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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沾光
    第三十四章

    这话音才落, 天际雷声滚滚。伴着那雷声,城郊的方向,一声巨响传来。

    汪由僖心间一跳, 与曹正澹双双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打了个激灵。

    这么大的声响, 怕不是冲开了个大口子。

    汪由僖着急忙慌地披整好衣衫,和曹正澹一起,往城郊赶去。

    被冲断根的大树、被漂毁的农田、甚至是各色炊具衣物与房梁断木这一路所见,于他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 独独少了的,却是那阵响彻天际、令人心烦的哭喊与哀嚎。

    除了在浅水区装模作样亘来亘去的小吏们外, 漾来漾去的水声之下, 城郊尤其静得有些诡异。

    脸色发黑的曹正澹惊恐万状,吓得嗓子都在抖“汪、汪大人, 不、不会都淹死了罢”

    那一片村庄本就是人户密集之处, 足有数千人口, 这要真的都被淹死了,他们真就焦头烂额、不好交待了。

    宁源一众官吏抓耳挠腮几个时辰后, 天光渐亮,湍急的洪水终于趋于平稳。

    正是疑惑一筹莫展之际, 黄浊的、 半人多高的水面之上, 一梭木筏子向他们驶了过来。

    看清木筏子上撑篙之人后, 汪由僖大感惊诧“季通判”

    季岫将将停稳木筏, 便也看向汪由僖“汪大人,下官已照您的令, 提前将莒河边的百姓都迁离了。现下百姓们都感激庆幸, 等着向大人您道谢的, 您快随下官去罢。”

    汪由僖听得满头雾水“你说什么”

    季岫只道“大人先上来罢,下官带您过去。”

    汪由僖最是惜命之人,因素来与季岫不对付,故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这人中途会把自己给掀下去。可对季岫口中的感激和道谢,他又迫切想知道这是在卖什么关子。是以,汪由僖略一思忖,唤了手下的小吏另支一筏,这才放心地,跟着季岫去了。

    片刻后,他们到了一片地势较高的山林前,木筏子还没停稳,坡上突然聚集起一从又一从的人群,不管是七老八十的翁媪、还是将将出世的幼儿,都有。且自那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阵阵欢呼来。

    汪由僖就那么愣愣怔怔地,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上了岸,听百姓们讼扬自己是救民于水火的仁官、好官、真正的为民的父母官。

    源源不断的、感恩戴德的好话不停灌入汪由僖耳中,他被百姓们簇拥到了中间,脚底像踏在云泥之上、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汪由僖正是飘飘然之际,又有几梭木筏子驶了过来。

    定晴一瞧,是姜洵等人。

    几人上了岸,也是一通夸赞先扔到汪由僖身上“汪大人明见万里、视民如子,实在是我等的表率,本官敬佩”

    汪由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要向季岫问一问这当中的来因去脉。

    季岫也还以一脸疑惑“下官是按汪大人您的意令办事,您忘了么是您与下官说,这莒河又要溃堤,让下官赶紧把村民百姓们都给疏散到高地来。”

    汪由僖错愕不已“我何时与你说的”

    季岫答道“昨夜。”

    “昨夜”汪由僖更加懵了,他努力睁大眼,看着季岫。

    在汪由僖的印象中,他虽与季岫素来不和,可却知季岫是个诚直之人,从未见季岫扯过半个字的谎。尤其这会儿见对方一脸正色,汪由僖的脑子愈发糊成了一锅粥。

    似是看出他的不解,季岫出声解释道“昨夜,下官本已熟睡,却在梦中见得汪大人,大人与我说了莒河的事。”接着,他还补充道“怕这儿的百姓们不肯走,您还与我说要给百姓们发赈银,每人三两银子,一定要按人头领。下官照办,这才在您的英明决策下,解救了数千百姓。”

    汪由僖重重愣住。

    便在这个当口,人群中有百姓惊喜道“看来咱们汪大人和慈婆婆一样,都是河神选定的神使”

    立马便有人附和“对对对,不然汪大人怎么会知道那堤坝昨晚上又要榻”

    还有人惊慌地问“汪大人,河神可是上回对那祭口又不满意了”

    有人愤愤不平地答道“肯定是的,上回那个生得不够美,还几度试图逃跑,还啐了慈婆婆一口,差点把慈婆婆脸给挠了,那样性悍的,河神指定不喜欢”

    这话,让不少人脸色大变“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重新选祭口”

    一片嘈杂声中,汪由僖下意识看向表情沉静的姜洵,求助道“姜大人,你看这”

    姜洵先是敛目想了想,继而,他抬了眸回视汪由僖,眸光平缓“汪大人救了一干百姓,实该向朝廷报一桩大功劳,不是么”

    先时,汪由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眼中满是深重的茫然,过了几息后,他逐渐品出点味儿来,试探地问道“姜大人的意思是”

    姜洵提唇笑道“晚些,姜某便手书一封,让驿站加急送至奉京。”

    虽这话只说了一半,当中的暗示,汪由僖却全然心领神会了。

    这时,一旁的戚蒙昭开腔问道“原来汪大人还有通神的禀赋,倒不知其中备细如何汪大人可否与我等多说两句”

    戚蒙昭这问题一出,不少人都跟着追问起来,人人都想听一听他到底是怎么通的神。

    关键时刻,汪由僖脑瓜子乱转,灵光涌来,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是上回的祭口不听话,惹得河神发怒了。但河神大人仁慈,先给本官托了梦,不巧本官昨夜里害了病,头脑晕沉得起不来,便苦求了河神大人,让他以本官的名义,给季通判转托这梦,烦季通判来疏通大家伙。”

    “既汪大人身子不适,河神大人也该知晓罢怎地,他老人家不直接给季大人托梦呢”戚蒙昭问得严谨。

    汪由僖脑中只空了一瞬,便立马扮出一脸为难样“这害,主要是咱们这位通判大人,平素最是不信神佛之说,便”

    犹犹豫豫地说着,汪由僖向季岫投了个歉意的眼神,轻轻巧巧地,便给他扣了个亵渎神明的帽子。

    人群中,有老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上前,直接问道“汪大人,我们那赈银什么时候发”

    汪由僖浑身一凛“什么赈银”

    反问完,他当即记起方才季岫说的、人头三两银子的事来,脸上表情霎时冻住了。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否认,可一来,他已经半半被强行架了上去,二来,他自己方才也圆了那所谓的梦,且最后

    在看向姜洵,得了个令他心安的表情后,汪由僖眸中一闪。

    虽说要他拿钱,与用刀割他的肉无疑,可在汪由僖想来,若能记个大功勋,添官绶带应该都极有可能的。

    虽说渺儿那边但那事怎么也得好几年的光景,如果在那之前,能先在一众朝官面前长个脸,那也是极好的,说不定、说不定自己还能被破格提升为朝官,届时,他不就能提前入京了

    而且钱嘛,出得去,他就一定会另有法子收得回

    左右权衡几番后,汪由僖一咬牙,故作豪气地拍着胸脯承诺道“不瞒各位,朝廷上回拔的赈银,已悉数用来赈灾建堤了汪某人在宁源为官也有数十载,得了乡亲们不少关照与包容。既河神瞧得起我汪某人,且我今儿个见大家流离失所,心中属实万分不忍。这样,我汪某人今日便先掏私囊,给各位发这赈银。”

    话一脱口,欢声震天。

    看着再度被恭维声包围的汪由僖,姜洵眸色渐深。

    这么一通热闹下来,洪水也消退了许多。

    汪由僖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富官,近万两的现银说取就取来了,足以见其贪墨之多。

    得了赈银后,不少百姓都高兴得失神发傻,嘴里连连道谢。而汪由僖也扮出一幅爱民如子、救焚扶危的仁官模样,和眉善目、又沾沾自喜地,听着各色感激与奉承。

    赈银发完,已过去半日,天际又开始飘起沾衣欲湿的濛濛雨丝。

    戚蒙昭再度开腔“对了,方才汪大人不是说了么河神对上回那祭口不满意,既如此,是否该找找高人,再寻一祭口否则下回决堤,河神可就不一定提前知会了”

    汪由僖先是愣了一瞬,但很快,他便从善如流地“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快、着人去请慈婆婆来。”

    小吏领命去了。

    再看一众百姓,有人听到那慈婆婆与河神的名号满脸虔诚,亦有人面唇发白、身子颤抖。

    吓得坦然失色、汗毛凛凛的,自然,是女子。

    尤其,是年岁尚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一群人在那树林子中引颈而望,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那慈婆婆的身影不见,倒是把姚氏给等来了。

    汪由僖见了姚氏,顿时紧张得连鼻翼都急遽搧动了几下。

    他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怎地来了”

    姚氏怒冲冲地反问他“怎么你派人取了那么多银子,我还不能来瞧两眼”

    “能、能来的。”汪由僖弓背哈腰地解释道“一会儿要祭河神,我这不是怕吓到夫人了么”

    当着泱泱人群,姚氏倒知道要给汪由僖留几分颜面。

    因此,即使是牙痒痒到想揪他耳朵踹他几脚,姚氏却也只是把他半拖半拽地扯到一旁,用要吃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怎么回事我就打个盹儿的功夫,府里头都要被你给搬空了,你是要拿银锭子去砌那劳什子堤坝不成”

    汪由僖立马笑得跟狗颠屁股似的“容我与夫人解释一二。”

    听了汪由僖的解释,姚氏目露精光“当真”

    汪由僖忙不迭点头,见了姚氏的神情,便知自己是过了这一关。

    他目光微动,还想再夸大两句时,百姓中一阵轰动,原是那传闻中的慈婆婆,终于姗姗而来。

    身材是匀称细挑的、眉眼生得风风韵韵的,钗环整齐,发髻亦梳得十分光溜,怕是苍蝇路过,都会在上头滑了脚。

    虽人称慈婆婆,可却实打实地,是个中年美妇人。

    且,正是昨日与汪由僖的那位。

    “这位便是慈婆婆了。”

    在姚氏跟前,汪由僖根本不敢和高心慈眉来眼去,甚至都不敢拿正眼去看她。

    而奇怪的是,姚氏,竟然也与这高心慈颇为熟络,且尊崇中,又透着几分有意巴结的亲热劲儿。

    姚氏迎了上去,讨好地笑道“我家泽儿近来可有托梦给神使他在那边可还好吃的用得还缺吗可需要再捎渡些用使的给他”

    高心慈也颇为亲昵地拍了拍姚氏的手,笑着安抚道“夫人莫慌,小少爷一切都好的。”

    高心慈早在路上,早已听汪由僖的人把今日发生的事给说了,那吹嘘之言,自然也要来一番。

    她肃着脸,表情很是郑重其事“多亏郡守大人心系百姓、英明果决,才让大家伙儿免受那一灾。”她对着百姓,神情无比正色“当然,这也是郡守大人辖治有方,得河神大人肯定与看重,才有此契机。”

    这话,自然得了百姓连声附和。

    不止附和,还立马有人心急火燎地,催着她快些选好祭口,不然怕等久了,河神发怒。

    高心慈点点头“大家莫慌,我这就选人。”

    这话音甫一落地,在场的女子个个脸上血色尽褪、皆是脸色煞白,有些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打起了摆子。

    高心慈对此见怪不怪,她张目,向四围觑了一圈,扬声道“都莫要躲躲藏藏的,能被送河神大人身边服侍,是你们和家人的荣光。”

    很显然,并没有哪个女子想要这份荣光,人人含胸缩肩,眼皮子都不敢抬,就怕与高心慈的目光对上。

    林中一时阒静无声,只能听到蛛丝般的雨脚,打在树叶上的声响。

    高心慈才不管这些,她撑着把细骨伞,向前迈开脚,边走、边装模作样地,用眼光打量着在场的女子们,挑剔的目光一片片地巡过去,那目光,不止打在女子们身上,更有余光掠过她们的家人。

    在走了小半圈后,高心慈便接到了渴盼的目光。

    她的眸光微不可见地闪了闪,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脚下随即转了个向,故意去另侧走了一段,接着,才转而往那侧行去。

    未过多时,高心慈步子渐缓,停在一户人家跟前,而她的视线,则落定在一个垂着头、两手紧握的女子跟前。

    那女子年岁尚轻,梳着个妇人头,瞧着,不似这家的女儿,倒像是儿媳。

    “你,抬起头来。”高心慈命令到。

    那女子的身形颤了颤,嘴唇也抖了几抖,不知是心存侥幸、还是被吓住了,她并没有依言抬头。

    在她身旁,一名倒三角眼的婆子用力,在她腰间掐了两把“慈婆婆让你抬起头来,聋了么”

    那女子吃痛,又显然是不敢忤逆那婆子,便只好慢慢抬起头,露出张惨白的面容来。

    那女子半张着唇,上下牙齿都在捉对厮打。

    她身上穿着一身泥灰俱沾的布裙,头上也就一支木簪子。面容秀丽,且确有是生得动人,可若说再挑不出比她皮相更佳的,却也并不见得。

    高心慈看了几息,接着,伸手指了指那女子“就她了。”

    那女子顿时秀目圆睁、面无人色,她呼出的气都哆哆嗦嗦,仿佛嗓子眼都在打颤。

    而在她身侧那婆子,则立马喜眉笑眼地“得慈婆婆看重,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不、不、夫君,救我啊、夫君”那女子慌得几近魂飞魄散,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站在自己右侧的、皮肤黧黑的中年男人身后躲去。

    那黑脸男人似想挺身相护,却被那婆子给狠狠瞪了一眼。接着,那婆子去他身后拽那女子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躲什么躲吃饭的时候不见你躲,好事临头了你倒缩得比王八龟还快”

    腰身被瑟瑟发抖的妻子抱得死死的,黑脸男人面有不忍,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恳求道“娘,要不、要不别了罢”

    那婆子竖起三角眼来,恶狠狠地去掰那女子的手,怒骂道“你护着她作甚这就是只只会浪费粮食、不会下蛋的母鸡,都嫁进咱们家多久了,肚子还没个动静”

    黑脸男子被自己妻子死命抱得脚下趔趔趄趄,他嗫嚅着回道“才、才一年多”

    此刻,在离这家人有些距离的东北方向,一道厉声喝叫传了过来“孔婆子你放开我女儿”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个脸黄干瘦的中年妇人。

    说着让别个放开自己女儿,可她自己,却也是被身边的家人拖抱住。瞧那模样,拖抱着的那几人应是她丈夫与儿子,俱是一脸无奈与认命,且有着怕事的神色浮在脸上。

    那妇人手脚并用,一边奋力脱开家人的桎梏,一边高声嘶骂道“你儿子前头娶的那个也是十好几年没生养的,肯定是你儿子不行,你又赖到我女儿身上来当初、当初是你儿子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女儿,我女儿还没有嫌你儿子岁数大,连彩礼也没要就被他哄了过去,现在又想用她换银两,你们一家都不是人”

    这当口,那孔婆子已生生将自己儿媳给拽离了儿子身旁。她冷哼了一声,半点不惧地回道“我说老亲家,你干嚎个什么劲你怎个这样自私慈婆婆说了,能做河神大人的祭口,那可是她的荣幸,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这等荣幸呢”

    “呸你这就是卖媳求财上回邓家村那个也是,就为了得那十两银子的补恤,你们都昧着良心害人性命”那妇人从打着补丁的襟袋里头,掏出自己方才领的三两银子,用力往那孔婆子的方向砸了过去“这是我方才领的恤银,都给你们,你们不要卖我女儿”

    孔婆子探着脖子,看了看那几两雪花银,旋即撇着嘴“什么买啊卖啊的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慈婆婆说了,能当祭口是她的荣幸,也是咱们两家的荣幸,你再拦着阻着,小心河神大人再发怒,头一个就淹了你们家”

    说着话,孔婆子把自己拼命往后退的儿媳,给强行拽到高心慈跟前。她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得跟点头作揖似的“慈婆婆,神祭仪式可以开始了。家里头能有人去伺候河神大人,我们一家都会感恩戴德的。”

    就在这时,一直不停喊叫着的妇人终于脱了身。

    她拼命往前跑了几步,扑通跪到高心慈跟前,颤着发白的唇央求道“慈婆婆,我这女儿是嫁了人的,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河神大人定然不会喜欢,还请慈婆婆放了她”

    高心慈极不耐烦地,冲那妇人翻了个白眼“她不是没有生养么而且我瞧着,她性子温驯、皮相又生得好,正是河神大人会喜欢的模样。”她冲那孔婆子递了个眼色“好了,休要多言,我要开始祈法了。”

    高心慈这话刚完,汪由僖便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立马使唤了几名小吏过去帮那孔婆子。

    “不别动我女儿”

    林地间响起凄厉的哭喊声。

    妇人的头发被雨淋得黏在脸上,她无瑕顾及,只知死死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使出了全幅力气去阻止。可她虽是干农活、有几分蛮力的农妇,又怎么敌得过几个大男人的气力。

    无比绝望的哭声响荡在山间,那妇人哭得像是脏腑都要破裂了似的,非是冷情冷性到了极点,闻者动容。

    可就算是母女二人的指骨都交握得变了形,她们还是被无情分开了。

    几名小吏挟着那被选中的祭口,随着高心慈等人到了莒河边的一处高地。那处是固定的、用来祭神河的地方。

    已是雨停风歇的午后,洪潮平静下来,不再像昨夜那样翻滚呼嚎。

    固定祭神的地方,常设的祭台早被无情的洪水给冲走了,汪由僖派人简单弄了些熟荤与果品,就那样摆在石地上。

    被扭住手脚 、即将被当作祭口的女子已是面如金纸,吓得只会干流泪,哭声都出不来了。

    一切就绪。

    高心慈上前,她先是执起毛笔,画了张谁也瞧不懂的符,接着,又像模像样地合起掌,嘴里头念念有声。

    小半晌后,高心慈停了祷告作法,睨了押着人的小吏一眼“已敬禀河神大人了,送她去罢。”

    小吏们得了示意,正要把那女人往河边推时,一旁,久未开口的姜洵忽而出声了。

    他转向高心慈,请教道“敢问这位神使,不知阁下选人的依据是何”

    见是姜洵,高心慈先是愣了愣,接着,不由借答话的机会,揣着丈母娘的眼光,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姜洵来。

    身如玉树、目若朗星。

    不愧是皇子龙孙,气度不凡。

    这样看来,渺儿嫁给他,倒也不算多亏。

    只是他这问难道是想充好人

    高心慈心里高高吊了下,可继而,她想起汪由僖对姜洵的评价来,又很快缓了心神。

    高心慈摆出一幅庄严的神态来“自然得是年轻貌美的。”末了,唯恐自己这回答不够细致、失了威信露了怯,她还照着那女子的情况,一本正经地说道“年岁呢,最好不要超过二十,性子要柔、皮相要好。”她佯作回忆,再度义正辞严地补充“对了,不能是生过孩子的。上回那个,也是因为生养过,更遭河神嫌弃。”

    姜洵笑了笑,眉眼间却不见温度,他道“阁下不愧是神使,对河神大人的喜好甚是了解。”

    听了夸奖,高心慈眉间傲色更甚。

    姜洵看向那对母女“我观这女子生得并不算好,恐怕也讨不了那位河神的欢心。”他沉吟道“我倒有个极好的人选,想来,定能让那位河神满意。”

    “何人”不等高心慈有反应,汪由僖眼色疑问,倒是好奇不已。

    而眼见姜洵笑中又带了丝哂意的高心慈,则心间咯噔一响,不安骤然袭来。

    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某处掩坡之后,有身形高壮、小厮模样的人押着个两手被绑在身后、项上还套着只黑布的女子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那黑布,被揭开了。

    高心慈顿时目眦欲裂,心跳骤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