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03)
姜离闭上眼, 雨水沾在睫毛上, 抖动之中闪着碎光。
她不知道杨慎行的吻什么时候会来,有点紧张地捏了捏衣服下摆, 像是等待了沉寂已久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欣喜。
但杨慎行迟迟没有动作。
姜离小心地睁开一只眼, 正好瞄见杨慎行冲她促销的笑了一下。
“……”
“姜离。”
杨慎行喊了她一声,手伸到她腰两侧, “你准备好了吗?”
“……嗯。”
姜离低着头, 以为他说的是她预想的事情。
结果刚一答应, 杨慎行就打横把她抱在怀里,迎着雨在学校里奔跑起来。
“……干、干什么啊?”
下雨天,快到晚自习的时间, 学校小路上没什么人。
海棠无香, 毕业未至, 杨慎行的心却像飘上天的氢气球, 摇摇荡荡。
姜离上下颠簸, 紧张得搂住他的脖子, “有人看着呢……”
“因为你漂亮啊。”
“……他们觉得你喝高了。”姜离笑了笑,纵容了他的放肆。
杨慎行往校外跑, 雨水冲在脸上, “我没喝高。”他气息很稳, 低下头一口亲在姜离的额头上, 大声喊:“我, 是, 疯,了!”
出门时,门卫大爷指着他们大喊一声:“做什么的?!”
杨慎行人已经冲出去了,还不忘回头喊一句:“抢婚呢——”
带着奔跑的冲劲儿,整个吻像是磕上去的,让姜离突然有了一种真实感。
她把头埋进杨慎行怀里,不想见人了。
哎,对不起母校的学弟学妹。
——
杨慎行抱着姜离冲进马路间的地下隧道入口,两个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姜离动了几下腿,“快放我下来吧。”
杨慎行挑挑眉:“你在怀疑我的体力啊?”
“我要说是呢?”
姜离丝毫不畏惧地瞪着杨慎行,谁让他动不动就把话往让人多想的地方引申。
杨慎行说得暧昧:“试试?保证满意。”
“……没钱。”
我可不敢白嫖……
杨慎行受伤了使劲,捏了姜离腰一把。她很敏感,吓得整个人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别闹啦,我怕痒……”
“还敢不敢惹我了?”
“哼。”姜离不搭理他,别开眼。
“哼什么哼,小姑娘才这样撒娇。”
“……谁撒娇了?”
杨慎行一脸傲娇,“你啊,我可算是发现了,你这人就爱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得要死,非要装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姜离不吭声,看他一眼。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入口的人越来越多,杨慎行把姜离放下,替她把湿答答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在拥挤的行人中,贴过去,轻声说:“不过没关系,我都懂啊。”
姜离笑出声,“哎,我是不是说什么话,你都能当情话听啊?”
“不然呢?”
杨慎行拿食指磕了下她的脑袋,“不然怎么叫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保护你,要对你好,要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不是这样吗?
姜离也学着杨慎行的样子,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身边有摆摊打气球的老人,他刚把塑料雨棚支起来,换上了黑色胶靴,走了没多远,停在馄饨摊边上,帮着他老伴儿把折叠椅收进去。
回来时,杨慎行摸出口袋里的钱包,说是要玩打气球。
老伯笑着把机器重新打开,每个小气球上瞬间多了一个红色的小圆点,“十块钱二十发子弹,打中了有奖品。”
杨慎行给了他一张五十的,说:“你先拿着,等下多退少补。”
老伯点点头。
杨慎行抬着枪瞄准了一下,问:“你喜欢哪个?”
洋娃娃?
姜离随便一指,“那个绿色裙子的吧。”
“莴苣公主。”
“头发很长的那个?”
“嗯。”
姜离仔细看了看,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她小时候很羡慕其他小女孩,有洋娃娃陪着睡觉,还可以给小娃娃梳头发、扎小辫子。如果运气足够好,遇到心灵手巧的妈妈,她可能还会在废旧的衣服上裁下一块布,给小娃娃做一件新衣服。
虽然现在她已经有钱可以买给自己了,但长大了,好像也就忘了。
“又发呆,上课怎么办啊你……”
杨慎行绕到姜离身后,把她的手搭到枪上,伸手把她的脸拨正。两个人贴得很近,杨慎行目不斜视,盯着要打的气球。
姜离有点迟疑,“……我近视,怕下雨就没戴隐形眼镜,打不中的。”
“有我在怎么会打不中?”
杨慎行笑着亲了下她的耳朵,“按我说的做。”
“……好。”
其实几乎是杨慎行在打气球,姜离只是换了个姿势被他抱在怀里。
要想获得莴苣公主,二十发子弹需要打中十七发。
很难,尤其是姜离的眉眼都近在咫尺的时候。
杨慎行刚开始注意力非常集中,连中十发子弹,到后半段姜离微微侧过头,由衷地说了句:“……好准啊。”
他就开始飘飘然了。
掩藏得意之后,酸溜溜说了句:“我投球也很准啊。”
“嗯,那天篮球赛我看到了。”
“那你还给别人送水?”杨慎行闷哼,“当时真想冲过去把你拎回来。”
姜离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
“还敢‘哦’,气得我那天晚上饭都没吃。”
姜离笑着碰了碰他的下巴,“还不是因为你醋吃饱了……”她认真解释:“我是替许夜给陈虚怀送东西,我又不认识陈虚怀,就随便找了个穿篮球服的人。”
“许夜喜欢那家伙啊?”
“是呢。”
姜离惊讶:“你竟然不知道?”
“……”杨慎行无语,“除了你,我根本不关注其他人好吗?我又不是很闲。”
搞什么?一言不合就表白?
姜离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跟陈虚怀很熟吗?”
“熟啊,高中同学,一起上过竞赛班,以前也经常打球。”杨慎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不怕别人比你努力,就怕别人比你有天赋还在继续努力,说的就是陈虚怀。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
每回按成绩排座位,陈虚怀经常坐他前面的事情,杨慎行自动屏蔽了。
姜离突然狡黠地挑了下眉,说:“没事,那跟许夜在一起正好啊,我以后可要找你打听情报。”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杨慎行捏捏她的脸,“我很难哄的……”
哦。
几句聊下来,二十发子弹打完了。
第二次也是一样,聊到别的事情上了,还是差一点。
莴苣公主没有了。
杨慎行去结算,背对着姜离跟老伯买下了那个娃娃。
“真买啊?”姜离问。
她在想是不是她没藏着很想要的样子了。
“嗯,给老伯照顾生意,下雨天不容易。”
姜离打量地看他一眼,啧,好像变温柔了。
杨慎行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自顾自地说了句:“虽然也还有别的私心。”
说完话,他拉着姜离往地下入口走。
姜离快步跟上去,盯着他的脸看,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胳膊:“什么私心呀?”
“没什么。”
姜离故意说:“难道是你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
“收藏癖你个头!”杨慎行抬手吓唬她,气结道:“你不是说你友情、亲情都很失败么,那我以后慢慢补给你啊。”
嗯?
姜离确实一怔,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说得理直气壮,她的心却像是蒲公英洒满夕阳那样的轻轻柔柔。
——
地下通道里有歌声传来。
每一声激烈的碰撞声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共鸣,这是这个城市的一隅,人来人往,却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到何方。
你到底在唱什么。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可要让人喝醉,埋起头来哭,放下所有的羞耻和秘密。那么,家里的被窝算一个,地下通道算另一个。
下班时间,来往的行人很多。
但是愿意驻足在乐队面前的人,很少。
他们急着回家给孩子做饭,急着回家换掉这一身湿答答的衣服。
有心,无力。
实在是耗不起这个时间。
杨慎行不同,他经常来。
他牵着姜离走到他们面前。乐手们没有穿得像电视上那样夸张,破洞牛仔裤,黑色宽松t恤,立起来的头发,和一把红色电吉他。
琴盒放在他们面前,里面稀稀疏疏放了一点钱。
他们跟杨慎行打了个招呼,用音乐的方式。
突然的一个高音,陡然的一个亢奋。
杨慎行说:“我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一听就是一晚上。”
“你小时候也很孤单吗?”
“嗯,我爸爸工作很忙,我妈妈因为常年写作,身体不是很好,大多数时候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管我。”
姜离小心地问:“陆瑾言他们呢?“
“也会跟他们一起玩,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起闯祸。”
杨慎行无所谓地张了张口,“其实我的家庭也没你想的那么圆满,我爸工作压力大,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件小事狠狠揍我一顿。但我不哭的,也不肯求饶,他打累来我就跑出来听人唱歌。”
说完还自己笑了一下,“也会看书,死命地看,所以我成绩很好啊。”
姜离最懂这种感觉了。
只有努力找事情做的时候,才不会觉得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但她确实也有点意外。
都说他少年意气,优渥的家底给了他嚣张的底气,傲人的天分让他成事又比一般人轻松,却没想到阳光的背面,永远都是布满荆棘的阴霾。
杨慎行指了指正在弹琴的男生,语气轻松了些:“我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十来岁,一晃快过去十年了。”
“他一直在这里唱?”
“走过。”杨慎行脚尖踮地,打着拍着来应和,“也回来过。”
人么,来来去去走几个地方,爱过几个人,醉过几次酒。
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一曲完毕,那几个人挥着手走过来,抱了抱杨慎行。
有一个长发的男生,杨慎行叫他阿树。
阿树指着姜离问:“女朋友?”
“嗯,刚捡来的。“
“可以啊,以前老说要找个赤木晴子一样的女生,现在还真给你找到了。”姜离客气地笑了笑,跟其他人点头问好。
杨慎行打趣:“可不么,踏破铁鞋了快……”
气氛融洽,杨慎行又跟他们聊了几句,姜离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你什么时候走?”
“冬天吧,坐着北上的火车,该干嘛干嘛去。”
杨慎行握拳捶了下阿树的胸口,“等着你回来。”
“成啊,走之前叫上你吃一顿。”
“好,我电话没变。”
……
看人积聚的多了,阿树问:“阿行,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杨慎行顿了一下,扭过头问姜离:“你有没有想听的?”
姜离平时听得最多的就是杨千嬅和周杰伦的歌,很少听民谣或者摇滚这种,怕一开口就冒犯了,她摇摇头:“听你喜欢的吧。”
“行。”
说完他跳上放在墙根的椅子,对正在调弦的哥儿们说:“我唱一个吧。”
阿树“哟”一声,带头举手过头顶,使劲鼓着掌。摆了几下姿势,即兴来了一段前奏,开玩笑说:“阿行,你能行不?别给我把人都吓跑了。”
杨慎行微微颔首,“对不住了兄弟。”
他拿起话筒,眼睛看向姜离,“好不好听都就这么着了吧,反正我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
阿树在卖力地弹奏,姜离手捂在胸口,行人穿梭不息。
杨慎行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汇成一条铺满月光的河。
他在低唱——
当世界还小的时候,未完成的梦都在故事里。
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未完成的故事都在梦里。
……
杨慎行的声音很温柔,很低沉,很像在念一封写给恋人的情书。
他跟姜离一样,手心护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他们同样的呼吸。
他说,我亲爱的姑娘,你别怕,请你爱我吧。
他说,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
第七章(01)
从秋棠一中附近回到学校,已经将近九点半。
折腾了一整天,姜离的胃里就像被人塞了一大包硬邦邦的粗粮,明明很饿,却在等饭的时候喝了两杯水,就感觉到饱了。
姜离把煲仔饭里的洋葱和西兰花挑出来,忍了忍硬撑着扒了两口饭。
杨慎行问:“不好吃吗?”
姜离连忙摆摆手,“没有,很好吃。”说完看着自己挑出来的菜,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不喜欢吃洋葱和西兰花。”
“你都多大了还挑食……”
杨慎行嘴上数落了她一声,筷子却很快伸进姜离碟子里。
替她把挑出来的菜都吃了,顺带夹了几块酱汁排骨给她,“你尝尝这个。”
姜离听话地吃了一根,说:“甜口的。”
“我喜欢吃甜的。”
杨慎行煞有其事地说:“不止是吃的,人也是。”
姜离轻笑一声,“……我哪儿甜了?”
她原是自嘲,却没想到杨慎行从她对面挪过来,坐到她身边。
手肘相触碰,杨慎行伸手把她锁在墙壁和座椅的夹角。
姜离白他一眼:“不好好吃饭想干什么?”
“你甜不甜我得尝尝才知道啊。”
“……”
“不过我感觉挺甜的。”
“……”
到底是公众场合,杨慎行也没乱来,闹了一下就消停了,继续吃饭。
姜离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尝了下挑出去的洋葱,没什么变化啊,恨不得吐掉,还是高中食堂洋葱炒猪肝的味道。
杨慎行看她拧巴着一张脸,笑着说:“不爱吃就算了,我吃。”
“其实我真的不算挑食。”
姜离说完,杨慎行倒没说什么,但她自己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补充说:“是高中吃太多了,我那会儿是住校生,三餐都在食堂解决。虽然每天菜色不一样,但是配菜基本上都是适合保鲜的洋葱、黄瓜。”
说得不过瘾,她继续嫌弃说:“还有大蒜,说是解毒祛腥的,什么菜都放。”
杨慎行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说这么话,像个小女孩一样抱怨食堂的菜色不好。他静静看着她,说不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就像说不出今天的气温有多舒服一样。
姜离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事啊,看自己女朋友又不犯法……”
“哦。”厉害厉害。
姜离好像有点适应他无师自通的情话了,她看着杨慎行继续吃完剩下的。
想起之前陈虚怀给许夜留的纸条。
许夜经常到图书馆给陈虚怀占座,固定靠窗的位置。陈虚怀看书,她就安安静静在旁边睡一觉。有一次从家里坐了两个小时公交车过来,身体有点累,许夜怕自己睡着会有轻微的鼾声,就戴上了口罩。
醒来时,陈虚怀已经走了。
肩上多了他的外套,脸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把口罩拿了吧,对身体不好。
隽秀清晰的字迹让许夜乐了好几天,她躺在床上,时不时拿出纸条看几眼,兴奋得不停地蹬着两条腿。
有室友搭话:“不就是一张纸条嘛,夜夜你也太夸张了……”
许夜裹着被子滚到墙边,床板“咚咚”响了两声,她伸直手臂,把陈虚怀留给她的纸条拿在手里晃了晃:“哪有夸张啊!要知道,以前陈虚怀根本不搭理我的,现在他开始担心我的身体啦,肯定是喜欢我了……”
姜离不喜欢给人泼冷水,但又怕许夜将来受到伤害。
默默说了句:“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人比较好,很善良。”
“当然啦!陈虚怀是全世界最好的男生!没有之一!”
啊喂,我不是要说这个啊……
姜离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劝她:“也许他只是想关心你一下。”
不够直接,有另一个经常跟许夜斗嘴的室友来说,“你啊,不要热血上头,人家也许只是看在同学一场,关心你一下,不要多想!请把你对陈虚怀的热情拿来爱国好吗……”
“你们不懂那种感觉。”
许夜向来心宽,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
像诉说少女心事一般,许夜开始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的感觉,但是啊,陈虚怀对我笑一下,我就觉得连天气都变好了,他要是考第一了,我高兴得想去操场跑几圈,有种我男朋友好厉害的感觉。”
“他不说话,坐在我身边,一定是不讨厌我。”
“嗯……他给我写纸条,我就当作是情书看,他说的什么话都是情话。”
……
姜离笑着喝完了杯子里的饮料,咬了咬吸管,突然有点懂许夜当时的感觉了。
杨慎行也正好吃完了,忍不住藏住笑意,白了她一眼:“就算我很帅,你也用不着一直盯着我傻笑吧……”
“……”嗯?
“以后有得是时间让你看。”
姜离轻轻“嗯”一声,主动牵了牵杨慎行的手,故意说:“那我尽量不嫌烦吧。”
——
姜离和杨慎行谈恋爱的事情,就跟地下党组织情报工作一样。
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同,姜离最近话变得比以前多了,时不时还会跟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买了几条新裙子,一般只在周末穿。
杨慎行上课还坐在姜离身后,时不时在她背上写几个字。
她会气急败坏地回头瞪他一眼,让他别闹。
但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还跟以前一样。
该看书的时候就去看书,该打球的时候就去打球。
要说有什么端倪呢,大概只有李春和能发现。
他跟杨慎行相处时间最多,除了发现他近期情绪特别稳定外,还发现他万年不更新的企鹅空间突然有了动静。
继上次发了姜离的照片以后。
杨慎行更新了自己的第二条说说——
她不喜欢吃洋葱和西兰花,喜欢喝果汁。
李春和趁跟杨慎行打球的时候,问了这件事。
他没想到这俩人已经在一起了。
他神秘兮兮地跟杨慎行说:“我看到你新发的说说了。”
杨慎行眼睛紧盯着篮框,纵身一跃,投进一个三分球。
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恭喜你啊,长了眼睛。”
“……”李春和跑到他身边,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你丫还搞暗恋呢!”
杨慎行挑眉:“什么玩意儿?”
“别装了,什么她不喜欢吃西兰花和洋葱,喜欢什么什么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在说姜离……”
“嗯,是在说她啊。”
杨慎行从来不打算隐瞒,只是怕李春和大嘴巴,别的本事没有,传八卦的速度跟爆炸函数一样,一夜之间,全校都知道。
担心姜离不喜欢,他也就没贸然说出来。
见杨慎行“供认不讳”,李春和“嘿嘿”笑了两声,“是是是,你那不叫暗恋。”
“知道就好。”杨慎行莫名嘚瑟了一下。
他们那叫互相喜欢好吗……
李春和值了他一下,一锤定音:“我口误了!你他妈那叫明恋呐!”
“……”
说完觉得不对劲,李春和一巴掌拍到自己后脑勺上,“不是,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一起吃的饭啊?
“要你管。”
戏瘾上来了,李春和做了几个浮夸的扒衣服的动作,捂着胸口又开始演:“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我想知道我该如何戒掉你)”
杨慎行觉得他这个腔调很耳熟,以为是《罗马假日》里的台词。
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台词?”
李春和诡异地冲他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背,狂笑着说道:“《断背山》。”
“滚你!”
……
——
就这样过了两周,到十二月初。
所有人都开始忙元旦晚会排练的事情。
按照往年的习惯,元旦晚会由学院学生会主办,其他各系学生会也得组织同学参与其中,确保一整台晚会的顺利进行。
姜离作为系里仅有的几个女生之一,自然得配合演出。
但她不擅长舞蹈类的节目,小品、相声更不用说,只能往音乐剧上凑人。
这是一个迷你小短剧,时长大约八分钟。
以昆曲经典剧目《长生殿》为蓝本,融合现代音乐剧的元素,以穿插流行音乐的方式来重新演绎杨玉环和唐玄宗之间的爱情故事。
为了起到博眼球的效果,文体部几个成员躲在小黑屋一商量,决定以男女反串的形式出演,李春和戏多人胆大,自然而然承担起杨玉环一角。
而唐玄宗则落在了许夜身上。
这俩活宝可算是众望所归了。
杨慎行声音低沉,加上他自带吸引女同学来看晚会的气场,所以各部门轮番去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是给他找了个旁白的活儿。
但他迟迟没有答应。
理由是,看到李春和那张画得跟鬼一样的脸,他怕做噩梦。
姜离作为班委,自然服从安排,出演杨玉环的三姐——虢国夫人。
台词不到五局,但偏偏跟许夜演的唐玄宗有一段“床|戏。”得捏着嗓子呻|吟一阵儿后,再跟她边唱《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边跳探戈。
非常……尴尬……
为了凑齐所有人,大部分排练时间都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半。
每个节目组找不同的教室联系,如果有踩点的需要,再申请进入礼堂。
姜离这天晚上练得很累。
跳的部分因为古装戏服的遮挡,看起来动作幅度没那么大,就算她真的忘了动作,身边还有一些伴舞的人可以掩盖。
但唱歌实在是大问题。
姜离还算五音健全,很少走调,但声音不自信,而且经常抢拍。
她只要死盯着自己的动作,就会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开口唱歌。
练了几遍后,所有人四散开来,坐在不同的地方休息。
许夜还有第二个节目,一手提着小提琴,一手提着自己的裙子,急匆匆地往隔壁教室跑。姜离坐在原位,四处看了一下。
杨慎行不在。
也对,他是旁白,不需要每天排练。
她拿起歌词,继续看,小声地跟着音乐唱了几句。
身前的光被人遮挡,她讪讪抬起头,杨慎行把外套盖到她身上,嫌弃说:“穿抹胸还不拉高一点……”
姜离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演虢国夫人,得穿得风流一点。”
“早知道我就演唐玄宗了。”
姜离轻哼,“美得你……”
说完她把歌词拿给杨慎行看,“怎么办……我唱不了……”
“你唱给我听听。”
姜离从来没有对着一个人唱过歌,多少有点害羞,但又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拖其他人后腿。于是把歌词纸举起来,遮住脸,一字一句的唱。
等唱完了,杨慎行故意逗她:“你这是唱的儿歌?”
“喂——”姜离扁扁嘴,拿手指戳了下他的腰,“我很认真唱的。”
杨慎行笑而不言。
好半天才握了握她的手,鼓励说:“你就放心唱吧,谁要觉得你唱得不好听,我就帮你把他打趴下。”
嗯,放心了。
——
排练完已经十点多了。
姜离换好衣服出来,还不想马上回宿舍,就跟着杨慎行牵着手,在学校的小路上一圈一圈地来回散步。
好几次快走到宿舍门前,杨慎行就立刻调转了方向。
眼见快到门禁的时间了,杨慎行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姜离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哎,快到时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还有时间。”
“不行啊,宿管阿姨的时间比我们的快五分钟。”
夜晚的凉意从月色上飘渺过来,学校里的小路若有若无,在脚下蜿蜒。香樟树旁边有一座石碑,树下细草丛生,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脚边飞过,声音细细微微的,像从地下发出的颤音。
走到树下,杨慎行背靠着树干,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那走啊。”
“不走。”杨慎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好意思就这么丢下你男朋友?”
姜离故意不让他如愿,扁扁嘴说:“我当然好意思啊……你知道我的……”
“靠,还是不能惯着你。”
杨慎行说完话,使劲把姜离往自己怀里一带,整个人转个身就把姜离压到了树干上,二话没说重重地亲了上去。
他反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不给她张口呼吸的机会,用舌尖一点一点地撩拨她的柔软。姜离被他引|诱似的,伸手揽在他的背上,杨慎行像是被鼓励一般,灵巧地探入自己的小舌,含住她的不知所措一直躲闪的柔软。
短暂地抽离之后,姜离脸上发热。
杨慎行把她揽在胸前,新鲜的凉空气重新注入两个人的身体,但之前的温热还萦绕在鼻息之间,姜离低不可闻地抱怨,“你怎么会……“
“会什么?”
姜离嗔道:“……舌头。”
杨慎行的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哦,这个啊。傻姑娘,看到你我就无师自通了。”
姜离不说话了,静静靠在他的胸口上。
回过神的时候,忍不住惊叹一声:“惨了!忘了门禁的事情!”
杨慎行得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那就跟我走啊。”
“……你故意的?”
“不怪我。”杨慎行无辜地举起手,“我哪知道我们能亲这么久……”
“你!”
杨慎行抓住姜离刚想指向她的手,欠揍地说:“其实我想更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