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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把烟花的照片发给顾成沂,他差不多是秒回地问她在哪里。
她沿着海岸线往前又走远了一段,走到处没有烟火的地方,眼前只有深蓝的夜、寂静的海、海浪打着卷掀上礁石的声音都带着荒凉,远看浪花就像一道徐徐的界限,这头杳无人烟,那头欢声雷动。可是既然要见的是他,那么所有的热闹都不合时宜。
她把定位分享过去。
顾成沂来的很快。
沈栀在这里独坐了不过十几分钟,就听见有脚步踩在沙滩上绵密的声音在向她靠近过来。这里人烟稀少,还能有谁来
她转头看他,顾成沂的脸罩在夜色里,她说“你来了。”
沈栀和他们姓顾的一家子都打过太多次交道,他妈刻薄,他爸古板,古板的人又大都重规矩,所以顾成沂再怎么疯怎么野,私底下玩出花来,也得背着他爸,在他爸面前,他怂得像只鹌鹑。
除夕夜的晚上跑出来,对他来说应该不大容易,曲折的沟通过程她没兴趣知道,但看看他这副不算愉快的神情,沈栀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她一笑,顾成沂积郁的怨气就散了,沈栀猜的对,他出来得确实不易,和他爸大吵一架还差点被甩了个巴掌。可是她找他一次有多难得,两相权衡,还是来见她更重要点,除夕还不是年年过,挨打说到底,有他妈拦着,不也还是“差点”。
他在她旁边坐下,口袋里握着的手机悄悄摁了下,他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在这里”
“不在这我还能去哪”沈栀声音很轻,月色清冷地洒在她脸上,像镀了一层哀伤的光,“你当时不是都看见了,闹成那样,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家可以回么”
顾成沂语塞,他知道她从家里搬出来住校了,也听沈瑶说了她出来以后就再没回去,但是想不到她没回去,原来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也没有人陪,关键时候,她当成宝一样的汪也都不顶用了,她不知道能找谁,只想到他,所以才叫了他来
顾成沂觉得出来对了。
他先是高兴,压过汪也一头的快感四溢蔓延,但高兴着高兴着,也渐渐地意识到不应该了,沈栀没家可归这么惨,他还当着她高兴,那他成什么了,她该怎么想他了
他一下正色起来,强摁着心头快意,问她“那你现在住哪”
沈栀说“在老城那边租了个房子。”
顾成沂皱眉,“那不全是快拆迁的危楼吗还能住人你租那干什么。”
“便宜。我一个人干什么不要钱又是出门,又是买这买那的,钱快花完了,不捡着便宜的房子租,还能怎么办”她语气清淡,可眼睛黯然下来,里面像藏着无穷无尽的萧索。
最初的时候,她热烈地喜欢他,小心翼翼地温柔迎奉。后来她觉得被伤了心,对他横眉冷眼爱答不理。他一边怀念最初一边适应后来,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她能好好和他说话,能偶然对他笑一下,他都能觉得惊喜。更何况现在,她这么脆弱无助的一面,还愿意让他看见。
顾成沂突然想到他约她出来吃饭那一次,她拎着的那个男装袋子,他到现在还觉得那是她打算送他的,只是他气走了她,不知道她后来怎么处理的。那牌子不算便宜,她为数不多的钱还肯花在那上面
他脑子一热,拿出钱包抽了张卡塞在她手里,“别住那里了,不安全钱我给你,密码我生日你知道,去酒店,要么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沈栀看着手上的银行卡,指甲弹上去卡面嗒嗒轻响。曾几何时她还巴巴上赶着给他送钱花,现在山转水转,终于调换过来。
只是不够啊。
她还了回去,冷淡道“谢谢你,不用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了,我不准备换地方。”
钱算什么呢一张卡里又能有多少钱一万还是十万,够还她的腿还是她的人生她不要钱,她要的是他彻底沦陷、心甘情愿。
顾成沂又塞了两次,她坚持不肯要,他半推半就又收了回来,说实话他递出去之后,海风一拍,给他拍得冷静下来,他就有点后悔了。不是不舍得,只是他习惯了计较得失,他不怕花钱给她,但给了之后这算什么呢她收了他的钱,就会像以前一样跟他和好了么,会的话他有多少给她多少,眼睛都不会眨。但是如果说不准,她还是别人的女朋友,他又是在犯什么蠢
他已经知道她和汪也在一起了,那人告诉他了,但说真的,他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觉得愤怒。为什么因为汪也不是陆璟之,他不会让他觉得无力,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比他差会输给他。沈栀只不过是伤心了,伤心的时候换谁碰上个又软又没脾气的天天哄着,谁也会沦陷下去。但那根本不是喜欢,等她难过伤心这段时间过去了,她会发现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汪也只不过是钻了沈栀心防最薄弱时的空子了,真的争起来,他才是稳操胜券、势在必得的那一个。
顾成沂把钱包放回口袋里,借着动作拿出手机瞄了一眼,见屏幕上计时还在继续,他放下心,把手机也塞回去。
沈栀不说话了。
顾成沂看她频频抬手往腕上去看时间,察觉出她想要走了,突然说“其实你不回去也好,我听我妈说你家里最近也不太平。”停顿了下,他又道“沈瑶这些天过的也不太舒坦。”
她不是和沈瑶不对付么,那他就找些她爱听的说。
沈栀果然回头看他,“为什么”
“听说是楚姨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爸,结果被人发了匿名信件过去揭穿。总之闹得挺厉害,好像连你奶奶也知道了,气到据说过年都不许楚姨跟沈瑶进她家门。”
这么说她送的大礼沈家收到了。
沈栀哦了声,觉得这是她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又问他“你妈连这都告诉你她什么时候和孙楚这么好了,这种事都知道。”
“她没告诉我,她打电话时我不小心听到的。”顾成沂撇了下嘴,“她们那群女人不都有个小圈子,这家长那家短的,成天到晚就靠这点破事儿找乐子了,有什么藏得住的。”
这倒是真的。
沈栀又看了遍时间,不早了,这下真的该回去了。她起来往主路上走,顾成沂要跟上,她说“不用送我。”
她这么说了,顾成沂也没太坚持,老城区那烂地,他走一圈都怕毁双鞋,于是只说“那你路上小心。”沈栀没回头也没应他,越走越远,他想到什么,又忽然追上去,“那件事我还记得了,你等我消息。”
他指的还是沈瑶那件事,沈栀本就没指望他,从来就没听进去过,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他干什么次次都要再提一遍。她胡乱点了下头,随手拦了辆出租坐了进去。
顾成沂看着那辆车渐渐开远,他把手机拿出来,先终止录音保存,然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我都照你说的做了,该拖的拖着,录音也录了,然后呢你说能让她和汪也分手,什么时候分”
寒假时间短,除夕过完,假期也就过去了一半。
沈栀不需要串门儿走亲戚,除了大年初三去过一趟汪也家,剩下的日子只有吃饭睡觉跳舞写作业,过得比往常更加规律。
一个星期转瞬既过,返校在开学前三天,许娓娓比返校时间还提早回来了两天。年虽然给她过胖了,但没给她过傻,她还记得开学测验事关分班,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她就回来先行住进沈栀家里,一边狂补寒假作业,一边复习准备考试,抽空还找了趟kev,把她那一头金毛染了回来。
返校当天,两个人一起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说是返校,其实约等于预备开学,上午是开学典礼以及班会,下午是全校性地学期初水平测试。宿舍已经正式开放,俩人拖着行李走进校园,许娓娓第一时间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终于回来了真是他妈让人陶醉的味道”
沈栀也抽抽鼻子,但没闻出什么来,好笑地问她“什么味道”
“新学期的味道啊”许娓娓活力四射、热情如火,“阿栀,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我装逼啊我可能爱上学校了,回家这一个月给我歇的都不得劲了天天盼着赶紧回来,我爸都说我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宿舍因为临走前收拾得当,再加上日子不长,撤了防尘布基本就没有什么要打扫的地方了,简单擦拭一下,把收起来的东西再摆出来,开窗通通风换换气,屋子就可以接着住人。
整理好宿舍,操场上的开学典礼也要开始了。
高一高二合开的缘故,操场站队只分区域不分班。余湘和简彤已经提前占好了位置,紧随大部队但位置中间靠后,可以开小差还能看得清前面升旗台。两人朝汇合地点走,许大姑娘一路连跑带跳,才一看见人影,就振臂高呼。
她的兴高采烈总能感染别人,走到跟前,余湘和简彤也满脸是笑,沈栀问“他们呢”
“班长飞机晚点,要一会才到。我哥去准备等会的学生代表发言了,季一和嘉言还没收拾好宿舍,马上就来啦。”简彤说。
许娓娓兴奋得不行,听着运动员进行曲都想跟着唱一段,“一会我宁神要上去讲话么就拿着稿道貌岸然地念的那种”
简彤小鸡啄米似的唰唰点头,觉得她一个假期下来,语文水平显著提高,连道貌岸然都会用了,而且还这么的精准、确切。余湘却摇头,乜着眼睛瞅沈栀,“也不是上去都道貌岸然,宁洲是。高二的学生代表就不是,人家可芝、兰、玉、树的。”
沈栀别过头不看她,许娓娓还蠢嗖嗖地问“高二的是谁啊”
简彤就笑“还是汪学长呀,又要挑学习好又要挑形象佳的,高二舍汪学长其谁嘛”
许娓娓一声哦拐了十八个弯,沈栀却听到了简彤说的那个“还”,她记得她们说过高一开学的时候汪也一样也上去了,真可惜,她当时没曾注意过。
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声渐渐调大,有老师上台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季一跟谢嘉言猫着腰跐溜蹿到她们身后站定,开学典礼即将开始,余湘话茬引出来,后头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向后支棱着,眯着眼说“阿栀,你挂了视频的事她们忘了我可没忘,开学了,咱这账慢慢算啊。”
沈栀伸手拧过去,被余湘笑着躲开。
主持开场、校长发言、校领导发言、教师代表之后,终于轮到学生代表上台。
宁洲念稿的时候,许娓娓还跳起来双手高举笑得春光灿烂地朝他摇了摇,他们几个明显听见台上的宁洲卡了下壳,台下的教导主任摇手一指,暴跳如雷,一句怒喝迎风回荡在站满六千多号人的操场上空,“那个高个子女生干什么呢你手放下”
沈栀几人笑到脸酸。
轮到汪也,操场上有清风拂过,红旗飞扬,他站在清风红旗之下,好像一棵春天里挺拔的白杨。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