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头皮发麻，目光出现瞬间的恍惚。

    她似乎回到了那一刻，李幕心拿着花瓶，重重砸在她头上的那一刻……那般疼痛，那般刻骨，连带着视野似乎都瞬间血光粼粼……

    牧月的身体下意识轻颤了起来，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五指合拢，指尖深入柔软的泥土……

    “哎，这位同学？”

    “这位同学？”

    “坏了……竟然吓傻了！”

    ……直到一个干净清脆的声音传入耳畔，一击一击，像是从远及近的钟声，让牧月瞬间从那种痛苦的感触中挣扎出来，茫然抬头，直到看到一张干净清秀的面庞，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啊？你是在叫我么？”

    头顶是一个长相很是清秀的少年，有一头微长的碎发，发间挑染着绚丽的火红，同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交相辉映着，透出一种乖戾之感。听着牧月的回答，那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撇撇嘴：“没事儿装什么羊癫疯？知道不知道这是会吓死人的！”

    羊癫疯？

    牧月沉默，半晌才主动找了另外一个话题，指着脚边的白色迷你笔记本：“这是你的？”

    少年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投给牧月一个‘你真的是个白痴’的表情：“这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牧月讪讪摸了摸鼻子，得，自己和这位小盆友小朋友看来是没有共同语言，不能愉快地交流了。她干脆挪动了下位置，靠着身后的树干有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瞧了一眼头顶令人神清气爽的蓝天白云。

    直到这一刻，方才那一瞬回忆带来的疼痛才彻底从牧月的四肢散开，她忍不住低头勾唇一笑。是了，现在的她早已经远离了那个时刻，她已经是全新的白慕玥了，她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好半晌，牧月这才把目光重新落在坐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此时此刻的他看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笔记本，双目有神而认真，在阴影和碎裂的光斑中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执着，若不是模样没变，只看气质，牧月还真的会觉得换了一个人。

    现在隔得远，再仔细看他的着装，宽大的黑色T恤，胸前印着白色的骷髅头，破洞复古的牛仔裤，还有脖子上一根甚是粗大的项链——这少年应该不会是三中里的学生吧？这幅打扮倒是有些像酷爱摇滚的潮流少年。

    心里好奇，牧月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几片落叶，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

    少年显然很是认真，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有人靠近，牧月在他身旁站了半晌，直到很郁闷的承认自己的确被人无视了，这才轻声开口问道：“我能看看你在做什么么？”毕竟探究别人的隐私可是不好的，还是需要对方同意才可以。

    少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很忙，请不要和我说话，冰箱里有零食，自己拿去吃。”

    冰箱里？

    牧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年的头顶，意外地发现他有两个璇儿，这小子八成是把自己当做了别人。不过……他的话里似乎也没有拒绝自己看他的电脑吧——哈哈，这算不算是自己钻了个空子？

    牧月很是淡定地弯下身，朝着少年眼前的屏幕上看去。

    他原来是在逛一个网站，看网站上的标志，似乎是叫什么‘夫子网’。不过牧月对这个网站的名字可不感兴趣，她有兴趣的是这网站里的内容，用一句话概括，这个网站的主旨就是四个字：‘旧物买卖’。

    这‘旧物’两个字的范围就很广了，包括旧书、旧装饰品、旧电器、二手服装……当然还有一个最具收藏价值和升值空间的——那就是古董。

    少年此时此刻正在关注的就是一个古董砚台的拍卖，这个砚台打出的标题是‘清代带眼雕端砚台’，这一方砚台的起拍价格并不高，仅仅是一百八十块，不过现在价格已经被提到了九百八十块。

    牧月看得认真，少年更认真，只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对网页进行一次刷新，正刷到第五次，方才最高的出价九百八十块已经变成了一千块。

    “一千二百块。”网页里属于少年账户的出价栏里，1200的阿拉伯数字被清清楚楚的打了进去，少年出价之后再次刷新网页，很显然，他已经是最高出价者。

    在最高出价的最上边，还附带着拍卖剩余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剩下的这段时间里，少年的目光就一直盯着最高出价、时间来回刷新网页，直到时间停止，浏览器上跳出一个小方框，方框上写着一行小字‘恭喜你，你已经成功拍得此件藏品！’的时候，少年这才愉快地勾唇，关掉了电脑。

    “你喜欢收藏古董？”

    可脑袋上突然出现的声音却显然吓了少年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站起身对着牧月就是一瞪：“你偷看我？”

    “不，不是偷看。”牧月眨眨眼睛，极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无耻，“我刚才有征求你的意见，你点头答应了。而且，你还请我吃你家冰箱里的零食。”

    “靠……”少年低声骂了一句，“一下没反应过来，把你当成那个臭小子了！”他的表情显然有些郁闷，等一边装笔记本电脑这才一边回答，“我不是喜欢收藏古董，我是喜欢转卖古董，那已经不知道被多少死人的手摸过的玩意儿，我才不喜欢把它们放家里堆着，我会做噩梦的。”

    如果被古董收藏爱好者知道你是这样评价古董的，相信我，你的古董很可能一个都转卖不出去。

    牧月在心底念叨，却没有真的说出来，而是看着少年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刚才拍卖那个清代带眼雕端砚台，就是打算来转手卖的？”

    “废话。”少年撇撇嘴。

    装作没看到少年面上的不耐，牧月继续道：“文房用品砚为首，现在古董砚台拍卖价格最贵的一个，是清乾隆‘乾隆御用’御题诗澄泥伏虎砚及紫檀盖盒，以1400万元成交，虽然也是高价，但是比起可以拍卖到四五千万的紫檀笔筒，一石千金的小小印章来说，却要弱了一层。你拍卖的这一方砚台，我觉得看上去似乎也不怎么样，更何况不过是网上图片，真假还不能断定。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两百块去买它，是不是太草率了？”

    虽然在质疑少年的草率，可牧月的目光却相当认真。因为她很清楚，眼前的少年拍得方才那一方清代砚台的行为，可一点都不鲁莽。

    这少年虽然年龄小，可看这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转卖古董的事儿了，小小年纪恐怕就已经是一个古董鉴定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