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绚烂,一夜风雨后,天地清朗。
宫道上砖石被整整一夜的大雨冲洗地干干净净,只空气中还萦绕点点极淡的血腥味。
凤拂月死的惨烈,一国公主之尊,在异乡高台纵身一跃,冲天暴雨将满地鲜血洗刷如初,只留下几处尸骨碎片,拼不完整。
但她的生死,和一朵落花残红凋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让人紧扣心弦的,只有姜眠的性命。
姜眠是在坠楼六日后苏醒的。
刚一睁眼,感觉左膝有些闷闷的痛,并不剧烈,似乎是扭到了。
她缓慢抬起手,看见雪白手臂上一片已结痂的擦伤。
“阿眠,身上还疼吗”
姜眠寻声去看,是姜行峥。
“大哥,”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我没事,不太疼。”
“救我的那个人他没有死吧”
“没有死,你放心。”
当那个“没”字出口,姜眠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没有死。
从那样高的地方念头转过,姜眠倏然愣住。
其实对那晚她没有太深刻记忆,夜黑雨深,坠落的速度又太快,仅有的模糊印象是他带着她落地翻滚后,她昏迷前恍惚看到的画面。
他的四肢分别歪折着,像断线木偶,那不是人能有的弧度。
但,比起凤拂月的粉身碎骨,却是好了太多。
姜眠虚虚抓住姜行峥手腕“大哥,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护着我,真的没有性命危险吗那他伤的有多重会不会落下残疾”
“不会的,阿眠,大哥去看过了,他内息浑厚,又懂在空中借力,卸去了大部分劲道。最主要的是,他是乌昭和族人,天生战骨无坚不摧,身体素质远异于常人。虽然伤的不轻,但绝无性命之忧,养好之后,和从前没有两样。”
“真的吗”
姜行峥笑了“真的,大哥骗你做什么。”
姜眠呆愣过后,忽觉心头有些堵。
她好像从历史黄土之中,摸到了那不见天日的一角。
纵观古今,人们更相信宴云笺跃身高台谢罪一事另有隐情,也不相信宴云笺这个人另有隐情。关于他最后那一跳,千百年来众说纷纭,多少学者前赴后继寻找他被胁迫、被推下,甚至被冤魂缠身的蛛丝马迹。
姜眠垂下眼来。
无论被迫,被人推下,还是自愿。
只要他想,他分明有能力自救。他不想死,就可以不死。
姜氏塔和宫城城楼的高度差很多吗况且这一回,他还护了自己毫发无损。
他是自愿的。
甚至选择从供奉姜氏香火的高塔上跳下,这是自惩,是赎罪。
姜眠不由得紧紧攥住被角,若说从前,于她而言宴云笺只是一个平凡的历史符号,可如今亲手触摸到他那君子脊梁,这样惨烈的结局,不应该由那样的人来背。
“阿眠,”混乱的思绪被姜行峥叫回,他沉默一下,伸手抚一抚她蓬乱的长发“阿眠,大哥要跟你说皇上已对外宣召,那日暴雨,北胡公主挟持你的过程中,自己不慎失足跌落城楼,而你没有。”
“什么”
姜眠瞠目,甚至顾不得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撑着手肘想坐起来。
“我没有皇上这样做,岂不将宴云笺冒死救我的恩义抹消掉了”
“阿眠别动,大哥知道你心肠善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好受。但这只是对外宣称罢了,即便明令昭示宴云笺是姜家的恩人,又能如何只会将他捧上风口浪尖,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行峥温声道“这件事,总归还是我们姜家的事,不叫外人唏嘘揣度,那也罢了。其实,即便皇上这样昭示,可那晚宫宴上人谁不知真相如何就算再有人不清楚,父亲与我心中都是有数的,他的恩义,我们都会铭记在心,绝不亏待他。”
“不,不是这样的。”
姜眠不住摇头,睁的大大的眼睛纯如明镜“现在大家当然知道,可一年半载之后,三年五年之后呢那就只有我们姜家还记得,可等我们也都不在了,千百年之后,哪有人还记得他的救命之恩他是不顾生死的救了我啊。”
姜行峥薄唇微动,重新打量了一下姜眠。
他这妹妹生的温婉纯净,比他见过大多数姑娘更娇弱单薄些,却没想到会说出这一番话。
这样的格局,委实太大,大的不像姑娘家该说出来的话。
“不要将这些事挂在心上,阿眠。”
最终,姜行峥为她掖了掖被角,“身后名固然重要,但人究竟还是活这一世,只看眼下便是。况且”
他顿了顿,摇头淡笑“况且他身份低微,莫说他之义举是否流芳万世,他这个人,都未必能留存百年。”
从此刻客观眼光看,大哥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姜眠长卷的眼睫垂下,心中百般滋味。
宴云笺舍命救她,于他而言,是义不容辞的肝脑涂地;而放在历史长河中,却渺小的如尘埃般无足轻重。
她亲身历过一遍,不仅印证历史脚步,更补足了其中并不详尽的缺口。
在这段史实中,姜重山之女在宫宴上遭北胡公主的挟持,最终间接导致梁惠帝暂缓那道重要兵政衔军令的颁布所有的学者都疯狂去挖寻这一段君臣纠葛,以及与姜重山政治生涯之间的深切联系。
而姜重山之女,本就不是重要人物,不过身上折射些许姜重山的光芒,而在历史工笔留下些许痕迹。这其中,多数研究者对这历史事件中她的结局只字不提,只有少部分人,写一句“未受损伤”一笔带过而已。
如今,缺口补齐,竟是宴云笺救了她。
可注定被埋没永不见天日。
姜眠这才有了些与历史交锋的真实感这一场,她只身入局,是为重合历史,令姜重山不被削减兵权,为他避免后世学者们假
说中的凄凉结局。
而与此同时,她也打乱宴云笺早已推敲好的隐秘计划,并且因为昏迷,没能阻止宴云笺的恩义被淹没。
说不好输赢,只能算是平局。
姜眠低声道“大哥,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是这样很不公平。”
姜行峥叹道“大哥懂得,但圣旨已下,无可转圜,阿眠你要想开他虽少了些名声,却也少了些麻烦,不算糟糕透顶。”
“嗯。”
“阿眠,他与你共染浴血之疾,你还这般为他着想,竟没一丝怨他吗”
姜眠心中一紧,抬起明澈的眸“那不是他的错。”
“可他耽误了你。”
“他没有耽误我,他救了我,我照顾他,我们二人染上此疾,没有谁亏欠谁。”
姜眠声音小下去“我没什么事,他却要隔一段时间为我割血入药,若这么算,反倒是我连累了他。”
姜行峥神色有些复杂“阿眠你心胸豁达,大哥自叹不如。没事的,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怪他的意思,虽然爹爹之前对此事颇有迁怒,但到底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你别难受,爹爹已经进宫去与皇上商讨宴云笺的归处。他有意收他为义子,给他改个名字,以后就住在家里。这样,既保全你们二人名声,又偿还他的恩情。”
姜眠怔然“爹爹要收宴云笺为义子”
“嗯。”
“皇上会答应吗”
“大概会吧,”姜行峥道,“虽然皇上隐没他救人之举,但此举于皇上而言,意义非同凡响。这样一个恩典,于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可给的。”
姜眠抓紧被单,心跳渐渐加速。
皇上一直的态度,是将宴云笺贱进泥里去还要碾几下。她不觉皇帝会轻易同意宴云笺到姜重山身边。
而心中一直有个声音隐隐作响,交奏着历史齿轮开始缓慢转动的声音这件事,必定能成。
因为历史上,宴云笺的确做了姜重山五年的义子。
曾经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补足了缘由没有任何详实记录姜重山收宴云笺为义子的最主要原因。
夸奖,欣赏,投缘,实则都太过牵强,真正的原因竟是如此。
然而,因为他救下她为历史烟尘掩盖,导致他被姜重山收作义子的真正原因,也一同没入历史车轮的辙印之中。
想过这些,姜眠忽然觉得,若从主导角度论,这一局她是输给历史了的。
“大哥,宴云笺现在在哪我能去看看他吗”
姜行峥拒绝“阿眠,你自己身体还没有恢复得当,你扭伤了腿,大好之前不要随意行走。”
“大哥,我的腿没有事,”姜眠一只小手按在自己膝盖上,还向下压了压,“我不骗你,只有一点点疼,但是可以吃力,能走。”
“我知道他摔的重,不看一眼,我实在不放心。”
姜行峥抿了抿唇
,迟疑道“阿眠,你对他”
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看妹妹纯净到底的目光,里面充满担忧,却无任何情愫,姜行峥审视再三,终于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倒不如不问,免得反倒惹她开了情窦。
“阿眠,别担心了,大哥昨日刚去看过他,他伤势恢复得很好,也很快,接骨都已结束,只剩正骨。父亲已经与皇上去商议了,也许过几天就能将他接回来,到时你去看他也方便。”
“现在,以免落人口舌,还是算了,听话”
姜眠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了。
御书房内。
皇帝一手支着额头,听台阶下顾修远禀报沿河旱灾一事,全程听完后,他淡淡嗯了一声。
顾修远望着他,缓声劝道“皇上最近太过劳累,该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靠在赤金椅背上,半晌敲一敲桌上放的一道折子“姜重山今早来找过朕,向朕请示关于对宴云笺的安置,同时上了道折子。都写在里边了,你看看。”
顾修远低声称是,谨慎地双手托起折本展开来看。
“姜大人欲收宴云笺为义子”顾修远抬头。
“嗯,你怎么看。”
顾修远沉吟片刻“有些抬举了。”他分析道,“您早间将宴云笺赐予姜眠,她本就是他的主子,救下主子,乃是宴云笺为奴为婢的本分。即便抹杀了他的功劳,也是主上的决策,他无权置喙不满。若因此就这般垂怜,会助长奴大的歪风邪气。”
皇帝注视顾修远,短促笑一声,摇摇头“但宴云笺是朕一手培植起来的,够锋利。姜重山身边缺一双替朕盯着的眼睛,让他去,倒也妥当。”
“只是,正如你所说,抬举太过,这也并非朕的意愿。”
顾修远多年老臣,立刻明白皇帝真正的忧虑。
“皇上,宴云笺乃乌昭和族人,天生背义之骨,若捧的太高,惹他易心改认姜重山为主,岂不负了皇恩若您欲恩准宴云笺做姜大人的义子,他也不能更姓,不入族册,不告祖宗。有名无份,以免他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皇帝哂一声“姜氏还有什么族册。”
顾修远尴尬笑了笑,低眉不语。
皇帝将顾修远的话咀嚼一遍“你说的,这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但姜重山这儿,也不是仅仅应允他收一个义子,便皆大欢喜了的。”
“皇上过思了,此番有如此结局,实属有惊无险。姜眠无事,凤拂月间计未逞,只需多些封赏,对姜重山加以安抚便可。”
道理确实如此,但似乎又不简单。
皇帝沉默盯着桌上袅袅生烟的香炉,眯着眼睛“只用金玉与荣华,便能抚慰姜重山么。”
顾修远道“这是自然,此乃君恩,镇国大将军必能感激不尽。”
皇帝靠在椅背上,一手揉着眉心“感激未见得吧。那日朕不肯答应凤拂月
,又不准他施救女儿,难免他会与朕离心。”
顾修远拱手推出,低头礼道“皇上恕罪,皇上此言差矣,您是一国之君,如何能为一区区臣子之女而应下那荒唐的和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梁朝生,为梁朝死,乃是姜眠为君为父的忠孝本分。”
“对于镇国大将军而言,亦是如此。倘若他心存怨言,那便是他为臣不忠。皇上,请恕微臣直言,当时事况突发,所幸您与太后平安无事,被挟持的只一个姜眠,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算下来,还是姜重山举止有失妥当,再纵爱女儿,也该以大局为重,他是镇国大将军,官拜一品,护国才是他为臣之本。就算他做不到亲手射杀姜眠令凤拂月束手就擒,也该做到淡然无波,使其无计可施。如何能将您置于为难境地并且他最后之举几乎算得上是抗旨了,皇上未惩处,已是法外开恩。”
皇帝目光渐渐冷肃,却仍留一丝犹疑“姜重山毕竟与北胡抗战数年,劳苦功高。朕也知道他,把他这唯一的女儿看的比命还重,那日作为,倒也不必与他计较。若真像你所说,施以惩处,怕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顾修远微微笑了一下,平静道“皇上,为人臣者,本就该为君分忧,抗击北胡是镇国大将军分内之事,您恩赏于他,是您驭下宽厚,并非给他居功自傲的权利。以微臣看,此事您略施安抚便是,不可太过张扬,反倒纵容姜重山恃功而骄,滋长他心中对主怨怼。”
皇帝眼珠微转,想了片刻,终是点头“不错。越是这种时候,越该敲打。”
“但”
多年的体察君心让顾修远在皇帝这一个字中,便品出了他的意思。
这话,他却不敢轻易接。
“你怎么不问问朕但是什么”皇帝笑了一下。
“微臣愚钝,皇上尚未言尽,微臣不敢擅自言语。”
“呵,”皇帝摇头笑道,“你愚钝,你倒肯说。”
他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沉声“经此一事,衔军令的颁布只怕要暂时搁置。”
果然是衔军令。
顾修远轻声道“搁置也好,皇上,姜重山毕竟刚刚凯旋,推行衔军令本就有些艰难。再因日前之事来的巧,若这时候推行衔军令倒显得有些绝情,的确不太妥。”
“镇国大将军性烈,若逼得太狠,怕是不好。迟缓个一年半载,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皇帝揉着额头,脸色不大好看“也只能如此了。”
“收复兵权,本就急不得,古往今来多少将军都是在收兵权这一步反的。好在这条政令制定的隐秘,你下去知会吏部与御史台,既决定搁置,别走漏风声叫姜重山知晓,后续不太好办。”
“微臣明白。”
御书房外不知名的鸟叫婉转,皇帝向外瞥去,看那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
直到看不见了,他还盯着。
顾修远下意识顺着去看。
黄鹂,若没记错,是仪华长公主少女时心爱之鸟
。
他不敢说什么,将头垂得更低。
好半天,皇帝吐出一句。
“北胡使臣怎么说。”
顾修远道aaadquo凤拂月此举不顾一切,北胡使臣心甚惶恐,已经向微臣上书三封,等待皇上您召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用见了,你去告诉他们,一切条件不变,朕要的是一位公主,不是一堆烂肉。既然送来的公主死了,那就再遣送一位。”
“是。”
他们正交谈,忽听蔡佛玉在外面通传了一声,推门进入,躬身道“皇上,周太医来了。”
“嗯,宣他进来。”
周太医小步走上前,撩起衣摆跪地,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特来复命,姜眠姑娘已经苏醒,微臣确认过她的脉息,她性命无忧,就是”
皇帝最厌说话吞吞吐吐,尤其事涉姜眠,他敲敲桌子,不耐道“就是什么”
“皇上恕罪,微臣号脉时发现姜眠姑娘的心脏格外孱弱,这种弱症,若养护不好,非同小可。”
皇帝一下坐直身子,微向前倾“是因坠楼惊吓过度所致”
“却也不大像,也许还是姜眠姑娘身子太过娇弱,多年不曾好好调理”
“够了。”皇帝抬手制止。
姜眠的一切起居是由皇后亲自料理的,那是个极聪慧的女人,十分懂他与太后的态度,对姜眠虽未苛刻,却也不曾上心,以至于她连几次像样的平安脉都没请过。
“宫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如何调理不好,分明是她自己身子不争气,”皇帝淡声,“这些话以后不必说了,你只告诉朕,她这弱症可算严重”
周太医道“现下看来只是隐患,若非圣手甚至察觉不出。但等第一次发引后,才会真正棘手起来。”
皇帝慢慢靠回椅背,摸着赤金扶手上的龙头,想了片刻。
他看向顾修远“那日朕听宜妃提了两句,阿越近来让你操心了”
说起这个,顾修远有些挂不住脸,露出几分愁容“让皇上见笑了,阿越这孩子,心高气傲,性子别扭,嘴上从来不肯服软,话说的难听,心却没那么硬。”
“他还是一直不肯松口”
“是。”
皇帝叹一声“四月里他刚从南边回来,复命过后就想进后宫,急得什么似的,还用太后做借口朕提点过他,他是一字不听啊。这么多年,怎么就生了这么痴的心”
顾修远把腰弯的更低,这事他知道,见,见了又怎么样就他那副比石头还硬的性子,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他闭了闭眼,一脸无奈“都是孽缘,姜眠活泼大胆,言行直白,确实不同。他少时认准,心如磐石无可更改。微臣动了家法,他也不肯。”
皇帝笑一声“阿越一向有主意,劝和打都没用,你是他父亲,就多为他操操心吧。”
“他不死心,就让姜家彻底断了念头姜重山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厌她之人。”
这顾修远就不明白了“但是”
皇帝打断道“姜眠的心弱之症不是还没第一次发作么。阿越年轻,又是这一副端烈的刚直性子,遇上事,没轻没重的,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没分寸的事。”
这话周太医连听都不敢听,把头死死低下去,恨不得连耳朵也捂住。
顾修远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沉声道“是,微臣明白了。”
“阿越前途无量,你身为父亲要多多操心,莫要让他甩开污泥却沾脏了手,日后说不清楚。”
“是。多谢皇上垂怜。”
皇帝捏捏鼻梁,本想让他们退下去,忽然又想起来,对着周太医“那宴云笺如何了”
周太医忙道“皇上,宴云笺乃乌昭和族人,筋骨体质本就非同凡响,他们天生战骨,有极其可怖的愈伤速度,加之内息深厚,也无性命之忧。休养这几日,倒比姜眠恢复的更快,破损的脏腑几乎愈合的差不多,折裂的四肢也都一一接正。”
皇帝望向窗外,沉吟良久。
“那就养着吧。”
“是。”
“给他正骨的人是谁”
周太医恭敬道“是许太医,皇上,许太医是正骨一科的圣手。宴云笺的骨节虽碎裂的厉害,但有许太医在,当是无妨。”
皇帝食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击,沉吟道“许太医的能力,朕自然知晓,只是他年事已高,手上不稳也难说。宴云笺的骨头断裂的厉害,他也未必能复原如初,不甚接歪,也未可知啊。”
周太医笑道“皇上,这个倒不必担心”
他刚说出几个字,便无措地停下来,茫然看着皇帝陡然冷凝的目光。
皇帝淡淡道“不必担心确实,太医院鞠躬尽瘁,但这些心力该用到何处,自己也该有数才是。”
周太医额上沁出点点汗珠,语塞“呃”
同他一起立于台下的顾修远侧头看他。
缓声提点“周院首,乌昭和族人本就站不直,行不端。什么样的里子配什么样的皮囊,本就不是什么端方的君子,何必做出芝兰玉树的仪态,正好趁此断骨机会,给他一并修修。周院首和许太医自然明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