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芳捂着嘴,眼泪无声滑落,哽咽着说“老头子,你”
陈专家拍拍她的肩,“庆芳同志,多大年纪的人了,别让小辈笑话。”
陈庆芳生气,甩开他的手,“是不是就是那年,你为了救我”
原来,陈专家本来出身不错,家境优渥,小小年纪留洋r国,因天赋异禀,成绩优异获得留校资格,但是他不忍眼看国破家亡,更不愿为侵略自己母国的国家效力,毅然决然辞去岛国的高薪工作。
但因为他的留日经历,在那个年代整个家族都容不下他,视他为耻辱,他只能离开京市,隐姓埋名到海城,在钢厂里做一名普通的工程师。
表面上他只是一名家境优渥,有留洋经历的青年工程师,其实内地里他早就找到更高的信仰和追求,靠着流利的外语水平和在国外的留洋人脉,成为隐藏在纸醉金迷之下的,地下交通站中的一员。
因为他的沟通联络,以及过硬的专业技术,后来在鬼子打算摧毁龙国重工业的时候也是他力挽狂澜。
而陈庆芳当时是一名很优秀的大学生通讯员,不仅没因为他的留日经历而对他有偏见,还被他的高尚人品所折服,一来二去就互相吸引坠入了爱河。
就在新龙国成立的两个月前,陈庆芳被逮捕关押在山城监狱,当时组织上准备营救工作,但因叛徒出卖,营救队伍全员被困,陈专家眼看约定好的时间已到却没收到信号,知道是队伍出事了,想到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再也见不到爱人,于是铤而走险,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救出了陈庆芳和跟她关押在一起的几个人。
但他终究是技术人员,敌方的监狱也不是摆设,在营救途中还是受了好几处枪伤,其中最严重的的就是后脑勺上的贯穿伤,虽然及时进行了手术,但因技术条件有限,还有一块很小的弹片因为位置特殊,一直没能取出来。
后来,俩人在红旗下宣誓结婚,全身心投入到新龙国的建设中来,陈庆芳没听他说后脑勺疼的事,就一直以为弹片影响不大,谁能想到他居然默默忍受了这么多年。
自己这枕边人,真是失败
“你啊,要不是小清诊出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陈专家愧疚地低头,轻轻拍了拍她,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为了救她负伤还影响大半辈子,她得愧疚成什么样这么骄傲的庆芳同志啊,他不希望她愧疚。
清音也很是感动,原来革命伉俪还有这样感人的故事,但感动归感动,“陈伯伯您这两年的头痛病是不是有加重的趋势”
“嗯。”既然说开了,他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我也曾多方治疗过,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清音点点头,这种异物想要彻底治愈只能取出来,但目前国内应该还没有这么高精尖的脑外科专家,搞不好还会连手术台都下不来,退一万步讲,即使能完好无缺的取出来,但已经被压迫的神经和脑组织,也不一定就能归位,可能会影响到记忆和思维能力。
陈专家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价值连城。
您最近是不是感觉眼睛昏花得特别厉害
对,我一直以为是年纪大了,视神经萎缩,难道也”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弹片发生位移,应该是压迫到视神经了。”
陈专家很爱读书,医学书籍也有所涉猎,“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治疗的话,我或许会有失明的风险”
清音点头,“也不是一定会发生,因为它还可能移动到非功能区。”
可这样的侥幸,谁敢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怎么办咱们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做手术吧”陈庆芳急忙说。
这就是清音不乐观的地方,“目前国内的脑外科技术恐怕很难。”她刚从外科年会回来,知道这种脑外科手术目前发展现状,给陈专家做这个手术的成功率非常低,普通人尚且不敢冒险,更何况陈专家的身份特殊,贡献突出。
这风险,谁也冒不起。
“国内没这样的专家,难道要找国外的吗”陈庆芳摇头,老伴儿身份特殊,找国外专家这不就是把命交别人手里吗,这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不知道有没有披着狼皮。
“吃药不行吗”
清音看向陈专家,“陈伯伯目前正在吃的止痛药剂量应该已经很大了”再吃也没多大用,关键还不能一劳永逸。
“那怎么办老头子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你要是有个三”
清音忽然灵机一动,“也不是没有缓解的办法。”
“哦”
“什么办法”
老两口异口同声,看向清音。
“可以针灸,对于颅内异物,除了外科手术,其实针灸也能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陈庆芳奇怪,“扎针还能把异物扎出来”
“不是把异物扎出来,而是通过一定的手法将异物控制在不影响主要功能的区域内,既能止痛,又能防止异物移动造成的二次危害同时,带着异物生存,在不影响寿命和生活工作的前提下,等以后条件成熟了,也可以进行手术摘除。”
就像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一样,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世界上那么多种疾病,还有许多尚未被发现的未知疾病,真正能治愈的没多少,针灸疗法其实就是在“帮助”。
陈庆芳点点头,若有所思。
“但不瞒您说,我目前还没有把握能固定异物,倒是京市的几位大国手,相信你们也听说过名字,都是领导人身边的保健医生,或许”
陈专家贡献再大,那也只是本领域小范围内的,能不能请动国家级的保健医生,清音不知道,还得看他们有没有渠道。
当然,至于要不要接受针灸治疗,找谁治疗,这是他们的选择,清音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准备告辞。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专家忽然问,“还请小清同志为我解惑,你是如何发现我这个病的”
除了当年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没有人知道这个弹片的存在,而当年的手术医生也在次年去世,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上,小清都不可能接触到。而他的健康档案里,他直接隐瞒了这一条,每一次体检都没有做头颅部位,按理来说除了他和庆芳同志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个毛病。
清音伸出自己的左手,指着桡动脉高骨处,“您身体上的问题,都会反映在这里。”
可那是血管,跟我的内脏和头颅有什么关系呢”
“人体五脏六腑的机能推动着血液在脉管内运行,从而引起脉管产生有节律的搏动,而搏动的节律、快慢、深浅、强弱,其实就是五脏六腑功能的一个体现,所以中医才有三部九侯,不同的部位对应不同的脏腑,不同的强弱深浅快慢又对应不同的病理变化”清音娓娓道来。
陈老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他虽然没有中医脏腑学说的基础,但他有逻辑思维,有理科思维,只要把这种思维带进去就会发现,中医的理论是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的,而不是胡说八道。
“基于上述理论支撑,我在把到您的脉象是沉脉时,可以断定这必定是内伤,而不是感冒之类的外感疾病,因为沉脉主里证;把到涩脉时,可以断定是气滞血瘀于经络,应该是陈年旧伤,而不是新伤;再继续把您还记得刚才我很用力,都按到您的骨头上了吗”
陈专家点头,确实有几秒钟,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她按疼了,这样年纪的女娃娃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他十分意外。
“因为我用了推筋按骨的手法才能把到一点伏脉,伏脉主病就是非常严重的疼痛,那时候您正好头疼病也犯了,对吗”
陈专家点点头,但他隐藏得很好,眉眼都没动一下,她能发现,绝对不是察言观色,而是真的从脉象上感知到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真不能对中医说谎啊。”
几人都笑起来,清音心说后世还调侃老中医专治吹牛逼呢老中医会整治每一个不说实话的病人
不过,他还有一个点理解不了,“据我所知,你把脉的地方就是一根很普通的动脉,都算不上大动脉,怎么能反映出这么多问题呢”
“这就要说到中医的脉诊部位了,其实早在汉代时期,张仲景您听说过吗”
“嗯,历史书上的人物,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他则是医圣。”
清音笑起来,跟这种博学多才的人聊天就是不费劲。“张仲景那个时代发现,其实人体最适合把脉的部位有三个,人迎、寸口、跌阳,分别对应西医解剖学上的颈动脉、桡动脉和足背动脉,因为这三个地方是人体气血汇聚之处,就像三个十分复杂的交通路口,它们哪怕很微弱的变化,其实也是上一个路口,上上一个路口发生改变所引起的,通过”
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下来,别说陈专家,陈庆芳也听懂了,“原来如此。”
陈专家不愧是做科学研究的,很善于举一反三,“所以,对于上肢缺失或
者畸形、血管走向异常的人,你们就不把桡动脉,而是把颈动脉或者足背动脉,对吗”
清音竖起大拇指,您真厉害。”
陈庆芳呵呵笑,“你陈伯伯当年啊,最想学的就是医学,要不是家里人逼着,现在也是一名医生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司机在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陈庆芳就收起话头,“今天谢谢你啊小清,看你还在上班,就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聊。”
清音于是下车,跟童童说再见,承诺下次再去找他玩儿。
小家伙握着她折的纸飞机,嘟嘟嘴,“那姐姐你一定要记得来哦,我把你喜欢的酒心巧克力都给你留着哟”
小家伙,观察力真是杠杠的,上次见她拿的酒心巧克力比其它几种糖果多,就以为她喜欢吃这个,其实清音不爱吃糖,只是拿回家给顾妈妈尝稀罕。但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观察力,已经是非常非常棒了,网络上不是有很多男性结婚几十年都不一定知道妻子喜欢吃啥嘛。
他们一可能是真没观察力,二就是不走心。
清音心里软成一团,童童长大后一定是非常暖心的好男人。
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通过陈专家的考验,要是通过了的话,以后见面机会还多,要是不通过嗯,以后就不会这么愉快的聊天了。
回到家里还早,难得的顾妈妈和顾安都不在,清音就打算亲自做顿饭。自从两边忙工作后,她还没做过一次完整的饭,现在手还真有点痒。
厨房新砌的墙体很结实,还安了一扇玻璃窗,即使不开灯光线也很好。靠墙的地方是一整排的柜子,当时顾妈妈找她师兄弟买的钢筋和木板还剩一些,清音就让顾安抽空搭了个简易橱柜,下层放锅碗瓢盆,上层放调料,一眼看去比其他人家都整洁,舒服。
两口青砖灶台上,支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平时人少就用小锅炒菜,大锅蒸米饭馒头之类的,晚上还能烧洗澡水。至于柴火和煤炭,则是顾妈妈每个星期去郊区找人买的,整整齐齐码在厨房里,米面粮油和调味品快见底,顾妈妈就会给补充上,清音完全不用操心这些琐事。
就着光线,清音找到面粉口袋和两根小葱,又拿出两个鸡蛋,很快熟练地烙出几张葱花饼。
加过鸡蛋的葱花饼金黄金黄的,又圆又薄,闻着就喷香再用干辣椒段炒个胡萝卜,甜脆爽口,卷着饼子吃可美
这边正出锅呢,就听见脚步声,清音透过玻璃窗,发现是顾安回来了,挑出两张饼和半碗胡萝卜端过去。
“吃没”
顾安脱掉工作服,只穿一件红色背心,刚洗过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擦水,有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滚落,下巴上有点淡淡的青色胡茬,喉结呈现出完美的弧度清音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什么叫秀色可餐啊。
年轻的身体,就是这么好看,难怪自己对那些所谓的大叔提不起兴趣,他们身上永远不可能出现这种原始的干净,蓬勃的朝气。
啊啊啊,要命,清
音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那么专一,就喜欢年轻弟弟。
当然,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刚下班头发还是两根麻花辫,又黑又亮垂在胸前,饱满的额头上,是在厨房热出的细汗白衬衫扎进工装裤里,显得身形修长,腰肢纤细虽然肤色没有以前白了,但却多了一种阳光和健康的味道,这才是真正的清音,而不是小清音。
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连忙收回视线,动了动鼻子,“没。”
要是保卫科同事在旁边听见,肯定要骂他没良心,他把刚在食堂干掉的三个大馒头置于何地
清音也更想不到他会说谎,吃吧,不够厨房还有。”
顾安说够了,随便洗个手,进来就用饼子卷着胡萝卜炫起来,“你下班还做饭了”
“嗯,味道怎么样”
“好吃,非常好吃。”他的速度证明他没说谎。
清音笑起来,没忍住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慢点吃,还有。”
他怔了怔,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继而脸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嘴里吃着东西也不管,直接去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吧唧”声,清音都老脸一红。
“清音啊,哎哟喂我啥都没看见,没看见。”原来是秦嫂子过来找清音,不巧看见这蜜里调油的一幕,忙笑着把眼睛捂住。
可她笑声太大了,谁都知道是啥意思。
顾安很不爽,暗说以后吃饭还是得把门关起来。
“嫂子吃过没”
“吃啦,我说来问问你,月底要不要一起上澡堂子,我们车间发了两张澡票,我家那口子不去,不行就我俩去。”现在已经是1973年的最后一个月了,过完这个月,就是新的一年,平时再怎么抠搜,今天都要上澡堂子好好搓一下,洗去一年的不顺和晦气。
清音所在的科室属于后勤科室,澡票还没发,就是发了,她只有一张,也想给顾妈妈去洗。“好,嫂子匀一张给我,咱们一起。”到时候会按市价给钱。
秦嫂子却没走,在门口小声问“你们听说没,老柳家的事儿”
清音一头雾水。
嘿,八卦肯定是要跟没听过的人分享才更有意思,秦嫂子干脆进屋,一屁股坐小板凳上,“你和安子都还不知道吧,有人说最近看见柳大妈跟后院的张大爷总那个呢”
“哪个”
“咳咳,就是拉拉扯扯,听说俩人鬼鬼祟祟的,半夜上厕所都能碰上,头凑一起不知道说啥,一见人来就赶紧分开,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表情是既八卦又不敢置信。
清音满头黑线,要说是年轻点的,或许有可能,就老张头那五十不到就肾虚的底子,和柳老太两个月不换一次贴身衣物的腌臜样,她实在是难以置信。
“你别不信,我家那口子都看见了,孤男寡女的在石狮子旁拉扯呢,本来吧咱也不信,但老张头也鳏了二十多年了,柳大妈平时对谁都没好脸,唯独对他笑眯眯的啧啧,还真不好说
。”
“对对对,我也看见啦”隔壁的赵大妈也凑过来,秦嫂子说的时候她就竖着耳朵听,听完还小声分享自己的新发现,“我就说老张头不对劲,别的老爷们下棋他不下,就爱往女人堆里钻,原来是冲着柳大妈去的。”
“这算啥,我昨晚还听见柳老头跟她吵架呢,骂她不要脸”前院另一位大妈也过来,说起柳老头跟柳老太吵架,闹着要回娘家的事。
是的,柳老头是有娘家的人,当年在村里都快饿死了才来城里上门,也正是如此大家都忘了他本名叫啥,跟着柳老头柳老头的叫。
“柳大妈跟老张头的事,咱们整个杏花胡同都知道咯,柳老头能不知道哎哟喂,你们发现没,最近柳大妈忽然换了条红裤头,她以前多抠搜一人啊我看肯定是老张头给她买的呢”
“嚯”都能买裤头了,这得发展到哪一步了啊
“这柳大妈年纪一把还搞这事,柳老头也挺可怜的,给他们柳家当牛做马一辈子,到头来四个孩子都不跟他姓,老了人说踹就一脚踹,后爹都没这么惨的哟”
众人越说越起劲,顾安面上依然淡淡的,最后抹抹嘴走了,大家也不奇怪,反正安子历来是这样。
倒是清音憋笑憋到肚子疼,顾安这小子以牙还牙倒是玩得溜,柳家两个老东西为老不尊,那就让他们先尝尝这滋味。
然而,柳家的闹剧却并未就此打住,整个杏花胡同都知道柳大妈老张头不清不楚,已经发展到送裤头的地步,柳大妈真是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俩人大半夜在外头说悄悄话是密谋怎么给顾安当后爹吧这种密谋的事肯定要避开人啊。
她也总不能说红布是老张头为了感激她出谋划策送的吧送了她,她无论是做衣服还是做袜子那是她的自由,她做个裤头没错吧
可就是这种明明没错的事,怎么到了大家嘴里就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了
别人相信也就罢了,偏偏柳老头也是个心胸极度狭窄,因为自己上门人的身份,总有种柳大妈就是看不起他的自卑感,对这些“谣言”不仅信了,还跟她闹起来。
柳大妈也是强势了一辈子的人,被这么多邻居看热闹,指着老伴儿就是大骂“你一个光身子进了老娘家门,几十年吃老娘住老娘的,就连身上穿的都是老娘的,还敢给我脸色骂我不要脸你他妈才是不要脸的”
柳老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啊你个老娘们,原来老子这么多年就全给你柳家当牛做马了我”
很快,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老两口开始陈芝麻烂谷子的细数对方怎么不是人,大家听得连饭都不想做了,做啥饭,吃瓜不香吗
很快,骂急眼的老两口动上手,男的什么阴招都使上,女的也是哪里致命拧哪里,把柳老头疼得杀猪叫“老子要三代还宗,以后志强的孩子得跟我姓,我要让你柳家断子绝孙”
嚯
三代还宗都给扯出来了,柳老头这是做梦都在想吧
柳
老太更是暴跳如雷,“好啊,好啊,你一辈子就惦记这事了是吧我他妈让你三代还宗,我他妈要跟你离婚志强是我柳家独苗你休想带走,有本事你跟其他女人生去看你还能不能生出来”
这下麻爪了,要离婚的心情那是拉都拉不住啊,秦嫂子等人刚开始以为是老两口吵几句嘴,谁知道居然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柳老头还坐地分家,说啥啥啥是他挣的,得分他,啥啥啥是他攒的,他要把这家搬空
清音在人群外看了大晚上的热闹,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至于想去劝架的顾妈妈,那当然得拉住啊。
就让他们狗咬狗去,这俩老东西就是不能太闲,闲出屁他们就想折腾顾家。
柳家的闹剧至少持续了半个月吧,主要是柳志强在二分厂住宿舍,现在也不爱回家了,柳红梅又忙工作,王主任马上就要退休了,她得加把劲儿当上区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女主任,上次刘胖子的事差点把她陷进去,她好容易才把自己摘清楚,现在是人情和专业两手抓,也没空回来。
至于柳红云,那更不常回来,只有柳红星,偶尔回来一趟,才知道爹娘要离婚,还连家里的碗都用笔画好各分一半了。
等她把柳红梅找回来做说客的时候,1973年就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
清音也正式结束了在区医院的实习,不仅以后不用再两头跑,还获得了考取助理医师的资格。
清音出科那天,带了一点水果去感谢内科王主任和外科的江主任,以及帮她介绍实习的秦振华,可惜秦振华出去开会了,她没能见上面。
“小清好好学,以后大有可为。”江主任难得夸了两句,把清音的水果分给全科所有工作人员。
清音陪着护士姐姐们聊了会儿天,一直等到陶英才下手术,赶紧跑过去,“陶老师,我的实习到今天就结束了,还希望您以后有空的话多到我们卫生室去指导工作。”
“没时间。”
清音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她依然开心,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敬佩陶老师,虽然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她能从陶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对了还有个事要麻烦陶老师。”
“你说。”
清音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简单的将陈专家的病情说了,但隐掉陈专家的身份和履历,“这样的弹片,您觉得目前国内有外科医生能取出来吗”
陶英才立马换上专业态度,没一口回答有或是没有,而是先细细地询问病人情况,先在心里做了个判断,思索片刻,“情况真如你说的话,我看悬。”
清音也不失望,毕竟她心里期望也不高,只能寄希望于将来脑外科技术的发展了,希望针灸能先稳住几年,只要坚持几年,就有希望。
正想着,忽然听见“哗啦”一声,陶英才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柜子,从里头抱出一个颅脑模型。
清音眼睛一亮,“不是,您怎么有这个模型”
“怎么,别忘了我也是搞外科的。”他现
在出名是一连做了两例胰头癌手术,但他以前是战地医生,战地医生是啥概念战场和炮火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在战场上,甚至连内外科都不分,必须是全科医生,那些身负重伤的战士,颅脑、躯干、四肢任何地方都会受伤,就要求战地医生什么都必须会,哪里有条件分什么脑外科心外科消化外科
陶英才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颅脑取弹片,以前我也做过,但你别高兴,成功率极低。”
清音眼里的光慢慢淡下来。
“但是”
清音眼睛一亮,“您倒是快说啊。”
“也有成功的,你这个病人的弹片卡在后枕部,我就成功过一例。”
他拿着铅笔,在颅脑模型上指着后枕部,一一画出各种神经和血管的走向和经过区域,又指着每一根神经解释,要是手术中途不顺利,会导致哪些神经受损,受损之后会出现哪些异常足足半小时,清音像是听了一场细致到极致的局部解剖课程。
说真的,她以前学的解剖学可没这么细致。
“这样,你给我三年时间,我再好好练习一下,如果你这位病人愿意的话。”
清音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在说大话,而是真的在承诺。他们相处了半年多,但清音从未见他说话这么肯定过,每次病人问有多大概率的时候,他都是“你爱做不做”的态度,像今天这么肯定,是第一次。
“好,谢谢陶老师,您如果有什么需要,直管叫我。”
“你是能给我开颅还是拉钩”陶英才翘起二郎腿,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行,咱们省外科最好的就是省医,过几天我过去一趟,看能不能跟着上几台手术。”
“这事你倒是能帮上忙。”
清音一愣,他一个区医院的医生去省医院做手术,自己也说不上话啊。
“你不是抱上秦振华的大腿了嘛,让他说去。”
见她还是一头雾水,陶英才抬起头来,忽然呵呵笑了两声,“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啥”不是,她应该知道啥,秦振华她也就来报道那天说过几句话,平时偶然遇见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他甚至都没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啊。
陶英才把笔一放,笑得更厉害了,“合着你抱这么久的大腿,不知道这根大腿到底有多粗”
“秦振华的哥哥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人家可是省里的一位主管医疗卫生工作的常委,不然你以为区区一个影像科主任就能给你盖到医院的空头章”
清音恍然大悟,难怪。
她就说嘛,当时刘胖子那么害怕秦振华,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但当时她以为是秦振华在影像科,刘胖子会有求到他的时候,所以给他面子,后来一想,自己在内科外科分到的都是最好的带教老师,且对她态度都奇好,人家都是看在秦振华的面子上啊。
省委里的常委,那是多大的领导,清音自然知道。
“算了,你不知道就还当不知
道吧,反正你要想让我给你病人做手术,你就自己找秦振华想办法,我在这边已经很久没做过脑外科的手术了。”
这时候分科还没那么细致,倒不是他不思进取,而是颅脑的手术公认的难度高,医院接到这样的病人都是建议转市医院和省医院,他就是想练手也没机会啊。
“好。”
俩人又聊了几句,陶英才忽然幽幽来了句“你倒是敢想,居然让病人去扎针灸。”
清音听出来他的语气里没有揶揄和轻视,“您是搞外科的,我也不瞒您,针灸技术能称得上大师的,是有这个能耐的。”
陶英才于是又缠着她问了很多针灸的相关知识,甚至还让她借一本针灸学理论基础给他看看。
清音“”额,您这外科第一刀,自学针灸学,真的不怕被您的同行笑话吗
不过,她喜欢
周末还顺道去信托商店找了两本这方面的书籍送过去,他有空看看也没啥。
***
实习结束后,清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正好遇上今年石兰省的医师资格考试提前了,她正好卡着点够资格,当然是要去参加的。
考试也就一天时间,上午考实操技能,她刚出科,中医西医都具备,顺利的高分通过,下午则是理论考核,这也是她的强项,基本不费力的就做完了,还提前交卷。
走出考场,居然遇到刚下班的毛晓萍,因为考场设在市医院,而毛晓萍家刚好就住这里的家属区。
“你回钢厂,我继续留区医院,以后有空要常来找我玩哦。”毛晓萍抱着清音的胳膊很是不舍。
“上次,陶医生的事,不是我故意瞒着你,是我爸交代过,说这个事对他伤害特别大,让我不许往外说,我自然是相信你不会乱说,是我你别生气好不好”
清音还真没生气,再好的朋友,都需要有边界感,她自己不也有很多事情没对毛晓萍说吗
“我没生气,我为自己能拥有你这样有原则的好朋友而骄傲。”
毛晓萍一下子高兴起来,抱着她晃啊晃的,“清音你真好”
“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别晃了别晃了,我脑浆子都被你晃匀了。”清音满头黑线,这种话也太孩子气了。
不过,她喜欢
同时,苏小曼那边也来了好消息,西山疗养院的罗经理看过他们厂的药材后,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把他们厂积压的所有还在有效期内的名贵药材给包了
成了这么大一笔单子,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而且还能跟西山疗养院搭上关系,中药厂十分高兴,这一高兴,苏小曼顺理成章就成了销售科的副科长
25岁的女科长,这在整个杏花胡同绝对是第一个,在顾大妈宣传下,所有人都知道老苏家闺女是出息了,别说,以前一直观望的人家现在都开始出动了。
清音中午刚回到杏花胡同就听人说有人上苏家说
亲去了,男方条件还不错,虽然父母住在杏花胡同,但小伙子在附近的卷烟厂上班,还是大学生技术员,条件比同样是大学生技术员的柳志强可好太多了。人家一个独儿子,父母都是有文化的退休工人。
据说苏父很动心,但小曼不同意,说是自己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顾妈妈说着,有点感慨,你们这一批的女娃娃,都追求事业,真好。
16想看老胡十八写的穿成恋爱脑女配小姑姑第 38 章 038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清音当然希望她找个全方面都能配得上她的伴侣,毕竟这可是她很喜欢的熬夜追了好几天的女主
“对了顾妈妈,待会儿吃饭不用等我,我要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那你在外头记得吃点好的,别亏待自己,啊。”
清音骑上自行车,直奔区医院,找到影像科,那边只有一名值班医生,听说她找秦振华,“秦主任上午就出去了,好像在内科有点事,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内科,清音熟啊
她来到内科,医生都走光了,只护士台有两名护士坐着,看见她眼睛一亮,“小清你咋来了你们实习不是结束了嘛你的水果都被我们吃光光啦。”
清音笑着跟她们聊了几句,让她们有空去钢厂找她玩,然后顺嘴问看见影像科的秦主任没。
“喏,那边,12号床,从早上十点多就过来忙进忙出。”
清音连忙问是什么情况,以判断待会儿自己要不要开这个口,或者开了口怎么说,毕竟求人是很讲究时机的。要是别人正忙要紧事,自己开口就显得不会看眉高眼低,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12号床是个老病号了,肺气肿一大早送来的,那家的家属好像是秦主任的什么朋友,他从别人那儿听说老太太身体不好,十点多就过来帮着忙前忙后,刚才还去食堂打了饭,现在估计正在吃饭。”
“情况不严重吧”
“不严重,反正慢病嘛,就那样。”
清音松口气,心里有数,“谢了啊。”
这是三人间病房,门开着,清音走到门口,看见秦振华穿着便装,正坐在一张病床边上,温声跟床上的人说着话,清音离得远,看不见床上的人长什么样。
她正准备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清音”
“林主任”清音没想到居然是林莉,早上在单位还看见她的,后来快下班就没见人了。
“我婆婆身体不好,早上我出门上班不知道,是快下班的时候邻居跑来告诉我,正好,下午你帮我请个假。”
清音点点头,“阿姨也住这里吗”
林莉点点头,走进病房,不过在看见秦振华的一瞬间,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你怎么还没走”
“我陪阿姨说会儿话,到点儿再下去。”秦振华对着她,语气温和,脸上还有淡淡的微笑。
“别这么说振华,今天要不是他帮忙,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振华啊,谢谢你,林莉就是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阿姨放心吧,我不会。”他的眼睛依然看着林莉。
清音可是看过很多偶像剧的,这种名为“含情脉脉”的眼神再熟悉不过秦振华和林莉之间,似乎有点故事
她不由得又想起上次秦振华帮自己解围的时候,很明显也在刘胖子面前维护林莉,后来俩人同时消失,她还以为林莉是有事先走了呢。
“小清也来了,你们年轻人忙工作我知道,不用专程来看我。”林莉的婆婆认识清音,还找她看过病。
清音也不好说自己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陪她说了会儿话,但心里已经在猜林莉和秦振华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吃瓜本就刺激,要是吃到自己直属领导头上,那更是贼刺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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