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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碧风长歌(三)
    宴云笺停在原地,一手按了按左腿“算不上疼,这两日觉有些别扭,不打紧。”

    姜重山不听,指指旁边椅子“你坐这我看看。”

    宴云笺才迟疑两息,姜重山便道“你要执意站着,我蹲下看也成。”

    他治人的手段比姜眠要强硬多了。宴云笺不太自然地慢慢坐下“义父,”他叫起来还不习惯,声音很低,“我原来受伤都好的极快,不曾这样反复过,劳您操心,实在抱歉。”

    姜重山正弯下腰,闻言一哂“我瞧你也是个稳重人,这会儿倒说起孩子话了,你要连这些都掌控的了,只怕早也成仙了。”

    他一面不咸不淡说着,用手敲一敲宴云笺膝盖,又在他断骨处按过。

    “伤骨愈合的没问题。”姜重山沉吟。

    他兵戎半生,动骨伤筋的事见的多了,看出接骨的人当是一位十分有经验的医者,几乎看不出这腿骨曾断过的痕迹。

    可越是这样,才可疑。

    皇帝给宴云笺随便派个太医胡乱诊治下,他信;派出一位这么好的接骨圣手,实在是匪夷所思。

    姜重山沉声“愈合的好,骨头也不弯,但阿笺,这种事也许不能只看骨头结合好坏。”

    原本宴云笺刚归家那日他注意过,对他的伤心里有数,才没请医。

    可今日无缘无故出了状况姜重山不动声色拧眉但愿是他多思多疑,宫里的手段高明,凡事留个心眼,总没坏处。

    “我对医术只略懂皮毛,这事难说,还是请个大夫看过更稳妥些。”

    宴云笺缓声道“义父,许是这几日我复健求快的缘故,休养几日便是。”

    姜重山想了一会“有可能,但也许是其他原因,正骨这事儿说道很多,不能赌,也不能想当然,你也不想自己以后行路失了端方气度吧。”

    宴云笺哑口无言,终是轻轻点了头。

    “义父寻我来要议什么事”

    姜重山将手中请柬递给他“自己能看么。”

    “能。”

    宴云笺起身,双手接过展开,漂亮干净的手指在白纸黑字上一一触摸过。

    留有墨痕的纸张比其他光滑地方要微皱一些,这请柬字写的小,但他全部了然也不过用了半盏茶时间。

    没有立刻说什么,宴云笺沉静地合上请柬。

    “我虽一直不在京城,但不是瞎了聋了。”姜重山沉声,“当年与顾家订婚约时,我二人年少同窗,确实情义甚笃,如今数十载已过,顾修远依然瞧得上我,却瞧不上我的阿眠。若我姜重山没有这一身军功,只怕他们早把阿眠弃了。”

    人心易改,这话说的很犀利,宴云笺听着心下既寒且疼。

    他察觉自己将请柬捏的极紧,已经隐隐变形,方才松懈力道“这里面字句言谈高高在上,傲慢过人。顾夫人以夫为纲,有此态度却不奇怪。”

    姜重山冷笑“无耻之极。”

    确实无耻。

    若真看不上,大可好聚好散,到如今请人参加寿宴以如此口吻,着实恶心。

    宴云笺道“姜姑娘不受这份委屈,我一人去便可。”

    这份请柬上,除了特别写明姜眠之外,还有他这位姜氏义子。

    姜重山想了片刻“这几日我收义子之事已渐次传开,外间多数人不知内情,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倒也正常。可顾修远应当有数,却还是专门提请,不知是何居心。”

    宴云笺道“过个面子功夫罢了,义父方凯旋归来,行事确需谨慎,不可被有心人抓了话柄。”

    “正因如此,他知你必去,若要蓄意折辱”

    “孩儿能应付。”

    姜重山摇头“不妥。”

    “义父,”宴云笺低低叫住他,“皇上不欲张扬,这道底线在,顾修远不会轻举妄动什么。若真居心叵测,什么招数也是冲着姜家来,我能解决,必不使姜氏蒙羞。”

    “若不去,叫人借题发挥,更是麻烦。”

    姜重山叹了口气“你这般懂事,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宴云笺笑了下,声线既稳且敬“这是应当之事,义父这样讲才叫我惭愧。”

    姜重山在宴云笺肩膀上按了按,拿回他手中请柬又翻看一遍,怎么看心中怒火都平不下去。

    他自己静了会儿,问“你原先在宫中,见过顾越与阿眠相处么”

    心仿佛被撩了一下,宴云笺低声道“见过。”

    “那顾越对阿眠如何”

    如何

    他想起那晚宫中小道顾越的咄咄逼人,以及他命令她亲手烧毁的那些书信。

    “顾越无礼至极。”他平静地陈述事实。

    “无礼至极他欺负过阿眠”

    宴云笺思虑片刻,终是说道“践踏真心,算是欺辱。”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践踏和真心这两个字摆在一起。姜重山的心揪着疼。

    他开口,伴随切齿的声音“他都做了什么。”

    宴云笺捡了几件事说,未加任何情绪,只陈述经过。

    “这混账”

    姜重山双手发抖,忽地狠狠将请柬一把掷出去。

    “砰”一声磕在门槛上,姜眠端着托盘走过来正看见。

    一来竟听见姜重山发火,姜眠心一凛先看宴云笺没事,他们两人气场正常,不像是闹不愉快的样子。

    那就不怕了,她好奇心上来,蹲身捡起请柬,连笑带哄“这是什么谁惹我家爹爹生这么大气”

    宴云笺耳尖微动,忙走过去接姜眠手里的东西“我来拿。”

    他走路时刻意控制了下,气度依旧沉稳,只是比平常稍慢。

    “没事没事,你胳膊伤才好,不能拿重东西,”姜眠把请柬放手中托盘上,避开宴云笺的手,“我刚才看你走路有些慢,是不是腿疼啊就说让你不

    要太早下地走路嘛,你们的体质是与众不同,那也是伤了骨头啊。”

    aaadquo不疼,养伤的时候就这样,过两天就没事了。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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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眠将信将疑。

    像是察觉到,宴云笺浅浅弯唇,又伸手“我帮你拿。”

    “不不,不用,”姜眠没有手,用胳膊肘撞撞他“好啦,你快进去,这日光毒,别照到你眼睛该不舒服了。”

    在姜重山面前,宴云笺不敢太露笑容,便温和着眉眼和姜眠一起走进来,默默站到姜重山身边。

    姜眠搁下托盘“爹爹,我来的巧不巧凉茶败火,快喝一碗”

    她端起一盏茶递给姜重山,另一盏很自然地放到宴云笺手里。

    “小心哦。”她提醒。

    宴云笺低低应了声。

    姜重山收回看女儿的目光,垂眸盯着茶碗一言未发,他的阿眠,这样好,可爱乖巧的让他不知怎么疼宠才是,顾越他怎么敢

    “爹爹,你怎么只看不喝呀快尝尝。天这么热,喝点凉茶解解暑。”见姜重山盯着茶碗,也不动弹,姜眠弯了眉眼笑问道。

    “哎,好。”姜重山回神,小心翼翼端起来喝,紧拧眉宇微松,到底露了一抹笑。

    宴云笺也低头饮下,沁凉的清茶一路滋润过肺腑,沾染了她甜净的气息,轻蛰他心尖。

    姜眠眼看他喝完,接过来空盏放到一边,用手扇扇风

    “天太热了,你们要是爱喝,我以后天天给你们送。刚才听周叔说你们在这里说话,我来凑热闹的,这是什么呀”

    她伸手去拾刚刚放在托盘上的请柬。

    “阿眠,你”

    “嗯,怎么啦爹爹”姜眠一边随声应着,一边展开手中的东西。

    姜重山心疼,伸手要夺“别看了阿眠。”

    姜眠微躲,“等一下爹爹,这个是这个是顾夫人的寿宴啊。”

    虽说她还有一小半字不认得,但连蒙带猜,也看出大概,顾越母亲的寿宴要邀请她参加。

    还有宴云笺。

    顾夫人的寿宴啊

    姜眠方才的轻松渐渐沉寂下来,细致温婉眉宇间染上一抹凝重。

    这副捧着请柬发呆的模样落在姜重山眼中,又变了一番滋味“阿眠,不必把冯氏的话放在心上,不去就是,不要难过。她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爹爹自会为你讨公道。”

    说着,他就要把请柬往出抽。

    “不,等一下爹爹,我我想去,”姜眠瞄一眼身边的人,“宴云笺是不是也要去”

    这上面写了,但她要确定一下。

    宴云笺颔首“是。”

    姜眠忙问“可不可以不去我”她声音渐弱,“怕你受人欺负。”

    宴云笺唇角微翘“不会的。”

    “真不能不去”

    “这也不算什么事,没关系,”他柔声道,“别叫义父为难。”

    “

    那好吧,那aaaheiaaahei我们就一起去吧。aaardquo姜眠合上请柬放到一边。

    宴云笺微微启唇77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还未出声,姜重山先开了口“阿眠,阿笺速去速回,露个面就回来了,你就留在家里。”

    不行。

    “爹爹,我要去,”姜眠声音软糯,却很斩钉截铁,“我一定得去。”

    要去,和一定得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结合方才他们谈的,这差得是一道心意。

    正因听得分明,姜重山心如针扎“阿眠,你乖,听爹爹的话,这次寿宴你若去了,让人捏住,往后更是要步步后退,你会受委屈的。”

    他早已大起退亲之意,可看女儿心意坚决,却不敢将话说的太利“顾家家风肃谨,太过便显得有些凉薄。顾越的性子爹爹也有所了解,与你算不得太合,实非佳偶。”

    原本姜重山说这些,姜眠一开始蒙,现在也听明白了原来,她非去不可的态度落在爹爹眼中,是因为她对顾越有心。

    话转了个弯又咽回去,要是自己现在承认对顾越毫无感觉,岂不是就更没理由劝服爹爹让她去这寿宴了。

    心一横,姜眠硬头皮认了“还、还好吧,阿越哥哥待我很好。”

    她话落,宴云笺侧过脸,一半面容在阴影中,另一半被阳光映照的雪白。

    姜重山看去一眼,又垂首注视姜眠“阿笺已经告诉我了。”

    姜眠回头瞅宴云笺。

    他立刻察觉她目光,局促不安连手臂都僵硬了,怔了一下才想起行礼“姑娘恕罪”

    “哎你干什么,站好站好,我恕什么罪我还没说话呢,”姜眠忙拉住他,“我又不生气,说就说了嘛。”

    他的性子,不会主动说这些,多半是爹爹先问的。

    姜眠摸摸后脑勺跟顾越那点事儿,除了丢脸,那就只剩尴尬了。

    揪着手中请柬,姜眠还想找补一下“其实他就是嗯不太会讲,待我还是可以的”

    “他待你如何爹爹心里有数,即便阿笺不说,我也明白,你不必为他遮掩。”

    只听几件心已犹如凌迟,这些年还有多少事,姜重山想都不敢想“阿眠,爹爹很想纵容你,可顾越如今已如此轻慢薄待于你,日后只怕变本加厉。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会许给你,唯有这门婚事,不行。”

    思来想去,姜重山还是表明态度。

    不是没想过遂了阿眠心愿,自己做她的靠山,护持她一生。

    可这样,即便能欢喜一时,也不会幸福一世。

    他真的舍不得。

    姜眠眨眨眼睛“爹爹,我听你的话。”

    要这样看,他们彼此的诉求并不冲突“爹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嫁进顾家,我都听的。但这个寿宴我只是陪宴云笺走一趟可以吗我们不进去,只把贺礼送到就回家,以后你不喜欢我和他来往的话,我就再不见他,好不好”

    她只是想在这一晚护住宴云笺。

    以后能不能和顾越打交道,对她,也不重要。

    反正,宴云笺和顾越在历史上唯一次交集与冲突,就只有这一回而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