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一愣, 卖配方
“清医生先别忙着拒绝,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
孟友德在屋里踱步,“是这样的, 我们市六制药厂跟其它制药厂不一样, 我们的主营业务主要是动物用药,虽然大体跟人的用药差不多, 但剂量和剂型略有差异,这几年因为国外药物研发飞速进展,我们生产的药物多数却效果不佳,都知道是技术落后的原因, 但国外的技术,我们又学不到。”
这是事实,现在全世界都在对这个古老国家进行全方位封锁,无论是资本主义阵营还是社会主义阵营, 而生物医药技术更是重点封锁领域, 同样是抗生素, 国外已经研发到了第三代第四代,而龙国还在使用副作用大、成本高昂、效果不佳的第一代产品。
就这,还是当初花了老鼻子钱从国外医药公司买来的专利和技术
外面的世界在日新月异, 国内却苦于无师可拜。“以前我也进入一个误区, 以为国外的都是好的, 先进的, 可这次清医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为什么咱们龙国人就一定要学别人的技术,我们明明自己就有好的技术。”
用了那么多抗生素都没效的猪瘟,一剂中药下去就立竿见影,要说两只猪是偶然, 那么小西村附近所有瘟猪喂了中药后都一天天好起来,至今不仅恢复正常进食,连体重都稳步增加了,这还不是疗效吗
其实老孟那样中学西的人很多,一是对中医无坚定信念,一也是环境所迫,国外先进的临床技术和制药工艺就像飞机大炮,暴风骤雨扣开大门,再加民国时期几次废止中医的浪潮,让更多的中医人对自己所从事的领域失去信心。
中医院校停办,中医院改成西医院,报刊杂志都在一股脑宣传西医,大家也就选择性忽视了中医的作用。
其实谁都知道,中医中药能治动物病,老专家们不是傻子,可在这样一边倒的形势下,所有人都下意识迷信西医,选择西医,为自己所选的利益方站台。
老孟就是回家越想越愧疚,越想越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声援清音,跟他一样后悔的,孟友德相信还大有人在。
“真的对不住,我父亲他很惭愧。”
清音再次说没事。
孟友德这才说会刚才的话题,“我观察了几天猪瘟病情,又把清医生的方子拿过去研究了好几天,我父亲请了他们所里曾经教授中兽医的同事,依然没能破解出清医生的配伍比例。”
当然,当时军区找专家,都是下意识找的临床方面的,那位中兽医专家要是在场,或许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明明用的中药就那几味,咱们都耳熟能详,可为什么效果就是不一样呢家父说,中医的方子,讲究配伍,是这样吗”
清音见他态度好,也倒是不介意跟他聊聊“对,中药的配伍和用量,才是不传之秘。”
接着,她又举例,“同样的两味药,用量比例不一样,效果却能谬以千里,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枳术丸和枳术汤”
孟友德连忙点头,“听家父曾提起过,它俩其实是同一首方子,药物组成一模一样,只是剂型不同,一个丸剂,一个汤剂,对吗”
清音点点头,又笑着摇头,看来老孟专家是真的转行太久,有些细节的中医功已经忘了。
“在方剂名称和药物组成上,它俩确实可算同一首方剂,但在药物用量来看,却谬以千里。”
清音随手从桌上拿起两支笔,“两首方子里头都有枳实和白术,但当枳实用量倍于白术的时候,它叫枳术汤,功效更偏攻,治疗的是气滞水停水肿类疾病。可当白术用量倍于枳实时,它就变成了枳术丸,是个补方,治疗的也是脾虚食积类疾病。”
一个攻,一个补,一个治水肿,一个治食积,就是丝毫不动中医的人,也都知道,这完全就是谬以千里
孟友德看着她手中的两支笔,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小女同志不仅临床好,连中医基础理论都如此扎实
简单几句话就把他一个外行都听得明明白白,“中医实在是博大精深,深不可测。”
清音又笑了,所以当时她虽然给瞿建军留了方子,但用量就没留给其他人,而是让顾安每天骑车送过去,哪味药用多少,就连瞿建军都不知道。
她留的就是这手,回春录里的东西,那是瑰宝,瑰宝哪能随便给别人
没想到,自己这一手,反倒给招来位财神爷。
“我也知道找您问配方是强人所难,但据我所知,目前全省已经有别的地方也发现了这种猪瘟,要是任由发展下去,今年或许咱们全省老百姓都没肉吃。”
这年头农民和养殖场能养出一头猪多不容易啊,又是年中,每头猪都半大不小的,死了那真是又可惜又心疼。
“如果你愿意,我们愿出两千元购买你的秘方,早日研发成方便携带的药丸或者注射液,早日控制住局势,最大程度的减轻国家和农民损失,你看怎么样”
孟友德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对条件不满意,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咱们还可以商量。”
两千块对此时的任何一个龙国人来说都是巨款,可对一个药厂来说,不算多,更何况,跟购买国外专利比起来,这就是毛毛雨
清音摇头。
孟友德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不卖他今天出门可是跟领导立下军令状的。
“是哪里不合适吗您只管开口。”都改称“您”了。
“我可以跟贵厂合作,但我不要两千块,我只有两个要求。”
“您说。”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他都答应
“第一,如果你们拿了我的配方去研发新药,药名由我来定,可以吗”
孟友德松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不就是一个药品名嘛,现在的药物命名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条条框框管理,自由度很高。“可以,不知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刘氏清瘟净。”
“清瘟净,可以,这个可以,一看就知道是治猪瘟的。但为什么不叫清氏”很明显,她是想给药物冠姓,但她不是姓清嘛,清家正好是祖传的中医世家,说不定就是老清家留下来的祖传秘方。
清音笑笑,“我想纪念我的母亲。”冠以母亲之姓,感激刘汝敏女士在那个艰难的年代依然能把老祖宗智慧保存下来,还能义无反顾传给女儿,让它造福龙国子民。
孟友德露出了然的神情,转而问她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以后,你们研发出来的刘氏清瘟净,每卖出去一份,我都要收取3的专利费。”
清音说这个比例其实是很低的,不是她不想赚钱,而是她也在后世深受其害。要是按照国外资本家那一套,专利费就占了大头,那药厂还怎么赚钱中间药品流通各环节怎么挣钱大家为了赚钱,厂家就会压缩生产成本,以次充好,中间商会不断加码,最后到了病人手里,就是价格高昂但效果却欠佳的药品。
最后买单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怎么这么低我个人承诺可以给你到5,回去商议一下,或许能到55,我们也不能占您便宜,实话说,药品的利润不算低。”
清音摇头,“我知道,所以我还有一个附加要求,我的专利费要的低,希望你们也不要把药价定太高,我希望龙国每一个农民每一个养殖户都能买得起,用得起。”
孟友德半晌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有点自惭形秽,自己在厂里待久了,想到的不是什么造福于民,而是怎么压缩成本怎么帮厂里赚最多的钱,可这个小姑娘,她却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广大群众换一个低价保障。
这种胸襟,令他惭愧。
“好,到时候具体事宜会有我们厂的专人过来跟您详谈办理。”
清音也爽快,“下午过来吧,顺便签合同。”毕竟还有其它地方也有了猪瘟的迹象,能早一天研发出来就能尽量早一点减少损失。
等他一走,林莉连忙过来问是啥事,需不需要卫生室出面。
清音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关心自己的事,倒是有点罕见,以前她对谁都不爱搭理,怎么出去开了几次会,性格也渐渐有了点温度
“没事,是我跟他父亲认识,他来找我问点事。”把涉及钱和猪瘟的地方省略了。
清音还是挺高兴的,药物一旦上市,每卖出去一块钱的药物她就能得到三分钱,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她看的是以后,一旦市场打开,这种普适性药物的销量会非常大,而她的收益就非常可观。
那可都是源源不断的钱啊一次性拿两千块专利费,以后货币贬值物价上涨,两千块都不算钱,但分成比例不变,以后收到的专利费也会随着物价上涨越来越多。
签合同的时候,顾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也跟着来卫生室,好像是在看热闹,其实把合同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还帮着挑了两个小毛病嗯,他以为清音不懂,可清音上辈子签过的合同比他读过的书都多。
清音就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想着有了钱,晚上要吃点啥好的。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这又有人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几个戴大檐帽的公安同志,由刘副厂长领着,“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清音同志。”
“清音同志,这几位是咱们区公安局的同志,找你有点事。”
要是穿便装的,大家还没这么好奇,公安啊,还是好几个,上面几层楼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
在大家心目中,小清大夫安分守己,待人和气,应该不是犯事儿,“估摸着还是她嫂子。”
“可她嫂子不是应该去宣传科找清慧慧吗”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顾安直接把门一关。
公安看看他,又看看刘副厂长,“公安办案,无关人员需要回”
“这是我爱人。”
顾安听着这把清脆的声音,感觉怎么那么舒服呢
“哦,行,我们今天过来,是要给你传达一个事,关于你举报刘加敏,哦原名刘加明,另案处理,关于他侵吞巨额私人财产的事,现已查明,在签订代保管合同后,他未尽到保管责任,导致你的如下财产被林素芬以欺骗等方式骗走,你核对一下是不是这些”公安照着笔记本,叭叭叭的念。
每念到一样,清音就点头,但不包括五条大黄鱼,最后得到她的确认后,公安告诉她,这些物品按照市价评估后总价值高达1275元,然后递过三个胀鼓鼓的信封,请她收款。
清音随便数了下,因为药材是刘加敏一口咬定清扬同意他销毁的,所以只能按照过期药品的价值处理,大头还是在镯子、扳指和两条小黄鱼,价格也很公道,比当初他们转卖的价格还高。
“至于一千五百克黄金,因为他和林素芬都只承认是拿出去过,但没转卖,鉴于一人还要另案处理,具体不便告知,但我方将于处理结果下来之后,通知你去领取。”不仅不认还哭着求公安给她做主,她平白损失了三千块定金呢。
清音点头,她不亏心。
原来,刘加敏不仅叫刘加敏,在外头行走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名字刘加明,他也不仅仅是一名教师那么简单,这么多年他潜伏在石兰省内,为境外间谍过不少信息,这才是重罪。
当年他在被刘汝敏的母亲救济前,其实就已经被策反了,老太太心善看他可怜,供他吃供他穿还送他上学,但好在老太太还清醒,知道自家只有一个独女,无论他怎么表忠心怎么苦苦哀求,都没同意认他做儿子,更没记入族谱。
一旦记入族谱,本该全属于独女的家产就得分他一半。
谁知就因为没如他的愿,后来他就耿耿于怀,恩将仇报。
当然,这些事情公安不可能告知清音,是顾安随意露出几句。
“你说你咋知道这么多”
顾安挑挑眉。
“你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顾安盯着她的眼睛,“你觉得呢”
好吧,清音觉得,只要他们还是同盟关系,不该她问的她就不问。毕竟,自己黑吃黑,拿了大黄鱼和三千块定金,不也没告诉他吗
各怀心思的俩人,一起下班,还是顾安骑车,清音坐后面,“去菜市场吧。”
今天拿到的赔偿,加这几个月的工资,她手里有钱了,就想跟顾妈妈一起吃顿好的。
国营菜市场都快下班了,没什么好菜,肉是一点没有,只剩些不太新鲜的黄瓜茄子土豆,清音看了一圈,摇头。
顾安忽然灵机一动,“想吃羊肉吗”
“你能弄到”
顾安没回答,让她先回去等着,他自己骑上车,一溜烟消失在视线中。
谁知清音来到顾家,顾妈妈正在摘豆角,家里的大碴子粥也煮好了,她打算炒个蒜泥豆角随便吃一顿应付的。老人家听话不进山,在家也没啥事,儿子也经常不回家,她一个人是真没做饭的兴致,大多数时候都是大碴子粥玉米馍就咸菜。
清音忽然有点点伤感,她想到后世的很多留守老人,城里老人还能城市广场市民中心可以活动一下,山区里的,电视要花钱舍不得看,老伙伴们老的老,死的死,每天干完农活就孤零零守着一盏小灯
她是真的喜欢顾妈妈,她想让她开心。
“顾妈妈,以后我都来您这边吃,每个月给您交生活费,怎么样”
顾大妈先是一喜,又怒,“交什么生活费,我还养不起你吗”
“嘿嘿,我这不是馋嘛,顿顿都想吃肉。”
“放心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只要你来。”
清音想着,以后自己想吃啥了下班顺道买过来就不用她花多少钱,“得嘞,那咱们说好,以后做饭都得做我的份。”
老人家,给她一点事做着,她才能有被人需要的感觉。
顾妈妈立马就笑了,嘴角弧度大的哟,“你想吃啥,头一天告诉我,我早早去买。”
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们也没等他,就着粥和炒豆角,随便应付一顿,清音又陪着顾大妈聊会儿天,看时间差不多,正准备回家,就听见院里传来“咯吱”的自行车声。
夜色里,顾安从后座抗下一个大包,鬼鬼祟祟进屋,直接扔地上。
没几下,就有血水流出来。
清音大哥,是让你去买羊肉,不是让你去杀人啊
“一一头羊”
“嗯。”
“这么晚,还能买到一整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顾安也不想再装什么街溜子了,“找了人,那边听说我要,是当场现杀的。”
果然,那羊肉似乎还冒着热气儿呢
顾妈妈也惊讶坏了,心说自己儿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的以前这家里里外外都是她靠着那几个师兄弟的关系才能搞到两斤肉,这小子不声不响直接来一头
“这么多咱也吃不完啊,要不还像上次一样,跟邻居们换换”
顾安摇头,“明天,我想把那天帮忙的人都请来吃顿饭。”他看着清音,似乎有点怕她会反对。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合计一下,你那边有多少人,我这边大概十个左右。”
清音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再好的感情也需要经营,她不会心安理得享受朋友的帮助却毫无表示。
“刚子他们八个,建军哥和文宇,也是十个。”
俩人同时看向顾妈妈,顾妈妈指指自己,“我的关系也能请”
不过,看着小两口有商有量的样子,她比吃了蜜还甜,“正好你们结婚我也想请几个师兄弟来喝杯酒,可可以吗”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清音,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笑。就像小孩买东西被父母问喜不喜欢行不行的感觉。
“好啊。”
顿时,家里的气氛就变了个调调,顾大妈高兴的拿出菜刀,开始分割羊肉,顾安把锅里温着的粥和豆角吃完,默默打水进屋洗碗。
清音也没闲着,她列菜单。
既然是请客,就要宾主尽欢,加上他们仨,一共一十七八个人的饭菜,也就是四桌左右,四荤三素一个汤,大概每样菜要备多少,她都写在纸上。明天她和顾安都要上班,就让顾妈妈照着单子去买菜。
昏黄的灯光下,三个人各司其职,说着胡同最近的新鲜事,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安觉得心里很踏实,自从哥哥牺牲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安定踏实的感觉了。
年少时,他的心被愤怒所占据,后来自己找到出路后,终究憋着一口气,最近瞿建军的申请交上去,上面一直没发话,他的心更毛了。
可今天,真是不一样。
第一天下午,清音跟林莉说一声,知道她要先回家做饭,林莉倒也没为难,反正她平时病人多的时候晚下班一两个小时,今天早走俩小时也没啥。
回到顾家,顾妈妈已经按照菜单把需要的菜都择好洗好,只是有些菜不知道要怎么切,等着她回去做主。
清音洗洗手,猪肉切成拇指大,鸭子斩成块,先用黄酒腌上,其它素菜配菜,手起刀落“唰唰”几下切好。
当然,顾家可没这么多碗啊盆的,清音把自己那些全搬过来,又找秦嫂子和刘大叔家借了一些才勉强凑够。
大灶上,顾大妈将米饭蒸上,清音就开始煎煮烹炸,大院里那叫一个香,谁家都没心思做饭了,这他娘的老顾家是打算馋死他们呀
顾大妈人好,见谁都说今晚别开伙了,来家吃,可大家也都识趣,嘴上感谢着,自家该吃啥还是吃啥。大院里谁家都不好过,以前他们娶媳妇嫁闺女,人老顾家也没上门蹭席吃不是
清音想了想,问顾大妈要不要待会儿菜出锅,给每家送点。不用多少,就肉菜素菜都夹点,有一碗就行,就是图个心意。
顾大妈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好,邻居们也没少帮衬咱们。”
上次顾安失踪,大院里要求出人去参加民兵队的巡逻,大家伙都没往上报顾安失踪的事,她说自己替安子去,大家伙还把她劝回家。
这份人情,她一直想找机会还。
“音音你真好,你咋就不是我生的呢”
“噗嗤”顾安刚进门,差点被门槛绊倒。
“安子哥你咋啦唉呀妈呀,真香”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年纪差不多,但这次不精神小伙了,不知道为啥,剃了跟顾安一样的平头,一个个看着精神极了。
“嫂子”众人排开,齐声喊。
清音笑笑,“来啦,先坐会儿,啊。”
众人眼睛瞪大这,这,这还是以前那个小清音吗
不过,已经被安子警告过的众人,虽然心里奇怪,但嘴上可是啥都不敢说,这可是安子哥的媳妇儿,就是再小,那也是他们大嫂。
不一会儿,清音这边的客人也来了,秦嫂子加张姐李姐刘大叔一家四口,令她意外的是,林莉居然也来了,还拎着一网兜青苹果。
清音今天上班时候只是跟她说一声,因为想着她估计也不会来。
不过,来了,她也高兴,连忙安排大家坐下,等瞿建军徐文宇和顾大妈的师兄弟们进门,就开席了。
又软又糯的红烧肉,鲜香可口带点酒味的黄焖鸭子,用料十足的羊肉汤,酸菜炒羊肝羊腰子羊肠子,光这四个荤菜就让大家香掉了舌头,没想到的是,居然连几个素菜也那么好吃,一向话少的林莉都连连点头。
这味道,这份量,满满的都是诚意。
就连秦嫂子娘家的两个嫂子,也是冲着小姑子竖大拇指,这清家和顾家真是好人家,她们只是跟着去摇旗助威,人家就请她们吃这么丰盛的饭,以后要是再帮上忙,那岂不是还有好吃的哎哟,这肚子里的油水啊,就靠小姑子带咯。
大家吃着,顾安招呼着,清音就看着哪个盘子空了赶紧加菜,谁酒杯空了赶紧倒酒,顾大妈则是端着菜盆子,挨家挨户去送菜。因为他们碗不够,只能让邻居们自己拿碗出来盛。
好嘛,大家惊呆且推脱不过的同时,全都不约而同挑了家里最小的碗
清音看着就想笑,她想起了柳家那个叫海涛的熊孩子,每次上门要饭都抱最大的碗,恨不得把人连锅端走。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秦嫂子几个女同志先回家看孩子,剩下几位师叔伯和顾安一群喝酒,喝到十点多,师叔伯们散场,怕不回家就要挨老婆骂。
刚子几个都是单身汉,没人管,中途顾大妈又给热了好几拨菜,一直喝到十一点,大院里家家户户都睡了,顾大妈这才赶人。
“就不能少喝点儿,刚子回去好好看着他。”顾安走路脚下发飘,全靠刚子扶着。
偏偏刚子也醉得不轻,出了顾家大院晕头转向,不知怎么回事把人给扶进了十六号院,一路往正房而去。
这个点儿清音已经睡了,倒是小白耳朵灵敏,“咕咕咕”的叫起来。
没多会儿,门就被拍响,“嫂子,嫂子睡了吗”
“睡了,什么事”清音只是坐起来,没去开门。
“我安子哥喝醉了,我给送回来,你好好照顾,我走了,啊。”
“诶等等,你把他带”走,好吧,外面已经没声了,倒是大院里好几户人家听见动静,都问啥事。
就见顾安直挺挺睡在门口。
“清音,你快把人扶进去先,这么冷的天别冻坏咯。”
“就是,前头老张头,就是喝醉酒冻傻的。”
清音无奈,总不能让顾妈妈仅剩的儿子变成傻子吧
顾安真是醉得不轻,眼睛还睁得贼大,里头水汪汪的,像只听话的小狗,但身体却已软成一滩烂泥,她终于知道啥叫“烂醉如泥”了,这家伙,一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就变得不正常。
将人扶到炕边,清音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戳他两下“喂,醒醒”
没声。
好吧,让她给送回顾家去,她是没办法,太沉了,总不能刚成合作伙伴,刚受益就把人赶出去冻死街头吧清音叹口气,将人推到炕上,“睡吧睡吧,反正我这套铺盖明天也要洗的。”
她倒是不介意俩人住一个屋,他们领证这么长时间不住一起才可疑呢。
“就这样,谅你也没办事把我怎么着。”
清音睡前是这么想的,可睡到半夜
是的,他不打呼噜,不磨牙,不打屁,也没对她动手动脚,可清音还是觉得顾安这小子烦人
听说过滚筒洗衣机吗就那样的,从炕外侧滚到里侧,又从里侧滚到外侧,每次一滚就裹着被子和她,连人带被的被他带走,又带回
清音睡觉从小就很规矩,无数次忍住把他踢下炕的冲动,终于熬到天亮,一睁眼,一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醒了”男人的声音喑哑得厉害,清音下意识看向他的下巴。
一夜之间,那里冒出好多好多青黑的胡茬,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荷尔蒙的魔力。
“昨晚我没怎么着吧”
“得了吧,赶紧起开。”
顾安看着她先下炕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炕比自己的钢丝床大多了,也软和多了,有种陷进去温柔乡的感觉,铺盖上还有一股肥皂的清香,以及她身上的味道,那天去领证他就闻见了。
他看书上说,每个人的身体都会分泌出一种独特的只有亲近之人才能闻到的味道,她的确实很独特。
清音发现,自己一出门,无数双眼睛就在似有似无的看她,大概不用到中午,全厂都能知道,昨晚她跟顾安睡一起了吧。
他俩这婚结的,昨晚那顿饭已经被认为是他们的酒席了吧。
清音对顾安的感觉,怎么说呢,他总在不断的给她惊喜,这种惊喜不是送花送礼物那种小打小闹,而是随着进一步接触,能不断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就像一块璞玉,外头全是泥土,用自己眼睛去不断发现里头的宝藏,会让她有莫名的成就感。
算了算了,既然答应要帮他忙,继续跟他假扮夫妻,那就再看看吧。
上午看完病人还没到下班时间,清音跟林莉请假去了一趟学校办理毕业手续。毕业考是上个星期举行的,清音请假一天回去参加,现在只要去拿一下毕业证,她的学历水平就变成高中啦。
“清音,这边”
“李老师。”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李修能的身体恢复很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吃了清音的调理方子甚至还长胖四五斤。
“这是你的成绩,看看。”
清音接过成绩单,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其实考出来就有感觉不会太差。现在的高中主要任务不是学文化,还有不少老教师受波及,留下的都是教学经验不够丰富的小老师,出的题目也很简单,清音哪怕没复习也能考及格。
不过,她提前突击过,所以成绩非常亮眼。
“你的总分是全校第三。”
清音挑眉,还不错。
“你的成绩就这么参加工作太可惜了,应该继续上大学才对。”李修能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你现在参加工作,可以从单位上报考工农兵大学,如果需要推荐信的话,我给你想办法。”
“谢谢李老师,但我这两年还是想先工作,积累一点临床经验,大学的事以后看吧。”
工农兵大学跟全国统招的全日制大学可不一样,大学她肯定上,但她要上最好的。
李修能又说了一些工农兵大学的好处,见她不为所动,只能唉声叹气,这学生啊,就是太清高了,万一以后大学再也不会恢复招生,她这么好的成绩,可就浪费了啊
清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现在距离高考恢复还有四年多的时间,但她该复习的也不会落下。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医务室居然来了个老熟人。
“小清音忙呢正”
居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柳红星。
清音心里诧异她来找自己干啥,面上淡淡的,“什么事”
“哎呀瞧你,还生分呢,连红星姐都不叫了。”柳红星扭着腰进屋,她身上穿着最时兴的的确良衬衣,两根麻花辫上绑着两根红绸带,脸上还擦着鸭蛋粉,连嘴唇也红艳艳的光彩照人,很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毕竟,她现在可是整个16号大院嫁得最好的女孩,每次回娘家来都要引起众人关注的。
清音出于职业本能,擅长“察言观色”,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她白白的脸蛋上。
虽然擦了很多鸭蛋粉,但眼底依然还有淡淡的青灰。
“我这不是听说咱们大院出了个小神医,来找你看病嘛。”说完,她又捂着嘴吃吃的笑了两声,“当然,也不算看病,是找你给开个养身子的方子。”
清音实在腻歪她这副模样,“挂号没”
柳红星银牙咬碎,暗骂小狐狸我来找你看病是看得起你,居然还要挂号,惦记钱你倒是在行
清音不说话,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她只好又扭着腰出去挂号。
清音接过单子,确认确实是挂的中医科的号,也就不跟她啰嗦,抓过双手开始把脉。
这会儿卫生室是真没什么事,柳红星来看病也算件新鲜事,张李一人又颠颠的过来看热闹了。
她们也不进屋,就在门口站着,“红星哪儿不舒服呀”
“我看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柳红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摸向平坦的小腹。
“噢哟,这是有喜啦”
“恭喜恭喜,这么快就有喜了呀。”
柳红星面上浮出一抹红云,“这次的例假迟了一个星期还没来,每天早上还恶心干呕的,整天只想吃酸的,我就想着咱们厂里的小神医,来找她看看,开个保胎方子。”
她是新婚,无论是例假推迟还是恶心干呕,又或者是嗜酸,正常人都会往怀孕方面想,张李自然也不例外。
就连从门口经过的林莉,也停下脚步。
她倒是要看看,上次清音能把出假怀孕的白雪梅,这次能不能把出真怀孕的柳红星。
清音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将她双手的寸关尺全把了个遍。
她越不说话,柳红星越是得意,故意挺了挺肚子,像一只揣着宝贝蛋的小公鸡,“把不出来也没事,你给我开个保胎方子就成。”
“咱们从小一个院里长大,我也不会对外说的。”
因为清音长时间不说话,张李一人也有点奇怪,心说小清这次不会是真的没把出来吧这要是传出去,赵家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上次把出白雪梅假怀孕怕不是瞎猫碰死耗子
张姐终究是老成些,连忙打圆场“怎么会把不出来,咱们小清是沉稳,不就是保胎的方子嘛,她马上就给你开。”
李姐也冲清音使眼色,不就一个保胎方子嘛,学中医的谁不会。
她们都是好意,不想清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被柳红星坏掉,可清音却压根不在乎。
“我不会开保胎方子。”
柳红星“桀桀”怪笑两声,“不会是你爸没教过你吧”
“你没怀孕,保哪门子胎。”
柳红星气得一屁股站起来,“你胡说啥,我例假都推迟了怎么可能不是怀孕”
清音心说自己从医多年,不承认自己怀孕的,见过,不承认自己没怀孕的,倒是少见。
“你的脉象沉涩,肝肾尤其明显。”
张姐反应过来,连忙说“是啊,我听人说怀孕的脉是滑脉,你这个明显不是。”
“那我恶心干呕还喜欢吃酸的是啥意思”
“就是单纯的吃坏肚子,少吃点吧。”清音把手收回,慢条斯理的将桌上东西收好,“最重要一点,别生闷气。”
“我生什么闷气,我生活幸福,我”
清音都懒得跟她说了,柳红星的沉涩脉,其实最主要还是身上有伤。
而且藏在不可告人之处。
这种地方的伤口,只可能是亲近之人造成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清音本来想给她留点面子,但她自己要死鸭子嘴硬,她也犯不着客气“你身上的伤,虽说不在致命的地方,但长期以往,你的女性生殖能力会严重受损,有可能导致终身不孕。”
柳红星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使劲拢了拢衣领,“你胡说”
张李和林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虽然嘴还硬,但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红星被她男人给打了还打在那种地方有可能造成终身不孕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就连一向爱八卦的李姐都被惊得嘴巴张大,没敢说出一个字。
被家暴的女人清音见过不少,尤其是在急诊和妇科的时候,很多一看就是伴侣造成的伤害,她一开始总是热血上头,劝她们报警留证,可很多人为了面子或者所谓的家庭孩子,最后都选择忍气吞声,甚至还有的转头就把她的原话说给丈夫,人丈夫还来诊室警告她别多管闲事。
慢慢的,她也就没那么热血上头了,该劝的会劝,但已经不那么容易真情实感了。
反正下次挨打的又不是她。
可在这个年代,柳红星是第一个,她既然看出来了,就要说两句。
“你的例假推迟,一方面是跟生闷气有关,另一方面就是隐受伤,最好还是去妇产科检查一下。”
柳红星还想狡辩,可清音那句“终身不孕”实在是把她吓惨了,“真,真的会那么严重吗”
清音点头。
女人又不是铁打的,尤其那种部位十分脆弱,随便来个扭转或者大出血,为了保命都是要切除卵巢子宫的,那不就是终生不孕了吗
但她知道,柳红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也懒得跟她废话,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她对柳红星同情不起来,毕竟这个人上辈子抢走了小清音的工作,是她人生悲剧的第一只推手,但身为女性,她又觉得这人挺可悲的。
杨刚看起来确实是男子汉气概十足,所有人都以为她嫁了个好人家,谁知道背后过的却是这种日子
但怎么说呢,结婚自由,当时这么好的条件找上门,她就不会自己掂量掂量哪里不对劲吗要说婚前被骗能理解,但离婚也自由啊,她要不想过,又不是没办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