混、媾,和、乃至于二人暗结珠胎的流言,最终亲口告诉芳初

    因为你,定清才被千夫所指;

    因为你,他才会被人辱骂指责。

    黑魔乃人性恶念所化,这世间,唯一能消除恶的,便是爱。你大约也曾听人提起过,如今大家都不帮定清,就因为此段师徒孽恋。定清若想同黑魔一战,必须要他至爱之人心甘情愿炼制的剑。

    你今日炼剑是死,倘若不炼剑,葬身黑魔一战中,也是死;不如你在此时心甘情愿死去,也能替定清、替清水派少些牺牲,也算是为了苍生黎明积德。

    不如将你快要成型的异眼给我,我便说服我师尊,要他们和定清尊主结盟。

    芳初死后,莫不欲并未遵守约定,与之相反,他悄悄又散出消息,说芳初祭剑,实际上是被定清逼迫的。一切一切,都因定清过于渴望名利,想要独占“封印黑魔”的功劳。

    此话流传甚广,莫不欲都做好准备,洋洋得意地等着看定清继续游说、再度碰壁。

    可事实上,芳初祭剑后,定清再未同这些门派商议结盟之事。

    黑魔一战,清水派弟子死伤无数。

    纵成功封印黑魔,定清也不曾有半点喜色。往后时间,他不再收徒,但若有人上门求教,他也会帮以指点。

    曾经听闻定清名号的人渐渐死去,那些光辉历史都被掩盖,渐渐只留他与徒弟乱,伦、逼徒弟祭剑的风,流韵事。

    再后来,定清也死了。

    莫不欲成了受人尊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再没有人会说他,“有昔日定清的影子”,因定清的名声已渐渐死去。

    清水派日渐凋敝,那些珍宝被人一一抢掠而去。

    芳初血肉所化的那柄剑,虽由定清传授给了他的大徒弟温华君,但对方是个憨厚的,守不住东西,这柄芳初炼化的剑,也被莫不欲偷偷换了去。

    温华君对此浑然不知。

    此等绝世宝剑,莫不欲却用不得。

    每次抓握,便觉头钻心地痛,如被黑魔钻入脑子那般痛苦。

    后来有一日,那剑忽而遗失不见。

    莫不欲也不好大肆声张,此剑正如他这个窃夺来的异眼,都是不能为他所用、不是他亲自修炼而来的东西,若是被人知道,那这些年的名声和脸面才是真的都丢尽了。

    这柄剑最好别被芳初也就是今生的花又青得到,那剑上有她昔日血肉,一旦被她触到,大概率会觉醒前世零散记忆,甚至会得到前世的蓬勃修为。

    芳初可是定清最得意的弟子,又年纪轻轻修成异眼,她那一身本领,不可小觑,甚至胜于同年龄时的定清。

    不过她早些年在海,棠宗中,偏见和性别,让无数人忽略了她是绝世的天才连定清都比不上的天才之女。

    可惜芳初为爱、为黎明甘愿赴死,不曾留下身后之名。

    唯独有一点。

    当初定清临终前,莫不欲去探访他,名为关照,实际上想瞧瞧他是否还会轮回转生,要投生到何处,是否会危及自己的地位;果不其然,定清至死还在惦念着芳初。

    日后,从那奔离的黑魔处,莫不欲也终于知晓,定清在封印黑魔之战后虚弱的原因。

    如此功德,定清本该飞升成仙,得道长生,从此以后,摆脱轮回之苦。

    他放弃了。

    定清修出的两颗异眼,一颗被他亲手剜下,聚得、并保存芳初一缕残魂多年,日日夜夜以血肉哺育,瞒过天道,悄悄养着,一直养到他即将寿命尽。

    一身本能飞升的功德,再加他亲自剜下的血肉,为芳初重塑肉身,送她再入轮回;又因封印黑魔的功德颇为丰厚,还能改变芳初那本应一生孤苦的命运,要她此生此世,能得父母兄妹之爱,还能享同门之谊,人人爱她。

    这还不算。

    无数人追求的异眼,定清将最后一个安放于芳初魂魄上,能助她轮回转生后,天然比旁人更多一份道行,更易成仙飞升。

    至于他本人

    失了异眼,此生又在干涉下注定入魔,绝不能再修炼出新的异眼,断送求仙问道之路;

    又代替、背负芳初此生原本的孤命,此生此世,丧父丧母,众叛亲离,纵使有真心关切他的,亦会因他而死。

    可惜百密一疏。

    莫不欲不曾想过,纵使入了魔,前世的定清、今生的傅惊尘,仍旧有着惊人的修炼天赋;甚至于,以他血肉重塑的花又青,也有着如他般的聪颖天资。

    纵使满手罪孽,偏偏还有着丰厚无穷尽的修为。

    那座阴影始终笼罩着莫不欲。

    此时此刻,莫不欲深知,若同傅惊尘交手,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去。

    但傅惊尘没有杀他。

    定是有所原因。

    “你这么久了还不动手,必然是有东西要问,”莫不欲说,“说吧,你今日设陷阱,深入东阳宗腹地,又是所为何事”

    傅惊尘直截了当地问“是谁差遣你将青青送到我身边”

    莫不欲脸色变了又变。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不曾做过此事,只是通过定清昔日遗言所知。”

    傅惊尘阴晴不定望他。

    “你若不信,可将墙上那封手书取下一观,”莫不欲说,“用清水泼向背面

    ,便能看到定清临终前留下的话语。”

    傅惊尘说他过世距今尚不足三十年,而此墨宝落款距今近百年。”

    “他临终前曾又在背后添补几句,”莫不欲缓和了神色,“不信的话,可取下一观。”

    傅惊尘抬手,那墙上墨宝稳稳落入掌中,看背面,清水一泼,是熟悉字句。

    「身死后,阴差阳错,我女以迷毂枝逆转时空,将至我儿身侧;为防此畸恋生,请不欲代为斡旋,分开二人,感激不尽」

    看完,傅惊尘忽而笑“和正面相比,这笔迹松散,显然是拙劣的模仿。”

    “那是因为定清临终前使不上力,”莫不欲说,“将死之人,又怎能写出和壮年时一模一样的字。”

    “若还有疑窦,你可前往清水派,借来他们的水月镜一观,”莫不欲知他们血肉本同源芳初的血肉化剑,而定清以自己的血肉为来生的他们做了肉,身水月镜不会详细显示前因后果,他们若是观镜,正如那一树所生;寻常人不知详情,定然会理所应当地以为是骨肉相连双生子,他笃定,“看看你二者,是否本源所生。”

    话音未落,莫不欲忽觉咽喉一痛,口中亦有什么东西斩落。他一声咳,竟呕出半根舌头,和一截血淋淋的喉管。

    莫不欲大骇,张口,觉喉间嘶嘶漏风。

    “纵使是亲生兄妹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你此刻信誓旦旦,越发令人怀疑,”傅惊尘冷静,条理清晰,“莫长老,你表里不如一,我不信定清会看不透你,更不会深信你、甚至为你留下这种字句。如今,你所说的每句话,在我这里,都无什么可信度。方才问你,也不过试一试你罢了,可你真令我失望既然你满口谎言,留着这舌头也无用。”

    剧痛一刺激,莫不欲登时聚起精神,再不能忍,便要召唤助力。

    傅惊尘忽而微笑,看他身后“总算来了。”

    莫不欲警觉,回头看。

    什么什么来了

    顷刻间,一似狗却又生双翼的妖物破窗而入,轰轰隆隆,撞落碎石。

    它载着傅惊尘,往外飞去。

    莫不欲伸手摸着咽喉,急剧愈合伤口,却也不敢再追。

    割舌破喉只是惩戒,谁知若追上去,傅惊尘会不会当真动了杀心

    莫不欲如今有名声有权势,万万不敢同他拼命。

    踌躇间,只见那妖物载着傅惊尘,已腾空远去。

    傅惊尘立于小黑上,低声问“这个地方,今天和昨天见过青青的弟子,你可都杀死了”

    “嗝,你让卓木和我报信时,我就狗不停蹄地赶过来了,紧赶慢赶,问了一圈,凡是见过青青脸的,”小黑说,“如今都在我肚子里呢,一个都没漏下。哎,不过,就是有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费了我老鼻子劲,好不容易才吃掉他除了刚才的莫不欲,我打不过他。”

    小黑奇怪“对了,你怎么不杀莫不欲”

    傅惊尘平淡地拭去唇角鲜血,

    内力消耗过度,又将反噬。

    “我只是坏,”傅惊尘说,“不是蠢,若此刻逼急了他,你我都难离开。”

    小黑懵懵懂懂喔一声,又说“那老东西最后结阴的手势,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召唤什么东西。”

    “和黑魔有关,”傅惊尘说,“他私下中和某个黑魔有所交易。”

    小黑“汪”

    试探结果已然明了。

    即使莫不欲身体不曾有黑魔,也定然和那黑魔脱不开干系。

    “带我去见青青,”傅惊尘阖上双目,静静感应着龙凤双佩的位置,说出一个地名,又擦去唇角血迹,“速去,待回玄鸮门,那些背叛玄鸮门的弟子,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小黑精神大振,铆足力气,一路赶风追月,奔赴目的地。

    另一边,被变做傅惊尘模样的花又青,在住进私宅后便悠悠醒转。

    油灯烛火如黄豆,自床上猛然惊坐起。

    映入眼帘的,是王不留如银子般的发。

    大约是这几日累到了,他以手撑额,正打盹,听见动静,抬头,瞧见她醒了,便笑“醒啦”

    花又青“嗯。”

    声音一出,她便觉不对劲,掀开被子,震惊地低头看看裤子,觉得那里似乎多出来一个了不得的大东西。

    等等,这熟悉的手。

    修长手指,青筋分明,还有这磨人的茧子。

    花又青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后知后觉,意识到傅惊尘将她幻做了他的样子。

    王不留显然不知这点,尚在幸灾乐祸“你完蛋了。”

    “你和海,棠宗女弟子在一起了”

    “你不干净啦”

    “傅惊尘”

    花又青“”

    她掀被下床,若有所思“你平时都是如此和我讲话吗”

    “不然呢,”王不留双手抱胸,哼一声,“莫忘了,当初是你害青青死去;我不管你花了多少力气复活她,总而言之,都是你应得的。”

    花又青按了按太阳穴,沉思片刻“难怪傅我总认为你能给人带来温暖。”

    王不留顿住“嗯”

    “一听你说话就上火,”花又青感慨,“真是不容易。”

    傅惊尘天天面对着他,能容忍王不留活蹦乱跳到现在,当真不容易。

    王不留“”

    醒来后的花又青,略略调养片刻,便觉药效已然散尽,此时此刻,身心顺畅。

    不忘修书一封,唤周遭专业的妖兽传递,讨价还价,以两枚丹药成交,请它们将信带往方宅,告知其中师兄他们,自己如今安全,只是还要些时日回去,恳请放心。

    他们如今在孟国的一处私宅中,还是傅惊尘先前吩咐卓木物色、购置的庄子,三面荷塘一面森绿,十分安静,悄无声息。

    晚饭后,石山和王不留都已入睡,唯独卓木值夜小黑悄然背负几近昏迷的傅惊尘

    而来,抖落一翅膀的寒意。

    花又青幻回原本相貌,仔细替傅惊尘把了脉,察觉到他体内隐隐有魔气横冲直撞;

    当机立断,将他扶到床上,这次不再犹豫,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划破手腕,递到他唇边,掐诀催动自己血液流速,源源不断地喂给他。傅惊尘的敌人太多太多,再不快快好起来,若是被东阳宗追上,只怕他真的会就此丧命。

    还真的有用。

    饮下她大量血液后的傅惊尘,身体渐渐不再高热。

    花又青探他脉搏,敏锐察觉到,方才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黑魔气,如今渐渐乖觉安静,像被血成功压制住,短暂睡去。

    她松口气。

    早知血液有效,在东阳宗时就该直接灌给他;可话又说回来,以傅惊尘的性格,定然是不愿意的他总是警示她,不可随意以血救人,更十分抗拒饮她的血。

    可傅惊尘救她时,却不曾在意这些。

    花又青微微发怔,她茫然不知傅惊尘如今是怎样看待她了。

    是兄妹还是什么

    她不敢妄自想,多余思虑无用,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忽然成了怯懦的小鬼,不敢同他求证,不敢问一问,你对我

    又催血液,花又青多多喂给傅惊尘,直到渐渐体力不支,有些头晕。

    失血过多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昏迷,花又青趴在床边,安静地看傅惊尘的脸。

    他还是这样好看。

    生病了、走火入魔了也这样好看。

    观察间,忽看他眼皮一动。

    花又青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哥哥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呀”

    傅惊尘醒了。

    他的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但已比昏迷前好上许多,那些体内乱窜的黑魔之气被她的血一压,立即安分不少。

    来不及叙旧,花又青知他许久不曾进食,肯定肚子饿了。

    不惊动守夜的卓木,她在院子中,将晚饭时升起的篝火重新点燃,又将厨房里剩下的那些红薯木薯花生等等全都埋进火中,给傅惊尘烤着吃。

    这里周围只有村庄,又是常年无人的临时落脚处,没有买米面之物,只有这些东西,以明火烤,又暖,又能填腹。

    正兴致勃勃烤着,暂时恢复体力的傅惊尘缓步走来,同她一起,重新搭好木柴,将火燃得更旺盛些。

    看花又青就这么随意地坐在凉石头上,傅惊尘脱下外衫,叠成方块,给她,示意妹妹暂且垫在身下。

    她肿得厉害,此刻若坐凉石头,大约会更不舒服。

    那墨宝真真假假,暂且未定;莫不欲所言同样半真半假,可叶靖鹰和莫不欲毫无交集;更何况,水月新镜中,的确显示一青树双生果,落地化作他与青青。

    明朗之前,傅惊尘会严守此秘密。

    若是能得到定清、或者芳初的记忆便好了。

    傅惊尘冷静想。

    若有他二人记忆,他同青

    青身世,便能明朗了。

    说到这里,傅惊尘垂首,又看花又青包着手帕的手腕“何苦又用血来救我。”

    “你救过我那么多次,只是一点血而已,如果能帮到你,我很开心,”花又青坐着,双手抱膝,笑眯眯,控制自己不去想昨日的事情,认真,“总不能让人以为你有个什么都不会的妹妹。”

    篝火熊熊燃烧,她认真地说“外面那些人对你多有误解,包括之前的我也一样可你并不是和那些黑魔为伍,相反,还在帮助我们斩杀它们。如果你不曾被黑魔掌控、做下坏事,师尊若在世,定然也不希望我们对付你。”

    傅惊尘笑“难得听你说这些。”

    “我一直都如此,”花又青反驳,“倘若我和他们一样,看到你做的这些好事,还再将你视如洪水猛兽,以为你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又怎能对得起你这些年的悉心教导他们不理解你,但我不会。”

    纵使当初傅惊尘拘禁她,花又青也明白他的苦心;只是只是她放不下清水派。

    此番回去,花又青会同师姐师兄们言明东阳宗的真实面目;还要弄清楚大师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隐隐觉得,只要弄清楚大师姐的态度,便能发觉,清水派和傅惊尘定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

    傅惊尘正低头添柴火“只是因为多年来悉心教导”

    花又青一时间未能顿悟他的意思,侧脸,看他。

    柴火下的番薯和土豆、花生、板栗慢慢地煨熟了,氤氲着温暖踏实的芳香。

    “兄妹也好,其他也罢,”傅惊尘说,“我时常会想,若当初我不曾去城主府,而是也拜到清水派门下,或许也能做你的二师兄或者四师兄。”

    花又青简单想了一下“那你大概会成为我们的三师兄,然后会和二师兄一起轮流洗我们的衣服,刷鞋子;我们这几个不懂事的师妹师弟,天天围着你不停叫爹叫娘,叫得你又疲惫又发狂。”

    傅惊尘失笑“难道没有更亲密些的”

    “亲密”花又青思索,回答,“爹爹娘亲”

    傅惊尘无奈“你那漂亮的脑子里只有这些”

    花又青说“嗯但如果真的从小到大,只会有手足之情啊。”

    傅惊尘说“这样说来,难道你对我只有手足”

    忽而,柴火下的一枚花生被烧爆,噼里啪啦一声响,烧裂开口的花生猛然蹦起,一跳几尺高,火焰一闪,映衬着傅惊尘清俊的脸,和晦涩莫深的眼眸。

    大约是先前的炽焰真火一事,忽然爆裂的火会让她紧张。

    花又青一避那飞溅的火花,没听清,问“什么”

    她看到傅惊尘叹口气。

    他平缓地说“我有时会嫉妒你的二师兄和四师兄。”

    花又青“啊”

    “无需背负那么多深仇大恨,早早拜入清水派中,诸多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们在一起,其乐融融,修正道,一心向善,”傅惊尘微笑,“若能如此平稳活一遭,纵使清苦也甘心,便不必求长生。”

    花又青想了想“呃其实我们也在追求长生的,只是追求得比较隐晦,顺其自然。”

    傅惊尘笑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真想问问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能获得你全身心的亲近。”

    花又青抬头看他,问“难道哥哥认为,我对你不够亲近么”

    傅惊尘凝视她“嗯”

    “我对你也是全身心亲近,”花又青掌心发汗,她定定看傅惊尘,指甲深深地将掌心掐出痕迹,十分紧张,但那些话堆积在她胃中,有暖融融的适宜,要压不住了,全部向他倾诉而出,“如果”

    “如果,”她认真且勇敢地说,“如果,昨日里,是中了合欢散的我,和其他师兄在一起我绝不会和他们行如此之举。”

    “因为是你,我才愿意。”

    “只有兄长,我虽羞耻,犹甘之如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