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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话将其他人摘了个一干二净,把过错完全背在了自己身上。
走廊里持续静了几秒,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宁洲母亲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忽然突破重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许娓娓面前,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这一声掌心与脸颊皮肉接触的脆响像是结束了刚才摁下的静音,楼道里又重新沸腾起来,刚刚围在她身边的医护人员跟一中老师如梦方醒,又重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拉开她。
“阿姨您冷静点”
“宁洲妈妈,宁洲正在抢救,现在还不是追责的时候,您别太激动”
“”
简彤她妈见自家姐妹拳难敌四手情况不妙,没空先跟简彤算她砸杯子那笔账,忙冲进人堆里帮着拉偏架好让宁洲他妈狠狠撕扯许娓娓。
宁洲母亲头发散乱、宛若疯癫,面容因为声嘶力竭的哭喊几近变形,这一巴掌她使上了全部力气去打,手心被震得发麻,胳膊大力甩得人都快要站不稳了,可那么多只手来拉她,愣是没有把她从许娓娓面前拉开,她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一拳拳朝许娓娓身上捶砸过去,“我儿子是死是活你都该去死你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跳楼你现在就去啊”
“你去啊你给我去死”
“躺在里面被砸烂头的为什么不是你这个小畜生为什么偏偏是我儿子啊”
许娓娓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让她捶打,任由她的拳头一下下落在自己脸上身上,明明躲得开,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躲,她今天一个晚上把这辈子长到现在都没受过的罪全受遍了,但这些又算什么呢,原比这些要重千百倍的痛苦都是要砸在她身上的。
宁洲他妈说的哪儿错了该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本来就应该是她。
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围的人拉的拉不开,推的推不动,又有个同样难缠的在中间跟着裹乱,沈栀几人力不从心,想要上前都找不到能插手进去的突破口,直到许娓娓哥哥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他身材壮硕人高马大,见状立刻上前,粗壮的大臂不容反抗地一把拨开许娓娓将她推回诊疗室,挡在门前代替了她原来的位置。
“发生这种事我们家有责任,您有气我理解,您照我撒,我给您打。”
他说完,示意周围拉架的人都散去,当真说到做到,杵着不动等着宁洲母亲发泄捶打。
但他人跟座肉山似的,贲张的肌肉把衣服撑的鼓鼓囊囊,脖后的纹身痕迹露着,再配上张凶神恶煞的脸,再怎么恳切诚挚的语气此刻听起来都像是威胁,宁洲母亲捶打了半天,气喘吁吁地看看他,突然悲从中来,绝望横生,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捂着脸放声大哭了出来。
周围人见她终于消停下来,上前架手的架手,架脚的架脚把人扶到一边去了,护士老师细声细语地劝慰着,过了不会儿,不知是劝慰奏效还是闹得累了,哭声竟然也慢慢小了下来,变成了持续不断地低低啜泣。
走廊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陆璟之疲惫闭上眼长叹声气,想趁着简彤她妈还没再次盯上沈栀之前赶紧先带她走,“我们去看看嘉言。”
谢嘉言这会儿大概正在其他诊室处理伤口,他伤的不重,林萱子没针对他,据他自己说他闯进去之后没多久就让人制服拖到一边摁着去了,身上统共也没挨几下,还是赤手空拳的,只受了点皮外伤,打不出毛病来。
沈栀心里这会儿其实更惦记许娓娓,可眼前这情况也不好进去看她,闻言点了下头,正要说好
楼道里又是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声
“我看是反了你了你要疯是不是”
好容易消歇下来的楼道又因为简彤她妈这中气十足的一句拉开了第二场,两人循声看去,简彤被她妈指着鼻子堵在角落里,右半边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凸着,她妈犹嫌不够,又气势汹汹“啪”一下,打上简彤左脸,“你哥在里面命在旦夕我和你小姨为你哥讨个公道我们还错了倒是你、你”
她一指头戳上简彤额头,用力到把简彤戳得向后趔趄,“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向着外人你还是不是个人了我就问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一点良心也没有的东西”
连宁洲母亲都平静下来了,整个楼道还在听她上蹿下跳不依不饶,只是这次劝的累了,拉的也累了,没人上前去阻止,也没有立场再去阻止,沈栀别着头,陆璟之错开眼,季一靠坐在墙边抱着头,余湘无可奈何地望向窗外,俱都无能为力地疲倦煎熬着。
“你别拉着我小姨给自己遮羞了,我小姨至少没扯着不相干的人发疯撒泼。也别拿我哥做借口,你要真的担心他,就该劝着我小姨陪她一起在这儿安安静静的等而不是撺掇鼓动她大闹特闹。”
简彤忽然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静到极致,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几人回头向后看去。
她妈果然恼羞成怒,扬起胳膊又要打下来,简彤稳稳抬手截住,看着她妈,神情漠然冰冷,“你问我是不是人,我当然不是了,你问问自己,你把我当过人吗你让我有过一点给过我一点尊严吗我就是你养的条狗,让你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收拾的漂漂亮亮地,再带出去好像不经意地说一句我们家彤彤啊,嗐,也不怎么样,也就考了年纪前十几名吧,多有成就感啊,是吧”
“我被你生下来的意义就是让你在亲戚同事间炫耀的,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用吗你在乎过我在想什么,我开不开心吗你没有,你只会摆布我让我朝你愿意的方向走,现在管着我的成绩、交际圈,以后再管我考哪所大学上什么专业,毕业了再去哪个公司应聘什么职位,最后和什么样的人结婚生几个孩子你全都要管,对吧”
“我是要疯,但不是今天,让你这么管了十几年,我早就忍受不了了,我早就忍不住要疯了。”
“既然你说了,我今天就疯出来。”
“你总抓着阿栀不放干什么就因为情人节那天的事那我告诉你,那天她是给我打掩护的,不然你以为那种日子我为什么会去找她做人家的电灯泡因为我男朋友大老远来跟我过节了啊,没想到吧我恋爱早就谈了,没认识阿栀的时候就有苗头了。”
“你盯我盯得那么死,怎么就没发现呢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啊”简彤看着她妈愈发难看得脸色,内心仿佛得道超生,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一字一句,极慢极慢道“我偏不告诉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她妈在背后脸色时而青白时而紫红,情绪转瞬间走了个一轮,愤怒错愕呆怔什么都有,但唯独就是没有悔意,直到简彤走出很远,就要经过沈栀跟陆璟之身边时,她妈突然在背后大吼一句,“你再走一步试试你今天敢走,有本事就别再认我这个妈这辈子也别回家”
简彤脚步只顿了一瞬,几乎停都没停,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远,一下都没有回过头。
这一晚混乱得后来的记忆里几乎不能记全发生的所有事。
见过没见过、认识不认识的人一拨接一拨的来,医生、老师、警察、宁洲的家人、娓娓的父母
一轮又一轮的问话、一遍又一遍地叙述经过、一点又一点地重复回忆细节
一直到后半夜时,热闹了一整晚的医院才归于寂静,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私立医院病房有空余,所有等待手术结束的人都被专门转移到了就近充作临时休息地点的病房,死守不肯走的宁洲父母也因为悲伤过度哭到近乎昏厥也被强行送去休息了。空旷的长廊里,唯独剩下他们几个在地上蜷坐着,不分你我地挤靠在一起,累、饿、喉咙痛得难以形容、脸上写满疲惫不堪,一双双眼睛黯淡无神,可还执拗地睁着,谁也没有闭上。
距离宁洲被推进去已经快要八个小时了。
整个青城甚至是临省市能找来的最好的神外专家都在里面了,外面他们要交代的事情、要说的话也全都说尽了,像时间跟世界同时走到了尽头,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只能待在这里,等那盏灯灭掉,等里面的人出来,给一个生死答案。
沈栀肩上倚着许娓娓,她泪流了一晚上,沈栀印象里从来都没见她哭过,这晚颈窝被她眼泪沾得黏腻潮湿,一刻也没有干过,那些滚烫的泪水好像穿透皮肤一路流到她心上,沈栀紧握着她没插着输液管的那只手,紧到手指失去知觉,掌心被汗粘住,声音轻轻地、钝涩地,一遍遍对她,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没事、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一直说到嗓子痛到彻底失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天边漆黑的夜幕渐渐泛起一抹光亮,光线透过重重云层,让沉重的天色浮起透亮的暗蓝,走廊尽头传来嗒嗒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这个将亮未亮,还没完全过去的夜里,有个细长的身影踏着光,朝他们走了过来。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