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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似不识
    月亮渐渐隐入了云里,五皇子的声音也越来越温柔,他在讲猫。

    “纯色的猫被称为‘四时好’,毛色以纯黄、纯白和纯黑为佳,不过我觉得以纯白最好。”

    绣夏听着听着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奇怪又大胆的念头,五皇子这是喜欢猫?

    伺候了五皇子这么多年,绣夏还没有见着他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的东西。

    随着年龄渐长,似乎五皇子的喜怒哀乐都变成了一张清清淡淡的面庞。

    在这个混乱的夜晚,绣夏第一次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五皇子。

    没有听到绣夏的回应,五皇子也发觉自己讲的太多,他轻咳了两声,然后问道:“刚刚的几个军士离开多久了?”

    绣夏回过神来道:“有半刻钟了。”

    “你看看父皇那边的帐子是什么情况。”

    帐篷之间离得有些远,影影绰绰可以看见火光和密密麻麻的身影。

    “来人了!”突然一小队人马出现在绣夏的视线里,她激动道。

    五皇子是侧卧在地上的,小腿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有些痒,原来是绣夏不注意时把手放在了帐子上,而帐子下面,刚好是他的右腿。

    绣夏也是一惊,赶紧缩回手:“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太激动了。”

    五皇子沉默,他也伸出手去,但他够不到绣夏手心挨着的地方,只能碰着冰冰凉凉的帐子。

    没过多久,那队人马就过来了,带头的看穿着打扮是一个将领,他一来就先对帐子行了礼告了罪,然后吩咐人去把五皇子给救出来。

    “皇上没事,刚一出来就派我们过来先把殿下带出去。”

    建武帝确实没事,虚惊一场而已,从帐子里面出来之后就担心起自己的儿子们来。

    听说五皇子因为担心他,所以把守着自己的军士给遣了回来,建武帝心头一暖。

    “五殿下一开口便是问皇上,知道了皇上的消息,就让奴才们先过来。”

    “奴才拗不过五殿下,还请陛下恕罪。”那个军士磕头道。

    五皇子来这么一出,就显得另外两位皇子不懂事了。

    等五皇子被救出来时,左脚的裤腿上面一片扎人眼的红色。

    绣夏紧张道:“殿下,您的左腿。”

    王德光这会儿也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一见到这个情景,两行泪就扑索索的流了下来。

    “主子啊!”他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刚想往上扑,就被一个军士一拦,摔了个大马墩。

    五皇子不满的瞥了一眼丢人的王德光,把目光投向绣夏:“你过来。”

    绣夏赶紧靠过去。

    火光之下,五皇子第一眼就看见了绣夏头上的血迹。

    她的样子实在是狼狈,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丑,一个多时辰前的怒火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我刚刚不是让你走吗?”五皇子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风微微一吹就散了。

    绣夏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五皇子突然笑了。

    “你是个好的,我一直知道。”他抚摸着绣夏乱了的头发轻声道,“回去休息罢,一会儿再来伺候。”

    五皇子此刻自然是要去找建武帝的,他被人扶着,脸上全是焦急之色,见了建武帝便是不顾尊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建武帝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倒是受用道:“朕没事。”

    待看见了五皇子的腿后,他就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道:“只是被个石头给砸了,儿臣没事。”

    建武帝赶紧叫来了随行的太医:“快给五皇子瞧瞧。”

    这腿伤得不重,不过参加这次骑射是不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着太医的说法,得在床上修养个三个月才行。

    五皇子苦笑道:“儿臣还想着要猎些皮子给父皇做一件大氅。”

    建武帝道:“朕记着你这件大氅了。”

    两人说着话,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到了。

    三皇子神色焦急,直接跪地请罪,而四皇子脸色则微微有些白,看来被吓得够呛。

    两人这幅模样叫建武帝也心软了软:“明天不赶路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

    军士们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又搭起了帐子,这帐子便是用轻薄的布幔,地动一来就能及时逃出来。

    几位皇子一起告辞,到了要分开之时,三皇子冷哼了一声道:“五弟对自己真是狠得下心。”

    五皇子神色未变,只是轻飘飘的问道:“三哥这是何意?”

    三皇子勾起嘴角:“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五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五皇子并没有说话,四皇子见状赶紧打了句圆场。

    三皇子又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四皇子对五皇子道:“你的腿没事吧?”

    五皇子的脸色微暖:“没事,四哥呢?”

    四皇子苦笑道:“出事的时候就我和一个太监在帐子里,不知道是我运道好还是他运道不好,他直接就被砸死了。”

    怪不得四皇子脸色够呛。

    两人关系还不错,便多说了几句话。

    等四皇子走后,五皇子看着广袤的漆黑的天空,火光刚刚熄灭不久,鼻子里还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地动一起,不知多少人要睡不着觉。

    五皇子一晚上没吃过东西,一回刚刚搭起的帐子就让王德光传膳。

    跟着来的李厨子苦着脸,他这边搭的炉灶都塌了,之前做好的饭菜更是摔了一地,要收拾出来一桌饭菜,至少都得半个多时辰。

    王德光只有让他先做着,然后转头就找了绣夏。

    绣夏刚刚换了衣服,只是脸上还是没多少血色,额头上面的伤势看着更是吓人。

    她听了王德光的话后道:“公公让人找一个炉子来吧,先给殿下煮些简单的填填肚子。”

    没多久,绣夏就端了一碗汤和一个蘸碟过来。

    这汤煮得着急,却不算很粗糙。用的是白萝卜,切成了细丝,放了些虾皮,火腿丝和香菇丝,点缀了一些青绿色的葱花,看着既不油腻,却又不缺油花。

    蘸碟里除了酱油、醋这些东西之外,还放了点剁得细细的红色小米辣,和油辣子不同,这种辣椒味道更刺激也更新鲜一些,五皇子很是喜欢。

    王德光闻着就咽了口唾沫,这大半夜慌里慌张了这么久,他也饿啊。

    可惜五皇子这会儿的心思却不在这汤汤水水上面。

    “王德光,去把东西接着。”他道。

    王德光立刻谄笑着接过了绣夏手里的东西,然后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过来。”五皇子对绣夏道。

    绣夏低眉顺眼的走过去。

    五皇子坐在椅子上,抬眼就能看见绣夏额头上的疤痕。

    “今晚你怕不怕?”五皇子问道。

    绣夏点点头:“奴婢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地动,自然是怕的。”

    “怕你还回来?”五皇子的声音带了些绣夏听不懂的情绪。

    绣夏咬着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王德光看得干着急,要是他的话,早就跪下来表功了,这绣夏姑娘平常看着嘴不笨,怎么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就变成闷嘴葫芦了。

    绣夏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为什么会跑回来?

    因为她担心五皇子。

    可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害怕说了这一句之后,接下来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五皇子在等绣夏的回答,绣夏却还是垂着眼。

    她总是爱垂着眼,五皇子想,像是宫里所有的宫女一样,既顺从又安静。不过她又和其他的宫女不同,因为他能看见她。

    这宫里的人来来往往,太监宫女们,不说话时就像是某个精致的摆设,总归不是人。

    像刚刚四皇子帐子里被砸死的太监,谁又会在意呢?

    但是在五皇子眼里,绣夏却是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至少能记得,她的手心有些湿润,爱出汗,不过却很暖。

    五皇子突然笑了:“不想回答便罢了吧。”

    “额头上的伤还疼不疼?”

    绣夏摇头道:“不疼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那么大的一个疤,不疼就怪了。

    “你是怎么跑过来找我的?”五皇子又问道,“我看王德光那小子都跑得没你快。”

    确实,一地动,这方营地就戒严了,许多伺候的奴才都被挡在了外头不让进来。

    绣夏道:“奴婢跑得快,来时后面的山坡上没有人,就趁黑爬了上去,只是刚爬上去就碰到了一个哨兵,之前奴婢进营地见过他,他也记得奴婢,就放奴婢进来了。”

    五皇子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不过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如果碰到个脾气差的,或许就把你就地斩杀了。”

    绣夏脑子冷静下来了也觉得后怕,这营地森严,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说不定真在半途就被拖下去了。

    见绣夏的脸越来越白,五皇子道:“现在知道怕了?以后跟在我身边,就没人敢伤你。”

    然后不等绣夏回答,五皇子便道:“好了,用膳吧。”

    王德光赶紧摆好桌子,拿起碗和筷子。

    五皇子却摆手道:“你出去找随行的太医要点药来,绣夏在这里伺候。”

    王德光只有把东西交给绣夏,听五皇子的意思,这药明显就是给绣夏要的。

    他看了眼绣夏的额头,心里也哎呦了一声,这美人受伤就是让人心疼,别说五皇子了,他看着都觉得那疤痕碍眼得很。

    绣夏也猜到了这药是给她的,一时之间伤疤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