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 英国贵族们对土地和豪宅的热情似乎都永不消退。
从斯图亚特王朝开始,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在伦敦置办地产。
在社交季成为定例后,这样的风潮更是甚嚣尘上。
在19世纪的伦敦拥有一所住宅,已经成为了英国贵族社会的入场券。
然而不得不说, 在瓦特先生和他所发明的机器, 为这个国家点燃了工业革命火种的同时, 也将机器的轰鸣声和烟囱里排放出的废气带到了伦敦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为了不在出门时,永远和空气中的煤灰作斗争。
在上世纪末, 这个国家财力最雄厚的贵族们只好率先向查令十字街以西逃亡。
而为了让生活方式朝贵族靠拢, 跻身上流的富人们,也喜欢选择在空气清新的西区定居。
于是众人的追捧和寸土寸金的地价,让伦敦西区就这样成了富人区的代名词。
王室成员们围绕着伦敦西郊的海德公园营造宫殿, 而贵族们则沿着西区的公园大道置办豪华的住所。
一时间门, 府邸的装修和家具的品味,成了贵族们攀比的风向标。
而在府邸中举办的舞会和沙龙, 则成了贵族们展示财力的舞台。
在今晚8点前, 上流社会的宾客们已经陆续携带着舞会邀请函,抵达了位于公园大道的侯德内斯府。
这是第三代伦敦德里侯爵在西区的府邸之一。
伦敦德里家族买下整座侯德内斯府时,不过花费了4万3千磅。但后续对府邸的装修, 却花费了整整20万磅。
没错,在贵族依旧手握权力的时代,一个伯明翰大工厂主的全部身家,只够这个国家最富有的侯爵, 装修自己的某一个住所。
从来宾们赞叹的神情和艳羡的目光中,就不难看出这座府邸的奢华和精致。
巴洛克式的金色大厅以及帝政风的浮雕相得益彰。
白色的薄纱帷幔和群青色的窗帘在暖风的吹拂下,更是如梦似幻。
空气中浓重的玫奢香气,则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正当众人都忙于欣赏侯德内斯府的收藏时, 跟在母亲身后的马奇伯爵却兀自出神了。
从牛津返回伦敦度过假期的他,本应是塞希利娅当之无愧的舞会男伴。
毕竟他们可是彼此最要好的友人。
甚至塞希利娅今晚邀舞卡的前三页上,填的都是他的名字。
但在昨天晚上,一封来自萨塞克斯宫的信件,不仅夺走了他的男伴资格,甚至还夺走了他陪塞希利娅跳前三支舞的权利
而他本人却对这一切毫无头绪。
难道塞希利娅的男伴资格和前三支舞重新许诺给了罗素家族的威廉勋爵,或者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泽维尔卡文迪许
太多的不确定,让这个桀骜不驯的青年心里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很快,跟随母亲一同出席舞会的威廉勋爵否认了好友的猜测。
而孤身一人到场的泽维尔,面对马奇伯爵不加掩饰的询问,也只是但笑不语。
这样一来,马奇伯爵内心的疑云更加浓重了。
而更令他心烦意乱的,则是人群中不时传来的低语声。
“听说特兰顿小姐也会出席今晚的舞会。”
“马奇伯爵和威廉勋爵都已经到场,不知道他们谁会和特兰顿小姐跳第一支舞呢”
“也说不定是卡斯尔雷子爵,最近几次的舞会上,他和特兰顿小姐跳舞的次数也不少。”
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自从国王公开将私生子引荐给塞希利娅后,这样的议论总会传到马奇伯爵的耳中。
已经有人在猜测,为了避开国王私生子的追求,特兰顿小姐或许会尽快择一位高贵的夫婿,来避免被国王的私生子玷污了名誉。
恰巧她的周围,又有那么几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于是大家对绯闻的热情,就再忍不住熊熊燃烧了。
而此时被众人议论的女主角塞希利娅正坐在马车里,和她的男伴相对无言。
自从罗伯特皮尔爵士依照约定到萨塞克斯宫,和塞希利娅一同登上马车后,这样的状态就在他们中间门持续了很久。
尽管他们都努力想要对对方释放善意,但这对临时拼凑出的舞伴,一时间门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出身和年龄造就了他们之间门的巨大隔阂。
出身贵族的塞希利娅,平时里接触的大多都是热衷于赛马或者打猎之类贵族活动的人群。
甚至实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的时候,至少大家还能谈论一下最近的板球比赛。
而出身资产阶级的罗伯特爵士,则对大部分的贵族运动敬谢不敏。
沉默内敛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舞会开始前,和这位女伯爵讨论政治。
尤其看上去,这位女继承人的气质实在过于超脱凡尘。
以至于让直面她的人不免心生迟疑,是否该因一些俗世纷争,而去打扰她静谧安逸的贵族生活。
如果不是昨天亲耳听见她和威灵顿公爵,对当前局势的讨论。
步入中年的罗伯特爵士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位过分年轻女伯爵,竟然会在拥有清醒的头脑的同时,还愿意对现在岌岌可危的托利党施以援手。
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政治家在面对塞希利娅时,不免更加拘谨。
最终,还是塞希利娅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曾在海德公园的演讲角聆听过您的一次讲话。不得不说,您在发表政治演说的时候,可比现在要来得更为意气风发。”
面对女伯爵的善意调侃,罗伯特爵士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下自己紧绷的脸部神经。
他对自己不够讨人喜欢的个性很有自知之明,“请原谅,女士。我实在没有太多应对贵族女性的经验。我总害怕自己无意间门,会因为言语上的过失而冒犯到您。”
塞希利娅则用平和而略带无奈的口吻回复道“您实在不必过于忧心,阁下。说真的,我自认是一个随和的人。而且看在威灵顿公爵的面子上,即使您冒犯到我,我也不会直接将您赶下马车的。”
“再者说,仅凭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无偿支持我所提倡的十小时工作制的份上,我也不会真的对您生气。”轻松的调侃过后,塞希利娅语气认真地补充道。
听到这里,罗伯特爵士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跟眼前这位女士有关的小趣闻。
“特兰顿法案。在下议院,我们私底下都是这么称呼,利物浦勋爵在您的倡议下所推行的劳动法案的。”
当然,罗伯特爵士并未告诉塞希利娅,在曼彻斯特和利物浦的工厂里,这个法案更多被蔑称为女伯爵法案。
“用我的头衔冠名吗”塞希利娅挑了挑眉,“恐怕在联合王国,已经有很大一批工厂主对我恨之入骨了吧。”
到目前为止,塞希利娅从来都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以及会招致的后果十分了然于心。
而试图阻挡工厂主从女工和童工身上榨取利润,当然就免不了被他们记恨。
所幸女伯爵的生活和他们并无太多交集,以至于塞希利娅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愤怒。
甚至在阶级分明的社会中,在财富和权力的重重壁垒下,不论是他人的善念还是恶意,都很难真正传达给塞希利娅。更弗论对她造成何种的关怀或伤害了。
而像帮助曼彻斯特商业协会的卢卡斯先生,加入奥尔马克俱乐部那样。
塞希利娅也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一点小权势,为那些愿意推动10小时工作制的工厂主们,架起进入上流社会的梯子。
至少真的有女工和童工因此受益不是吗
“那么您会退却吗”罗伯特爵士对这位女继承人的想法,难得地产生了一些好奇。
“退却并不会。相反,等我的代理人进入下院后,我们还会创造更多的特兰顿法案。就让那些工厂主们尽管去咒骂我好了。”
塞希利娅满不在乎。
只要内心强大,别人的咒骂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她对自己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
看着女伯爵眼中的坚定和自信,罗伯特爵士也做出了自己的政治许诺,“那么,请务必把您的代理人介绍给我。或许,我能想想办法,在我失去手上的权力之前,帮他在下议院站稳脚跟”
无论如何,他毕竟做了多年的内政大臣。扶持女伯爵的代理人进入下议院,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我这位代理人的能力倒是毋庸置疑,不过有些更现实的因素阻挡了他开展自己的政治生涯。”考虑到托利党的垮台速度,塞希利娅委婉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从目前的局势而言,她认为自己的代理人,还是需要先加入执政的辉格党。
“我能冒昧询问,是什么现实因素吗”罗伯特爵士有些不解。
在他所知悉的政客中,似乎没有哪一位是特兰顿小姐明确的代理人。
甚至在上一次的议会大选中,这位女伯爵可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三个选区卖了个好价钱的。
怎么看都不像培养了代理人的样子。
提起这个问题,塞希利娅的神色显得有些沉痛,“年龄。年龄因素阻碍了他。”
没错,作为一名合格的野心家,泽维尔先生至今还未满21岁,以至于他还未被赋予合法的被选举权。
所以他才只好继续担任自家长辈德文郡公爵的秘书,来为自己积蓄政治资本。
半小时后,侯德内斯府的舞厅里。
随着门口侍从的高声通报,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朝门口汇聚。
于是大家惊讶地发现,陪同特兰顿女伯爵出席舞会的,并非是她固定的男伴埃斯特子爵,而是国务秘书罗伯特皮尔。
尽管有些超出预料,但作为女主人,伦敦德里侯爵夫人还是尽职尽责地上前问候了自己家的客人。
而作为男主人的侯爵,则表现得有些平静。
在昨晚,办事细心而缜密的特兰顿小姐已经提前写信,将自己出席舞会所携带的男伴身份告知于他了。
于是,更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特兰顿小姐竟然带着罗伯特爵士,主动去问候了现任的伦敦德里侯爵
要知道,现任侯爵的兄长,第二代伦敦德里侯爵罗伯特斯图亚特,就是在托利党内的政治分歧压力下,自杀身亡的。
成为了家族新任家主的侯爵,在既愤怒于兄长之死,又不看好托利党未来的情况下,选择和托利党人割席。并带领家族改投了辉格党人的阵营。
而现在,一个托利党人竟然公然出现在他家中,并试图和他搭话
然而面对众人神色各异的窥视,不论是侯爵还是罗伯特皮尔,亦或者是塞希利娅都表现得十分从容。
他们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开始了默契的寒暄。
而场外,作为被塞希利娅小姐选中的代理人,泽维尔先生则把目光投向了隐于侯爵身后的卡斯尔雷子爵。
看起来,这位子爵对自己父亲的影响力,比泽维尔和塞希利娅事先所预计的,还要深远得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