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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酒酽春浓(二)
    有人

    是燕夏的人,还是另一方不知名的势力

    无论如何,如此深夜山林,能一路追寻到这里,绝对本事不低。阿笺哥哥这等身手,内功浑厚,却没有提前察觉对方,外面的人实在不可小觑。

    这么算对方实力已经不低,而他本就受伤中毒,又奔袭已久。

    此情此景,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姜眠定一定神“阿笺哥哥,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我来与他周旋拖住他。”

    她很信任地探怀拿解药“你一直隐匿行迹,刚好可以把解药先行带回。”

    宴云笺没什么表情,轻按她的手“你去周旋”

    “对,我”

    宴云笺出手如电,点上她颈边大穴。

    姜眠眼皮一沉,头歪向一边。

    他站起身。

    无论冲着谁来,都不需要阿眠来担,她来过燕夏一趟,已经让他剜心之痛。

    管不了她救父亲,却绝不允许她为自己以身犯险。

    模糊视野中,隐隐能看出她纯澈白净的轮廓,宴云笺心中万般滋味,终是忍不住伸出手,用屈起的指节轻轻蹭了下她脸颊。

    旋即,他手指一缩,慢慢收了回来。

    宴云笺转身向外走。

    山洞外冷风呼啸,穿梭在林间似厉鬼哭嚎,刮着崖头摇着树,扬起尖锐的凄鸣。

    一出来,宴云笺乌发被山风扬,乱加重他周身的肃杀与战意。

    对面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皆蒙着面,其中年长的那位还带了一个斗笠,遮住全部脸庞,他们二人齐齐沉默不语。

    高手对决,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格外重要,宴云笺敏锐捕捉到,虽然他二人加起来绝对有与自己一战的能力,可他们身上的杀气却不重,更像是一种试探。

    这不是燕夏的人。

    一念及此,他身上必杀的冷厉稍稍收了些。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年轻的那位开口“你眼睛色泽纯正,虽然一直以羌人身份自居,但其实,你当是乌昭和族人。”

    他们在暗处观察他很久了。

    这是宴云笺听到此言的第一思绪。

    然而立刻,他心头清朗几分,隐隐有了猜测。

    “你对外隐瞒自己是乌昭和族人的事实,是因为厌恶唾弃这身份,还是仅仅为自保”

    宴云笺道“你觉得呢。”

    年轻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垂眸思索片刻,将左臂衣袖一圈一圈卷起来,直到露出手肘侧方一片刺青。

    他双眼始终紧紧盯着宴云笺,不放过他神色任何一丝变化。身旁的老者也不动声色,这一刻,周围空气前所未有的安静。

    直到完全露出刺青,宴云笺周身的气场也没有任何细微变动。

    果然是为自保。

    年轻男子语气稍缓,又道“乌昭和族人有乌昭和族人的规矩。据我所看,你对那姑娘甚是

    爱重,想必将她视为此生唯一挚爱。乌族忠贞,一生只会爱一人,一旦确定心意,会以图腾敬告乌昭神明将你左臂露出来,我要看看你的图腾。”

    宴云笺道“原来你怕我信仰不纯。”

    “乌昭和族虽非人人皆是忘恩负义之徒,但也的确有忘恩负义之徒,族中规矩太多,哪怕一样不守,便枉为乌族人。”

    宴云笺垂眸一瞬。

    这说法,他倒理解。

    乌昭和族有无数规矩,须得刻在骨血中,其中许多微不足道又匪夷所思的,哪怕落下一件,都会遭同族唾弃。

    可据他所知,在大昭覆灭之前,就已有越来越多的族人不以为然,懈怠于此。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挽起左手衣袖一节一节向上卷去,直到露出有力的小臂,上面浮着几条微鼔的青筋。

    小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片黑狞的刺青。

    和年轻男子左臂上的一模一样,是乌昭和族人从一出生就会刺在身上的图腾。

    只不同的是,宴云笺的刺青之上用刀划过,是一个长长的弯钩,后面坠了一个点。

    这道疤将刺青的完整性破坏掉,但也增了几分野性与张烈。

    年轻男子定睛看去,迅速侧头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什么都没有说,微不可察点头。

    他回头,盯着宴云笺的刺青,渐渐皱了眉“刀刻血痕分为两种,一种求长相厮守,另一种”

    另一种,求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平安顺遂毕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两情相悦,可乌族,动心便是至死不渝。

    他手臂上的,是第二种。

    宴云笺慢慢将衣袖放下来。

    “这是我的事。”

    年轻男子闭了嘴。

    宴云笺沉静望向对面两人良久,微微启唇

    “鬼骑兵,久仰。”

    老者终于动了。

    他带着年轻男子上前几步,在宴云笺身前三尺站定。

    他们一起摘了覆面的布巾,同时老者取下头上斗笠,抬眸,露出一双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眼瞳。

    两人齐齐下拜,老者道

    “属下大昭皇城军统领范怀仁,携子范觉参见二皇子殿下。”

    宴云笺上前扶“不必多礼。”

    范怀仁却不肯,低声道“属下与您缘分至浅,过了近一十八年,才是第一次见您。请恩准属下将大礼行完,不可坏了规矩。”

    他执意叩首,带着范觉一起,沉重结实叩头三下才起身。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宴云笺的眼睛带着些许空茫,不似正常眼眸的锐利感“殿下您眼上有疾”

    “范先生不必称呼我为殿下了,直呼名字即可,”宴云笺纠正,旋即解释,“此前中了毒,不打紧。已用上解药,不久便会恢复。”

    范觉不由问“殿”他舔舔嘴唇,殿下说不允许如此称呼,可直接唤其姓名实在大不敬,便道,“少主,您既然眼睛不

    方便,那方才的距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您可看清我手臂上的刺青了”

    “没有。但你二人出现时,我便心中有数。”宴云笺道,“你们在暗,我在明,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们会找上我。”

    从他将乌昭和族图腾画在纸上,塞到沈枫浒嘴里那一刻起,外面流言纷纷厉鬼作乱,他便一直静静等待。

    感受到他二人并无杀意之后,他就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范怀仁微微笑了“少主如此聪慧过人,先帝在天有知也可放心了。”

    “当日图腾一出,我们近乎前所未有的激动,更莫说您一双暗金色的眼眸,虽然都说您是北羌人,但我们知道绝对不是。更有甚者,您在外名为乌烈,这是我们乌语的音,译作中原语言便是”

    是宴云笺。范怀仁笑了笑,怕不敬缄默了没说。

    宴云笺都明白。

    “少主,原本我们早就与前来相认,但始终没有机会,想着暗暗观察些时日也好”这一见面实在非同小可,有太多太多话要说,甚至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范怀仁低声道“属下一直以为您在梁朝降生,必定必定”必定什么,此刻也不必再说了。他断了话头,对着宴云笺欣慰一笑,满目感慨。

    范觉年岁较小,没有父亲那般稳重,早就等不及了,一双清亮的眼带着期盼,问,“少主,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宴云笺怔了怔。

    见他刹那间的茫然,范怀仁解释道“少主想必不知太子殿下册立的极早。当年先帝还是九皇子时,曾在梁朝为质三年,那时便与皇后娘娘结下情缘。后来皇后娘娘嫁入大昭,一朝有孕,云城殿下还未出生,便已被先帝册封为太子。只是”

    只是大昭覆灭时,宴云笺尚未出生,这一节,想必没有人去告诉他了。

    宴云笺沉默听完。

    “母亲不曾与我讲述这些。”

    这些放在那时,确实也没什么意义了,范觉点一点头“可以想见。那他都好吗太子殿下怎么没与您一起”

    他带着期待屏住呼吸,还等着宴云笺的答案。而范怀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遍,还没听到回答就已有沉重之感。

    宴云笺静默一瞬,道“兄长还在宫中,出来的机会渺茫。”

    范觉茫然“怎么会太子殿下怎么会在宫中”

    二皇子在宫中,那是避无可避的无奈之事,毕竟那时皇后娘娘身怀着他,她躲不开,腹中孩子自然也躲不开。可太子殿下当时已经五岁,皇后娘娘与几位大昭老臣殚精竭虑,甚至鸾台左相舍弃了自己的嫡长子做太子的替死鬼,去为他铺好了路。

    太子殿下怎么也不应该在梁朝宫中啊。

    宴云笺只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兄长也是苦命人,但是他极其聪慧机敏,会照顾好自己。”

    话说到这,范觉还有些怔然,但范怀仁心中已经明白。他到底年长,城府又深,很清楚宴云笺此话是在维护他兄长的尊严

    即便梁朝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的真正身份,可他一个男人,又能以什么面目在宫中活下去呢

    宫里除了太医,可就只有

    “太子殿下属下看着他长到五岁,见识过他的,”范怀仁点点头,“他样貌随了皇后娘娘,只有乌黑的眼珠,倒也算苍天垂怜,庇护于他不像您,真真与先帝一个模子里刻下来的,与他像极了想必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宴云笺浅浅笑了下。

    近十八年的光阴,所有苦楚折辱全部消融在这个笑容中“都过去了。”

    他气度静雅,从容沉稳,一副君子梁骨明昭端然。范怀仁看在眼中,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原本先帝有后,便已经是乌昭神明垂怜,叫他感激涕零了。而今却见少主这般心性气度,他心中宽慰酸涩,背过身去忍一忍眼底涌上的热泪。

    “殿下,请恕老臣失礼”范怀仁略平复心情,一时忘了改称呼,“老臣实在开怀,若先帝看见您这般,不知该有多欢喜。”

    宴云笺很少听到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少时在母亲膝下待了十年,她偶尔会提,却不多提。

    范怀仁稳住声线,迟疑片刻,犹豫问“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您”

    “范先生请问吧。”

    “少主可知,当年皇后娘娘身怀有孕,乃是双胎您那一母同胞的兄弟”

    宴云笺静静听着。

    他知道,他定要问此事。

    耳边依稀响起离宫之前,晴和宫里母亲殷殷低语阿笺,你要离开了,娘要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了。

    此刻,在对上范怀仁满是憧憬的目光,话在喉间转了转,他终是说

    “不知。母亲从未提过。”

    范怀仁望着他,缓缓笑了。

    “殿下,请恕老臣再称您一声殿下。您大抵不知,臣少时便已声名远扬,震彻大昭上下,先帝不止一次赞颂臣洞察人心世无其右。”

    “你想保护自己的兄弟,便是直说也无妨,老臣只想确认他还活着,其余的不会多问。”

    宴云笺微微垂眸。

    范怀仁一点余地也不留“您不必思疑自己粉饰功夫做的不好,实际上已经很难得了,但您再不动声色,算来还没满十八岁吧臣早就是一千年狐狸,如何能看不出来。”况且他有心相护,这心意挚纯,亦很难遮掩。

    既剖白到这般,宴云笺只得摇头“范先生奇思妙绝,令人心折。”

    范怀仁笑而不语。

    殿下才是真正的令人心折。

    凭他方才的表现,略一思索便能明白皇后娘娘那般聪慧有手腕的人,必定用了手段隐瞒双胎的秘密,她知道孩子一旦降生,必定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一朝分娩,悄无声息安然送走一个,不至于让两个孩子都留下来受罪。

    范怀仁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得传乌昭和族暗金眼眸,如果双生胎都生了这样眼睛,却也难办,看这风平浪静,想来另一位殿下也是黑眸。”

    “嗯。”

    “泯然众人,这是好事。”

    宴云笺微微笑,笑容里欣慰轻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