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恶意袭来,桑桑彻底伏在地上,发出呜呜的示弱求饶声。
乔灵雁这才察觉不对,看看自己的灵宠疾风,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声“疾风,你怎么这么对你的娘子呢是不喜欢它吗可我看它长得挺好看的呀。”
疾风眼底的不耐快要溢出来了。
这个女人是看不懂形势吗都到这个局面了,还不把那只残次品带走,难不成想眼睁睁看着它被吓死在他的威压下
乔灵雁“唉你怎么会不喜欢呢,那我还花那么大的价钱把它买回来,真是的,要不然还是送回去吧,搞不好还能把灵石要回来。”
听到乔灵雁要把它送回去,桑桑对那个可怕的地方的恐惧超过了对威压的惧怕,竟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疾风跟前,抬头想和他碰碰鼻尖。
这是桑桑在野外碰到同类时向它们学来的打招呼的方式。
但这只叫疾风的同类好大好大,比它大了足足一倍,它很费力地仰着头也碰不到疾风的鼻子,嘴里不由得发出幼兽乞求食物的呜呜声。
疾风冷眼看着它这副没有丝毫妖族傲骨的姿态,更加不屑于低头和它交换气息。
抬着头半晌也不见疾风低头,桑桑看到乔灵雁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更加急切,竟擅自走到疾风身后想闻一闻他的屁股。
兽类都这样熟悉彼此。
疾风却勃然大怒,仿佛遭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冒犯,在桑桑试图将脑袋凑上去的那一刻,尾巴蓄力,看似轻轻一挥,实则极为用力地将它击倒在地。
桑桑毫无防备,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哀嚎,蜷缩着摔倒在地。
疾风跳开几步,用行动表明他的拒绝。
乔灵雁见状皱眉,对着只混种更加不满,在她看来,疾风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狼灵兽,某天浑身是血的倒在山下被她救回来,虽然如今成了她的契约灵兽,跟在她身边养好了伤,日日能吃到灵丹妙药,但同混种还是有着血脉上的差距。
都说混种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成为妖族,按理说应当十分强大才是,这只有着天苍狼血脉的白狼怎么如此瘦弱无能被疾风的尾巴轻轻一扫就瘫倒下来。
她对桑桑的不满加重,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花钱买了没用的混种回来。
眼不见为净,乔灵雁深呼吸一口气,招呼疾风离开这个地方。
徒留桑桑孤独地躺在原地。
乔灵雁不知道,疾风不是普通的白狼。
他正是三千年前挑起人族与妖族战争的妖王,匡无。
说来也是一次意外,匡无独自闯入一处秘境,获得一样秘密功法,可以淬炼灵体,洗掉体内的斑驳血脉,让他的天苍狼血脉更加纯粹。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被人盯上,刚从秘境出来就遇到了妖族中不满他铁血统治的派系的偷袭,匡无刚刚洗涤过血脉,境界未稳,险而又险地从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自己化为一只普通白狼,逃窜到人族修士聚集的东大洲,最后浑身是血地倒在了万剑宗山脚下。
在山下闲逛的乔灵雁发现他,将他带回了宗门。
乔灵雁极为喜爱这只灵兽,给他喂了大量补灵丹,察觉到他伤势严重,还特地花重金去收购丹药,一点点照顾他直到他伤势痊愈。
彼时,她正因为察觉到自己对师尊的少女心事而纠结不已,犹犹豫豫不知如何与师尊相处,因此发现受伤灵兽后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求助子苓仙尊,而是日日与匡无待在一起,同他诉说自己的少女心事。
她每次诉说心事的时候,匡无都会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用头拱拱她的小腿,似乎是在鼓励她勇敢前进。
乔灵雁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思在他的鼓励下日益坚定。
事实上,匡无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子苓仙尊,他知道。
妖族有妖王匡无,修仙界也有公认的魁首子苓。
在匡无还未崛起时,他就听说了许多子苓的传闻。
听说他天资过人,是修真界最有潜力的年轻弟子,听说他为人和善,温柔似水,是妖奴们最想侍奉的仙君。
子苓对此嗤之以鼻,在他成功镇压住所有反对声音成为妖王后,再听到子苓的消息,便是他突破了最后一层壁垒,成为名正言顺的修真界魁首。
王不见王。
过去三千年,匡无虽然能听到不少关于子苓的消息,但两人从未在任何场合见过面。
没想到今日到是意外近了他小徒弟的身。
有着淡蓝色眼眸的白狼露出獠牙,充满恶意的眼神在乔灵雁身上扫视。
子苓唯一的小徒弟竟然对他有了那样不伦的情感,他当然要推波助澜一把,等到事情成真,真想知道那群道貌岸然的修真者会露出什么令人期待的表情。
匡无能屈能伸,在伤势彻底痊愈之前,一直装作一只普通的白狼,哪怕乔灵雁与他定下主仆契约,他都没有反抗。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契约都只是形式,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解除契约,还能结结实实反噬子苓的小徒弟。
不过他的伪装能骗过子苓的徒弟,却决计骗不过子苓本人,因此来到万剑宗大半年,他从未离开过这片山头,没有和子苓见过面。
本以为能在这里安安心心养好伤再回妖族,却没想到乔灵雁先送给匡无一份大礼。
匡无深深的厌恶自己身上混种的血脉,因此当桑桑被领到他面前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要撕碎它。
他明明已经屠尽了世间所有天苍狼,为什么还会有一只混种活下来
桑桑没有见过妖王,幼时的记忆也已经模糊,因此它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匡无,这也是匡无后来只是教训它而没有顷刻间夺走它性命的原因。
直接将它击杀未免太过仁慈,这万剑宗太过无聊,匡无不打算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乐子。
他跟着乔灵雁离开。
桑桑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这里是子苓仙尊的山峰,除了乔灵雁,等闲不会有人上来,直至夜幕降临,它才哆嗦着腿勉强站起来。
它不知道乔灵雁和疾风去了哪里,在这片陌生的地界也不敢乱跑,最后只好凭借记忆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此时夜已深,山上一片静寂。
桑桑虽然从前独自生活在野外,但那时的夜晚有星空,有林间不知疲倦的鸟兽,有草丛深处提着灯飞舞的萤火虫,作为猛兽,危机四伏的深林对桑桑来说却是一个温暖熟悉的家。
万剑宗不一样。
这里到处都是修士,小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宗门内普通弟子活动的场所还算热闹,像子苓这样的修真者,哪怕平时不刻意散发威压,也很少会有小动物跑到他的地界上来生活。
今夜的星河黯淡无光,朔月的注视下,白狼孤独地走在林间曲折的小路上。
子苓正盘腿坐在床上。
到他这个境界的修士,吃饭睡觉都已经不是维持身体机能所必须进行的活动,尤其是凡间的吃食反而会带来多余的杂质。
他已经习惯了清净,可今夜神识笼罩的地方却有不寻常的异象。
子苓远远地便扫到了那只可怜的白狼。
徒弟下午将它带走,应是去见她曾经救下的那只灵宠,按理说,它应当和那只灵宠作伴才对。
子苓不知道乔灵雁对桑桑的复杂心思,在他看来,桑桑愿意花大价钱虽然花的是他的身家应当是喜欢这只灵兽才对,就算乔灵雁行事有些大大咧咧,也不会让这只身价一百五十万上品灵石的灵兽独自走在外头。
他颇有些困惑地注视着它走到自己屋前。
桑桑不知道深夜还有人在远远地关注自己,它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但真的走到子苓仙尊住所时却开始犹豫起来。
真的要进去吗
它在心底悄悄问自己。
从被人类抓走到现在,它只遇见过三个对自己友善的人。
一个是拍卖场负责给她喂食的凡人,一个是在仙舟上给它吃糕点的柳和玉,还有一个就是白天给它疗伤的子苓。
接受到的善意极其稀少,以至于每一份善意在它心中都难能可贵,甚至不敢渴求更多。
它在门口徘徊不决,迟迟不敢进去,子苓心中叹气,主动打开了房门。
“进来吧。”
温和的男声突然在脑中响起。
桑桑蹲坐在地上左看右看,右爪不安的抓了几下地面,才夹着尾巴小心翼翼走进去。
白天刚刚被他治疗过的白狼此刻像是个被抛弃的孩童,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惶恐与不安,犹犹豫豫地走到他面前。
子苓心中一软,伸手揉了揉它的头顶,修长白皙的手陷进柔软的毛发中,桑桑自觉地将耳朵往后压,眯起眼睛。
本该是骄傲的狼,如今却被驯化成温顺的犬。
同为人族,子苓无法评判这种行为的好坏,从根本上说,他也是这些行为中的受益者。
只是站在妖族的角度,人族确实是罪大恶极。
人与妖之前确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子苓能理解那位妖王匡无的做法。
将混种与普通灵兽排除出妖族的范畴,那么剩下踏上仙途拥有人身的妖族才能得到和人族修士平起平坐的资格,否则,妖族永远会是人族的附庸,永远没办法得到独立。
可他的抉择也无疑是将无数灵兽与混种推向永无翻身之地的绝路,失去妖族的庇佑,它们只会受到更加残酷的对待,甚至部分修士还会将对妖族的仇恨也一并倾泻到它们身上。
可这些灵兽,何其无辜。
在他手掌之下,桑桑主动抬头蹭了蹭他的掌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