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煾予没心思解答她的疑问。
谁都能猜测出,他根本无心在姜蝶珍面前炫耀。
他连婚前财产约定协议,都没逼她签。
没同意她微信那天,他在外面忙了一天,手机都没时间看。
那天,不就是把她的名字,加在他送她的那套四合院里吗。
景煾予抿直唇角,不笑了,就这样淡然和仲时锦对视着。
仲时锦暗中揣测。
他散漫惯了,想找个人玩恋爱游戏。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景煾予有天厌倦了,自然会不了了之。
现在她插足,倒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
反而适得其反,使他们更加情比金坚了。
“仲女士没给我什么压力。”
姜蝶珍眼睫垂着,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在她附近,专注凝视她,听她讲话。
她安心地继续讲。
“刚才她给我了一张黑色卡,说是君恩的公司员工都会有,算是工资卡,用来购买喜欢的材料或者带来灵感的物品。”
景煾予撑着下颌,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张卡。
男人忽然弯起唇角闷笑了一声。
他用手指抵住鼻息,高挺锋利的鼻梁上落着阴影“这样啊。”
“所以是公司的员工都会有的吗”
“嗯,是的。”
景煾予心情很好,他眼睛狭长,不笑时带着挑衅意味。
这次看向仲时锦时,他的眼光很深,充斥着感激。
感激她,帮他保护姜蝶珍,保护她的天真。
卡里有五千万,甚至更多。
黑色磨砂的卡面,被女生的体温氤氲出一点薄汗。
她浑然不知,以为是每月五千的实习工资卡。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海面。
满心都是对即将要入职君恩的期待。
“好好保存啊。”仲时锦提醒道。
她裹了裹披肩,不禁嘴角上扬。
她第一次,成为了倨傲散漫、和她隔膜很深的儿子,所谓的同谋。
这样下去,她和他的关系,也不至于沉淖难清,稍微缓和了一些。
姜蝶珍不疑有他,礼貌地对仲时锦表达了感激“您亲自把这张卡送给我,还教授了我很多关于君恩的知识,让我在周一的员工入职培训,不至于出错,实在太感谢您了。”
「这么乖的吗」
仲时锦差点被茶水呛到。
女人咳嗽一声,恢复波澜不惊的神情,温和道,“应当的。”
景煾予喉结滚了滚,不急不缓地,推出那对景泰蓝瓷瓶。
他面容英戾,手指轻碰着茶杯。
他看向姜蝶珍,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特殊。
“这是我妻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收下后,也应当对她表达感谢。”
这瓷瓶是乾隆年间的。
青花鱼在莲花藻纹中畅游的纹样。
在澳门中信拍卖会上2013年春季以两千万成交。
景煾予亲手打包好了,让她做礼物带去送人。
他不舍得,让她吃一点点苦头。
她碰壁,受伤,被欺负。
于他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小姜同学,欢迎你入职君恩。”
一旁的执行人事温觅对她笑,温言细语地说“我的办公室在21楼,就在你们楼上。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在公司主要管理职员的升迁解雇,调离和分派,平时会直接按照仲女士的需要调遣员工,请多多指教。”
姜蝶珍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太多。
仿佛景煾予的出现。
料峭冷风散尽,春光到处,梅英初绽。
她口中苦涩的凤凰单枞,都变得甜润了起来,唇齿流香。
虽然那人没讲。
但姜蝶珍已经隐约猜出几分。
其实这段时间妈妈联系过她几次。
她隐隐约约揣摩到。
自己可能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之前父亲的职称评定,模糊地略过去了,只说一切顺利。
身为一级演员,只偶尔出演话剧的妈妈,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担忧,说很怕宁宁会成为别人的金丝雀。
姜蝶珍一直在象牙塔里呆着。
第一次有了“试上高峰窥皓月”的孤勇之感。
搜索景煾予,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结果。
盛纨都不敢撼动他分毫,封希礼一个电话都不敢打进来。
眼前的人不简单,姜蝶珍没办法用那些儿戏的情爱来肖想他。
哪怕有那个浪漫的应许之夜,她依然觉得和他咫尺天涯。
仲时锦是被助理和司机一起接走的。
这里堆山凿池,古楼雅阁,只剩下她和景煾予两个人。
茶室里,钿筝无闲休,演奏着声声慢,余韵悠长。
“好久不见,小艺术家。”
景煾予语调上扬,侧身揉着她刚洗过,有些蓬松地长发,“去澳洲参会,下飞机我就回来看你,够意思吧”
他踱步走到刚才仲时锦坐的地方,身上冰山木质香的味道,潺潺地落下来。
他和姜蝶珍对视着,带了一些笑意“还住得习惯吗。”
“嗯。”姜蝶珍咬了一点点唇角,躲开他的眼神“我想要看一看订婚协议。”
景煾予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即神态松散地笑起来“想嫁给我,这么急啊。”
“你别闹我。”她的心里莫名发软,有点委屈,所以声音颤抖。
“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哪里都没有去。我担心离开以后,你回来找不到我。”
她连给他备注的名字,都不敢换。
连予哥,哥哥。
她都没办法叫出口,心思千回百转半天,还是生硬又陌生的景先生。
更别说遥不可及,又显尽亲昵的“老公”。
那个人坐在她身边,手机一直在响着。
每天数不胜数的人来找他,给他发消息,和他交流。
可她什么也问不出口,只剩下静静的等候。
如果不是他提出的订婚协议。
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妈妈忧虑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又怎么能不委屈。
非要她掉着眼泪,去争抢,比赛吗。
她根本不知道他去澳洲,参加什么展会。
他在外面衣香鬓影,和别人觥筹交错,随手豪掷千金,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她蜷在家里等他。
等他干什么,回来和自己睡觉吗。
姜蝶珍心很乱,脑袋也乱。
她定下一个月一次。
不过是,怕他没有节制地得到她的身体,会厌倦而已。
女生心思千回百转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他会和其他美艳的女人,穿梭展会现场。
肯定不想在她的身上发泄欲望了。
原来她还是很想,很想让他触碰自己,像小猫一样想去蹭他的手指。
伴侣不就是相互取暖,相互依偎吗。
婚姻真的很奇怪,把不熟悉的人绑在一起。
赋予最亲密的权利,却并没有规定要给予对方最深重的感情。
“你要是不需要我,就让我走。家里很空旷,晚上特别黑,我不开夜灯睡不着。”
没有凉透的茶水,还在散发出温热。
白雾如烟缭绕在两个人眼前。
她的眼眶有点潮,颜色很淡的虹膜水汪汪的。
她别开眼睛,声音有点颤抖“景煾予,我没有喜欢你。”
“一点点也没有吗。”
他把她抱到茶桌上,揉她微红发烫的耳朵尖,耳朵在黑发像白鸽翅膀一样支棱出来一小点“乖,乖。”
“一点点也没有,没有”
那人英隽的眉眼胁迫着她,想要看她有没有违心。
她和他鼻息交融,缱绻又暧昧。
但她讲出的句子委屈极了。
“我才不要你负责,我不要你因为道德感和我在一起。是你为了躲家里人催婚,才找上我的。你不能对我这么坏。”
她被那个人抱得很紧,她尝试着推他,又推不开。
他一直在柔声哄她,低哑又慵懒,一副吃定了她的样子,夸她这几天在家里呆着好乖。
景煾予的怀抱好热,听她讲话胸腔会闷笑,唇角贴着她的黑发尖,像梦呓一样,轻柔地和她讲话。
姜蝶珍脸颊贴着他,清晰听到他的心跳,觉得埋在他怀里很舒服。
嗯,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一小点点。
婚前财产公证律师,姓徐,是业内大拿,在北京顶尖的律师团里,举足轻重。
他带的徒弟都已经著书立说。编著的教材,为业内权威。
他更是中美日俄四地持牌,心狠手辣,没有丝毫败绩。
他冒着大雪,拒绝了政法大学教授的挽留,从昌平那边赶过来。
一路抱着舍身赴死的想法。
因为仲景两家家族财产的公证,他们精锐团队都忙活了半个月,料想今夜并不轻松。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大雪积压的树枝,折断的声音。
夜深雪重,时闻折竹。
徐老爷子和他的团队,已经做好没办法安然入睡的准备了。
刚走近茶室。
他以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小情侣,看起来关系非常亲昵的模样。
徐律刚准备,命令助理叩响门扉。
景煾予的半张脸,埋在灯月昏暗的光影中。
他轻微摇头,示意他们别敲门,不用拘礼。
男人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他垂下眼帘抱紧怀里的人,修长的手指轻拍着坐在怀里人的脊背。
怀里的人,被绒毯包裹着,均匀又清浅地呼吸着。
他竖起食指,让他们噤声。
随即,景煾予很慢很轻地,用气声讲话,不想把她惊醒。
“她睡着了,之前不是让你们拟好订婚协议吗,我添上几条。”
他的怀里,姜蝶珍很乖的趴在他胸口,紧紧闭着眼睛。
她眼睫的泪痕已经干燥了,长长的黑发铺陈绒毯上,露出瓷白的耳朵尖,殷红的嘴唇只留了一小边角,像花瓣。
看上去睡得很安恬的样子。
徐老不敢多看。
他命令助理律师,拿出初稿给景先生过目。
“景先生,您讲。”
“稍等。”
景煾予俯身吻了一下怀里人的鼻尖,把垂落在她脸侧的额发,拢在耳朵后面。
男人指尖很凉,流连在她温热的耳廓,就像雪线上融化的春冰。
让她从睡意朦胧中苏醒过来。
姜蝶珍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把对方说的话,清楚地听到了心底。
“澳洲的国花是紫色樱花,我这周,去澳洲全款拍下了一个占地3623英亩的庄园。里面有51条私人公路,62栋建筑,还有一些雕塑花园,地下艺术馆,以及开满紫色樱花的人工天鹅湖。”
“我现在把这块地,以婚前财产的名义,放在我妻子姜蝶珍名下。”
「这样她就能在冬天,也尝到樱花冰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