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揉肚子。
这个活计柳安安之前的人生中,也算是做过一次。
那是她还小的时候,府里的一只大白猫不知道怎么蹿到她院子里来,在太阳下睡得翻开肚皮,懒洋洋地。
她那会儿好奇,就去摸了摸猫猫小肚子。猫猫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没动,任由小小的她随便揉。
那个手感很舒服。
柳安安在想,揉猫猫肚子,和人的肚子,可能区别不大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人没有那层软软的绒毛,摸上去不软。
秉着这个想法,柳安安慎重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褚余的话。
男人侧卧着美人榻,若是坐在一旁上,似乎够不到他。
柳安安站在那儿伸手比划了一番,然后盯着美人榻的榻边。
难道,她要坐过去
那不就是和暴君同塌
同塌两个字的后面,还有一个而眠。
柳安安壮着胆子“陛下可不可以往外面挪一点”
褚余靠得舒舒服服,不曾动。
“不可以。”
柳安安悄悄鼓起腮帮子。
好嘛,她请不动这位暴君,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半响,她终于动了。
她提裙,小心翼翼坐在了美人榻的脚踏上。
脚踏只有一尺宽,高度略低,柳安安坐下后姿势有些别扭,调整了下,面对褚余,伸出了她柔软的小手。
她就盯着褚余看,眨巴眼,等褚余给她一个反应。
揉肚子可以,她的手已经伸出来了,但是他到底哪里疼,她还不知道呀。
若是揉错了,就不好了。
柳安安谨慎着呢。
她已经因为不小心,还得褚余腹疼,若是再揉错了什么地方,让他旁的位置也疼了,该怎么办。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要聪明。
小姑娘的心情太好懂,褚余只消一眼,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小姑娘的手,按在了他的胃上。
夏日里,纵然是常服,褚余的衣服布料也比之前轻薄一些,一层中衣,一层外衣。薄薄两层布料,也没有多少阻碍,手按在上面,感觉十分清楚。
柳安安手刚放过去,略微诧异。
咦
好像和猫猫肚子完全不同
根本没有那份柔软,反而是硌手的硬。
这怎么揉
柳安安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干巴巴着没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若是她当初的那只大白猫,勾勾手指头,呼啦呼啦揉一通,大白猫就能咕噜咕噜。
可这位陛下,又不是能这么看出来他。
犯难。
褚余叹了口气,依旧握着小姑娘的手腕,带着她顺着自己的胃,轻轻绕了个圈,然后松开手。
手把手带着她,总能会了吧。
柳安安手腕一空,瞬间僵硬着不动。然后,硬着头皮顺着刚刚褚余带她的路线,有轻飘飘划了一圈。
手掌下,似乎轻微在跳动。
柳安安惶恐地问“陛下,是我手劲大了吗弄疼陛下了”
褚余吐出一口气。
就她那奶猫儿的力气,也不知道怎么自信才能觉着自己手劲大。
“太轻了。”
柳安安了然,手上稍微再使了点劲。
她始终记得,褚余的这份疼都是她给的,愧疚将她淹没,她一丝不苟完成褚余交代给她的赔罪任务。
柳安安认真地给褚余揉胃。
她身子坐着坐着,侧了过去一些。没一会儿,另一只手撑着榻边缘,上半身前倾,以此来减少手臂的酸涨。
胳膊好酸哦。
柳安安揉着揉着,悄悄中间停了那么小会儿。用眼角余光上扬打量褚余。
他闭着眼,靠在背垫上舒服地闭眼,像是没有感觉到她停了。
柳安安换了一只手。
揉到手臂酸了,再停顿一个呼吸,换另一只手。
时间一点一点,柳安安的双手都酸的疼。
揉不动了。
胳膊抬不起来了。
柳安安皱着脸,索性双手都按在了褚余的胃上。
只是按着,不动。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嗯”
像是在质疑她为什么偷懒。
柳安安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陛下,我手上没劲儿了。”
“罢了。”
褚余轻易的放过了她。
柳安安如释重负,赶紧起身。
起身时,她手肘按到了褚余的衣摆,身子一晃,一头直接砸了过去。
被迫接到怀中人的褚余胸腔被砸,闷哼了声。
柳安安手忙脚乱往起来爬。
褚余却单手搂紧了她的后背。
“别动。”
他脸色不太好。
小姑娘不只是一头砸到了他胸腔,一手肘,又按到了他胃。
就算是他,也要缓一缓。
柳安安羞愧难忍,这一刻什么也顾不上,保持着靠在男人锁骨处的位置,闷声道歉“对不起,陛下”
道歉的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这两天好
像一直在给暴君道歉。再把时间线拉长一点,好像是从之前起,她就一直在道歉中。
难道她就这么差劲吗,一直在做错事
被自己的连番道歉给打击到的柳安安失去了信心,甚至怀疑自己在干嘛。
她一动不动,仿佛自己已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小木偶。
连自己这一刻还在褚余的怀中都顾不上了,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怀里的小姑娘,一下子失去了动力。褚余扶着她
的肩,想把她推开。
刚推了一点点,低头时,看见了她眼角的一丝光。
他松开手,单手搂着小姑娘的腰,懒洋洋往后一靠。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才吸了吸鼻子,手撑着两侧坐直了身体。
柳安安垂眸站好,瓮声瓮气道“我去请教御医,该怎么照顾陛下。”
褚余没拦着她。
小姑娘现在像是一下子难过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他生病,还是为了什么。
柳安安出去殿外透透气。
依旧是烈日当头。
中庭里处处都被阳光笼罩,有些耀眼,不可直视。
可这些热度现在对柳安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她垂头丧气地站在回廊靠着柱子发了会儿呆。
还是想到陛下还在殿内等她,才强打起精神,捏了自己胳膊一把。
疼得她龇牙咧嘴。
疼。
柳安安揉了揉胳膊,疼就对了。
她犯了错,固然是她的千般不对,但是现在她要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能再出错。
陛下何其无辜。
茶室里,御医并未走。柳安安缠着他写了足足三大页需要注意的地方。
御医都急了,怎么也凑不出来那么多忌讳,只放大了字,一个字写的斗大,看上去满满当当,这才敷衍住柳安安。
柳安安将这些奉若神旨,认认真真看完,一丝不苟牢记于心。
再次回到殿中,柳安安挺起胸脯,看起来对照顾人一事,成竹在胸。
褚余身体不适,只需要好好休息,按时将药用上,就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
柳安安在勤政殿陪了一天,从正午艳阳天,到入夜后月挂星空。
殿中没有旁的什么事需要她做。不过是褚余睡一会儿起身,她在旁边扶着他的手臂,给他借力。
再比如,让她去长案取来一些奏章,翻给他看。
一卷奏章的字迹大小相似,每一折字数基本相同,柳安安使了个绣凳,坐在美人榻的一侧,双手捏着奏章,背对着自己朝褚余展开。
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褚余的眼睛。
他看得快时,视线会上下扫动,柳安安在心中默默数着数,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翻开下一折。
殿内的沙漏转了一圈。
褚余漫不经心打量过小姑娘。
夜深了,她明显在犯困。
素来都是有着良好早睡习惯的她,这会儿眼睛时不时就闭上,反应过来后,立即睁开,清醒那么一会儿,然后又合上。
难为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地,手中还能精准无误翻奏章。
啪嗒。
奏章跌落在榻上。
褚余抬眸。
小姑娘双手还保持着等间距离的举起,大拇指与其他手指微微蜷成捏着的形状。只双手指尖的奏章掉了。
她没有发现。她睡着了。
坐在美人榻边的小姑娘,熬到深夜还是没有熬过她一直早睡的习惯,脑袋歪着,闭着眼睡得深了。
服侍在殿的大侍悄悄上前一步,然后看见褚余翻身下榻,悄悄收回脚,又退了出去。
褚余半天时间,一直是躺一会儿,起身动一动,再躺一会儿。
小姑娘就坐在他身边,时而给他打扇子,时而去关窗怕阳光刺他的眼。有时候他都闭上眼眯一会儿。这会儿反倒没有倦意,睡不着。
她脸上却是疲倦。
从巳时起,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一直围着他团团转。
像是赎罪一样,认真的惩罚自己。
褚余弯腰轻手轻脚将睡着了的小姑娘抱起来。
然后放到他身后的美人榻上。
殿外的女官被叫进来,吩咐她伺候柳安安。
而他只是伸了个懒腰,回自己的寝殿去。
柳安安一夜没睡好。
她在做噩梦,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猛地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玲珑”
她坐起身什么也看不见,轻轻唤着身边丫鬟的名字。
无人应答。
“郡青”
她又唤了声身边的女官。
这次,殿外传来脚步声,并一盏烛光。
女官身着中衣,身上披着青色外衣,脚步匆匆而来,点亮了两盏落地雕花灯。
“美人醒了”
柳安安借着几盏灯光,发觉这是勤政殿的小暖阁,诧异问“我怎么睡在这里,陛下呢”
“回禀美人,美人两个多时辰前睡着了,陛下吩咐奴婢在此伺候美人。至于陛下,回安晨殿了。”
安晨殿才是褚余的寝殿,距离勤政殿不远。
但是大晚上的,褚余让出了勤政殿的一张美人榻,顶着病痛离开,这让柳安安愧疚极了。
“陛下可还好”
“这个回禀美人,奴婢并不知。”女官犹豫了下,“只是看陛下的神色,倒看不出什么。”
“哦对了,陛下走的时候,捂着胃。”
柳安安坐不住了,起身穿衣。
“美人,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柳安安飞速系上系带,将长长的发松散挽起。
“等不得了,我要去看看陛下。”
说好她照顾陛下,结果她照顾着照顾着,自己却睡着了。
若是陛下夜里无人倒也不至于,他的身边侍人众多,各个伺候起来都比她。
想到这里,柳安安的动作慢了慢。
好像有她在,不但不能好好服侍他,反而拖累他。
那她到底去不去
柳安安纠结半天,还是让女官提着灯,两个人让勤政殿守夜的小侍人指路,前往安晨殿。
好在陛下的寝殿距离勤政殿不远,步行没一会儿就到了。
殿门
紧逼。
大门外左右两盏落地雕花灯亮着光,并未吹熄。
殿外守着个小侍人,一见到柳安安,揉了揉眼后,弓腰行礼“柳美人安。”
这会儿不过刚寅时,夜深人静,柳安安打扰了小侍人的打盹儿,略有歉意。
“陛下几时回来的,可入睡了”问了两句,柳安安反应过来眼前迷茫的小侍人不过是殿外服侍的,不曾有近身伺候。犹豫了下,不知道到底是她该进去呢,还是让殿内的侍人出来。
这会儿天未亮。陛下身边服侍的人,该睡得睡了,该服侍的,都在殿内守着夜。若是叫人出来,难免惊动他。
柳安安只犹豫了下,就让小侍人问大侍可在值夜,若是不在,请他来接。
小侍人只摇头“柳美人,此处不是后宫属地,美人不该来此。美人叫不出去任何人,这扇门也不能给美人开。”
女官这才找着机会,上前一步与柳安安耳语。
“美人,陛下的寝殿有别于宫中任何一处。不是后宫妃嫔可以轻易无召擅入的。且安晨殿有带刀侍卫守着,一旦发现不属于安晨殿的人,轻则抓住,重则当场击杀。”
“美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陛下起居的寝殿,戒备森严,进不去的也不能进去。”
柳安安傻眼了。
夜风吹过,她颤抖着声音“刚刚怎么没说”
女官语塞“美人也要给奴婢说话的机会啊。”
无奈,柳安安只能吹着夜风和女官回去。
轮着走的时候,她又不知道是该去勤政殿,还是直接叫来肩舆回元晨殿。
“从这儿走回去要多久”
女官生怕她一时兴起“回美人,需要一刻钟。”
一刻钟,走起来也不近。
许是这两天憋得狠了点,柳安安直接吩咐“那我走回去。”
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风格外的温柔,柳安安自己提了一盏翘角灯,穿过长长的高墙红巷。
夜间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各处宫殿的外面熄了灯,几乎看不见人影。偌大的宫城,仿佛就只有她。
柳安安走到一处海棠花林前,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舒服。
这是自由的味道。
从离开王府到通州府,再从通州府一路到京城,她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好像没有一刻属于她自己。
还好,还有这安静的夜,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心里的负担都
放松了。
她舒舒服服伸开臂膀。
如果不是深夜,她真想直接躺在花瓣堆积的地上,不顾形象地打个滚。
可惜不行。
柳安安伸了个懒腰后,重新提起灯。
“走吧。”
一刻钟的夜行,也是她少有的自由时间,回到元晨殿,哪怕脚都走疼了,柳安安还是笑眯眯泡了脚,趴在床榻上打滚。
睡不着。
寅时三刻。
这已经是通州府时,每日暴君起身的时间。也是她起初每天还心惊胆战地,早早起身去服侍暴君的时候。
天不亮起身,守在门外不敢打盹儿,等暴君起身,进去端茶送水。
“玲珑,替我梳妆。”
还是没有睡下,天不亮柳安安重新梳洗上妆,用过了早膳,也不过刚卯时。
“玲珑,给我拿一个绣凳。”
柳安安吩咐。
丫鬟稍微一愣,从殿中取了一个圆鼓凳抱在怀中。
等肩舆慢悠悠一路晃过去,柳安安让停在安晨殿外。
“柳美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侍人还是夜里的那个侍人,看见柳安安嘴角都僵硬了。
“陛下还未起身吧”
柳安安问。
“已经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小侍人老老实实回答。
柳安安颔首“行,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
然后让丫鬟把绣凳放了过来。
她这次准备的齐全,绣凳往殿门外一放,自己坐在上面,整理了裙摆衣袖,怀里还抱着一盘水果,手托腮老老实实等的同时,嘴也没闲着。
那模样,知道的是在等陛下,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出来踏青了。
女官和宫女们简直不敢抬头,一个个羞羞答答低着头。
等殿门拉开,褚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从绣凳上弹了起来,笑吟吟对他行礼。
“陛下。”
她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吃光了的玉盘。
褚余抬眸。
不过刚卯时,天刚亮,东面的宫殿瓦宇上才被微粉色的云霞染上,她就候在他殿门外。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像通州府杨府时。
御医交代了,这几日褚余许是会连续胃疼,希望他暂时不要处理政务。
柳安安严格执行,紧紧跟在褚余的身后,像是个小话痨反复重复“陛下,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
褚余听得耳朵起茧,一到勤政殿,直接招来御医,给柳安安问脉。
一路上的小话篓子立马紧紧皱起了眉,伸出手搭在小几上,别开脸不愿看。
这是和昨日那个不一样的御医,原是给后宫妃嫔帝姬准备的,自从新帝登基后,在御医所里无所事事大半年了。
柳安安坐在那儿,任由他观闻问切
,细细检查了一番。
“你出去。”
等御医收回手,褚余直接对柳安安扬了扬下巴,“外面去煮茶,煮好了再进来。”
柳安安知道这是要支开她,磨磨蹭蹭了半天,御医一个字也没说,只能出去茶室。
等柳安安一走,御医跪在褚余面前。
“回禀陛下,柳美人的身体,亏损甚多。”
褚余脸上的一丝轻松消失了。
早在通州府,他知道
了小姑娘来自镇南王府时就知道,她身体绝对不会好,但是也不知道御医会用出,亏损甚多这种字。
这么严重的用词,御医轻易根本不敢开口,大多是含糊其词。
“你说。”
御医拱了拱手“回禀陛下,柳美人脉象以及种种表现,臣推断,柳美人似乎是不足月出生,小时候身体该是受过寒,常年患病,用药极多。又有些旧毒沉积。且柳美人体内沉疾颇多,身子骨比起一般女子来,要弱上几分。这些表现在柳美人会比旁人更容易累,也更容易心悸心慌,身子娇气些,且在子嗣上,过于艰难。”
“若是不早早调理医治,恐怕”
褚余眼神一暗。
“恐怕什么”
御医叩首后面露难色“恐怕柳美人芳龄难长。”
咔擦。
褚余手中的玉瓷杯碎成片,掉落一地。
他面无表情,盯着御医“朕以为,你该知道如何做。”
“是”御医吓得立即跪直了,赌咒发誓,“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好柳美人”
“去开药,以后你天天去元晨殿请脉,她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不去。”
“还有”
褚余一字一顿“不要告诉她。”
御医诚惶诚恐应了,又马上开了药,令小童去抓药回来,自己去了茶室。
柳安安还在照顾褚余的茶。
大早上的,还胃疼呢,偏要煮茶吃。
柳安安一边煮一边添水,时间差不多了,煮出来的却比之前的茶水淡了许多。
这样不至于刺激到他肠胃。
御医来时,立即给柳安安行礼。
“柳美人。”
柳安安见了他就问“御医,你刚刚与我看诊,我可有什么不妥”
御医僵硬着拱手“回禀柳美人,美人身子骨只是略弱了些,稍微调理调理就好。”
柳安安点了点头。
之前那个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她端了茶去与褚余。
小半个时辰后,茶室端来两份药。
一份是褚余的,一份是柳安安的。
“昨日你答应的。”
褚余端起玉碗,一饮而尽,然后盯着柳安安。
柳安安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欢喝药。小的时候,闻到这个药味都快反胃,可惜她还得喝,一喝喝了多年。
可是没办法
,这是昨日她亲口答应的。
柳安安端起盛着药的小玉碗。
她看了眼褚余。
褚余正在等她喝药。
暴君好像,真的对她是特别的。
她一夜的时间想明白了。必死的情况,陛下没有杀她,只轻描淡写罚她喝药。
或许,陛下真的不会凶她呢。
柳安安想到这里,眨了眨眼“苦”
这种类似撒娇的话一出口,她就
羞红了脸,不等褚余有所反应,急匆匆抱起碗,小口小口喝。
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开,她闭上眼,心一横,大口吞咽。
一口气喝完,柳安安觉着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一睁眼,褚余居然用略带笑意的眼神看着她。
柳安安豪气地翻了翻碗“喏,陪陛下喝完了。”
褚余随手一指“你与我撒娇,我却没有糖果给你吃,自己去选个玩意儿,赏你了。”
柳安安听得赧然,捂着脸假装没听见前半句。她才不是撒娇呢。
就是想知道,想知道陛下对她到底有几分纵容。
试出来了,她却更不知所措了,只好假装没听见前半句。
至于后半句,她都多大的人了,因为乖乖喝药被奖赏
但是她还是去那一柜,选了一颗指头大的小玉珠子。
被夸奖了,选个礼物,柳安安兴冲冲地,好高兴。
小姑娘一本满足,因为一个小的奖励就一直笑眯眯,褚余瞥了眼,收回视线。
果然还是小丫头,孩子气。
因为一时吃得不对而导致的胃疼,用药调理三天就好。
褚余喝了三天的药,从第四天起,让御医换成一碗酸梅汤。
柳安安坐在褚余的下首,乖乖等着喝药。
这几天,她已经很好适应了自己每日陪药的身份。
托盘一送过来,褚余率先就趁着柳安安不注意,拿起玉碗一饮而尽。
柳安安只匆匆一看,觉着药汤颜色不对。
她喝了自己的药,忍不住问“陛下今日的药,怎么色泽和气味都不同”
褚余面不改色放下玉碗“换了一味药。”
这汤色可比之前喝的药浓郁些,柳安安愁了“可是陛下疼得厉害加重了药苦不苦”
褚余自然忽视了前面两个问题,只回答最后一个,犹豫了下,他直接说“苦。”
“比之前的还苦”柳安安倒吸一口气。
之前的那副药,她只问一问就觉着奇苦。这一份居然比上一份还要苦。
柳安安同情地看着褚余,然后又耷拉下了小脑袋。
都是她的错。
晚膳前,茶室里煮好了药与酸梅汤,侍人端着托盘,刚跨过门槛,让拦了下来。
“等等。”
柳安安直接把那小侍人手中的托盘拿了过来。
“我与陛下送,
你回去。”
小侍人一看是柳安安,这位可是圣宠极眷,自是赔着笑同意了。
柳安安端着两份药入了殿。
褚余还在长案后坐着,批阅奏章。
他漫不经心一抬头,看见端着托盘而来的柳安安,眼神凝滞了。
柳安安走来,嘴里还说着“我知道陛下的药苦,刚刚特意去找了些甘糖来。”
她把托盘放在长案上,取了一小罐从膳房拿来的甘糖,然后掀开了
褚余的药碗盖。
褚余伸手阻止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柳安安往碗中倾斜,倒了一点甘糖。
然后她取出汤匙盛了一点,入口。
“我替陛下尝尝还苦不苦,若是还苦我就”
药入口,柳安安未尽之言戛然消失。
褚余无奈推开手中奏章,往椅背一靠。
柳安安眨眨眼。
咦
这个这个药的味道,怎么完全没有药味不但不苦,还甜滋滋的有些酸,有些像极了梅子汤
柳安安再仔细盯着那玉碗里的汤色,盯一眼,看一眼汤匙,吧唧吧唧嘴,回味刚刚的那股味。
然后,她怒了。
满心愤怒地抬起头“陛下这根本不是药,这是酸梅汤”
他为什么要喝酸梅汤来骗她还说是药
可是在对上褚余冷静的视线后,柳安安愤怒也消失了。
只是小声指责了句“陛下骗人。”
褚余一摊手,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说法。
“嗯,就骗你了,有意见”
柳安安敢怒不敢言。
“陛下真无趣,怎么能拿这种事来骗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怎么没有意思。”
褚余好心提示“你的反应,就有意思。”
柳安安结结巴巴指责他“可是,可是陛下怎么能因为这个就骗我”
“唔,可能是因为”
褚余说着,伸出手,他的手指捏上了柳安安的脸颊。
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地,很明亮。
想到前几天侍人来报,当夜里她生怕他不舒服,夜里找到安晨殿,想来探望他。被堵了回去,还十分失望。然后这个小姑娘,就第二天天不亮来堵他了。
褚余满意地在小姑娘脸颊上捏了个红印子,看着她气鼓鼓嘟着腮帮子揉脸,慢悠悠地。
“谁让你在乎我。”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今天更粗长了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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