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 清音的门诊量忽然暴增,从五六个涨到了十个出头,直接翻倍
当然, 跟后世三甲医院的动辄七八十不能比,毕竟书城市钢厂只是一个国营大厂,人口基数在那儿摆着,清音的“出名”也仅仅是在厂里, 和杏花胡同附近。
但饶是如此, 也让整个卫生室高兴坏了。
张李杨三人平时是翘班摸鱼,但那不是有活干她们不干,不是她们主观上懒惰, 是真的没事干。
每天打扫一下办公室卫生,就是把地板擦秃噜皮, 也干不了八九个小时不是
可现在有了病人不一样了, 清音做过老板, 知道一个好的领导不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旁人能协助的就一定要撒手出去,所以她经常给她们仨派活干。
每次, 她都是笑眯眯的, 以开玩笑的语气使唤她们,大家也不恼,她小是小,但她真的给整个卫生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高光时刻,在这个集体荣誉感爆棚的年代, 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小孩需要做推拿的,清音就叫她们过去看着,自己讲解两遍, 示范几次,就是再笨的人,多看多练也能学会。
尤其张姐李姐家里都是有小孩的,学会了她们回家也能给自己的孩子做,谁会不愿学
杨姐就不愿学,清音也不勉强,就让她帮忙给病人交代中药煎服方法、注意事项,动动嘴的事,她也不好拒绝。
大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来二去,四个女同志还真把中医门诊给运转起来了。林莉作为领导,偶尔看两个西医病人,就能有更多的时间腾出手去参加各种行政事务。
是的,上次清音去区卫生局送材料就发现,人家挺不待见她们钢厂卫生室的,就跟上了黑名单一样。
后来了解了才知道,林莉这个老顽固,对于厂里和局里交代的任何与行医无关的行政事务,她从来不干
她就是那种当医生就只看病,其它事全推的领导,什么局里安排的行业大比武啊,职工运动会啊,文艺汇演啊,厂里安排的会议啊,学习啊,她通通不去。
清音真乃整顿职场第一人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有啥事都轮不到卫生室,她们变得越来越边缘,越来越不受重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譬如,清音刚来上班那俩月,办公室灯泡坏了,报厂里后勤处,人家说好的,你回去等着,结果一等就是一个星期最后来了吗来了,但清音已经自己修好了。
想要买点口罩生理盐水啥的,申请交上去,财务批了,领导批了,厂办说等着。
林莉去催,人家也不爱搭理她,最后还是清音忍无可忍,自己去厂办要的。
清音上辈子在医院待过,知道一个大单位运转是需要很多环节和部门同时发力的,但凡一个环节卡壳,再小的事也会被搁置。
卫生室人微言轻,可不就是要处处被人卡脖子嘛
“而改变这一切,咱们就从最基本的,加强厂办事务参与开始起。”
林莉老脸有点挂不住,“你以为我不想参与,是他们搞行政的闲出屁来,就会拿咱们基层干工作的当猴耍,没意思。”
清音点点头,表示同意,她上辈子离开公立大三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与医疗无关的工作太过,譬如好不容易下夜班回家补个觉,科里非得夺命连环ca让你去参加什么晚会的节目彩排。
“我就偏不做,大不了把医务室裁撤掉。”
“何不换个角度,想想让谁做”
林莉四肢僵硬,蹦跳不是很协调,你让她黑着脸系根红腰带给人扭秧歌可据她了解,像什么文艺汇演这种文娱性质的活动,张姐李姐很喜欢,她们一个擅长跳舞,一个擅长唱歌。
“而同样的,您擅长的是医疗技术方面的,那区里每年组织的行业大比武,能最大程度展示咱们书钢人精神风貌和医疗技术的活动,您为什么不参加”
“那不是我以前啥都不参加,等我想报名这个,人家说以为我们不报,已经截止了。”
清音了然,“所以,咱们现在就可以划分好,哪些活动,是适合哪些人参与的,哪些是适合咱们搞技术的人参与的,尽量多参与进来,才能逐渐有话语权。”
林莉张了张嘴。
“主任也别说没时间,说句实在的,就咱们所里目前这点工作量,跟人生产一线比起来,您觉得算大吗”这里可是全厂公认的,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养老部门。
如果她们甘于被边缘化,甘于被区别对待,清音无话可说,总得允许别人躺平当咸鱼。可她们每次被怠慢的时候,都不高兴,骂厂办,骂后勤,回头还是老样子,清音就觉得有必要鞭策一下。
“世界上任何一种好的东西,都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等着别人送你手里,那你就别想有好的。
林莉看着她,叹息一声,“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看得倒是比我还透。”
清音笑笑,她上辈子为了争取一个好的实习分配医院,大二就跟着学姐学长厚着脸皮上临床,别人每个周末逛街火锅电影,她风雨无阻跟师。进了大三甲,想留下来,她就不断精进自己的医术,不断考证进步,最后才在同批实习生里脱颖而出。留下后,为了早日升职称,早日坐门诊,她依然是学习,看书,考证,论文更别说自己创业后,多少个夜晚通宵,多少次三顾茅庐请名医。
她的每一次称心如意,都是努力争取的结果。
没几天,顾安又来了。
不过,他直接来诊室找清音,“跟你说个事。”
“林素芬大概率出不来了。”
“她扛下了所有”
“不是她扛,是被刘加敏推的,刘加敏始终坚称嫁妆他没动过,而那些东西也确实是从林素芬手里流到刘大手里,他不是监守自盗,而是保管不力。”
清音点点头,“那他很快就能出来”怎么越想越不爽呢。
“你要是不爽,我可以让他出不来。”
清音笑起来,“还跟我卖关子呐,说。”
“我以前查他的时候,发现他无懈可击,但他被抓后,我的人在他家和派出所附近蹲守到两个人,都是奔着嫁妆里的医书去的,其中有一个还是上次城北化肥厂间谍窝子的漏网之鱼。”
“意思是,刘加敏有可能是间谍”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不然不可能这么训练有素,这么谨慎。别的不说,单说他装死那一招,要不是清音刚好是医生,还差点就被他蒙混过关了。
正常人装病装晕倒也不少见,可像他那样真“死”过去的,顾安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他提醒公安说此人会假死,公安都差点被他骗了两次送出去就医,这一出派出所大门,那可就是放虎归山。
“他跟林素芬狗咬狗的,倒是倒出不少东西。”林素芬这几年跟他来往频繁,即使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为了减刑也会供出一些只有她能发现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上次着急出手大黄鱼的事,明显他也不是主谋,上面有更高更严密的组织在指导着他们。
“再咬两天,应该就吐得差不多了。”
清音再次笑起来,要是间谍,那就不可能只是关几年的事了,这狗东西,就等着承受国家的铁拳吧
“你的损失,派出所那边已经封存了刘加敏和林素芬名下的财产,五根大黄鱼的抵不上,但那几件首饰应该够赔偿。”
清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得遗憾一下下,哎呀呀,五根大黄鱼呢,就这么“损失”了,真是心痛呀。
“不过你放心,要是他们赔不出来,刘加敏的组织一旦被端,里头积蓄的财富,也会把你的大黄鱼算上,到时候一并赔给你。”
清音肚子都快乐开花了,对不起,吃间谍的钱,她不亏心。
“高兴了吧高兴的话,帮我个忙。”顾安有点不自在,眼睛打量着诊室的布置,干净,明亮,就像她一样。
“能下班不,能的话一起走。”
清音欣然答应,将诊室的门锁上,他骑上车,她坐后面,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下班人流中。
“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清音想了想,自己下馆子只下过杏花胡同附近的,“好,你是土著,你说哪儿好吃咱们就去。”
不知道为什么,顾安翘起嘴角,把车子骑得飞快,直接来到北城区一条小巷子里,又熟门熟路来到一间小平房,掀开门帘的一瞬间,清音感觉自己开始对这个世界不了解了。
原本,按理来说现在是没有私人饭馆的,可这间平平无奇的小房子里,是完全的小饭馆布局,七八张小桌子都有人,大家吃着饭,聊着天,就像上辈子的街边小饭馆一样。
尤其是发现每一桌的菜都不一样,不像国营饭店每天就只供那五六道菜,横竖怎么点都一样。
“安子来啦,先找地方坐啊,等我把这炒完。”肩上披着白毛巾的大师傅,还冲清音憨厚的笑笑,一位大妈赶紧给他们拿碗筷。
“想吃什么,随便点。”顾安大咧咧坐下,“你们那里,有没有这样的饭馆”
清音“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还一副邀功的样子,似乎是小孩把好朋友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隐隐炫耀。
顾安也发现自己忘形了,轻咳一声,“来个孜然羊肉,怎么样他们家羊肉一绝。”
“好,再来个爆炒腰花,你吃不”有些人是不吃内脏的。
“吃,喜欢的话,下次咱们尝尝他们家的红烧肥肠。”
清音点头,别说,她对凡是能吃的都来者不拒,小时候苦惯了,哪有那条件挑三拣四,后来吃着吃着,发现有些部位也是真好吃。
而且,她发现个问题,顾安最近跟她说话怪怪的,好像说什么都问“行不行”“可以吗”,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她记得,这家伙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好像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要说也是一副“通知你”的样子。
菜很快上齐,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清音连着干了三碗米饭,吃到最后还用孜然羊肉的油拌了个饭,将盘子底上吃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在顾安面前很安全。
这种暂且称之为安全感的东西,让她能够卸下心防,聊起她在现代的事,她的公司,她的资产,她的豪宅豪车而顾安,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会询问几个自己听不懂的名词。
一直到离开小饭馆,清音才想起正事“你今天请我吃饭,是有其它事吧”
“请你去帮忙给猪看病,可以吗”
他的神情不是开玩笑,清音就知道应该是真的,也严肃起来,“是大规模的吗”
顾安点点头,“目前看来情况有点严峻,畜牧站也没办法,多种抗生素联用依然无法控制住。”瞿建军那天上报之后,上面很重视,当即派出军医和省里的动物医学专家前去那个村子,至今仍然查不出是什么疾病。
“跟我说说都有些什么症状。”清音先回诊室跟林莉说明情况,林莉赶紧让她去,说下午都不用来了,算她出外勤。
清音带上自己的出诊箱,坐上自行车。
大概十分钟后,得知最开始发生猪瘟的村子在西边,叫小西村,是个穷得出名的生产队。刚开始是社员自家养的猪不吃食,没精神,一天只趴窝睡觉,还伴随拉稀、哼唧等不舒服,没几天喂猪的小孩发现猪耳朵尖尖上和尾巴根破皮溃烂然后没两天,猪就死了。
最开始死猪那家人,也没往猪瘟上想,以为就是运气不好,但死都死了,就当提前过年,把肉给吃了。
没想到接下来,接二连三的,整个生产队的猪都死了,队长发现不对劲,要往公社和畜牧站上报,但社员们不干啊,这要是报上去了,就得当猪瘟处理,谁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白花花的猪肉被掩埋
最终,眼看最先吃死猪肉那两户人家也没出什么问题,队长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
“现在附近几个村子的社员都被集中管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不会。”清音很肯定地说,这些症状应该就是急性猪瘟,不会在人之间传播,因为无论是原书还是现实世界里,70年代的书城市没有爆发过人的传染病。
很快,车子进入小西村,村口站着几名穿便服的工作人员,看见是顾安什么都没说就放行了,来到一间新改出来的猪圈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名专家和军医,其中还有上次清音见过的帮顾安取子弹的年轻军医。
徐文宇看见她,脸上有种清音意料之外的惊喜和激动,他主动伸出手“你好,清医生,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徐文宇。”
“徐军医你好。”
几名专家正愁眉苦脸,听见“清医生”全都转过头来,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都有一个想法就这,就是请来的外援是护士吧。
倒不是说对医生和护士有什么高低之分,而是她太年轻了,一看就跟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搭不上边。
瞿建军主动为他们介绍,清音也没注意听谁是谁,她的注意力全在圈里那两头还没病死的猪身上。
这两头是最近才发现的后发病例,果然症状都跟顾安说的一样,清音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推断。
但这么多行业专家在场,自己一个年轻人也不适合先开口,于是就假装继续观察。倒是一旁的老专家们,心里已经不太舒服了。
怎么说呢,他们来到小西村已经三天了,用了多种抗生素都没能扭转局势,反倒是让一开始还活着的六头病猪死了四头,现在仅剩的两头,本就让他们面上无光。谁知瞿建军说是去找外援,他们以为是请比他们学术造诣更高,更老道的动物医学专家,谁知居然找了个比他们孙女年纪还小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就罢了,她还是个中医
这,气性大的专家,脸都红了,瞿建军这明摆着是在下他们面子,骂他们一群老东西没用
也有涵养好的,主动问清音“清医生怎么看”
“在几位专家面前是晚辈班门弄斧了,但既然老师您考到我,那我就简单的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权当是抛砖引玉。”
其他人一见她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没有年轻气盛,也没有点他们的治疗无效,心情也好了很多。
“依我看,这应该只是一场普通的急性猪瘟,不会在人之间传播。”
“什么,急性猪瘟”
“要是简单的急性猪瘟,为什么我们用青霉素无效”还治死了三分之二。
清音看向众人,“其实各位老师的治法是正确的,规范的,这是值得晚辈学习的地方,但我作为一名医人的中医,以中医的眼光看,猪和人也有一定的共通性。”
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着,你还能给猪把脉啊”
“这把脉是把哪只手哦不,哪只脚,猪可是有四条腿呢”
“不把脉,难道是给猪扎针”
其他人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一个扯呗
清音也不恼,她的资历在这儿摆着,搁一群年纪堪比自己爷爷的老专家面前确实不够看,她也不喜欢打嘴炮,“我的看法是,既然青霉素无效,何不试试清热解毒的中药”
众人不说话,都看向瞿建军,有俩老专家甚至是准备看好戏的,他倒是要看看,瞿建军会不会信她的鬼话。人生病了喝中药,猪生病也能吃中药,中医就是包治百病呗。
瞿建军却是丝毫不犹豫的点头,“好,你开个方子,我们去抓药。”
老专家们“”
奄奄一息的猪啊,就这么灌些草药进去,它们本就脆弱的肝肾能受得住吗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成分不明的草药,这是嫌它们死得不够快
有人张了张嘴想阻拦,被身边的人拽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是啊,你阻止干啥,治死了又不用他们担责任,最后要吃挂落大家一起吃,还能有人帮着分散火力。
况且,这样的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就是要让现实狠狠教她做人,她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学术权威,什么叫专家。
倒是徐文宇为首的几名军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毕竟很久以前他们就听徐文宇说过自己遇到一个年轻中医治好了重度昏迷病人的事,被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本就对这位神奇的中医大夫充满好奇,此时知道就是眼前这位,大家虽然心里不太赞成,但说不定还跟上次一样有效呢
反正,常规疗法也没用。
很快,无人劝阻之下,中药抓来并进了大锅煎煮。大家也不走远,三三两两的在猪圈周围站着,等着待会儿看这两头猪怎么个死法。
顾安的视线看过去,见清音的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连忙以眼神示意旁边的大槐树。
大家站得久了,腿都有点软,尤其是那几位老专家,清音没来之前他们就在猪圈外站着,现在腿肚子发抖,苦于最高指挥的瞿建军都没位置坐,他们也不好说要坐。
五月底的下午两点多,太阳直晃晃的挂在头顶,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专家们不仅小腿打摆子,额头的汗都快流成线了忽然,大家眼睛一亮
有个高个儿小年轻,从村民家里拎来一个小板凳,老专家们眼睛都直了
虽然是小板凳,太小了,但,这个时候能一屁股坐上去,那真是比吃冰西瓜还让人舒服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琢磨到底是让谁先去坐。老王是研究院副院长,老李是工龄最长的研究员,老刘是参与过重要项目研究的,老张三年前做过心脏手术不好办啊,谁都以为自己是最适合的那个。
然而,就在大家内心论资排辈的时候,只见那小伙子来到大槐树下,放下仿佛发着金光的小板凳,那个要给猪喝中药的小姑娘坐,坐,坐下去了
就这么坐下去了
清音懒得看他们五颜六色的脸,一开始她确实是尊重他们的,可奈何人家不尊重她,那她也就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该坐就坐。
大槐树下是真凉快呀,坐着小板凳,要是再来两块西瓜,一把蒲扇,那这个夏天就完美啦
很快,中药煮好,工作人员按照清音说的份量,将药液灌进猪嘴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清音倒是凉快得很,瞿建军顾安徐文宇等人,本来就年轻力壮,站会儿不算什么,可真是苦了那群老专家。
没人给他们搬凳子,没人让他们坐会儿,他们自己又自持身份,谁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这么尴尬的,热辣的站着站着
然而,更让他们郁闷的是,又站了两个小时,这两头猪都没嗝屁。
倒不是说他们有啥坏心眼,他们也很朴素,朴素而坚定的认为,中药会加快它们的死亡,等它们一死,今天的事就了了。
可奇怪的是药下去,按两头猪居然慢慢的不哼唧了,睡了一会儿,发出舒心的鼾声,一会儿起来尿一泡,一会儿起来拉一泡,没一会儿甚至还来拱门
这意味着,它们肚子饿了呀
这两头猪都两天没怎么吃食了
瞿建军发现,连忙让人把猪食倒进猪槽里,它俩就甩着耳朵“啪嗒啪嗒”的吃起来,那久违的咀嚼声,居然像天籁一样美妙。
“好了,可以量体温了。”清音发话,立马有人将体温计放进猪屁股里
喂药之前,清音让量过一次体温,现在再量,就是用数据证明自己的治疗有效。
“刚才是42度,现在39度,已降至正常。”
老专家们“”
大家东张西望,或看天,或看地,或看鞋,就是不敢看清音的脸。
当然,清音也不是要证明自己怎么样,她只是想告诉这些龙国人,中药是有效的,不仅对人,对动物也一样。如果龙国人自己都否定它的作用,那将来愿意学中医,用中医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当中医有一天也跟其它传统文化和技术一样成为非遗保护项目的时候,那才是这个民族的悲哀。
“剩下的药,就喂给附近生产队的猪,早晚各喂一次,不用一个星期,应该就没事了。”
瞿建军郑重记下,双手握上她的手,“感谢清同志。”替我们的农民社员,也替我们的子弟兵。
清音又待了会儿,见没什么事,有点想回家了。
顾安跟瞿建军和徐文宇打声招呼,推上自行车,俩人“嗖”一下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老专家们可终于缓过气了,一个清嗓子,一个看天,一个捶腰的。
瞿建军赶紧安排人送他们回城区,主要是吧,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益处,清音的方子明显更管用。
接下来几天,清音听到的都是好消息,那两头实验猪活得好好的,用上中药的其它猪全都生龙活虎过来,瞿建军将中药分发到附近几个生产队手上,大家为了保住年底的任务猪,再也不敢自作主张。
而对于那些偷吃死猪肉的社员,瞿建军也只是口头教育一番,并且亲自出面向公社区里申请免交今年的任务猪,等明年一并补上。
清音知道的时候,对他的感观更好了两分。
看来,他跟瞿老司令还是不一样,他更识人间烟火,更知人间疾苦。
说起瞿老司令,清音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林素芬冒领功劳的事,但她并未拆穿。因为在她心目中,刘大叔刘大婶才是大丫二丫真正的亲人,看老人对孩子怎么样,不是看他们嘴上怎么念,而是要看怎么做。
大丫二丫生病,刘家老两口忙进忙出衣不解带,作为爷爷的瞿老司令却全程没露面,只在孩子完全痊愈之后,作为大家长来感谢一下医生,但他连孩子都没去看过所谓的孩子“好了”也是他从儿子口中得知。
这事清音也是从大丫嘴里才知道。
这样的上位者,她并不觉得会是个合格的领导者,所以她并不想往前凑。
她不稀罕往前凑,柳家却是巴之不得。
自从林素芬被抓后,清慧慧俨然成了脱缰的野马,几乎天天跟柳志强腻在一起。
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在柳家吃的,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估计她连家都不想回。
这不,一下班,她就直奔柳家,“柳大妈今天做啥好吃的我帮您择菜。”
“慧慧下班啦,不用不用,你在家没做过,歇着就行。”柳大妈老脸笑成一朵烂菊花。
能不高兴嘛清慧慧现在可是给她交十块伙食费呢听起来还没工资的三分之一,但柳家现在啥情况,能多增加十块,那她就有办法全给它变成纯收入。
十块钱啊,即使真吃细粮,她一个小姑娘能吃下多少,大部分还不是进了柳家人的肚子。
“本来想给你割点肉,谁知去晚了没买到,黑市上的又贵,咱这样的家庭也吃不起,倒是委屈你了。”
清慧慧当即感动成啥样,她妈可不会这么温和而惭愧的对她说话,只会数落她,“没事大妈,我这还有钱,这四块您拿着,明天去买,贵点就贵点。”
柳大妈推拒一番,随后开开心心把钱收下,这顿饭嘛,主打一个开心。
饭后,柳志强和清慧慧开始出门买东西,两罐麦乳精,两斤鸡蛋,加两个书城人见都没见过的高档荔枝罐头,出门坐公交。
柳志强一路都有点紧张,虽然买东西的钱不是他花的,但今天是他第一次去拜见瞿老司令,两天前就把今天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演练了很多遍,他今天是以清慧慧对象的身份去的。
他要展现的,就是即使慧慧的母亲出事,他依然对慧慧不离不弃,支持她,鼓励她的好男友形象。
只要有了慧慧这条线,搭上瞿家,不说瞿家直接给他什么资源,只要他在领导跟前不经意的露出几句自己跟瞿家关系匪浅,厂里都得多重视他两分。
他已经从厂办那边得知,今年国庆节,厂里将推选一名优秀职工,到时候有机会到市里接受表彰,那可是要在市委办公大楼待一天的殊荣,他必须争取
“志强哥你就放心吧,你是咱们厂里最稀缺的大学生,平时又那么努力,今年的优秀职工非你莫属。”
柳志强宠溺的看着她,“看你说的,评得上评不上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开心就好。”
清慧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幸福惨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亲亲老妈是真的惨了。
自从进了派出所,林素芬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睡觉了,不是公安不让她睡,而是她睡不着,因为就在两天前,刘加敏告诉她,那本本来能让他们翻身的医书,消失了。
公安从证物房里抱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空壳子
本来,她还想着能靠硬扛,让刘加敏先出去,他一定会来救自己,他一定会想办法谁知,刘加敏为了撇清自己,居然把她供出来,说所有嫁妆都是她偷的,他自己把监守自盗倒是撇清了,她却惨了。
两个男人全他妈指认是她干的,公安已经把她定罪,按照丢失东西的价值赔偿,她自以为聪明分开存到不同地方的钱也被查封了,只等核实清楚,她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就要合理合法的钻进清音口袋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刘加敏不想保她,那她也不客气,将指使她卖金条的人供出来,那人正好是刘加敏介绍的上线,是一个能随时联络港城那边的间谍头目。上次化肥厂炸药的事就有他的身影。
好嘛,公安原本以为,刘加敏只是保管不力,谁知居然还牵扯到别的大案上,那就不是赔钱就能了的。
林素芬本来想偷小姑子的家,结果到头来反被小姑子掏空了家底,那可是她为慧慧准备的能衣食无忧半辈子的嫁妆啊
还有那五条大黄鱼,到底被哪个天杀的偷了
林素芬愁得整夜整夜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却不知道她的亲亲闺女却正在跟她看不上的破落户蜜里调油,要是知道嘿嘿,又要吐血。
因为林莉被清音鼓动得心热,最近几天开始,她倒是一反常态,厂里有啥会,只要通知到医务室,她都去开。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咋一直装死的医务室开始有活人了
一来二去参加的多了,她发现也不是所有会议都毫无意义,其中很多涉及到厂里发展的重大策略和讨论,她虽然没发言权,都听一听,也是有好处的。
她听完,回来有空就会跟清音说。
于是,清音间接的,也知道了厂里最近在忙什么,有什么重大决策,甚至还能知道市委革委会那边有什么重大工作和变动,这些都是她一个穿书者所欠缺的。
她学过近现代史,知道国家接下来几十年的历史走向和重大历史事件,可书城市一个小城市里面的事,她却是不知道的。
“最近啊,厂里要搞什么冶钢技术革新,听说是打算从京市请个什么专家来,上下都在忙这件事。”
“什么冶钢专家”
“我也是听后勤主任说的,说那位专家啊,原本是京市人,前几年最早倒霉的一批,先是去了五七干校,听说他冥顽不灵,不服改造,后来又去劳改农场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中央会议上都说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人家这种掌握技术的专家,慢慢又开始受重视咯。”
清音听着,怎么感觉有点耳熟,什么专家,什么劳改农场,她应该是在原书中瞟过一眼,但小说太长了,有些情节她是挑着看的,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事了。
她也不纠结,想不起就暂时不想,刚好门口也有人等着,以为是来看病的,林莉就起身离开。
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从工作服来看,不是厂里职工。
林莉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咦,你是哪个厂的”
来人很客气,“同志你好,我叫孟友德,是市第六制药厂的研发主任。”
制药厂的来钢厂卫生室干嘛林莉虽然奇怪,但自己作为医务室的负责人,还是得出面接待,“你好,来这边坐吧。”
孟友德却是看着清音,“我主要是来找贵单位的清医生。”
清音也走过来,心说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都跟什么制药厂没关系啊,“你好,我就是清音,你找我什么事”
孟友德伸手跟她握住,“冒昧来访,打扰清医生了,你不认识我,但你可能跟家父刚见过面。”
清音更是一头雾水,自己没见过姓孟的老头啊。
林莉见好像跟卫生室无关,也就识趣的离开,孟友德这才说起前几天在小西村的事。
原来,她的父亲老孟,就是那天的老专家之一,当时清音忙着给猪看病,也没注意听介绍,所以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而老孟因为心怀愧疚,回家就跟儿子说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小孟主任听来那天的事哪是什么“闹剧”,分明就是有乾坤
“首先,我先对那天家父对您的轻视而道歉,但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老人家也是中医出身,后来因缘际会才走上动物医学之路,他心里是信清医生的,只是家父为人谨小慎微,沉默寡言,没为您说句话,他很抱歉。”
清音压根就没注意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别人不为自己说话也正常,“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知道孟主任今天来是”不会专门为了道歉吧。
“因家父略懂中医,他早些年也常用中药给动物看病,但效果不尽如人意,那天看过清医生所开的方子,回去之后家父一夜未眠,一直在说高明,所以我今天是专程来请教清医生。”
清音点点头,果然还是遇到懂行的了。
是的,她嘴上说开个清热解毒凉血的方子,可实际上,那样的方子老孟专家也能开,甚至任何一个学过中医的人都能开出十几首来,可他们开的却没用。
清音的有用,不是她运气好,也不是她有什么新奇脑洞,是因为她参照了刘氏万病回春录里的一个病案。
当年,刘御医在宫中行走,曾为一位宠妃的波斯猫看过病,那只小猫的症状就跟小西村的猪瘟一模一样,虽然不一定是猪瘟,但中医疗法里,除了对因治疗,还有一个对症治疗,拿不准病因的时候,可以从相同的症状入手。
清音靠着爷爷教的传统中医知识,加上回春录里的特殊案例,开出来的方子表面看还是一个普通的清热方,但效果却来得更快
这就是老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孟友德见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心里竖起大拇指,自己来对了。
这个小姑娘,难怪能碾压一群老专家,因为他们太自以为是,没有任何改革创新的勇气和决心,守着常规疗法就能称之为专家,却不知道时代在变,疾病也在变,药物也必须要变。
孟友德再次伸出双手“清同志,我以市六制药厂研发部全体员工的名义,向你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将你治疗猪瘟的药物配方专利卖给我们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