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静静地看着少年。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同一个少年进行以上对话——这就像是两个在豪华会议室里谈判的商人。

    看似无澜的海面下，隐藏着下一秒就可能翻腾而起的惊涛骇浪。

    少年也看着牧月。

    他意识海里对同龄人的评价，无外乎几个词语：幼稚、弱智、吵闹。尤其是这个年龄的女生最是让他不喜的，大多整天凑在一起为了八卦而八卦，话题永远离不开校级帅哥或者某个当红明星，很多还带着让人讨厌的娇惯，像朵温室里的小花，一丁点儿雨落下来就要垂着头以泪洗面。

    他喜欢和大人说话，即使他们里有些很世故。

    少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遇到这样的一个……看上去和自己也差不多大的女生，会和自己进行这样的一翻交谈，她是这样的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看上去云淡风轻似乎可一吹就散，但实际上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无法推翻的钢铁墙壁。

    好半晌，少年才挑了挑眉毛，摊了摊手：“好吧，原来你也不是一般的早熟，OK，这样交流起来的确轻松很多，不得不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你说的意思我很明白，不过我要告诉你，虽然我靠转卖古董的钱过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喜欢以赚钱为目标做事。”

    “说真的，我并不抗拒和你合作，因为只是你那奇特的能力，就让我倍感兴趣，但是说实在的，比起这个，我更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我合作？”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才认识不超过一个小时吧？你了解我么？把你的能力展示给我不说，还抛出这么一个有吸引力的橄榄枝？虽然我自认为长得帅……可是我觉得，你也不像是以貌取人的那类啊！”

    牧月脑袋上冒出三条黑线，她无语地瞪了瞪少年，此时此刻少年的表情万分纠结，看上去和刚才同她平静对视的人完全不一样，不过却也多添了几分他这年龄该有的稚嫩……

    早熟？行……牧月默默接受了这个形容，顿了顿，才认真看着少年道：“只是我想赌一把吧。我也不喜欢以赚钱为目标做事，但是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赚钱。刚才看到你，很明显让我想到一条捷径——当然，捷径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如果我一点吸引你的资本都没有，如果我一点险都不愿意冒，如果我一点信任都不愿意给你，那么泥泞曲折的小路似乎更适合我。虽然即便你选择和我合作，我未来的路也不见得会平顺多少。”

    “还有，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能力而选择信任他，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太多了。”牧月微微一笑，这一刻她的笑容透出一股莫名的苍凉，“应该是那一刻，我看到你的背影，突然觉得在你身上有那么些东西，和自己有共通点吧。”

    牧月面上的笑容越扩越大，她轻声道：“喂，生活实在是太不可预料了，一个人走真的太累，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人和你携手同行？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选择的并不是一个合作者，而是一个伙伴。”

    这种话从自己的口里说出来，就算是以前的自己也不会相信，更不用说现在的自己了。可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让牧月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并且，说出口之后，内心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少年微微一愣，他漆黑的眸子里显然泛起了淡淡波澜。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生给一眼看穿了？怪异地看着牧月：“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相信人？你的脑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确定是正常的？”

    “服了你了。”牧月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这种无奈加佩服的情绪，眼前这个人怎么总有办法莫名其妙地跑题，她沉默半晌，才道，“你说得没错。经过了那么多变故，信任对于我来说，并不容易交付出去。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信任任何人。因为想要去试着信任一个人的心情，是无比美好的。被人信任的心情更是幸福的，我不想失去这种感受。”

    “……试着信任一个人的心情是无比美好的……”牧月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少年的心头，他低头，不知不觉喃喃重复了一遍，眼里出现片刻的恍惚。好半天，他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过……携手同行？我好歹也是个未成年啊，这么快就让我考虑终生大事，是不是也太突兀了……”

    “你都想哪里去了！”牧月被气得瞪眼。这少年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大煞风景的男人！也不知道哪个女人会那么衰被他看中！这绝对是个悲剧！

    “好了……”少年摆摆手，“这事我得先考虑考虑。我已经习惯了独行侠的生活，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牧月微笑，眼前这个少年并没有在一直追问自己‘修复’能力的事，也不好奇自己的私生活，这让她越发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个人一旦能够信任自己，那一定永无背叛。往后的日子如果有他，一定会很多彩。

    “我叫牧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牧月伸出手。

    少年伸手，同牧月的手相握，微微一笑：“我叫……”

    “你这个流氓！快放开小月！”

    少年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愤怒的女声就从远处传来，随声看去，韩薇姿正气势汹汹朝着两人的方向狂奔而来！风吹起她的长辫，当真有种怒发冲冠的感觉！

    “你这个流氓！竟然敢非礼小月！”

    “你这个人渣！”

    “你这个变态！”

    少年的脸在这一句句骂声里越来越跨，最后他放开牧月的手，朝着几米之外的韩薇姿插着腰讽刺一笑：“就算我流氓我人渣我变态我也会挑美女非礼！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我看一眼都觉得眼疼！”

    少年拽拽的撇开脑袋，嘴角勾起一个自认为魅惑众生的弧度……

    下一秒，却只听见耳旁风声呼啸……然后——

    一个拳头落在了他自认为冷帅冷帅的半张脸上——

    “碰！”同时，一个不明物体朝着自己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