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姬只见着妖郎们,都半含羞涩地向她看过来。
她起身就要走。
“我年纪轻轻地,选什么侍君”
谁想洪长老看着她愣了一会,低声道了一句。
“主上不会只看上那位少卿了吧少卿虽好,可到底是凡人。主上就非他不可了”
九姬
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但九姬想到那人,不知怎么心跳快了一拍,不由就道。
“我没非他不可。”
“那主上为何不在此选一选人就算是选不出来,也总得瞧瞧吧莫要寒了妖众们的心。”
九姬竟然无言以对。
洪长老还以为她小姑娘不好意思了,说自己就不多留了。
“主上看着来就好,老夫走了。”
洪长老说完笑呵呵地走了。
他走之前,还让众人都随意些,“咱们主上不是摆架子的君主,都自在些才好。”
他说完离去,就有几个年轻的俊秀近前来同九姬行礼、敬酒。
礼数和酒九姬都不怕,但她唯独看不得这些妖郎们脸上好似醉了酒的羞意。
他们在她脸前羞涩,目光却不住往她身上落来。
九姬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反正被他们这样看着,哪哪都不得劲。
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办,一转眼却见到了个熟人。
宴会厅后面坐着个健壮的妖郎,头上簪着的簪子,还是一柄长玉斧。
这不是跟她试炼场上比试的花狸妖吗
虽然这选贤大会不太正经,但其中也来了些有能力的妖姬,人家着实是来妖宫谋个官职的,这会她身边都是妖郎,妖姬她又不认识,她干脆抬手,将那耍长斧的花狸妖叫上了前来。
那花狸妖是不是想在妖宫谋个侍卫首领的职位
以他的妖力功法,她还真能给找他个侍卫做做。
九姬唤了他到身前来给自己解围,宴厅中众人无不往花狸妖身上看去。
花狸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得了主上青眼,他万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去。
他一过来,方才那几个羞涩的妖郎只能给他让了位置,九姬没有这几人杵在眼前舒服多了。
她还不知道那花狸妖的名字,问了过去。
花狸妖连忙道,“回主上,小人颜武。”
九姬对他如何把长斧耍的这么好,甚是感兴趣。
“你是自己练的,还是跟师父练的”
颜武道是自己练出来的,“小人从前家贫,爹娘去的早,便自己练了把武器防身。此番斗胆应试,最初也只是想领些赏钱而已,彼时若是冒犯了主上,主上万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九姬笑着摆手,她听见这颜武家境不好缺银钱,干脆直接道。
“那你来此,是想要谋个什么职位的”
她出口问去,
那颜武愣了一下,旋即又好像反应了过来。
“小人不求旁的,只求能在主君身边侍奉便好,哪怕为主上守门也是好的。”
“呃”
什么叫哪怕为她守门这花狸妖还想干嘛
九姬只见他说完那话,耳根竟然红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和方才几位妖郎一样羞羞答答。
九姬“”
好好的妖郎,妖宫里的侍卫首领不当,看上她干什么
九姬顿觉脑袋里有千百只飞蝇嗡嗡作响,她见又有无数羞涩目光向她看来,干脆说自己临时想起一点事,先出去吩咐事去了。
她一闪身遁了出来,站在宴厅后面的小路上,从路边摘了个阔大树叶出来扇风。
那些羞涩目光就像是黏在身上的汗,弄得她浑身黏腻不得劲。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难以应对,偏宴席都开了,她又不能半途跑路。
九姬暗道,过会她回去,要不还是寻来妖姬们上前说话吧。
可转念又想到,万一妖姬也对这选贤抱有不一样的目的,岂不更麻烦
九姬一阵哆嗦,正扇着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转眼,竟看到小路另一边,某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路口。
男人还穿着白日里的墨蓝色锦袍,人站在幽静的小路尽头,形单影只得好像深谷静潭。
九姬只一眼看过去,脚下就莫名地定住了。
他缓步走上了前来,约莫是看到她手里摘了片大叶子扇风,分明山里的夜晚冷到结冰,她却还热得扇风。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看了她几眼,低声开口。
“下晌是我不好,问了你太多事。阿幺别生气了,好吗”
他开口,低而轻柔的嗓音就好似落入幽潭之中的泠泠清泉,令人燥热的心绪也稳下来些许。
九姬暗暗吐了口气。
她早就不生气了,眼下只想知道那满厅的俊秀怎么办
她看了男人一眼,下意识地想要问他一句,那满厅的俊秀,他有没有办法替她支开
“你说”
她这话没说完,耳边忽的响起方才洪长老惊诧的问话
“主上不会只看上那位少卿了吧少卿虽好,可到底是凡人。主上就非他不可了”
九姬愣住。
她想起方才在宴厅里的躁热不适,而这会一看到他,心就沉定了下来,甚至还想要让他来替她解围。
她这是在依赖他吗
可是,她怎么可以只依赖一人,只要他在身边便是好的,他不在便哪哪都不对劲。
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吧
这念头让九姬发慌,这种不知缘何而起的慌乱之感,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开口便道。
“小事而已,我没放在心上,我还有旁的事,你先回去吧。”
她这话说完,不
等钟鹤青反应,就连忙从小路走开了。
但钟鹤青却站在原地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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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听见那边传来的人语乐声。
他转头问了随行的侍卫花森一句。
“那边是宴厅吧主君今日有宴席”
那是主上的选贤宴,花森当然知道。
但他更知道这位少卿和主君的关系不可谓不复杂。
他不敢拆了自家主君的台,只能含混回答道。
“是有宴席,是主上正召见各到妖宫来的贤能之才。”
选贤
但若是寻常的选贤,这两人的态度为何都有点奇怪呢
男人默了默,问道。
“不知钟某可否过去看看”
“啊”花森吓了一跳,“那边妖多,妖气重,少卿还是别去了吧。”
他这般态度,钟鹤青更心下有数了,抬脚往那宴厅走去。
“无妨,看看而已。”
宴厅。
九姬回到主座上就捂了脑袋头疼。
又有人前来毛遂自荐,九姬根不能直接撵了。
可转眼一想到,她若不是非某人不可,是不是也该再这些俊秀里选上一选。
如此作想,她便忍耐下来,听着下面的人前来自荐,也饮了他们敬来的酒。
她酒量不算差,但这会怎么晃了眼。
她向宴厅最下面看去,连着看了好几眼她怎么在这选贤宴上,看到钟鹤青了
九姬再看一百眼,男人也是确实进到了厅里。
他目光掠过一众山之阿的俊秀,从九姬脸上轻轻掠过,然后安静地捡了个无人的座子坐了下来。
甚至还找宫人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九姬“”
他是来蹭她饭的,还是来砸她场子的
偏他并没有更多动作了,只如常坐了下来,给他自己倒了杯酒。
他分明没再往她这边看来了,可九姬却觉自己像是被盯住了一样,这主座都坐不住了。
她寻了一下,看到了门口苦着脸的侍卫花森,隔空密音过去,把人直接叫到了脸前。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花森眼看着那位坐在最下面的少卿,也暗暗叫苦。
“回主上,不是小人带少卿过来的。是少卿自己寻路寻过来的。”
“那他来是想干嘛”
花森也不知道。
“少卿只说,想来吃点酒。”
他没事来选贤宴上吃什么酒
九姬真要坐不住了,正要跟花森说把这个人带出去,不想却见他又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他手里正握着酒杯,自斟自酌,眼见她看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九姬却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句“我只是安静在此吃酒,阿幺也要把我赶走吗”
九姬要直接撵人的
话,就没说出口。
她抿了嘴,暗暗气道,反正她是正正当当地在此选贤宴请,她为什么要心虚,他愿意吃酒,随他去好了。
九姬让自己别再理会他,只看着座下的妖郎俊秀们,继续奏乐,继续舞。
宴厅门边,是距离主君最远的位置。
几位小门小户出身的妖郎们,都不觉得自己能被主君瞧得上,反而放松地在席上谈天。
他们留意到了钟鹤青,还以为他也跟他们一样,是那个山坳里出来的狸妖,便拉了他一道。
“兄台是哪个山里的,咱们从前怎么没见过您也是家里送过来的吗”
钟鹤青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跟几位妖郎敬了酒。
妖郎们见他客气有礼,心生亲近,便默认他与自己都是一样处境。
其中有个妖郎道。
“主上虽好,可看起来性情稍显冷肃了些,对咱们这些人没什么上心,今日这选贤宴多半也不了了之了。”
他这样说,众人皆点头,却有有人道。
“会不会是主上在外面有了意中人,看不上我们了。”
钟鹤青闻言看他们一眼。
可方才的妖郎却摇了头。
“就算有意中人又怎样。凡人能娶妻又纳妾,主君也能在正宫附主之外,另选侍君陪伴。就算正宫有了主,侍君可还是空着的。”
这番话一说完,随在附近的侍卫花森,就见那位钟少卿,拿着酒盅的手顿了顿。
但几位妖郎却没认出旁边这位少卿,只仍旧道。
“我看主上约莫是眼界甚高,或者喜好独特。对了,刚才只见主上主动招了一人上前,是那耍斧子的花狸妖。你们说,主上会不会只喜欢那种精壮勇猛的男子”
精壮勇猛花森看向那位文质彬彬的凡人少卿,果见少卿抿了抿嘴,越发沉默了,从人群中往那花狸妖身上遥遥看了一眼。
妖郎们又继续道。
“我觉得有可能。你们方才瞧没瞧见,主上把两个想跟人拼酒换位,换到主上跟前的几人,都又撵了回去。可见主上对那心思多的,并不喜欢。”
这话落下,花森只见少卿更加沉默了,一口饮尽杯中酒,又续了一盅。
恰这时,站出来一个魁梧精壮又直接的妖郎,上前便同妖主座上的人道。
“主上,在下善舞剑,想为主上献上一舞。”
他话音一落,围在妖主身边的俊秀们皆喝彩助气。
妖主座上的人,也点了头。
“舞剑本君甚是喜欢,那就开始吧。”
主君这话落了音,就见少卿眸色都落下了几分。
花森在旁已经看不下去了,不由地上前一步道。
“少卿还是回去吧。”
可这位少卿默默放下酒盅,只问了一句。
“这是她的意思”
九姬是在欣赏这舞剑的,但不知何时听觉竟然延伸开了去,
他这话一出,她立刻就捕捉到了耳中。
男人的嗓音仿佛是被酒气熏染,隐隐发哑。
九姬心跳被这句问得滞了一滞。
可转念又想起自己劝自己的话。
她又没做错什么,难道还要看他的眼色吗
她这反骨立刻上来了。
不仅不理会他这问话,反而见着眼前的一众妖郎俊秀们。
“这舞剑真是让本君有兴致,你们还有谁擅舞剑,都舞起来。”
主君方才一直兴致不大,眼下主动开了口,众妖郎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待回了神来,纷纷上前请命。
众人剑上红穗翻飞,人也都随剑灵动舞起。
这选贤宴上的舞乐,一时到了极盛之时。
九姬眼角,却见坐在最后面的那人,再没多问一句了,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来。
同花森离开了席座,出了宴厅。
九姬心下不知怎地,突然空了一块。
她眨眨眼愣在那儿。
可转眼又心道,这人可心思多得很,说不定就在等她喊他回来。
她可不能上当。
然而,她延伸的听觉,一路紧紧跟着他的脚步离开了宴厅,一直往外走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甚至走出了她的听觉范围,都没有停下来。
他真的走了,就这样没发一言地走了。
宴厅之内。
一众妖郎身姿灵巧如燕,从舞剑到耍枪,从吹啦弹奏,到歌声四起。
但主座上的那位主君,耳目空空地,都没再听进看进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