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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握着的手忽然被放开,沈栀濡湿的手心见了风,和手指重新顺畅流通的血液带来的感觉混在一起,整只手麻生生的,还有点凉。
她还在想吃完饭要带汪也去哪散心,这感觉突如其来,让她愣了下,反应了两秒,她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又看向汪也,“怎么了”
汪也已经转身回去了,听到她问,他沉默片刻,走回桌前,才说“我想起来还有很多事没干,之前随手乱写的总结不够工整要重新誊,几间教室排练室空置一年钥匙也不知道放在哪了,卫生还没安排有人去做”
刚还说好,眨个眼的功夫,答应等到明天的事情又都回来了。
沈栀追过去,有点着急,“就不能等明天么明天我过来帮你抄总结,钥匙我也帮你找”
她还是眼巴巴地等着他答应的样子,可这次汪也不再看她了,闻言只是摇头,缓缓拒绝她,“不了,阿栀。”
“我知道你想让我出去换个环境放松一会,但是我真的放松不了。”他自嘲地笑了下,“还有,他说的对,确实只是看上去四平八稳,其实什么也经不起。”
沈栀没看懂他这个笑容背后的意味,只知道他才有些起色的情绪又和声音一起低了下去,这次连浮躁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团沉沉的颓气。
就因为那个还早得很的运动会
“没关系啊,现在才三月份,到四月底,还一个多月什么都来得及的,再说事情全堆在一起集中做也做不好,你”
“我真的不去了。”
沈栀还没想够说服他的理由,就被戛然打断了。
汪也反常到了一种让人诧异的地步,沈栀心里急得更厉害,可是她说不出来,她和汪也别说吵架冷战,连稍微着点急都没有过,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以来相处进展得太顺遂,到了这种时候,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哭是闹还是耍赖皮不依不饶地磨,她都不会也做不来。
汪也已经重新开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整理了,她在旁边束手无策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说“那、那我在这陪着你,我就找个地方自己待着,你干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影响你好么”
她这话说得带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怕他不肯答应,又怕控制不好泄露出心急来更影响他情绪。
可是汪也察觉出来了,现在风吹草动都能触及他敏感的神经,越害怕越想推她远一点,他还是说不,“你刚出院,需要多休息,看也看过我了,我没事的,回去睡吧。”
他语气不咸不淡地,沈栀急得差点要喊出来你这样我根本就睡不着
可她忍了忍还是忍下去了,默念几遍不能急,一定不能急,她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往门口走,“那我回去了”
几步路走得像是蹭,但还是没换来汪也一顾,到门口,她终于听见他开口回应她,只一个字。
“嗯。”
从学生会里出来,沈栀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随处乱逛,雨夹雪没停,反而下得越来越大。冬天到底是过去了,雪在半空中还能见白,掉到身上已经凝不住,和雨一起变成一滴水点儿。
她绕了一圈末了还是走回来,在学生会楼前的长椅上坐下。
她想等等,万一一会儿汪也改变主意了,愿意叫她陪或者想要出去吃饭了呢她在这等着,要是他打电话找她,还能快一点上去。
可她又有种冥冥中强烈的直觉,汪也不会找她的。沈栀蜷起膝盖来把头埋下去,又忍不住回想,他刚才分明就是已经答应跟她走今天什么也不管了,怎么陆璟之来过一趟之后,他就又不想去了,连陪都不肯叫她陪着了。
沈栀思前想后,总觉得问题就出在陆璟之来的那一会儿里。
为什么,就真的是因为哪哪都有问题的运动会
不是这样。
沈栀觉得她没在学校里的三天像过了三个月,回来之后突然什么都变了。她仔细回想他们俩的对话,她那时候注意力全在汪也使劲攥紧她的手上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气氛不止诡异,仿佛还有种一触即发的汹涌。
可是汹涌什么呢。
筹备元旦挽回的时候汪也和陆璟之就没少在各种事宜上相互沟通意见,入场也好,座序也好,他们那时候不是这样,她见过的。虽然从来没听说他们两个关系有多好,不过至少也是稀松和气的点头之交,要协作时就协作,遇见问题商量解决,其余时候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绝对像没有现在这样,话里有话,暗藏机锋,一个标点符号存疑就要立起气场硬碰硬的感觉。
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栀拿膝盖顶住额头用力去想,如果是她不在的这三天发生的事情,那余湘刚才一定会告诉
余湘刚才说了,是她没注意听。
沈栀倏地回想起余湘的后半句话来,心里突突重跳个不停,他们两个不是今天才有的问题,差点呛起来已经好几次了。
她拿出手机给余湘打过去。
余湘正要去吃饭,听她说就在楼下,约她一块去食堂,边吃边说。
周末的食堂比平常要清净许多,两人各自打了饭,避开人流密集的餐位区域,猫到角落里坐下。
“汪也是不是反常得叫人匪夷所思”余湘擦着筷子问。
沈栀实在吃不下去,心神不宁,筷子都没拆好,劈得一粗一细,她索性放下,“嗯,他之前还没这样,好像突然一下似的。”她问余湘,“他这三天除了脾气不如从前好,还做什么了”
“也不是脾气不好,就是,我想想怎么给你形容”余湘想了想,说“慌。对,就是慌。干什么都有点沉不住气,以往不厌其烦的事,现在很容易耐心就耗尽了。”
“那你说他和陆璟之好几次差点呛起来,是因为什么”
沈栀问得余湘手里筷子一滑,倒刺差点戳进肉里,她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问“怎么了”
“刚才我下去找他,看他状态不对想叫他出来放松一天,他本来也答应了。结果要走时陆璟之忽然来了,说运动会哪都有问题。”沈栀纠结了下措辞,想想和余湘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道“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但就是,挑刺一样,感觉有没有问题都说有。汪也也是,压根不看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反驳的反驳,让他别管的别管,就”
沈栀思绪紊乱,却越说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浮出眼前,差一点、还差一点
“针锋相对。”余湘一语中的,她不偏不向,觉得俩都怪不正常的,谁也不帮,“这几天都是,但说挑刺也没那么严重,就是都精益求精地有点过头,一个说行另一个就得找点毛病。”
“没原因么”
“反正我没看到。”余湘摇摇头,斟酌道“陆璟之是下一任学生会主席,专门接汪也的摊子,他们俩要交接的东西多的是,有我看见的时候,也总有我没看见的。”
这么说这条路也想不通要卡进死胡同了。
沈栀一筹莫展时,又听余湘说了个但是。
她抬头看过去,余湘没看她,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细面,说“从第一天正经开始换届交接的时候,他们俩就不对劲了。”
言下之意,追溯原因或许还要往前。
再往前是什么时候学生会正式换届是在她进了医院之后的第二天,那往前就是第一天以及再之前。可第一天他们俩在医院见过一次,还好好
她知道了。
沈栀刷地站起来,“你吃着,我先回去,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她几乎是站起来就跑,余湘来不及叫她也没想叫,眼睁睁看着她跑走,也有些吃不下去。
她胡乱瞎猜的,可千万别真叫她猜中了。
沈栀一路跑着往回返。
边跑边想,那一天,她叫陆璟之回来问他沈振安公司的事情,汪也来了,那时候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陆璟之走了,汪也进门坐下,再之后汪也问她是不是会一直喜欢他,会不会一直只喜欢他一个。
汪也是不是误会她跟陆璟之了刚刚电光火石间,沈栀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从来没想过汪也会怀疑她,他不是那种人,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病房里只有她跟陆璟之两个人,他觉得沮丧失落,觉得没能保护好她,还觉得她可能要没那么喜欢他了。
脆弱的时候往往会全盘自我否定,从来没有过的怀疑趁虚而入,似乎也说得通,尤其他刚刚在陆璟之面前还那么用力抓着。
她现在就去跟他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的
沈栀一刻也不敢停,怕晚去一步汪也不在那儿了,更怕晚一步他误会又再多一点。她一气跑回学生会又跑上四楼,汪也还在那间教室里没动,他正坐在桌前写东西,肩平背挺,一笔一划。
沈栀跑得口干舌燥,心脏剧烈跳动,她扶在门框边上,沉重的喘息声让汪也朝门边看过来,她去而复返,汪也怔忡了下,然后问“怎么回来了。”
他看向她时,眼睛里面那种让她觉得满心欢喜的,温柔细腻的光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了,沈栀觉得悬在她心上的尖玻璃绳子终于断了,锋利尖锐的那一面向下狠狠砸坠下来,嵌进心脏里,皮开肉绽。
沈栀眼眶瞬间酸胀起来,想就地蹲下哭一场。她打好的腹稿,就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全叫他悄切的眼神挡回去,无从开口。
她不说话,汪也再没问她第二次,低下头继续誊抄。
沈栀忍了忍,咬牙把眼泪忍回去,走到他跟前。汪也字如其人,端正隽秀,她就站在他面前,影子遮住了窗外的光,他知道,却仍然不肯抬头,笔尖的停顿也没有,字句依旧串联成行。
沈栀眼泪终于掉下来,没等落到他纸面上,她伸手接住,无声地擦干,拿干燥的掌心扣住他握笔的手,她轻轻说“汪也,你在想什么,你告诉我好吗你不知道怎么办没关系,有我啊,你说出来,我帮你想。”
她愿意给她解释,但他不冷不热的样子让她害怕,她怕她的解释说出口最终只会换来他一句我没那么想。
误会就像一层窗纸,她不怕捅破它,但她想知道他还在不在那一头,会不会戳穿了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不在了。
汪也终于停下笔,但没有抬头。
“对不起,阿栀,我说不出来。”
沈栀声音更轻,“那你还相信我只喜欢你么。”
她话问的明白,只差说出口一个名字,汪也沉默良久,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了。”
“所以呢。”
“我们都冷静下,你等等我。”
沈栀又走下楼,这一天她两进两出学生会,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心情,起先她从医院刚回来,很想他,很想来看看他,结果带着疑惑跟失落出来。然后她又满腔冲动地跑回去,怕他误会,想和他解释,可是他原来并没那么需要她解释。
沈栀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在想什么,但从汪也那里出来之后,她就不想哭了。
难过被放空,无处不在又无踪无影,感觉不大好受,但她在顾成沂那里,曾经时时刻刻被这种感觉包围着,这种失而复得叫人开心不起来,但好在过去日夜相处,早也已经习惯。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沈栀从檐下走出来,春雨密密地打在脸上,她才发现雪停了,但雨好像更大了。
沈栀戴起外套帽子,正要走进雨里,头上突然笼罩住一把伞,她皮开肉绽的心脏努力裹住玻璃尖,又开始砰砰跳动,她期待回头,看见的人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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