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应该在还带伤的情况下和杰森少爷发生争斗, 老爷。”
阿尔弗雷德将手中沾血的棉球放进铁盘。
铁盘中已经堆满了刚被拆下的染血的绷带,阿尔弗雷德有条不紊地给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做好消毒工作,重新上药,然后又给坐在床边赤裸着上半身的布鲁斯缠上了新绷带。
“如果我不带伤和他动手, 你恐怕就会换一个说辞了, 阿弗。”布鲁斯活动着肢体,以确定绷带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作为举世皆知的花花公子, 为了人设不崩,这点轻伤当然不能阻拦他出门“寻欢作乐”。
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看了布鲁斯一眼“我一向对您的额外工作不发表意见, 老爷, 这是因为我认为您有分寸。但自从杰森少爷离开之后, 您受伤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自我伤害不会对现况有任何好处, ”老管家有点严厉地说,“如果托马斯老爷和玛莎夫人在世, 他们一定会对自己的教育成果进行深刻的反思。”
布鲁斯还想说什么,阿尔弗雷德却已经收起了医疗工具,转过身, 推着小推车离开了房间。
正趴在门外偷听的提姆赶紧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然后就发起了愁罗拉临走前交代他照顾一下杰森,但他要怎么照顾
阿尔弗雷德为杰森处理伤痕的全过程被布鲁斯和迪克全程围观,提姆也悄悄地凑了过去, 杰森的情况倒是还好,提姆除了对杰森的体型和肌肉啧啧感叹以外, 还有点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体上竟然没留下什么陈旧疤痕, 就是淤青和擦伤多了一些。
还是刚被蝙蝠侠和夜翼打出来的。
虽然在老管家、布鲁斯和迪克同样认真严肃的时候想这个有点不太好, 可在心中稍微对比了一下资料中的杰森托德,又看看这会儿躺在病床上的红头罩提姆不得不承认罗拉把杰森养得很好。
她明明就是一副自己都养不好的模样,居然能把杰森养得这么健康漂亮。
在确定杰森只是被蝙蝠镖击中陷入昏迷后,蝙蝠侠和夜翼相继从现场消失,大概率是商量怎么处理红头罩去了。
提姆这次没有跟上去,他知道蝙蝠侠和夜翼一定会针对红头罩的事情大吵一架,并且吵着吵着就会开始动手。
而老管家在处理好了杰森的伤口后将他送回了原本属于他的房间,转而又去了迪克的卧室提姆躲在门口听了一大堆迪克针对布鲁斯的抱怨和阿尔弗雷德平静的安慰最后,阿尔弗雷德才推着小推车走进了布鲁斯的卧室。
老管家几乎没怎么和布鲁斯说话。
而提姆,在自己的房间里紧张地思考了好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暂且按兵不动。
如果杰森发现自己在他的房间里他会挨揍的吧一定会挨揍的
提姆最后也只是偷偷去看了躺在床上的杰森一眼。
红头罩从疼痛中清醒了过来。
因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但没有在身体上感受到任何束缚这件事依然让杰森觉得非常吃惊,他不由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老蝙蝠转性开什么玩笑,他居然没有被视为罪犯杀人什么时候在蝙蝠眼里变成了小事
他维持着沉眠的假象,专注地聆听和感受着房间里的声音。
这里没有人。
杰森张开了眼睛。
熟悉的顶灯映入他的瞳孔,在记忆中变得有些模糊了细节的吊顶浮雕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得清晰,杰森在床单下挣扎了一下,发现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
都几天了
怪不得他没有被拘束带绑住,也没有手铐限制他的活动。
既然身体还不太听从指挥,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杰森索性躺在床上发起了呆。
他没想到经历了这一切后他竟然还能回到这个房间,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死而复生之后,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家的地方竟依然能够抚慰他的心灵。
尽管在这种抚慰中,舔舐伤口的感觉要更浓郁一些。
那些温暖的情绪只让他愈发感到难以忍受,愤怒让他忍不住激烈地去反抗这种安心感,因为对那些属于“前任罗宾”的温暖感到留恋会让他变得更像个笑话;但理智同时也告诉他,只有在意才会愤怒和抗拒,他要做的是接受它。
他需要的是接受事实。
而事实是,确实,蝙蝠侠曾是他最好的导师和敬爱的父亲;确实,夜翼曾是他始终试图击败的罗宾和兄长;确实
确实,杰森托德只是小丑讲过的一个笑话。
看,他对自己说,承认这些并不难。
他知道蝙蝠侠向来只满意最好的。他从来都不是最好的。
变成自己人生的旁观者可以逃脱不受自控的愤怒,而一旦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过去的人生是一场彻底的悲剧,杰森心中竟生出一种特殊的快乐,一种将一切都践踏在足底的欣喜。
红头罩在安静地等待了许久后从床上爬起身。
他慢慢环绕着自己过去的房间走了一圈,说不清他是在尽力恢复自己对肢体的控制能力,还是在进行哀悼般的怀念。
从清醒以来,杰森始终表现得很稳定。
直到他在笔筒中发现了一只由透明的蓝色糖纸叠成的小鸟,圆珠笔的笔尖恶作剧般扎穿了它的身体,也支撑着它做出了飞行的姿态。
噢,杰森有点失落地想,她没有留下糖果。
“这是什么”监控视频前,迪克问,“手工课作业”
在杰森昏昏沉沉的这几天他陆续去杰森床边看了他好几次了,居然从未发现过这个东西。
布鲁斯和提姆都没有说话。
迪克停了一下,没等有人回答就下定了决心,“不行,我必须要和杰森谈谈他做的那些事情。”
布鲁斯没有阻拦迪克。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屏幕,随后换上了制服出门夜巡。
为防被卷进迪克和杰森之间的矛盾,提姆赶紧跟了上去。
如果他知道这场谈话让迪克做出了什么决定,他一定会后悔没有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大都会。
“我挺高兴。”罗拉说,“虽然我没在大都会待过多久,但是每次来都像是回家一样,可能因为我没有得到过一个家,所以这种错觉也让我觉得很兴奋。”
这不合理,玛丽简想。
罗拉在她面前谈笑自若,好像刚才她所感觉到的东西都是无中生有,连她自己也对自己的感觉怀疑起来。
她从罗拉的表现里所感觉到的崩溃是那么厚重,而那种痛苦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罗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身上。玛丽简认为“出生在实验室”这个关键点可能是这种痛苦的原因,但罗拉是怎么做到将她的感情压抑得如此之深的呢
玛丽简决定不去深究。
罗拉身上的事情和彼得身上的事情不一样。
对于彼得所隐藏的那个秘密她心怀信心,明白总有一天他会向她开诚布公,作为朋友,她和罗拉的关系之间应当有非常明确的界线。
然而那种撕扯感又让玛丽简觉得难以抗拒,尤其是罗拉还那么健谈她没有太强的说教欲,但她很乐意展示自我,而她的自我是极具有侵略性的,因为她能在自私冷酷的本质外笼罩一层温情。
她会给人一种超乎年龄的老练和和成熟,而这种成熟是和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幼稚完全相反的。
“咖啡很好喝。”罗拉对玛丽简说,“你不喝吗”
玛丽简这才意识到她太过沉溺于对话和思考了,她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解释道“刚才太烫了。”
“那么现在就刚刚好。”罗拉说。
她的杯子已经空了,夕阳的余辉将整个大都会市都渲染得十分温柔,罗拉转动着手中的空咖啡杯,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玛丽简则睁大了眼睛。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从天上徐徐落下的超人。
他的身躯在半空中稳定得像是脚踩着实地,但他的红披风飘扬着,在大风中包裹住他的半边身体,夕阳的金辉打在他的身体和面孔上,略显忧郁的隐隐显出半轮圆月的蓝色天空成为了最好的背景。
玛丽简已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一幕很多次了,但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强烈地,切身实际地感受到超人宛如天神的英伟。
这是从大片的特效中感受不到的真实,如梦似幻然而又绝对真实的真实尽管作为一个纽约人玛丽简早已经习惯了从天而降的外星人,可那些怪异的大虫子和面目狰狞的从长相上都能看出邪恶感的诡异家伙们,跟超人完全是两种极端。
不过最让玛丽简目瞪口呆的,不是超人的从天而降。
而是他的蓝眼睛正确凿无疑地凝视着罗拉的背影。
他是为罗拉而来。毫无疑问。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玛丽简转头四看,惊讶却又不是很惊讶地发现在她们的四周完全空寂无人,到处都静悄悄的,连咖啡店的老板都趴在柜台上打盹。
“罗罗拉”玛丽简有点怕打扰了什么似的地低声喊道,试图提醒还盯着空咖啡杯发呆的罗拉,“你背后”
罗拉抬头看玛丽简。
她的长发落在唇边,于是她嘟起嘴唇轻轻吹了一下,吹开了那一缕红发。
“我身后”罗拉说,她看了玛丽简一会儿,转过身。
她身后空无一物。
于是罗拉又转回来,看着玛丽简“你是太累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