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卫的朝廷内部正在进行着一次高层会议。令狐垂这个经天纬地的天才英雄,此刻正斜躺在绣榻上,他身体不好是真,但重到要死了,却假的叫人生气,当然这个秘密只有大卫政权内部的少数几个人知道,令狐德就是其中之一,此刻令狐德和令狐宝正在举着一个地图,详细的和皇帝解释着方略。
“代谷虽多年来是汉府那里训练少年军的基地,但现在少年军已经打散分置入各个军营单位中,甚至有些被编入厢军序列,因此这个地方就成为无兵驻扎的空营,我们已经联络到了漠北的柔然部落,他们答应一旦我们攻破平城,便立刻出兵助战,这些兵马勇悍异常,若是顺势而出,定然是不小的力量。现在关键是,我们的兵马全派出去了,若是太少,定然骗不了令狐永。南边的李介甫那里也是一样,怎么也要相当的人马才能防住他。现在只有广平公的龙城兵可用了,但是这样高丽那边就难以控制了,所以还请皇上定夺。”
令狐宝虽说是一个绣花大枕头,但性子比较儒弱敦厚,平时里和各个兄弟亲戚的关系处的不错,虽说老有人骗他出丑,但总的来说,人缘是很不错的。
也正是看到他这个优点,令狐垂才想着让他接替政权,为的就是避免兄弟相残的惨剧。若是换了其他的子侄,恐怕上任依始便会立刻大杀特杀,这点令狐垂看到了,令狐德也一样看清了。在子孙中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前提下,只能找相对善良相对有人缘的令狐宝来继承皇位,所以令狐德才先给令狐宝出这个主意,好让他在众多令狐的面前一改以往才智愚钝的印象。并且一旦此计成功,令狐宝的军功威信自然大增,下级的军官也定然愿意拥护太子了。这就叫以军功服众。
“高丽那边不用担心,会儿这几年着实练了些新兵,当年朕与二哥首次出征高丽时,二哥十四,朕方十二,会儿如今也快二十,这次就让他北出代谷吧”
“皇兄,臣弟想,还是让太子为主帅好一些,广平公为副帅即可。”
“也好,宝儿,你的弟弟们都军功卓著,你不可辜负你范阳王叔的一番苦心。”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多谢叔王鼎力大德。”
“王弟,此次北出平城,你也陪宝儿去吧,另外让绍儿和楷儿也一同去,绍儿多谋,楷儿忠勇,再有你坐镇,定会旗开得胜。”
“谨尊陛下旨意”
“还有,一旦平城陷落,距离晋阳策马可致,必然会导致令狐永所部回援,因此可严令麟儿,要他相机而动,对面守军一弱,立刻给朕出击,不得有误另外嘛农儿那里也要小心,李介甫虽为用正兵的苦将军,但突出奇想,也一定叫人防不胜防,所以也传旨给他们,钉住李介甫即可,不得轻举妄动。”
这就是令狐垂,一面叫外人传出自己病危快崩的消息,让几个子侄各领精兵,给人造成君权已弱,而诸王乱势的错觉。甚至不惜将起家的精骑用在太行山一带,吸引汉府全部的注意力。一面,却暗自调来防控高丽的龙城兵马,要北出代谷,再南下平城,他要太子带领的这只偏军,像一把匕首一样,从最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刺进去,直接刺入对手的心脏。
做为文武全才的令狐氏贵族来说,每人的成年礼,便是由父兄赠送一把金刀,之后就在刀上,蚀刻出相应的徽证。
金刀一面是令狐德的得意诗句,另一面则刻有文正武穆四个字。文正、武穆分别是文臣、武将死后所能获得的最高谥号,刻在刀上的诗和词,完全可以看成是文武全才的令狐德,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和提醒。
门外的来人曼声念出金刀上的诗句,显然和令狐家有很大的关系,是敌是友令狐超夫妇一时间难以决定下来。
门外的来客等候半晌后,忽然轻笑一声。
“世人皆知令狐家英雄迭出,难不成偏偏公子就做不得豪杰吗”
“紫霞你我夫妻,落魄如此境地,难不成连心气也落魄了吗怕什么开门”对方如果是敌人,自然不会用激将之法。令狐超判断对方不会对自己太为难的,所以才故意弄出慷慨激昂的姿态来。
“果然是人中龙凤,居此陋茅,仍不失气概不愧是鲜卑黄金家族的公子。”来人进来后就是一阵热捧,却也道明了一些事实,那就是您二位莫慌,也莫狂,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寻你们的,并不是你们令狐家的臣下。
“先生尊姓”令狐超偷眼观瞧门外的情景,原来房内这个人只带了两名随从,此刻那两名随从伫立夜色之中,隐约还有数匹健马。
“在下姓陆,叫我阿陆就行。不知公子可否将金刀一示”说完潇洒俊朗的陆先生将双手一背,意思就是,我只是验证金刀,如有不妥,你们可以即刻杀了我。
“果然是好诗才慷慨不失温柔,好诗好诗”当看到金刀另一面时,陆先生轻声一笑”赵王的心思果然奇巧玲珑,金刀双面刻字,王爷却只说一半,显见的把别人看低了也罢公子,不知可有胆量随吾东进寻亲”
“天地虽大英雄却可以处处为家。世上那有令狐超不敢去的地方”
“好气魄,好话语不错不错天地大,英雄处处为家”来人反复念着这两句,方久才一摆手,”不知夫人可能驭马”
“我与我家世子并一骑。”呼延紫霞一旁连忙接过话语,此时陆先生一见呼延尚着小衣,连忙垂首退出门外,为他们整理鞍具去了。
夜色之中,石老头起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匹急奔的声音,是天王的令使出城吗老石头翻身又睡了。只是第二天,街面上风传,乞丐夫妇失踪了,房间里的东西全没动,大家各自领回了东西,老石头也领回了自家的腊肉,之后事情仿佛就平息了,淡忘了。唯有乞丐家的火炕,被大家学了去,也让大家在寒冷的冬夜里,不在受罪。得到了益处,大家相顾感叹,原来这乞丐也的确有能人之处啊
令狐超不会骑马,但紫霞会,而且骑的很好,一男一女并骑一匹马,不是什么希罕事情,通常女子是要横坐前面的,只不过紫霞骑坐马上,当然在当时的北方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精明如陆先生也没有看出来金刀世子原来不会骑马的。
好在连续坐了十天马之后,傻子也能摸出点儿门道了,像今天紫霞就已经开始横坐了。唯独一点不太好的是,可怜的令狐超的屁股已经往外渗血了,但为了完成大计,他根本不在乎,也没觉得多痛。
“令狐公子,前面便是汉王府的蒲板城了,到了蒲板,我们找家客栈好好休息,再吃顿好的,尤其是汉王酒蜜浆,简直是人间美味,也只有汉府境内的味道才最正宗。”陆先生是个细心的人,他看出来令狐超的学问较差,但也没起疑心,毕竟失散多年,少年人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又发觉这个世子对口舌之欲来得更感兴趣,所以到一个地方,自然先介绍一下当地的美味。
“队了,陆先生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是因为付如海召见过我吗”
“哈哈哈,公子太小瞧陆某了,尊夫人所出之呼延家多少还不算难打听,然后一路寻访而来,直到长安。付如海召见公子,也只不过替我们剩下在长安的时间而已。”
“就是说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在长安了怎么知道的”呼延紫霞忽然开口询问。
陆先生一愣,心说这可奇怪了,我们怎么打听的自然有我们的法子,关你个什么事转念一想,原来是他们想探听一下公主在北朝各地的眼线分布吧
所以说,聪明人上的当通常是很简单的骗局,人家是担心自己换人的马脚,陆先生却担心间谍网络被破坏,反倒更确信眼前的夫妻就是范阳王世子了。
“夫人,我们一路上只是寻找乞讨者的行踪,发觉大多数人都是直奔长安而来,是故才先到长安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均放下心来,之后就沉浸在蒲板城的美食之中了。
“公主金刀世子找到了”
此刻清河她们已经又回到了晋阳,转了一个大圈,虽说近乎于浪费钱粮,但用兵谨慎总比大意失荆州强。所以汉王又赏了一大堆的东西。汉府军事方略的制定,其实全出自李介甫之手,只不过李介甫现在外方,所以金帐合议每日都召开,研究如何补充完善李介甫留下的方略。
清韵向她禀告时,金帐会议刚刚处于休息空隙。
“哦陆天机倒真有些本事现在何处”
“老奴已经安置在栀园内东暖阁,陆先生正在相陪。”
“快,清叔,领我前去看看”
当主仆二人赶到东暖阁时,陆天机同自己的两名弟子,正坐在暖阁外的间厅品茶,望见她们两个进来,连忙起身。
“草民参见公主千岁,见过清韵公公。”
“陆先生不必多礼,来人现在何处”
“世子及夫人正在阁内休息,公主随草民来。”说完,陆天机引她绕到雕花彩格上的一处悬幢旁,伸手撩开幛幔,正好可以看清屋内房床里面的情形。
房内夫妇二人相拥而卧,缠绵情景让她不禁脸上一红,然而看清二人面容后,清河公主却脸色大变。回首冷冷扫了一眼清韵和陆天机。
“陆先生,敢请外面说话”
待五个人出到门外,清河公主仰首望天,沉吟半晌后,开口讯问陆天机。
“陆先生,本公想请教一下,屋内二人,可否验明正身”
陆天机从容的气度立刻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了,清韵也是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陆天机抗声回道。
“天机尝闻,圣主开明,定用人不相疑,公主此言,若只试探之手段,未免有令草民有折辱殿下的嫌疑。请从此辞若公主疑虑天机偷梁换柱,天机固请公主赐白刃,解腹剖肝胆,以明心志”说完话,陆天机居然撕开了胸前的衣襟,双目紧闭。见师傅如此,另外两名徒弟也有样学样,一个表情和动作。
得陆先生急了,我的公主诶说话咱怎么能这么说呢清韵一旁心里干着急,一时间没什么好法子。
吴清荟一看僵持成这样,心中却莫明的一种感动。士人慕名,敢以生命为代价,这样有性格的人,通常会让人感动的。
“陆先生教诲之深,笃行好似凤鸟之惜羽,小女子感沛五内,刚刚小女子即看轻了先生,亦看轻了自身,望先生原谅则个,小女子一拜请罪”
陆天机眼见千金之躯的公主殿下居然向自己盈盈下拜,心中立时一片空白,随即生出了两个念头1。这个公主的确大异常人,的确是每名士人都渴求的那种明主。2。这个公主的学问大成问题,说话表达的意思倒对,但用词全错,看来以后有时间的话,要好好教教她喽。
只是陆天机刚才的话略略满了些,如今公主给的台阶又有点大,立刻间还真不好一步迈下去。于是中间垫托的角色又轮到了一旁的清韵,老家伙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公主,一面又不迭声的念叨”啊呀好了好了大家现在主明臣直,正是大业将兴之兆,公主、陆先生大家还是进屋说话吧。”
对于这个插曲,清韵心中倒想的很别致这个公主是冒牌货,怕的就是被曾经的熟人认出来,令狐家的人在秦宫曾经出入频繁,这个金刀世子如今的年龄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当年未必没有和那时的平原公碰过面,挑明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不过还好,如今清河公主可是不一样了,汉王公开的说过和公主是旧相识,虽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多少巩固了清韵她们的信心,一旦这个世子不识相的话,哼哼只好叫人一刀结果了事,当然,陆天机等人也要有所安排才是,唔陆先生的事情怎么安排才好呢难办难办啊
不说清韵这边胡思乱想的动杀机,这边金刀世子令狐超已经起来整理好衣服了,刚才陆天机的声音大了些,自然将他们惊醒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陆天机曾在他喝的酒蜜浆中下了一些昏睡药物,只是他的身体和多数人毕竟不一样,结果这么快就醒过来了,陆天机见他如此,心中也不怀疑,人家鲜卑人黄金家族的子嗣,异于常人是可以理解的。
金刀世子之前听外面公主,公主的喊了这么多嗓子,正琢磨呢。来这以后,还真是什么人都见着了,偏偏就没见过一个公主正准备要好好欣赏一下公主的风采呢。一看见陆天机引进来的清河公主,立马目瞪口呆。
这是公主吗这不是那个骗子吴清荟嘛本来以为乱世之中,自己都沦落为冒牌的乞丐小王爷了,吴清荟一个女孩子,还不早死翘翘了谁能想到,人家现在可算是摇上了,居然连陆天机这样的厉害角色都是她的属下,按说这么短的时间,没可能啊脑子里面发癔症,脸上就显得有些猥琐不堪了。
好在清河公主早已经想开了一些细章,轻声开口道”乱世他乡,相逢古人,喜如今本公授命于汉王执掌雄兵,如陆先生般谋策开国之士汇于麾下,探访世子终有所收获,天幸故人风采依旧,喜甚天佐二年秋诸王会猎于大河之阴,曾与世子一面,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令狐超仍然有点发呆,对面公主的话饱含着威胁的意思,这他听出来了,原本还存着一丝丝侥幸,面前的人不过是长的像而已,但公主主动说起他压根就没参与的事情,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却主动使他世子的身份得到了认可,那么他也就确定下来,眼前的清河公主就是那个小骗子吴清荟。这样的反差,让本来冰雪聪明的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清韵眼见要坏事,公主本身是冒牌的,万一这个世子开口说破的话,大事不妙了于是清韵正准备退出房间,叫出几名军卒,将房内除公主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斩杀。还好在清韵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的时候,我们还算是聪明的金刀世子令狐超突然跪倒在地。
“飘零孽臣令狐超,参见公主,公主不念前嫌,援手寻超,超万死不能谢,愿公主花容永驻,青春长盛。”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了,只好临时想起什么说什么了。
我们的陆天机陆先生,已经都听傻了这现如今的金枝玉叶都是什么水平啊公主一界女流,说点没水平的话也还说的过去,可这个世子,那可是生在贵胄之家的富贵人啊怎么更像是个登徒子啊
“禀告汉王殿下,清河公主请求金帐合议暂停,说是有要事同殿下相商”
“哦那好吧,请公主入环碧轩一叙。”
环碧轩其实是建筑在一片湖心中的亭子,四个方向各有一条九曲回廊通向岸边,当仆人们站在曲廊中间的位置时,是听不到亭内中人相互交谈声音的,又因为回廊不挡视线,仆从人等可以凭借手势而判断老爷是否召唤自己,这样的设置通常是富贵人家用作密谈的设施之一。
亭子中还有一台中空的石桌,可以点火生炭来取暖。另外也叫清河公主及范阳王世子同时长了点见识的,是一名哑人席地坐在亭子中的角落里,这名哑者,是史官的笔奴。在这个时代,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入历史的,而部分在发生时属于极度机密的文件、对话、以及行为,为了保证日后真实的记录,通常会由史官自战奴之中挑选一些会书写的人,将舌头拔去,便成为了随时记录高度机密的笔奴。
笔奴记载完毕的书面材料,被即时封闭在一方匣子里,锁入密室之中,待到三世之后,再由时任的史官开启封条详研之后,录入正史之中。而笔奴则隔一段固定的时间,或者视情形由主人赐死。说起来很血腥,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正是这些悲惨又诚实的笔奴们,让历史完整的保留下来。我们在感谢司马迁等人的同时,是否也应该对这些默默无闻的笔奴,表达一下敬意呢
令狐占没想到吴清荟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更没想到,他们三个难兄难弟居然在这个场面下见了面。
三个人摒退左右随从,面面相觑的坐在敞轩之中,谁也没办法找到打破困局的话头,他们之间本身就没什么深的交情,只是在来之前相聚过一段不长的日子,但人人都有心事,所以交流也是很少的,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清河屡屡做出对令狐超不利的事情来。
清河看了看两个男人,心中惊叹令狐超的脸庞线条的确有些令狐家的印记,也怪不得这家伙真敢冒充人家得的便宜儿子。理论来讲,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三个是最亲的人,今后的路三个人自然要相互帮衬了。
汉王令狐占却暗自叹息,要一副别人的皮囊有什么用我宁愿要做回以前的我,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也好过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令狐占还是本我了。
令狐超却满心欢喜,两个伙伴混的还真叫开,有了这两个家伙来做担保,自己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当一个便宜小王爷了,嘿嘿嘿不错,真真的不错啊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就这么默默的相座相望,知道清河公主主动打破了寂静。
“咱们三个能聚到一起真不容易啊大家凭借各自的本事能在这个乱世活着见上一面,应该干一杯,来咱们先喝了这杯酒。”
“妈的,那帮子老家伙简直连畜牲都不如,老子要去看贵妃醉酒,却被发到了这个鸟地方,什么科学,我呸”放下酒杯,汉王突然极度野蛮的骂了起来。
“是啊”令狐超赶紧接过话茬跟着骂现在另外两个人的地位可不一般,万一自己不合他们的意,一句话就把他给抛弃了。”本来老子练过两天唐手,还想着考证切磋一下呢这帮子老帮菜,真”
清河公主听着两个大男人高声的叫骂,却看到那名笔奴停笔不动,脸上明显出现迷茫的神情,想来刚才那些话,并没有被记入历史之中。于是轻轻一笑。
“现在你我三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的很啊朝廷那里正在磨刀太行,随时准备同汉王的大军开战,世子的父王兴许现在正给皇上出谋划策,如何攻入晋阳城呢”
“什么这从和说起,从和说起汉王,小弟敢对天发誓,永世不与你为敌。”
“我相信你们的,毕竟你我三人,能在这个乱世中活着坐到一起,本身就是奇迹。但愿我们三人通力合作,携手改变历史。”说道此,汉王端起炉火上的热酒,仰首而干,”据眼线传递过来的消息,当年那个罗士诚又出现了,想来他念念不忘的是殉秦的赫天到。崔宏昨天上奏本王,说要防备朝廷那里兵出代谷,提醒本王小心,还说一旦兵出代谷的话,必然是令狐德领兵。本王正发愁此事的时候,可巧是你适时出现了,不由得你们不相信运气。可以说解北方平城危及的大任,正好寄在世子的身上了。”
三人会谈结束后,他们特意看了看笔奴的记载,尽管书面记载没出现不该有的东西,但三人投票之后,仍以二比一的结果,决定了可怜的笔奴生死。残忍吗也许吧,但为了自己的命运,为了更加辉煌的理由,杀人也许并不是什么难决定的事情,不是吗这就是历史,这也是命运
之后,三人一致同意将笔奴的家眷开籍,摆脱掉战奴的身份后,他们可以从政府那里领用全套的农具,开垦耕种,在上缴完税金之后,养家糊口就不成什么问题了。而且还得到汉王的亲口许诺,家中幼子成人之后,若有机会,一定出仕,当官为将任凭选择,从这点来看,笔奴也算幸运的。
在一片芬芳翠绿的平原上,一队队的鲜卑士兵,正齐声哼唱着这首歌谣,缓缓前行。做为军歌,这首歌显然有些悲凉,仿佛不太适合即将出征的军队。
但就是伴随这首歌,他们攻城略地,征战四方。歌谣的作者正是当今大卫皇帝令狐垂的兄长,另一位彪炳青史的名将令狐恪所做。令狐恪掌兵将将,有失放纵之嫌,但正是这略有些拖沓的制军风格,却造就了战无不胜的神话。令狐垂凭生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兄长,鲜卑军人更是早将恪奉为神明一般的人物。于是大卫军中,至今仍流行这首歌谣。
我们久违的罗士诚做为大卫军骑郎将,正跟随令狐德行走在大军的左侧,此次,大卫军北出代谷的计策正是他献上的。多年来,罗士诚转折东西,为的就是要报赫天到对他的回护之情。当年晋阳秦宫前一别,窦将军殉国身灭,天王一脉特指姚长东一系全葬身于火海,一同归去的还有几千名氐族的大好男儿。每每想起这些兄弟的面孔,罗士诚便会从噩梦中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最恶毒的诅咒,奉送给刻有鲜卑字样的木牌。他不但恨令狐占,同样他也恨所有的鲜卑令狐。上次在大河边,他曾有报仇的机会,但那一夜仿若神灵附体的令狐占,不仅奇迹般的斩杀脱拔硅的全部人马,还展现了令人迷惑的大度。表情轻松的放了他一条生路被仇敌放生,对于罗士诚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耻辱。
今天他终于获得了再次的机会,鲜卑令狐将起内讧的消息传来,罗士诚就立刻起身赴会,凭借多年来积攒的钱财,买通了令狐德身边的谋士,并有了献策的机会。
他的计策的确很妙,因为鲜卑铁骑利于旷野冲击,而北出代谷之后,一路都是山陵沟壑,因此对于骑兵为主的大卫军来说,是基本放弃的计划。但无巧不书的是,令狐垂定下了辗城与信都相望的大战略之后,为弥补兵力不足的缺陷,龙城的马步新兵正好调来勤王,今儿成为施行这个计划的保证。
如今,一路行来,还是颇为顺利的。据打探来的消息看,汉府军的头号智将李介甫,终于出了一步昏招。竟然将平城的守备调往晋阳,来拱卫汉府。按说也不能算错,但前提是罗士诚这边没有提出来北出代谷的作战方略。
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并非是因为某一方的重大失误,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巧合。前面再走三百里,便是平城了,凭借养兵多时的龙城军,攻下一座小城是非常容易的。非常容易的,一切良好的消息,让罗士诚恨不能直接越过平城直进晋阳。
但无论是谨慎的令狐德还是快杀红眼的罗士诚,都清楚的知道,平城做为战略支点的重要性。于是他们继续前期制定的计划,按照进度慢慢进逼至平城。
平城的守备如今只剩下区区一营三千人的厢军,校尉杜继正是刚刚从少年军分配来的青年军官,在几个月前刚刚结束的战役中,他的军功其实很不错的,在窦泓的指挥下,他最高的记录是一天六战,斩颅七百。一个人能砍下七百颗头颅,绝对可以证明他惊人的武技和胆魄。但他能得到千总位置却是因为他那和武技一样高明的谋略。原本他这样的人才,是应该留在府军或者近卫军任职的,但负责分配的崔宏、崔世谋两兄弟,却犯起了读书人的呆气,嫌他的杀孽太重,恐怕不利于汉府军不屠城的策略,故而将他分配到厢军序列中,老鬼听说后,特意修书加以挽回,于是杜继的才气又引起了付桓的注意,恰好整军过程中,原来的校尉被令狐永抽调走了,付桓顺水做给两个大佬人情,即放走了校尉官,又提拔了杜继,无论河东公还是代候都皆大欢喜。付桓也是没办法,汉王宽宏大量是出了名的,毫不嫌弃他这个叛主的降臣,但别人对他却也是出了名的冷淡,当初就是你们这些草原上的野人,反叛过来,又反叛回去,没完没了的折腾,后来还学会教唆人啦害的死伤了不少的手足,如今汉王容你,我们可不容你
付桓这个左右逢源的安排,只是为了不得罪人,确实是无心的,但正是他的随手一着,却造成了大卫军不小的麻烦。
平城下,战火纷飞,惨烈攻城的战事只有用糜烂来形容。不仅仅因为杜继治军的能力,还因为器匠营的统领高苏文这些年来,逐步退出了军界的核心,尽管别人替他不值,但高苏文自己倒很安心于器匠营的工作,甚至他还把这样的安排视为汉王对自己的眷顾,毕竟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能踏踏实实的做后勤和军备研发的工作,也不乏是一种养老方式。
于是器匠营这些年在高苏文的领导下,相继研制出的各类武器,花样迭出,式样新颖,在守城方面的设施更是完善。有了利器,再加上后起之秀的杜继,使得卫军四个时辰,分三部轮番攻城的进展近乎于零。
杜继指挥守城游刃有余,卫军的进攻,在他指挥下,逐一瓦解,手下的士兵们,望着他的眼神早就不是当初的羡慕和怀疑了,换成由衷的敬佩了。但他现在并不得意于自己的武功,他更心急的是,如何才能将朝廷军北出代谷的消息传出去,由于令狐德的谨慎,在攻城之初,就围城三十里设置巡游士兵,避免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而且即便没有这些巡游士兵,几万大军团团围住了本来就不大的平城,杜继也真是没办法轻易派信使出去。
看见罗士诚似乎比令狐宝、令狐会两父子还着急的样子,令狐德直犯嘀咕,心说”这家伙究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带马缰,令狐德来到罗士诚马前,朗声劝慰道
“罗先生少安毋躁,虽说平城守将的确有点门道,但人数太少,三天之内,本王奉先生为平城太守。”
罗士诚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不得不做出领情道谢的样子来。
“多谢范阳王提携,小人只想助王爷得成功业,平城地处北疆,罗士诚自觉南方更适合罗士诚安家养老”
“但不知,罗先生今年贵庚几何”
“三十四。”
“本王今年五十有九,尚不想退隐归田之事,先生怎么兴此叹来来,平城虽坚,但我大卫龙城兵马又怎会放在心中。先生与我一同观战吧”
尽管令狐德说得轻松,但等他们来到第一线,看着令狐宝手足无措发呆发楞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大骂自己的宝贝侄子太子爷令狐宝,这些新军由他的儿子教练多年,原本理应由老东家令狐会来指挥,但毕竟亲爹和储君的双重身份制约着他,因此在这几万大军的真正领袖是令狐宝,而在这家伙的指挥下,攻城战法杂乱而无章,看在老王爷的眼中,简直觉得令狐家的名声都被毁掉了。眼见令狐会一脸尴尬的立在一旁,各级将佐也是满脸晦色的盯着自己脚面,令狐德不得不出面开口。
“殿下,不如我们现在先把弟兄们撤下来,好在我们已经提前三天到达平城了,只要三日内拿下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撤下来计较周详再作打算。”
“那,依王叔安排吧。传,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想想也的确难为这太子爷了,自从令狐令死了之后,令狐垂一直不愿意把这个未来的储君独自放出去领兵打仗。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创业的艰难时期,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当生逐渐活安定下来,大家各自安逸了之后,自然不打仗就斗心了,虽说这几年也没断了开战,但都互相默契地将太子给封闭在宫中和猎场之间了。本来就不适合带兵的宝太子,自然更加迷糊了。
大帐内的军前会议中,一众人等都看着老王爷一个人唱独角戏。怎么说啊说对了,更显得公开的皇室秘密早尽人皆知。说错了,谁也承担不了败仗的责任。在此情景下,平城战事的全部策划就都由他担当了。
“平城优势更多的是守城的器械,但城卫人数太少,即便我们两人换对方一人的性命,也在三天之内可下。因此,殿下莫要太着急。明日我们可以分兵南下,让平城只当我们要南下进击晋阳,围城人数减少后,对方守将必然要寻机突城,以便将军情尽快传递出去,这样一来,平城与晋阳之间的捷径秘道也会被我们所熟知了。守城的士兵可以让他们一条生路,待平城空虚后,大半的军队入城设防,剩余人马随后掩杀,我们再回兵包抄,对方若没有城防做依仗,我大卫的铁骑自然可以在瞬时碾灭他们这区区几千人马。”
“王叔公,会儿敢问,龙城新兵步卒略多于骑兵,假道晋阳诱敌的计策应在今晚进行,否则步卒行军的速度太慢,而且留守围城的士兵必要马步皆有才好,否则达不到让对方守将认为有机可乘的规模。加上合围的时机也要求有一名皇族宗室做消息传递,因此会儿请父王及王叔公,命会儿留守。”
“会儿啊你有此心正好,本王也正有此意。那我们就今晚施行此诱敌之计吧。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凭王叔之计就是了。来人啊传令呃你们都在啊那大家就依王叔之计,下去安排吧。”
正当大家忍着笑,回各自的营帐准备时。罗士诚已经得到令狐德的军令,明日若平城空虚时,他要随兵进驻,这既是令狐德兑现平城太守的承诺,也是他这几日神经质的表现,使得令狐德产生了一种担心,与其身边安排一个疯疯癫癫的副官,不如早些时日甩掉他,日后平城的军队都是令狐家的人管理,他一个文职的官员,谅也不会闹出太多的麻烦。
罗士诚骑在马上进入平城时,刚好是正午时分,一切都按照范阳王的计较发生着,平城的军马见围城人少,大军的旌旗又在南边的方向摇动着,立时焦急起来,三声炮响之后,忽然自西门涌出,随后卫军让道,待跑出一箭之地后,令狐会领兵追了过去,罗士诚他们则借机入城。
平城不大,虽说近几年扩建了一些,依然很小。当罗士诚实施然下马,进入牧守府衙时,他忽然发觉了一股杀机扑面而来。罗士诚拧身撤步来到一片石墙前面,拔刀,四顾。身边的士兵本身就不是他的,进城后,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就都抢劫去了。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以为平城除了百姓之外,已经没有汉府军人了。
一幅白布的帘子,被一杆铁矛轻轻挑开,一名年轻的汉府军官站在帘子后面,正冷冷的看着他,看军衔标徽,这就是平城的最高武将校尉官了。
“令狐德用兵谨慎,如此奇兵周折,自然是据平城而诱使晋阳兵马来中全套,进而调动河东公领兵来援救,而松动太行山一脉的防线。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最多三天就到手的胜利”
说到此,年轻的军官缓步来到了院子中央,罗士诚才发觉,这个年轻人尽管更像是一个大男孩儿,但身体非常的结实,浑身上下如同豹子一般充满力量。两只眼睛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的明亮刺眼。
“因此今天早上,我就想明白了一个关键,无论我的消息传出去还是传不出去,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根本就是要将平城的计划散到晋阳,所以我就一个人等着,等一个机会,好劫持一名入城的主将,这样我才更有机会回到晋阳,将我想通的关章告诉金帐。呵呵”说完这几句话,年轻人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铁矛降低,直指着罗士诚。
“我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但是你好像不愿意说话,你的名字和官阶可以告诉我吗”
“鄙姓罗,骑郎将。”罗士诚拿刀的手依然很稳,他并不因为面前的年轻人一语道破他们的真正意图而惊惶,相反很欣赏或者说很佩服他,要知道连令狐宝都没想明白的,他们兵出代谷这一步的真正巧妙之处。
眼见罗士诚如此笃定,杜继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接着轻笑一下,”就这些咱们鲜卑人劫城,是有规矩的,牧守府衙这样的官邸通常留给最高统帅,罗将军一个人进入牧守府,证明了两件事情。”矛尖点点罗士诚,像是戏谑,更像是引诱罗士诚冲杀过来。”罗将军想知道我是那两件事吗”
见罗士诚依然毫无反映,杜继继续说道”一、你的确是我要找的最高将领,这没错。二嘛你绝对不是卫军的官员,否则身边起码要有近卫亲随的,那么你,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罗士诚了。”
罗士诚此刻才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当了,年轻人的所有说辞无非要打乱他的心神,好一击中的,偏偏自己现在心的确乱了,因为自己的底细全被人家知道了,而对方的情况,自己却全然无知。
眼见罗士诚心神大乱,杜继冷冷一笑”原本想独战数人之后,斩杀入城主将,也算死前为汉府做点贡献。却不想你是罗士诚,外面的卫军未必都认识你,我杀了你之后,再假扮成你。兴许我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说完之后,杜继铁矛之震,如出洞的灵蛇一般,直奔罗士诚的胸腹而来。罗士诚撤步左闪,军刀在矛杆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并伴随着一串串的火花。左手自腰间解下链锤,直接打向杜继的面门。锤容易躲,但后面的钢刀却不好躲,罗士诚毕竟也是沙场中杀出来的,杀人的手法简单直接又富有诱骗的手段。
但杜继却更叫人吃惊,他用脑门直接撞向铁锤,如此距离,既是天生神力,抛过来的锤头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量,杜继自信自己的头盔和头骨还不至于太脆弱。左手引着铁矛,右手快速拔出腰刀,直接挥向罗士诚的咽喉。
碰的一声,铁锤直接砸在杜继的头上,两人的刀也叮的一声斩到了一起,罗士诚这个时候忽然发了一声喊”你的名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