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贺云丰率先朝着地下室走去，同时伸手在身侧的墙壁上按了按，顿时，微暗的楼梯旁，一拍小电灯泡突然亮起，将木制楼梯照得格外明亮。

    等天蕾跟着走下，贺云丰又将头顶的滑动地板重新关上，一边儿朝下走，一边儿道：“这里是我的工作室。”他走在前边儿，脚步在楼梯上带出轻轻的声响，莫名的，却给这里增添了几分悠远的味道。

    ——

    贺云丰的工作室很是简洁明净，不大的房间内一半多的面积都被大大小小的柜台占据了，每一个柜台中间，都规规矩矩摆放着一件玉雕作品，牧月估算了一下，至少也有一百来件：“这些都是师傅的作品？”

    贺云丰眼中划过一抹骄傲，可语气却很谦虚：“都是年少时瞎捣弄的玩意儿了，或许它们不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但是却一定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的一生，最灿烂的时光永远不是他的巅峰，而是路途的风景——可是上一秒过去得实在是太快了，变换的风景更让人眼球缭乱，多得不可计数，所以我便将它们珍藏了起来，作为我永远的怀念。”

    贺云丰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看向牧月：“丫头，你记住，无论你以后站在何等高处，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记你当初奋斗、拼搏时的心情。人一旦忘本，就会失去所有。生活若是没了意义，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关系？”

    她……拼搏时的心情吗？

    牧月捏了捏拳头：“我一定不会忘记的。”灿烂至上，仇恨置下，她一定不会忘记过程中的风景，和陪她看风景的人。

    “恩，很好。”贺云丰显然很满意，一边儿点头，一边儿目光在场内环绕了一圈，然后他徐徐踱步，走到了一个柜台面前，伸手将里边儿的玉雕拿了出来。

    “这是我十五岁时的作品，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大，已经学习玉雕快五年时光。”贺云丰微笑，“现在，我想让你感受一下这块玉雕，然后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冰凉的触感从牧月的指尖一直传递到她的心中，她瞧着手中抱着的这一个小小的玉雕，眼神有些迷茫——感觉到了什么？

    原谅她，虽然有一些美术功底，可是对眼前这立体的抽象画却着实瞧不出来，至于感受？她感受到了冷冰冰，不知道这算不算？

    贺云丰在一旁循序善诱：“在《山海经》中，有这样的一段记载，是说‘密山之上，丹水出焉，其中多玉膏，其源沸汤，黄帝是食。玉膏之所出，玉色乃清，五味乃馨，坚栗精密，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和柔刚，天地鬼神是食是飨，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此外，在我国著名古典小说《红楼梦》中，书中的男主人公贾宝玉，据说他出生时便口含通灵宝玉，此玉是他的命根子，玉在人灵、玉失人痴……”

    “在现在，也同样有‘玉养人、人养玉’的说法。玉之灵性，绝非是空穴来风——凡有灵性之物，若是用心感受，又如何会感受不到属于它的气息？你不能感受到，那就说明你不够用心，或者说，不够有缘。”

    而不够有缘，就说明再有天分，在玉雕之上，也不一定能成就太远。

    因为死板的玉雕，没有自己独特灵魂的玉雕，终究是死雕。

    贺云丰的目光，突然有些凝重了起来，她瞧着牧月的侧脸，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能不能让这丫头开窍。

    “灵性？”牧月却只瞧着眼底的玉雕，愣愣的重复道。玉有灵性的说法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现代甚至还有带玉可以保平安的说法，可她却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夸大的神话。

    玉，既不能开口说话，又不能动作，如何有灵性？什么气息之类的，它真的有这玩意儿？

    耳旁，贺云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信其有，它便有，你信其无，它便无！”

    牧月心头一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完全贴上那玉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