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好,街上闹哄哄的不知道哪家在砸场子,群架干的轰轰烈烈,破碎的玻璃,抡起的铁棍,砸断骨头的惨叫以及不知道谁报了警,屁用没有呼啸而至的警笛声。
但这一切都影响不了郑老板,包括大脑里祥林嫂一样一句话翻来覆去反复念叨的机械音。
他依旧稳如老僧似的站在酒吧前台练毛笔字。
正经得过国际奖的大师教了一个多月,徒弟也算争气,四个大字写的笔走龙蛇,飞龙舞风。
关我屁事。
郑鹤鸣的小酒吧开在三不管地带,乌烟瘴气偶尔会有小混混在门口干架火拼,郑老板一般是不会管的,除非真闹到店里。
半年前,郑鹤鸣的小酒吧在这条街悄无声息的开了起来,一没拜码头二没交保护费,就这样张狂的占了这条街最好的地界。
找茬的人来时郑老板正对理发有兴趣,酒吧白天没什么人,被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些理发店的专业设备,正在与店里唯一值班的调酒师讨价还价,能否以十倍的月工资来让他练练手。
调酒师是个挺酷的女孩,表示血可流钱可弃头发不能丢。
郑老板刚开价到五十倍,这群找茬的人拎着铁棍,顶着五颜六色的鸡毛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看也没看,一棍子刚刚好劈在郑老板买的一堆理发设备上。
调酒师想,自己五十倍的工资怕是没了,她指指门口“外面打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看热闹的人都没聚齐就结束了,不过也不算白来一趟,酒吧门口的一颗巨大柳树,上面倒挂了三四个鼻青脸肿的“有名”混混,而戴了副眼睛,看着挺文雅的郑老板叼着根烟,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慢悠悠拿着菜刀帮他们剃头。
半个多月里,酒吧里的麻烦接踵而至,后来又来了一个什么龙虎帮还是青龙帮的,比较惨的是,郑老板当时正好迷上了纹身,手艺不怎么样,一伙八个小伙子,额头纹了八个小乌龟。
动静闹得太大,就连a城袁老手下的二把手都看过一次,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郑老板依旧全须全
尾的活着,甚至开始了新的爱好。
白日里酒吧很是清闲,只有调酒师一个在值班,上面上挂着个屏幕里正在重播这条街走到底再拐个弯,一家地下拳场的比赛。
调酒师是那里王牌的粉丝,翻来覆去播放的都是这人,一头张扬的白金色头发,微卷,齐肩,正半垂着头,嘴里叼着根发绳,双手探到脑后拢了拢头发扎了个半高的揪揪。
他抬起头,调酒师捂着嘴“啊”了声。
不说别的,郑鹤鸣也承认这人长得确实惊艳,五官精致的像是白瓷捏出的偶,身形比起其他选手来说要相对削瘦些,但打起拳来却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大开大合,半点要防守或是退步的意思都没有。
但在郑鹤鸣看来就很不值一提了,这人能混成王牌,不靠技术,一靠美色,二靠疯。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唯一能让郑鹤鸣掀起眼皮高看一眼的,也就是这股子狠劲。
镜头给了王牌一个大特写,王牌的脸在屏幕里清晰分明,微垂的双眸凶狠锐利,嘴角边被撕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布满汗珠的脸,发红的脸颊以及湿漉漉的跳动的额发,像是山林间高傲的鹿为了生存不得已露出爪牙,与食肉的野兽厮杀。
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契合的生存在这个捕猎场里。
郑鹤鸣被调酒师突然的“啊啊啊啊”吓了一跳,抬头望向屏幕,他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美神阿芙洛狄忒从浪花里诞生的冲击感,他不得不承认王牌的这张脸确实绝。
叫什么来着
哦。
曲霁。
脑子里的系统讲述的强制虐爱故事中的另一位悲剧主人公,若是他,最后能把对方一刀刀片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午夜场的酒吧,特别是开在三教九流地界的酒吧,醉生梦死的食色男女抽烟,酗酒,在幽暗暧昧的灯光笼罩下,仗着酒精的刺激肆意堕落。
郑鹤鸣一手夹着烟,星火明灭,一手拿着自己大价钱拍来的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大字,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复古红色领带松垮的系在颈间,看着散漫又极不正
经。
即便是很不可思议的在酒吧里练着书法,但骨子里透出的痞气硬生生将他这种格格不入的行为变得极为正常起来。
a89再次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想到即将到来的年终审核,每个代码都散发着苦涩郑爸爸,曲霁就在您店里
郑鹤鸣从喉咙里应了声“嗯”出来,将宣纸拿起来在灯光下自我欣赏了一番“怎么样”
a89在世王羲之、当代颜真卿
郑鹤鸣毫无廉耻之心的收下了“鼓个掌。”
a89立刻在大脑里放了一段机械的鼓掌声,伴随着他感情充沛的“666”。
郑鹤鸣某种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从a89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只要你死皮赖脸抱着大腿喊爸爸,总有心情好了愿意认你这个儿子的时候。
他把笔墨纸砚收拾利落了,支起下巴隔着人群遥遥向远处望去,视线正大光明,可能是喝了点酒,嘴角噙着的笑无形中带着几分撩意。
曲霁其实挺好认的,毫不夸张的说,整个a市鲜少有比他长得更为好看的,郑鹤鸣目光扫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曲霁在一群黑影中白的发光,脸上带着几处伤,凝结的血渍给人一种残缺的美感,在一群醉生梦死的男女中,他绷着张送葬脸,穿着一字肩露脐装和超短裙,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烟火时亮时灭。
烟雾缭绕间,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攥着他的腰,很难想象那是拳手的腰,远远望去削瘦孱弱却带着难以想象的韧性与爆发力,上面被掐出一道道青紫的痕迹,脖子纤细,被人单手攥着压在墙上时,像是只濒死的,高傲的鹤。
很像施暴现场。
但郑鹤鸣看的出,这只被癞蛤\蟆支配的鹤是愉悦的,痛苦却又恶心,但根本不由他控制。
这样的认知让郑鹤鸣升起了几分兴趣,不少,但也不多,也就比当时他喜欢上理发、纹身、攀岩、书法、玩酒吧等时心跳快了那么一拍。
许是郑鹤鸣的目光太过灼热,曲霁微微歪头,目光从挡着他的癞蛤\蟆肩头直直的与他对上,嘴角裂开的伤口总给人一种莫名讽刺的
感觉。
男人被发现偷看也不躲,不偏不倚继续笑盈盈的看着他,手里百无聊赖的转着打火机。
曲霁知道他,这东半城为数不多不在道上混的人,虽说不是痞子,但传出来的“英雄事迹”一件比一件带着股匪气,且不要脸。
在这种环境下能安稳生存下来,并且能护着一个酒吧清清白白,就算曲霁是傻子也能觉察出几分异常。
当在一个猛兽环伺的丛林中生存,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动物最先学会的就是辨别危险的感知力。
曲霁已经给男人定位了非善类不好惹,但心头被自己死死压抑着的那股野火却猛地烧了起来,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莫名觉得没滋没味。
“这里不让乱搞,隔壁有酒店,老子忍不住了,等会就他妈上了你。”浓重呛鼻的酒味喷洒在曲霁的颈间,他冷淡的说“够了。”
男人懵了一瞬“妈的,你搞什么勾的老子硬成这样,这个时候想立贞节牌坊了早他妈晚了”
曲霁寒声道“松开。”
男人面目有些狰狞,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他的脸,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更多是被怒火涌上的征服欲,他掐着曲霁腰身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整个看着像只欲求不满的野兽。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刚刚触到裙摆,之前还任由为所欲为的曲霁如蛰伏的豹一般猛然出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在鼓噪轰鸣的音乐声中,清脆的骨裂声夹杂着男人的惨叫,曲霁利落的把他手反剪扣在桌子上。
男人胳膊疼的要死,脸被贴在桌子上都有些变形,骂出来的声音含糊不清,无非是草你祖宗之类的话。
曲霁嘲讽的嗯了声,抬脚踩在他的耳朵边,短裙随着这个动作被撩到了大腿根处,露出一双比起模特也不差的大长腿。
他抬抬下巴,手里夹着根烟,轻佻的冲着郑鹤鸣吐出一口烟雾,性感的喉结微动,缭绕的烟雾中目光直白热烈,无疑是一种大胆而又隐晦的邀请。
称不上勾引,毕竟他太过青涩生疏了,就连做到这一步,老猎手郑鹤鸣都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挣扎。
郑鹤鸣短促的笑了声,屈指
敲了敲吧台,朝旁边的调酒师抬抬下巴“有口红吗”
调酒师不明所以的从包里掏出来一根递了过去。
郑鹤鸣接过来“回头送你根新的。”
曲霁在拳场上像野兽一样搏斗厮杀在行,勾引人却是生平第一次,而且面对的还是不知道是猎手还是猛兽的男人。
直到郑鹤鸣步子不疾不徐的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挡住灯光洒下一片阴影,曲霁才从外界温度些微的转变中感受到了些许的真实感。
曲霁抬头看他,没动。
郑鹤鸣松了松领带,笑起来有点痞,微微抬手,粗糙温热的指腹划过曲霁的唇,将他嘴里叼着的烟取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第一次来”
曲霁确实是第一次来。
这片酒吧不少,但基本都多少掺和着些不能说的生意,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曲霁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配上这张干净凛冽的脸,高岭之花的姿态很难不让人升起旖念,毕竟在污泥沼泽之中,没有一只癞会喜欢旁边立着一只清高孤傲的鹤。
郑鹤鸣无所谓的“嗯”了声,明明灭灭的火星指着远处一个牌子,龙飞凤舞的四个毛笔大字闹事者死。
在这种时不时就见血火拼的地段,显得莫名中二。
曲霁把手里压着的人往旁边一扔,静静的看着郑鹤鸣,极力压制着那颗在深渊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那人还想怎么样,曲霁低头看了他一眼,一脚照着胸膛踹过去,语气不带情绪的冷淡“滚。”
郑鹤鸣装作听不到他的颤音,低头也看了眼地上趴着的倒霉蛋,乐了“这不是小乌龟吗几号来着,纹身洗干净了”
倒霉蛋心肝脾肺肾都在悔的叫爸爸。
郑鹤鸣像是没看清,弯了弯腰,居高临下的夹着根烟凑了上去,抖了下手,烟灰正好落在倒霉蛋的额头上,饶有兴致的开口“哟,这是纹了个什么上去,看着还不错,哪家做的”
这几句话比曲霁踹几脚都好使,倒霉蛋简直是屁滚尿流的立刻滚了出去,可见郑老板的小乌龟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没了闲杂人等,郑鹤鸣把手里夹着的烟随意丢在装酒水的玻璃杯里,星火戛然而止,飘上来几缕白烟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
曲霁站在靠窗的角落里,没什么人,路灯照进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道锋利的明暗风格线。
郑鹤鸣没吭声,十分耐心的审视着曲霁,将他视线乱飘,抿唇攥手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动作尽收眼底。
好半晌才说“喜欢我”
曲霁眼睛黑漆漆的,望过去给人一种高压无光的深海压抑感,面对郑鹤鸣的体温,看着不像告白,反倒像是在盯着仇人。
他说:“是。”
“嗯。”郑鹤鸣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又问,“多大了,我不和小孩儿谈。”
曲霁好似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喉咙滚动了下,声音带着分哑意“二十五。”
郑鹤鸣嗤笑了一声,单手解开颈上本就松垮的领带,微微低头,松松的绕在曲霁的脖子上,略显粗糙的指腹滑过他脖子上的一道红痕,重重的按了下去似在感受皮下沸腾鼓噪的血液。
他五官锋利,即便脸上总是带着股懒散笑意,却也给人一种非善类的感觉,情人间暧昧的动作被他做来,曲霁只觉得这人能直接噙着笑勒死他。
曲霁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手撑在了皮质沙发背上,声音沙哑“你在干什么”
“送你个礼物。”郑鹤鸣总是带着分似真似假的笑意,他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在领带间穿梭,似情人般亲昵的给他打了个标准的温莎结。
曲霁低头看他,两人挨得极近,他甚至能因为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而感到浑身战栗。
郑鹤鸣缓缓吐出烟雾,顺着吹到曲霁的眼睛里,熏的他眼眶有些微红,曲霁微微偏了偏头,不太自在的退后一步,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系完了吧。”
“嗯。”郑鹤鸣哼了声,把领带在手里缠了几圈,单手捏住他的下颚,将领带猛地拉紧,他听见曲霁呼吸一窒,蹙着眉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喘息着,神情倔强又矛盾,整个人仿佛处于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郑鹤鸣隔着一厘米的距离碰了碰
他的脸颊,感受到细小的绒毛轻微的扫在自己手背上,他问“疼”
曲霁胸膛剧烈振动着,他大喘了口气,尤生一种被当做玩物的屈辱感,瞬间两人的姿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攥住男人的领口狠狠的把他抵在了墙上,紧握的拳头,青筋迸发,却迟迟没有砸下去。
郑鹤鸣丝毫不恼怒,饶有兴趣的反问“爽”
“爽你妈。”曲霁不知道自己滔天的怒火从何而来,下颌线绷的死紧,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勾引面前男人的原因,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郑鹤鸣比曲霁想象中要更为恐怖的多,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曲霁的攻击,稳稳接住他的拳头将他反剪压在墙上,像是对待一只不听话的小动物,不顾他的挣扎,捏了下那泛着红的后颈,声音堪称温柔的问“我这人不喜欢别人撒谎,能乖吗”
曲霁暗沉的眼中烧起了火,声音沙哑的怒吼“你他妈养狗呢”
在郑鹤鸣眼中这一切负隅抵抗的动作总有种被戳破了心思的气急败坏。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曲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黑管,低头咬住盖子,单手将管身扭开,含笑的看着口红慢慢拧上来,慢条斯理的问“最后一次,多大了”
曲霁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屈辱感越甚“滚开,变态”
“知道是变态还敢招惹”郑鹤鸣将曲霁翻了过来,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他,两指强势的捏住的下颚,似的垂眸给他认真的涂好,“很适合你。”
女人的口红以及男人的强势,不论是那一个都足以让曲霁呼吸声愈发的重,深海般暗沉的眼底像是被强行闯入了一只巨兽,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掀起了惊涛巨浪。
他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低头紧握着拳头“滚开,变态。”
一字一句像是从焦炭中挤出,带着火星却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化为了白烟。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郑鹤鸣想说你喘的和个癫痫病人一样,可信度不是很高,重新凑了上去,这次曲霁并没有挣扎,任由他在自己的脖颈处一反常态的潦草,规规整整的写了三个字。
稍一思索,郑鹤鸣又顺便在他锁骨处下写了一串数字。
写完后,过了许久,曲霁剧烈的呼吸声才慢慢的平复下来,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缓慢的吐出“我今年十八,不算小。”
真是个乖孩子。
郑鹤鸣这么想着,身子凑近他,“想谈呢,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思索了会自己的德行,补充道,“还是尽快吧,说不定哪天这家店就倒闭了。”
曲霁始终垂着头,白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挡在额前,听到这话后,呼吸猛地顿了一下。
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声,郑鹤鸣笑着补充“名字微信都在你身上,自己回去对着镜子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我文里进展最快的一对了。
攻感兴趣的东西很多,他算不上喜欢受,只是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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