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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陆璟之的电话
    沈栀这顿年夜饭比预想还糟糕。

    她舅舅和舅妈吵得不可开交,开始还只是吵,间或砸碟子砸碗地拔升气焰,后来气焰拔着拔着都收不住了,就开始砸厨房,沈栀听着外面拆家一样的动静,开始她舅妈大概还顾忌着自己儿子,摔归摔砸归砸,说话声音还控制着,到后来歇斯底里,沈栀隔着门都感觉外头一句句尖酸的女声,像在她耳朵边上吼。

    三句离不开房子。

    沈栀待不住了,把准备好的红包塞给邢磊,嘱咐好他一定要悄悄给爸爸,开门出去打算走。

    战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厨房延伸出来的,半个客厅都一片狼藉,汤汤水水跟容器碎片洒得满地都是,和好准备包饺子的面团被摔砸得变了形,塌在那像摊烂泥,最上面黏了一层的毛发尘土。

    沈栀想走到门口都不知道从哪下脚。

    舅妈披头散发,形容疯癫,插着腰站在那儿,肩膀跟胸口一块起伏,吭哧吭哧气喘如牛。邢骏气的眼睛充血,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看出沈栀想走,说“小栀你回屋去”说完一脚踹起个玻璃杯,杯子飞到墙上,玻璃碴炸得到处都是,沈栀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又听他一字一句都像从后槽牙里挤出来,“我他妈今就非得看看了这家里我还能不能说了算”

    看沈栀立在门边上像僵在那似的不动,他意识到自己吓着她了,声音缓和下来,但还是说“小栀,回去。”

    他正在气头上,沈栀再坚持就是火上浇油,她原路退回屋里去,外面的动静,倒渐渐消停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邢骏从外头又进来了,手上端着两碗蛋炒饭,“面得重新和,晚点才能吃上饺子,先随便吃点垫垫吧。”桌上的台灯一照,沈栀这才看见他半边脸上有指甲挠花的血道子。

    他把碗放下就要走,磊磊却突然拽住他手指,把沈栀刚给的红包递了过去,还知道放小声音,“姐姐给的。”

    邢骏接也不接,直接给沈栀推回去,“你这是干什么你都不挣钱你还给他,拿回去”

    沈栀没想到磊磊现在就拿出来了,赶紧解释,“不是,舅,这是上次我出去玩你给我的”她话没说完,就叫夺门而入的舅妈打断了,上手就是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招呼在她舅脸上,声音尖利到扭曲地咆哮,“你行啊你行邢骏跟我说生意不好拉不着活,有钱往别人那送”说着大力抢过红包撕开,一张张地点,“三千三千你大半个月才挣这点钱全往外给了好不打算过了是吧,那就别过了走,磊磊跟我走,咱们回外婆家”

    她把儿子从椅子上拖起来,要走也不忘往书包里塞作业,邢骏一把分开她跟磊磊,“你要走就走磊磊给我留下,你手里攥着的三千块钱也给我留下我今天还就明白告诉你了,我是给了小栀两千,但多出来的一千是她添回来的,你爱信信,不信拉倒,不是不想过了吗,那离婚”

    说到离婚,她舅妈不吭声了,过了两秒,把钱揣进衣兜里,呸了声,“你做梦”转头摔门出去了。

    邢磊一点反应也没有,铺平撕扯中被揉皱的作业,坐回椅子上继续写,沈栀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回才能这么司空见惯,她悔不当初,光是看着都觉得心力交瘁,趁机告辞,“舅,你别跟舅妈吵了,我今天就先回去吧。”

    她出屋穿上外套踩着一地破碎往门口走,正换鞋,她舅舅跟上来,神情颓唐,“我送你。”

    “不用了舅,我”

    “你敢邢骏你今天敢出这个门试试你敢走我就敢抱着儿子从楼上跳下去是你逼我不活的我告诉你”

    几层楼梯沈栀几乎是从上面飞下来的,出了楼道,她一路狂奔,脚下泥地不平,她跑的跌跌撞撞,一直冲到外面大街上,她才好像甩掉了身后魔咒一样萦绕在耳畔的争吵。

    她错了,她今天本就不应该来,她就该自己一个人过,这样的日子里,什么热闹欢乐都不可能和她有关系。

    除夕夜的晚上八点钟。

    街上静悄悄的,这里太过偏僻,偶尔有车经过也飞快地驶往家的方向,没人盘桓逗留。沈栀打不到车,沿着街边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老城区里路灯陈旧幽黄,但眼前远方,矮楼高厦,到处是熠熠的万家灯火,只是没有一盏是留给她的。

    幸好运气还算眷顾,让她赶上了最后一趟末班公交。但公交车上也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沈栀走到最后几排靠窗坐下,和司机一前一后,各自形单影只。

    夜幕里有无数烟花升起,团团簇簇在半空炸开。

    沈栀掏出手机来,对准夜空拍下几张。没有年夜饭可以分享,就发一下烟花好了,显得她和他们一样,也高高兴兴地过了这个年。精挑细选了张觉得最漂亮、拍得最好看的发到群里,她捧着手机等回音。

    没有人理她。

    沈栀看着屏幕上她发出去的照片,愣了愣,遽然明白过来这个时间,年夜饭已经开始了,谁会捧着手机看她发的烟花呢。

    她手指移动,想把照片发给汪也,他一定会看见,看见了就会理她的可是对话框点开,她又停下。算了,他那么聪明,看见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里,让他知道了又要替她担心,还是算了。

    她把手机又放回去,不过一秒,电话铃声从里面飘出来,沈栀飞快一把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又让她意外。

    她接通喂一声,那边的声音隔着听筒听起来更加低沉冷淡,只一个字,“嗯。”

    沈栀抓着手机,不知道能说什么,想了想,喊他,“陆璟之。”

    那头依然一个字,“嗯”

    “新年快乐。”

    “不太快乐。”

    也是,快乐的都阖家团圆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个不相干的人打电话。可他太直接,该快乐的日子都不快乐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说话,电话那一端也没有声音了。沈栀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多没意思,明明在打电话,又相对无言,而她却也不想挂断。

    太孤独了,知道有个人能和她一起孤独也好。

    漫长的安静过后,那头又终于有了声音,“你那边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年夜饭

    沈栀嗯一声,“吃完我就出来了,我舅不想让我走,可我想早点回家。”

    沈栀听见他笑了声,意味深长,问她“吃的什么”

    沈栀“就有鱼有虾的,靠海吃海,不然还能有什么。”

    陆璟之“接着编。”

    沈栀不知道她是哪里叫他听出破绽来了,打算再解释挽回一下,想想又作罢,何必呢,都是新年不快乐的人,干什么还要装相。

    她终于说了实话,“我舅妈不喜欢我去,和我舅舅吵起来了,家都要砸完了,我没法待了,就出来了。”

    陆璟之噢一声,还问她,“鱼跟虾呢”

    虽然早知道他这个嘴向来毒的不饶人,可是沈栀还是有点想打他,可惜打不到,那既然如此,互相伤害吧,她反问“你呢你那边也完事了

    他倒干脆,“早就完了。”

    从一早天没亮时就开始准备,从洒扫到菜肴再到座次,要求务必处处精心绝不出错,到晚上开宴,上桌都要等着主位下来,坐主位的从他太爷爷到他爷爷,人变了规矩不变,主位不来,谁也不能落座。等到来了,听一遍从他懂事开始年年岁岁都一样的祝词,然后依次挨一遍训,主位离席,这顿年夜饭就到头了。

    底下坐着的都是为了点卯才来的,点完了,都各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谁会和一群虽然同宗同姓,但心里想着你死我活的人坐在一桌吃饭

    根本不会有人动筷子。

    “那你不用跟你爸妈一起”沈栀要说看春晚,但想想,这种活动和他不是一个画风,大概和他父母也不会是一个画风,于是话将出口又顿住。

    “不用。他们都有另外的家,可能还不止一个,这种日子,从来不会跟我在一起。”

    陆璟之的声音照旧冷淡而没有起伏,他满不在乎,甚至都不需要问她想说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也不想问。

    沈栀想着跟他互相伤害,他捅她一刀,那她就把这刀再捅回去,可是没成想,一刀捅出个豪门秘辛。这秘辛让她“握刀”的手抖起来,有点捅不下去了。一时甚至比对不出来,到底是她无家可归更惨,还是他有家胜无家更惨。

    或许还是他更惨,父母健在但没人爱,她虽然母亲早逝,父亲等同“暴毙”,至少她知道,她妈妈是爱她的。

    沈栀从车上下来,这站停在海边上,沙滩上有好多人在燃放烟花,仙女棒照亮了海岸线,她没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从台阶上下去,坐在了岸边长椅上,远远看着那一边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繁荣。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映着地上欢欣的人。

    她问他“你那里今天能看见月亮么”

    陆璟之仰躺在床上,拿过床头遥控摁下,屋顶渐变成全景透明天窗,外面安静地挂着一弯月亮,朦朦胧胧,他说“能。”

    相距快要一千公里,在这个本该特别的晚上,一样孤独地看着同一只月亮。

    这样想想,沈栀的愁绪忽然淡了,她对着电话笑了下,正要说话,那头冷不丁道“怎么要跟我天涯共此时”

    沈栀“不,我是想问你看它像不像我送你的鲜花饼。”

    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她给他们几个人一人寄了一箱,虽然她猜陆璟之或许根本不会吃,但谁都送了不送他,未免厚此薄彼,何况以他这个小心眼跟玻璃心,她送了他可以不吃,但是不送怕是不行。

    “不像。”他说着,随手从床头矮柜上摸了一块撕开,“但是我吃了。”

    沈栀有点意外,“好吃么”

    “云腿的还可以,原味的太甜。”

    沈栀是第一次送给别人远方的礼物,但她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收到远方的礼物。看到那一箱子包装花花绿绿有点廉价又带着明显当地纪念品风格的礼物时,他是什么心情

    陆璟之咬一口手里刚打开的酥饼,脆皮和花馅一起掉进嘴里,好像就是这样吧,软乎乎的,有点绵还有点腻,但终究还是甜的。

    沈栀听见他咀嚼的声音,“你喜欢的话,我开学再给你。”

    陆璟之嗤一声,真当他多稀罕这种东西添加剂防腐剂色素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勉为其难,“行吧。”

    “那你慢慢吃,我要去祸害别人了。”沈栀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

    腿上落了随风飘过来鞭炮纸屑,她掸了掸,“大过年的,我没家可归不高兴,想叫个有家可归的出来陪陪我。”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