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疗养院里, 肯定少不了给老专家老干部们准备的各种养生汤,食疗汤啥的,那里面可不就要用到名贵药材
清音恍然大悟, “谢谢冯阿姨。”
“你傻呀, 早点不来问问我。”冯春华嗔怪,起身就去卧室。
因为生病要静养, 但工作上还有很多事要交接,尤其是她目前所做的石棉项目,下面人要是遇到不懂的都来问, 她嫌面对面的烦, 就在卧室装了部电话机, 隔着电话线指导工作。
门是关着的,清音也听不清她说啥,干脆就去厨房帮忙。
花姐很淳朴, 有种农村妇女独有的健谈,问她哪儿的,做啥工作,今年几岁了, 有对象没,家里几口人云云, 清音笑着, 一五一十的说了。
同时, 她也能通过花姐了解一些冯春华的健康状况。
聊了一会儿,花姐忽然压低声音, “小同志以后要是有空,能不能多来看看春华”
冯春华出院这段时间,来看她的人不少, 也不缺贵重礼物,但她始终淡淡的,有些不爱见的人直接让花姐推病打发,连面都不愿露一下。“像今天这样能让她开怀大笑的,你还是第一个。”
清音答应,暗下决心,以后要是有机会过来,她就多来看看,不说住一晚,哪怕只是见一面,一两个小时,她也想让冯春华开心一下。
还是那句话,这样的恶病质,见一面少一面。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冯春华出来,也不用清音回答,“我给老罗打好招呼了,你们哪天有空去疗养院找他,他需要先看看药材质量。”
毕竟是要端上老领导桌子的东西,有没有效果是其次,质量安全是第一位的。清音点点头,要到那位罗经理的电话,记在小本子上,想着过几天回去就给苏小曼,让她自己对接去。
清音实在是太忙了,这种牵线搭桥的工作,到位就行了。
晚上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喝了两杯咖啡后,清音回到开会的招待所,见陶英才居然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
“你这啥眼神,老子就不能看书”陶英才迅速合上书籍。
清音递过去一份在医院门口打包的卤面,“我是深深地被您的好学精神给打动了。”
陶英才一把接过面,还是热乎的,冒着热气,面上裹了杂酱,金黄金黄的,上面撒着几粒小葱花,别说,他看见的一瞬间就饿了。
“不错,味道还行。”
“你才来半天就能找到好吃的,鼻子倒是灵。”
清音知道他还别扭着,说不出好话,笑着聊了几句就回房休息。第二天才是正式开会,清音也没躲懒,按时去签到聆听。
一开始就是统一的流程,领导讲话,各方恭贺,然后主持人开始介绍各位主讲人的基本情况,不过跟后世头衔一长串不一样,现在的介绍都很朴素,就是姓名加科室加工作年限,顶多再加一项突出贡献啥的,清音听得云里雾里。
毕竟隔行如隔山,她只知道一些共通的基本知识,太深太细的她也不太能听懂。
陶英才倒是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讲完到了互动提问环节,他更是踊跃举手,专业问题一个接一个,甚至有的时候还跟主讲人就某个不同意见展开辩论,你来我往,气氛十分热烈。
清音在心里竖大拇指,这样的才叫学术会议,才叫讨论,后世那种找几个研究生来当提问者的,实在是没意思。
也就是这一次,让她真正意识到,陶英才的不凡。
虽然踩一捧一是不对的,但作为学生,清音不得不说,他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于江王两位主任,他对专业学术的钻研,在专业领域的造诣也远超那两位。
如果没有五年前那件事,他现在应该正是一名外科医生最如日中天,最风华正茂的年纪。
清音听了会儿,吃中饭的时候跟陶英才请个假,她想在邻省到处逛逛,晚上一定会按时回招待所,陶英才痛快放她去。
这个城市,清音上辈子来过很多次,她的第六家连锁医馆就开在这里市中心的繁华地段,现在却还只是一条破败的老街,周围全无高楼,还都只是民房。偶尔能见到几家商店开着,也跟书城市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多一些酸枣之类的特产。
溜达一圈,买了一些特产和给顾妈妈的礼物,清音就回招待所休息,晚上照样是过去冯春华家吃饭,主要也是想陪陪她。
倒是冯春华听说陶医生也来了,当即要起身去招待所见他,“你这妮子不早说,我该去亲自感谢他的。”
是这样的,做完手术,她也想好好感谢陶医生来着,但他忙着下一台手术,顶多查房的时候去一下,其它时间她很少能遇到他,哪怕出院的时候,她准备了点水果想感谢他,也只是由护士转达,因为他还没下手术。
“虽然陶医生救了我的命,但我只见过他三次,每一次都是匆匆错过。”
清音一想也对,就当多一个陪冯阿姨说话的人呗。
花姐扶着冯春华来到招待所,却见陶英才正拿着笔记本,对照着另一本书,比比划划,简直跟昨晚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今天的他一直饿着肚子,就等着清音的卤面呢。
“陶医生你好,还记得我吗”
陶英才抬头,“哦,是你,恢复怎么样,躺床上我看一下。”
花姐“”
清音“”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忘我,现在不是在病房里啊,人冯阿姨也不是来找你看病。
冯春华嘴角扬起微笑,“昨天小清已经帮我看过,她说恢复很好。”至于阎王爷什么时候收她的命,也不是做手术的医生能决定的。
陶英才似乎是感觉不到大家在憋笑,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耸耸肩,“请坐。”然后看向清音,意思是他的宵夜呢
清音从身后拿出藏着的卤面,今天还给他加了俩荷包蛋,“快趁热吃吧。”
花姐觉得,今天的冯春华有点奇怪,平时对谁都都爱答不理的清高性子,今天居然主动跟陶英才说了好久的话,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感觉她比平时更开心。
直到走的时候,冯春华还恋恋不舍,嘱咐他们明天等着一起吃晚饭,她要好好感谢陶医生。
星期六下午,听完最后一场讲座,又跟冯春华吃了一顿饭后,师徒二人连夜赶回书城市,刚下火车,走到出站口,就见顾安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半个多月没见的他,皮肤似乎更黑了,按理来说这个季节太阳不大啊,他去哪里把自己晒得这么黑
跟陶英才分别后,清音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
“邻省过来的火车就只有这一趟。”顾安主动接过她的包,走在她左侧。
好吧,清音觉得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人家想来接你,你不告诉时间班次人家也能接到你,但不知为什么,还挺高兴的。
“你哪天回来的”
“今天中午刚到。”
清音打个哈欠,“事情都忙完了吧”
“嗯,累了吧”
清音点头,别说,坐火车是真的累,在外面终究是不如在家里睡得好,他们住的招待所也不能洗澡,只能简单的洗个脸和脚。
“上车,坐稳。”顾安把车子骑得飞快,夜风吹到俩人脸上,清音的瞌睡很快醒了,各自说着这次出差的经历,这样两个人都有去了两个地方的感觉,尤其是清音听到他说海上的事情,很是诧异,“你们去了海边”
“怎么去那么远”
清音作为一个内陆省份长大的孩子,对大海那是相当向往的,一路上问他在海边都见到什么,有什么特别的,跟书城市比起来怎么样,吃没吃上海鲜,都吃了些什么她不知道,这大概就是反向的分享欲。
巧了,顾安也正好强烈的分享欲,甚至在有生之年看见大海的一瞬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照相机,应该拍几张照片回来,给她和母亲看看的。
一路有说有笑,回到杏花胡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家家户户关灯睡觉,他们从正门进去,只有倒座房的柳老太伸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们,斜着眼睛“啪”一声把窗户关上。
还大干部呢,现在的年轻人,大晚上不回家,真是世风日下哟。
回到家里,顾安将出门前提前烧好的热水倒在盆里,让清音洗漱,他则一直在门外的厨房里守着,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不由得又想起大片大海。
温润,凉爽,自由和风,生活在海边,一定非常幸福吧。
直到躺在床上,他的脑海里都还是那片海,不对,他一骨碌爬起来,下床。
“都几点了,你还翻箱倒柜找啥呢”
“你等等,先别睡。”
清音哪管他说什么,眼皮早就撑不住了,平时她都睡养生觉,很少有十一点之后睡的,今天都磨蹭到十二点多了,就连小白也睡得沉了。
“先别睡。”
顾安找啊找,终于从一包东西里找到一堆彩色的海螺,一个箭步跳上床,“看”
清音本来迷迷糊糊刚要进入状态,被他一吓,又醒过来,“你这家伙,干嘛呢,不会是要给我看你的夜光手表吧”
“什么夜光手表,你喜欢”那下次送你。
清音笑了,他哪里知道夜光手表的梗,于是也坐起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海螺,我听海边的小孩说,这个能听见海的声音,你试试。”
他把海螺凑到清音耳边,看着她的神情,一脸期待,“听见没”
清音“”
他不信邪,换个角度和方向,“听见没”
清音“”
他直接把头伸过去,对着海螺说悄悄话,“能听见吗”
清音“”大哥你离我就七厘米的距离,我要是还听不见那我耳朵可以不要了
因为离得太近,他呼出来的热气直接在她耳朵上激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有种过电的感觉,下一秒,耳朵就被什么软软的温润的东西包裹住她的耳朵变成了糖葫芦,被人这样那样的吃了一顿。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俩人都早已意乱情迷。
“你小子,是不是跟谁学过”不然怎么这么得心应手,除了一开始比较慌乱,很快就能进入状态,且真的很能根据她的反应变换方式。
“没。”他也红着脸,气喘吁吁,但他没敢问,你怎么懂这么多。
俩人都没再说话,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盛宴。
清音一直自诩是老司机,可在顾安面前,她感觉自己真的很不争气,就像很馋他似的啊啊啊,要命啦
为了转移注意力,清音匀着呼吸,“你还没说,你们这次出差,为什么去的是海边。”
顾安的眼神瞬间清明过来,“你注意看明天的报纸。”
这一晚,他们只是浅尝辄止,很快止步于耳,但睡着后的清音,她就感觉冷,非常冷,像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耳朵都冻红了,正在她嘴巴冒白气的时候,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个火炉,这就跟沙漠里看见清泉一样,清音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火炉就不撒手。
真的太暖了呀
而被她抱住的某“火炉”顾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床新棉被真他妈厚实
一晚基本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醒来胡茬都长了一截。
第二天是星期天,清音先把罗经理的联系方式给苏小曼送过去,让她自己联系,然后回头来分带回来的东西。
顾安带的不少,除了她点名要的洗发香波和沐浴露,还有一些海边的干货,加上清音带的邻省特产,分成几份,给双方亲友各送了一些。
顾妈妈那边是最多的,清音专门给她买了一双防滑的棉鞋,三双厚厚的红色棉袜,以及两条红内裤一件红背心,就连红线衣也有一套。
“哎呀呀,音音怎么买这么多,我一老太婆穿红的,会被人笑话的。”
“他们爱笑就笑,我觉得顾妈妈穿红的最好看。”这年头除了黑白蓝灰也没什么鲜艳的颜色,大红色算是少有的鲜艳,哪个女人拒绝得了就柳老太那样的抠搜货都还想扯红布来缝裤衩子穿呢。
顾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女同志最懂女同志,安子再孝顺,能有音音这么细心
当天洗干净在院里迎风招扬了半天,晚上她就给穿上啦
清音送完东西回来已是中午,她一直记挂着顾安说的看报纸,家里没有订报纸,她干脆中午抽空跑厂里一趟,医务室门口的报纸箱里,卷着一筒今天的人民日报。
在报纸上很不起眼的地方,只有简单几句话介绍龙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艘核动力潜艇已进入最后验收阶段,将于明年建军节当日正式下水服役
再看时间和地点,跟顾安陈专家去的时间地点都能对上,清音学过近现代史,记得这艘核潜艇好像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长征一号”,莫非陈老以前研究的居然是一瞬间,她以前想不通的地方都能串起来了。
为什么那些人抓走童童却一直没把他转卖也没撕票,其实就是在等着更大的用处,譬如这次。
为什么陈庆芳终其一生都在默默无闻支持国家事业发展,活成一个国家缺啥她就研究啥的爱国企业家。
要知道关于核潜艇的研究,早在六六年就开始了,但全世界有核潜艇的国家只有四个,都在对龙国进行重重封锁,龙国的科学家们连买模型的钱都没有,只能用木头在陆地上搭建一个木头盒子。而就是在那一间木头做的“大房子”里,无数科研工作者不分昼夜,靠着双手、算盘和无数张稿纸,反复研究修改实验了八年。
而在这一过程中,除了后世熟知的核物理,还有另一个名词高强度特种合金钢材。清音上辈子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在参加一场海军历史博物馆展览时,看见对这种钢材的简介,因为有了它,核潜艇才能具备更高的隐蔽性、安全性、保温性,可以说它就是核潜艇坚硬的铠甲。
难怪全国所有钢厂都在想方设法请陈专家出山,难怪她和顾安只是帮忙留下陈专家就能得到这样的提升,刘副厂长或许都不知道背后真正的缘由。
原来,那位老人,曾经参与过国之重器的研究。
而生产过上面无数个零部件的无名英雄们,此时此刻就生活在她身边,他们或许是穿着蓝色工装理着平头的小年轻,或许是扎着两根麻花辫的俏丽姑娘,或许是用自行车载着孩子的爸爸,或许是正在灶台边炒菜的妈妈
清音大概知道,为什么顾安回来之后整个人大变样,连气质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这趟出差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啊
而她,作为一名穿越者,也有幸正在见证历史。
这天,清音正在诊室上着班,她请假这几天攒下不少病人,从早到下午就没停过,刚看完一拨能喘口气,门口伸进来一个圆润的脑袋。
说圆润,那是脑袋上没头发,像个卤蛋,但又不是那种棕黑色,而是白白嫩嫩的。
“小清大夫”
“请进。”
“嘿嘿,我刚来就听人说咱们大院里有个小神医,我正好来看看。”原来是个小老头。
听着不像石兰省的口音,“您是”
“嗐,我也住16号院里,我儿子是大车班司机小张。”张老头穿着一件掉色打补丁的干部装,脑袋上一颗头发也没有,但还戴着顶蓝色的干部帽,要是不摘帽子,谁也想不到他头上寸草不生。
清音心说,难道是来求治脱发的
那可真是为难人呀,但凡还有几根根,她都能想想法子,这全脱光了,不是剃光的,连毛囊和发根都看不见了,她还能有啥办法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她就是大专家她也种不出庄稼啊。
张老头却不说要干嘛,而是东拉西扯一堆,主要是自我介绍,说他以前在生产队当会计,是个干部,跟公社领导关系多么铁,有啥事喊一声,全公社干部都会来帮忙啥的。
越扯越远,清音打住“是是是,张大叔您可真厉害,对了今天是哪里不舒服吗”
“也,也没”他挠挠头,“我听人说,一直在你家那大姐,是你婆婆”
清音点头,顾大妈最近日子舒坦,又被清音引导着穿一些适合她身材和肤色的衣服,拾掇干净后,看着是要比以前年轻很多,被他叫“大姐”也不奇怪。
谁知张老头又不说话了,吭吭哧哧让清音给把个脉看看,清音不明所以,除了有点肾虚,没啥毛病。
不过对于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来说,肾虚也不算啥大病,顶多就是夜尿多点,腰酸背痛,眼睛干涩而已。
张老头一听没啥毛病,也说不用开药,自己颠颠的又走了。
“这人真奇怪,怎么净聊他自己的事,完了方子也不开。”李姐从隔壁房间过来,看着张老头的背影。
“谁知道,管他呢,反正只要他挂了号就行。”门诊量加一。
“你别看人模人样的看着像个退休老干部,其实就是个种地的,一直在村里生活,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不同意小张把媳妇带过来,硬要把人留在老家照顾他。”李姐的语气颇有微词。
“这你也知道”
“也不看看你李姐是谁。”叹气,“这让儿媳妇照顾老公公,也不知道是埋汰谁呢。”
清音深以为然,她以前听说小张哥媳妇在家照顾老父亲的时候,她以为老张头是半身不遂瘫痪在床那种严重疾病,谁知人生龙活虎,好着呢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清楚内情,清音也不好评价。本以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谁知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看见顾妈妈指着桌上一兜核桃说“后院的老张头倒是客气,说这是他们老家的山货,你和安子用脑多,给你们补补脑子。”
“家家都送了吗”
“没,好像就我们家和柳家。”
“柳老太一张脸笑得哟,我倒是说不要,是他偏要给,扔屋里就跑。”顾大妈不是贪小便宜的性子,她只是给小张哥面子,那小伙子进进出出遇到都是大妈长大妈短的,她喜欢。
“他还说了,这16号院里,就咱们安子和志强出息,一个干部,一个大学生技术员,这老张头倒是精,刚来就把大家的底儿摸得透透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老张头跑她们家比小白还勤快,小白只晚上回来睡觉,他倒好,一天要来三次。
大清早的,说给顾大妈做了老家的油饼,知道她不住这边,就颠颠的往顾家大院送。
大中午的,要跟着顾大妈为首的一群老大妈们出门买菜,美其名曰熟悉环境,给儿子儿媳减轻负担。
大晚上的,不跟其它老头下棋,就专往顾大妈在的妇女堆里钻,就喜欢听她们聊胡同里的事。
清音这几个时间段都要么上班要么看书,没时间关注,倒也没注意,更没想到前院的柳家,此时也没闲着。
柳老太正叭叭的劝说张老头“大兄弟啊,听老嫂子一句劝,咱们整个杏花胡同,你别看顾安他妈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其实家里条件可好啦。”
“首先,她只有一个儿子,结婚了,基本没啥负担,这样的人家你上哪儿找去”
“她这么多年打野,手里也攒下不少钱哩,你说这么多钱,她那么精明一女人,肯定不可能全给儿子,那不都在她身上藏着到时候你要吃香喝辣,那还不是随随便便”
“再说了,顾安现在可是咱们16号院里唯一的干部,以后说不定是要往上走走的,跟你家小张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还不得帮衬帮衬”
老张头越听越觉得对头,尤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真合他心意,顾安他妈真不错。
“我再说句你不爱听的,我看着你这身子有点虚啊,顾安他妈就不虚,硬朗得很,到时候你先垮了,还不是她照顾你咱们找个保姆还得开工资呢,这不需要花钱,还带着钱来的,你稀罕不稀罕”
张老头咽了口口水,这就跟大白馒头一样稀罕呀
“所以啊,你得加把劲儿,老嫂子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直到老张头乐颠颠的离开柳家,柳老太才趴在炕上笑出声,“哎呀,这顾安想过安生日子,没门儿我偏就要给他找个后爹,让他天天给后爹当牛做马”
“可惜啊,现在志强也不在家,红梅也忙工作,他们要是知道我这么能干,还不得高兴成啥样。”
溜老头咂吧咂吧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顾安他妈这条件,是挺哎哟喂,你打我干啥,老婆子,我就说说,就说说”
老两口在自家屋里说话从来无所顾忌,却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说完,后脚小海花就跑后院去找小白玩。
清音养得好,小白的羽毛永远是雪白雪白的,眼睛水灵灵的,它还能听懂人话,小海花叫它飞一下,它就飞起来,扑腾几下,有时候还会叼一片干枯的叶子给她,有时候在她稚嫩的手掌上轻啄两下,痒痒的,哪个小孩拒绝得了
清音这天下班回来,发现她还在跟小白玩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小孩睡得晚长不高哦。”
小海花把手缩回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白的羽毛,“我不回家,姥姥姥爷说悄悄话。”
“哥哥也出去玩啦,妈妈不在家。”
这小孩挺可怜的,接触过一段时间,清音可以肯定她在那样的成长环境里居然没被带坏实在是难得,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好啦,以后没伴儿你就过来这边玩,但太晚还是要回家睡觉。”
小海花乖乖往前走,走了两步,忽然又跑回来,小声道“我姥姥要,要给顾安叔叔找个后爹哟。”
清音“啊”
“是真哒,姥姥说要让后院的张爷爷给顾安叔叔当后爹,花你们家的钱,吃你们家的饭,还当你们家的搅屎棍。”
清音“”
等等,她cu都要干烧了
合着老张头最近的反常,都是冲着顾妈妈来的顾妈妈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多了个追求者而这份孽缘还是柳老太干的好事儿关键她的本意还真不是牵线搭桥,而是纯纯的想给她和顾安添堵
清音真好奇,柳老太的脑袋里到底装的啥
晚上,清音没忍住跟顾安说了这事,但她没挑明,只是说了一下张老头的殷勤,让他做儿子的自己想去。
“你的意思是,他对我妈有咳咳,那个意思”顾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妈在众人心目中,那就是个男人婆母老虎一样的存在,除了他爸,应该没男人会主动欣赏她那样的性格。但不可否认,他妈的善良和大方,以及开明讲道理,也是她们这个年纪的中年妇女中少有的。
清音只说事实,其实也抱着想试试他的心态,谁知他只是眯着眼。
用后世的择偶观看,这种由寡母带大的儿子,比一般父母双全的儿子更依赖母亲,他会不会激烈反对呢如果反对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但他不说话是几个有意思
“那老头人怎么样”
“啊”
“我说那老头人品怎么样。”顾安脸上丝毫没有难为情,只是有点担忧。
“你不反对”
顾安轻咳一声,“嗯。”
清音上辈子的助手也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母亲守寡多年,后来来城里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遇到同一个小区还不错的退休老头,俩人也有共同语言,但小伙子因为担心母亲再婚后没时间帮自己带娃,所以坚决反对俩人在一起。
当时清音还曾推心置腹的劝过他,觉得双方儿女均已成家,对方儿女也不反对父亲找个没退休金的农村妇女,关键是性格合得来,每天有人陪着说话,病了有人端水递药,其实大可让他们试一试。
对于那个母亲来说,把儿子抚养长大已经尽到责任,所剩不多的时光里,她更应该做自己。儿子相依为命多年,固然重要,但儿子也要成家,会有自己的孩子,他要为生计奔波,老年人不是需要多少钱,而是需要陪伴和照顾。
可助手说他女朋友说了,他妈要是敢再找,她就要分手,没婆婆带娃她是不会结婚的。
清音只能留下一声叹息,后来渐渐疏远这个助手。
但那次的事跟这次不一样,“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吧,你知道老张头图你们啥”于是将小海花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顾安先是皱眉,听到最后都给气笑了,合着这就是柳老太见不得他们好,就想给他们家添添堵
“那可不行,这堵我先给他们家添上。”
“你想怎么搞”清音也来了兴趣,凑过去问。
顾安却神秘兮兮的,指指自己嘴唇。
清音亲一口,他得寸进尺,然后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片刻后,卧室里传出清音的哈哈大笑声,这小子,真有他的
下午,清音趁着没人,终于有时间在诊室看看报纸,最近最大的新闻当数龙国第二大油田,也就是胜利油田的建成,以后将被写进教科书的存在。这种大型基建项目的开展实施,清音作为一个充分享受过祖国强盛红利的人,那是爱看极了,她前后翻着报纸,还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类似新闻,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呀,是陈阿姨”
陈庆芳款款进屋,“小清大夫忙呢”身后还跟着个小脑袋,冲她龇出一口小白牙。
“不忙不忙,阿姨您快坐。”清音起身给她倒了杯白开水,主要是这边也没茶叶,“童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上课吗”
童童大大方方,挺直了小胸膛“今天生病,跟老师请过假啦。”
陈庆芳摸摸他脑袋,“我今天就是正好带他过来看看,听说你把刘副厂长家孩子多年的哮喘都治好了。”
因为这事,现在外头好些家长都带着孩子进来找她看病。
清音无奈苦笑,再一次证明自己“声名远扬”,但刘红旗的病,本来也是痰作祟,只要控制源头,从根子上防治,其实也不难。
“童童哪儿不舒服呀”
“肚肚痛。”他自己撩开衣服,拍了拍小肚子。
这几个月恢复得好,营养跟上,他这小肚子都圆滚滚肉乎乎的,以前的伤疤也好了很多,基本看不出伤痕了。
清音将他抱到诊疗床上,先用手触诊一番,找到痛的地方在下腹和腹股沟一带,又用听诊器依次听诊每一个区域,把过脉,再问最近饮食怎么样,大小便怎么样,有没有恶心呕吐症状,很快得出结论。
“联系他前几天发烧,应该是淋巴结发炎了。”
陈庆芳点点头,“上次去省医院看大夫也这么说,平时我们也很注意,但还是时不时要发一次,一发就要请假,功课也落下不少。”
“奶奶,我会努力,努力追上去哒”小家伙捏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
两个大人都笑起来,他因为以前的经历,错过了最好的启蒙时段,现在上幼儿园只能勉强中等,但陈庆芳对他要求严格,亲自教导,慢慢也都跟上了。“好好好,咱们童童很厉害,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清音一边笑着,一边逗着他说话,顺便给他量了个体温,发现还有低烧,“他们这个年纪很常见,记得饭后半小时不要做剧烈的跑跳运动就行,先开两剂小柴胡吧。”
没开西药,陈庆芳很意外,她以前带童童爸爸的时候也发生过,“不开点西药,抗菌素什么的”
“不用,小孩生长发育迅速,很常见的,只要加强锻炼,营养跟上,慢慢长大就好了。”她的原则是能用一种药治好就只用一种药,绝不多加。
陈庆芳见她说得稀松平常,不由得心里一动,忽然话锋一转,“那好,反正要等抓药你也没事,陪我去下面走走吧。”
清音一手牵着童童,一手拿着一个纸飞机下楼,楼底下停着一辆非常罕见的黑色小轿车,陈庆芳将车门打开一条缝,“外面怪冷的,上车说吧。”
没想到,后排座位上,居然坐着一位老人,正在看报纸。
“陈专家您好。”自从猜到他的研究内容后,清音愈发肃然起敬。
陈专家放下报纸,摘下眼镜笑笑,伸出一只手,“小清同志,庆芳同志就是大惊小怪,还惊动你。”
司机已经很自觉的带童童下车玩,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保证既能防着有人偷听,又能看着车子。
清音要是还没琢磨出来就是傻子了,刚才陈庆芳带童童去找她,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帮陈专家看病才是真正目的。
“您哪儿不舒服”清音收敛神色。
陈专家却只是淡淡的笑笑,“我也说不上来,你从脉象上能看出什么”
清音知道,这就是对自己的真正的考验来了
有些不信中医的人,即使勉强来看中医,其实也是相当不配合的,你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不会说,只让你把脉看,让你猜,“猜”对了,他才勉强接受让你看诊,要是“猜”错了,那就是不信中医的另一条佐证。这在中医的行话里,也叫“亮山门”。
但她相信,陈专家这么睿智的科学工作者,应该不会全盘否定中医,他是真的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真本事。
于是,把脉的时候,清音就更认真了。
常规的诊脉方法主要看寸、关、尺三部,以及浮、中、沉三侯,所以又叫三部九侯,再加上力道和部位不同,分别用举、寻、按的方式来探索,感受应指力量,从容得出判断。
往常清音把脉,每只手也就一分钟左右,但今天,她把了三分钟,眉头紧皱。
陈庆芳见过她给其他人看病的情形,也发现不一样了,连忙问,“怎么了小清”
清音摇头。
可换另一只手,依然是皱眉,陈庆芳不由得紧张起来,终究是革命情侣,是并肩作战过来的,感情非一般夫妻能比,“小清是不是你陈伯伯哪儿不好”
清音收手,从善如流叫了声“陈伯伯”,“您是不是经常感觉头痛”
陈专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太阳穴,“有时候工作忙,是会有点。”
陈庆芳松口气,“是这样,你陈伯伯确实老爱犯头疼病,太阳穴总是突突跳着疼,尤其加班熬夜后经常发病,每次我给他按摩一会儿就会缓解,还有力气去加班了呢。”
清音却摇头,看向陈专家。
陈专家目中精光一闪,收起眉宇间的和蔼,仿佛换了个人。
陈庆芳是心多细的人啊,一下也看出不对劲来,“你俩咋回事,我说的不对吗”
清音以眼神问陈专家,见他无奈点头,这才说“陈阿姨,其实从脉象上看,陈伯伯是有头痛病,但最严重的的部位不是太阳穴,而是枕后,也就是咱们俗称的后脑勺,还是稍微偏左一公分的位置。”
陈庆芳张嘴,很是诧异。
“陈伯伯您说我说的对吗”
陈专家靠回座位上,轻轻地“嗯”一声。
显然,亲近如陈庆芳也不知道这个事,但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眶一红,没有说话。
“继续说。”
清音暗暗在心里松口气,看来自己诊对了,“您的头痛病,如果我没诊错的话,至今应该有二十到三十年之间,对吗”
陈专家点头,也不再掩饰,将疼痛的后脑勺在靠背上轻轻地摩擦着,似乎能缓解似的。
“而且,您的头痛病,应该是有异物卡在那个位置,一直取不出来,导致情绪激动、劳累、天气变化的时候就会复发,对吗”
陈专家的眼睛倏然睁大,直直的盯着这个年轻女同志。
是的,他在年轻时候确实受过一次很重的伤,就是26年前,在她推断的时间区间内,而且每次诱发的原因也是她说这几个,平时只要保证足够休息、情绪平稳、又不变天的话,也不会发作。
可这个秘密,他可以确定,哪怕是说梦话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就连最亲近的庆芳同志都不知道他的困扰,小清又是怎么知道的每次发作的时候他都是默默忍受,实在受不了就吃止疼药,有时候为了赶任务,不眠不休几十个小时的时候,吃止疼药也没用,他就自己给自己打止疼针,倒是能缓解一会儿,但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却只会更猛。
清音心里叹口气,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真佩服这样能忍的人,无论男女。如果没猜错的话,结合他们那个年代的情况,那块异物应该是碎弹片之类的,卡了整整26年,一般人早就被疼痛折磨疯了
她临床上见过很多疼痛病人,顾安是她见过最能忍痛的人,但那是急性疼痛,过了也就过了,不像陈专家的慢性疼痛,遥遥无期。
他,不仅能瞒过身边最亲近的妻子,还能在疼痛折磨的这么多年里,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的坚守生产一线,且参与完成那样的国之重器研发,这是何等的毅力和忍耐力,又是什么样的信仰支持着他扛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