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比赛分为八个回合,每回合的时间为两分钟,间隔休息时间很短。
从开始到现在一共打了三个回合,曲霁也堪堪只赢了一次,刘砾整个看着格外亢奋,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就算是外人也能看出来他打了药。
但在这种地方,遵守规矩反倒是笑话,没打药,没搞小动作看起来才像是个异类。
观众要的是畅快淋漓,要的是拳拳到肉,血肉横飞的刺激感,也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一掷千金。
曲霁将拳套摘掉,他双腿岔开坐在长椅上,呼吸间肋骨都疼。
阿龙拎着水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再次建议:“曲霁,要不别打了”
曲霁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水滴从唇边顺着下颌流到汗津津的胸膛上,他拿手背随意擦了下嘴,并不说话,但那股难驯的野劲已经表明了态度。
阿龙知道说服不了他,拿着手机调出个论坛放他眼底下“刘砾耍手段踢到了硬茬子,被人教训搞得大老板输了一大笔钱,在上个拳场混不下去,才会被我们这小拳场捡了漏。”
曲霁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你一定要注意,刘砾那狗逼肯定着急了,他急着在新地盘立威,肯定不会正儿八经和你打,一定要谨慎小心。”
台下来了不少人,整个观众席无比嘈杂,甚至还有人给他举灯牌,搞得和什么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曲霁竟然想里面要是有郑鹤鸣就好了。
念头刚涌上来就被他掐死腹中,这场赢面不大,就算赢了,自己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郑鹤鸣来干嘛
看他丢人吗
曲霁面无表情的把瓶子捏扁,一个抛物线后,直直的丢在了垃圾桶里:“我手机呢”
阿龙给他拿了过去。
曲霁接过来打开微信,点开郑鹤鸣的头像,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他十点半和对方说晚安。
郑鹤鸣敷衍的回了他一个猫猫乖巧表情包。
曲霁的手指有自己的想法,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发了一条
做噩梦了被惊醒了,先生您能哄哄我吗
没错,疯批王牌仗着有手机屏幕隔着就是这
样婊里婊气茶香四溢。
本来想撤回,但听到铃响,曲霁捻了下手指最终还是没管,将手机重新丢给了阿龙,跨过围栏走了上去。
刘砾一米九,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之前几个回合他确实没有把这个小拳场里的王牌看在眼里。
再怎么吹得厉害,面前这人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成没成年都不一定,身形削瘦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不过是在小地方被捧的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三个回合过后,刘砾有点怕了。
现在早已经不是他的巅峰状态,而面前的这小崽子是真有打架的天赋,又极其阴损,一眼就看出了他哪里受过旧伤,拳拳往关节和旧伤处砸,不讲武德就算了,还他妈是个不要命的疯狗。
曲霁也看他。
头顶的灯光刺眼,他隐隐能看到刘砾拳套上反射着光。
拳套上沾满钢化玻璃渣,晒干之后就像狼牙棒一样,打在人身上血肉横飞。
曲霁皱紧了眉,他没说话,说了也没用。
这种操作虽然令人不齿,但实际上很受各大地下拳场的欢迎,甚至某些拳场还会为了吸引观众主动。
“崽种。”刘砾当着他的面挑衅的呲着白牙,啐出一口血唾沫,腮帮子青紫肿了老高,是被面前的小崽子揍的。
“叮”
敲铃响起。
裁判对于刘砾的严重犯规熟视无睹“开始”
自第四回合开始后,曲霁一反常态的大开大合不要命的打法,只能不停的闪躲。
但看台上所有曾经是他对手的人都知道,即便把这人逼入绝境也绝不可小觑,曲霁就像是一只蛰伏的豹子,除非打死,否则被他找到破绽,一定能狠狠撕咬下你一块肉。
前辈的教训刘砾并不知晓,他如猫逗弄老鼠一般戏耍着曲霁,甚至还有功夫对他进行言语攻击。
“断奶了吗”
场内从最初高昂的喧哗声,逐渐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喝倒彩声。
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得出刘砾的拳套不干净,但对于他们来说,台上的人只是斗兽场里供人取乐的玩物,他们要的只是刺激和赌博赢来的钱。
无聊且冗长的躲猫猫游戏让这些人心生烦躁,不少的男性观众从座位上站
起来朝着刘砾大声喊着“打”“打死他”
外界的影响对曲霁为零,一番试探之后,他终于发起了进攻,他尽量躲开刘砾的攻击,对着他的脑袋一顿输出,拳套打在脸颊,眼睛上发出了“嘭嘭嘭”的闷响。
刘砾向后倒去,但瞬间又面目狰狞的冲了上来。
看似势均力敌,但曲霁明白,他极度不适应这种畏手畏脚,也根本不可能一拳就被刘砾打倒。
但对于他来说,但凡挨上一拳,他这一回合必输。
果然。
一分钟多钟后。
场内的声音突然空白了一瞬,一片喧哗尖叫声差点掀翻房顶。
刘砾眼眶被曲霁打裂,他也没想到曲霁都被逼到这种地步了还这么难缠,到底这么多年的拳没白打,终于找到机会砸在了曲霁的腹部。
“当”的一声。
曲霁整个撞在围栏上,那一瞬间感觉无数刀子插进肚子里剜肉,他脸色惨白,伤处立刻血肉模糊,死咬着唇才没有失去神志。
刘砾本想继续冲上去,但被拳场经理找人拦住了。
裁判读秒。
第四回合,曲霁没有硬抗,输了。
上半场结束。
阿龙跃上台本想搀扶他,但曲霁比他想象中要坚韧许多,冷汗涔涔落下,但依旧捂着腹部独自下了台。
一旁备着的工作人员看情况不对立马过去简单的做了止血处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拳场的应对措施很有经验,看着血腥,但实际上致死率很低,毕竟是在法治社会,活生生一条命并不好摆平。
“他妈的”阿龙脸色极其难看,他盯着对面的刘砾看,突然蹲在曲霁面前“你要真想赢,打药吧。”
黑市这种药并不容易搞来,阿龙从小混到大,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来一管。
曲霁猛地抬头。
他目光暗沉狠厉,盯的阿龙有些背后发凉。
“不用。”
曲霁揉了揉手腕,不可能碰的。
傻逼总是会坚守某些莫名其妙的底线。
阿龙咽了下口水,没说话。
但他掏药剂的动作已经被人看到,刘砾的眼眶迅速红肿开裂,眼神阴狠,捂着冰袋走了过来朝曲霁竖了个中指。
“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还是回
去吃奶吧,你现在跪下给我嗑三个响头叫声爹,这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下场老子让你死在急症室里。”
阿龙攥起拳头,咬牙“你他妈的”
“嗯”刘砾向前撞了一下,阿龙趔趄的退后几步,装着药水的玻璃瓶从他口袋里掉出滚在地上。
刘砾一脚踩上去,碾碎。
蓝色的液体从他脚底流出。
阿龙脸色有些发白,不说话了,曲霁虽然帮过他大忙,但这份恩情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报答,并不足以让他与刘砾对着刚。
刘砾耀武扬威的目的达到,溜达着又走了,对着场下的观众还挥了两下拳。
拳场经理一直在后台观望着这边的情景,中场休息时间有半小时,他简单询问了下工作人员曲霁的状态,走过去笑着说“你可以弃权。”
曲霁不语,他岔着腿抽了根烟,面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一双深潭死水般的眼睛。
经理看着刘砾,悠悠的道“还有四回合,你不可能赢的,你也算是我挖出来的,多少有几分情分在,和你说句实话,上头就算让刘砾走,也不可能轻而易举放你走的。”
曲霁头都没抬“滚。”
经理也没多劝,耸耸肩向后台走去。
曲霁知道,但前后都是悬崖,他一穷二白,只能试试。
输了就要继续在这泥潭里耗半年,曲霁眼里透出股狠劲儿,他没这么多时间,郑鹤鸣也不会等他这么久。
刘砾并不是打不赢,只是后果可能会极其惨烈,毕竟没人不会怕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做错了就是错了,能重归正路代价惨烈曲霁也认了。
他吐了口烟雾,只是下了场要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可怎么瞒郑鹤鸣
曲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抬头,疯批王牌那张气势骇人、杀气四射的脸立刻僵在。
叼着的烟落在地上,被人碾了一脚飘起一缕白烟。
出幻觉了吗
郑,郑鹤鸣怎么会在这里
曲霁手指微微颤抖,迅速低下头不敢看郑鹤鸣一眼。
郑老板向来对自己的仪容仪表特别看重,别看整日一副懒洋洋的大爷样子,衣柜里的牌子曲霁都不认识,价格贵到离谱。
他身上穿
的衣服还是早上曲霁给他挑的,宝蓝色暗纹衬衫又骚又浪,锁骨处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凌乱自带一股痞气慵懒范。
曲霁吞了吞口水,什么想法都不敢有。
实在是郑鹤鸣的脸色太难看了,黑着脸活像是来当面和曲霁谈弃养问题的。
“您”
他吐出一个气音,依旧低着头,抬手轻轻扯了下郑鹤鸣的袖口,不知怎么回事本想辩白道歉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吐出一句“我可以赢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参加的是什么正规比赛,赢了郑鹤鸣也能与有荣焉。
郑鹤鸣哼笑出声。
“我刚刚只是没防备。”
曲霁应该高兴的,郑鹤鸣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凌晨三点从床上爬起来给他捅的篓子收场,侧面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其实也挺重的不是吗
道个歉就好了。
曲霁想。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赢的。”
他固执的抬头,脸上青青紫紫,执迷不悟犟嘴逞能的样子活像九年义务没毕业为了喜欢姑娘打群架的小学生。
不对,小学生都知道被揍了回去找爸爸,曲霁也只会在不痛不痒的地方装可怜,真的疼了痛了骨头碎了,宁愿独自一个人在医院躺个把月,也绝对不会让郑鹤鸣看出一点端倪。
郑鹤鸣烦得慌。
郑鹤鸣不想搭理他,转身向一边的拳场经理走去。
郑鹤鸣的背影给了曲霁重重一击,他瞬间感觉哪里都疼的要死,脸色惨白,眼眶通红,他这次真的没有想在郑鹤鸣面前装可怜。
只是觉得丢人。
觉得自己无能,只会给人添麻烦。
是不是像郑鹤鸣这样的大人,面对什么事也总能游刃有余的解决,而他这种不懂事的小孩才总是做这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先生”
曲霁声音有些微颤,他手指颤巍巍拽着郑鹤鸣的衣服角,一滴泪从他脸庞划过,碰到青紫的伤口被刺的微微发疼,比起身上的伤不过九牛一毛,但就是委屈的不得了。
郑鹤鸣没动,但依旧沉默,垂下眼帘没回头。
不正常的情绪波动告诉他,曲霁说不定真的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
郑鹤鸣有些烦躁,说实话,他丁点看不上
这乌烟瘴气的小作坊,这辈子脚下踩着的那双上万的拖鞋也不会踏进这种地方。
奈何捡回来的野猫带着股难驯的野劲,他不得不放弃了大好的睡眠时间,大晚上来抓猫,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是个猫奴,不意味着曲霁有让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本事。
真男人立fg时说一不二,打脸时也极其痛快。
看到曲霁被打成这副模样他那颗冻着的心已经有点崩塌。
现在被小孩揪着衣领怯生生的叫了句“先生”,郑鹤鸣只想说什么狗屁成年人要稳重,满脑子的要以暴制暴替自家的小孩找回场子。
他活动了下关节,停顿的几秒钟里都想好了这一局下来郑老板的出场费要怎么分配,先撇出大半用来买猫窝,把整天和他抢床的猫崽子踹下去睡。
还有剩的话再买个链子,结结实实拷他个半个月,保不齐还要再揍一顿才能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家养和野生的区别。
至于这小破场子郑鹤鸣舌尖扫过齿关,明天要还能安稳的待在这儿,他郑老板郑总郑三爷的头摘下来让你们当彩头踢。
曲霁整个还沉浸在是不是要被弃养的难过里,他破罐子破摔的揪着郑鹤鸣的衣角不松,抹了把泪,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里有些狼狈可怜,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
“我就是这样的人,烂泥扶不上墙,你是不是后悔不想要我了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鲁莽,说我笨的要死,说我是个傻逼说我被打死活该,不对,你应该根本不想和我再说话了”
“你不用丢我的东西出去,我自己去拿,咪咪你不想要了就给我,别随便送人,我虽然没什么钱了,但也能养的起它。”
曲霁低着头,越说越惨,声音微微发颤“我是没本事,但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错了就要承担后果,虽然这个教训是有点惨烈,但都是我活该,我应得的,我不后悔。”
郑鹤鸣前头几句听着还算顺耳,听到他说什么“不后悔”的屁话,额头青筋都气的暴了起来,他转身盯着只露了个头顶的曲霁看。
曲霁因他突然的转身,衣角从手心滑落,缓慢的收回了手,只以为他离开了,迟迟不敢抬头,下一秒面前却蹲了个
人。
“先生”
曲霁呼吸一顿,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一团阴影。
“抬起头来。”郑鹤鸣说。
曲霁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他现在脸被揍得像个调色盘,一点也不想让郑鹤鸣看到。
他声音细的和小猫崽子一样,吧嗒眼泪落在地上“我不。”
算了。
郑鹤鸣本想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但看他惨兮兮的样子也没敢动手,脸是绷不住了,他叹了口气
“乖点别哭了。灯太暗了我看不清你的脸,不知道你哪里有伤,你乖点抬起头,我不碰你,只亲你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曲今天是一只害怕被弃养的哭泣猫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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