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铮常想爱的背面到底是什么是仇恨还是遗忘
显然地,她老爹不明白有个道理,选择若无其事,才是最有力的回击报复。
顾铮自觉什么都已看开了不悲不喜,不怨不伤。顾老爹心中有个秘密她不知晓。其实,老太爷强势气硬的外表之下,他私自里紧抓着不放,是曾经还是希望有天,那周牧禹白眼狼会来找女儿,请求宽恕,再来复婚。他人老了气数已尽家族没落,家产全数毁尽,宝贝女儿娇娇挺着个大肚子,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局,多么生活不易。她需要有一个男人做依仗,既然,这男人身份如此显赫,他能给娇娇安稳,如果,他真的忏悔、来祈求娇娇原谅要复婚,顾老爷许是答应的。
他一直在等,等了足足两年时光,终于有一天,男人来了,久别重逢于帝京城的某街角,他抱着女儿苗苗说,“我们复婚吧,我来照顾你们母女”
顾老爷还在想总算还是个男人可是,然后呢
然后,娇娇回绝了,那白眼狼一脸云淡风轻,没有再提及
顾老爷也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白眼狼是真的白狼眼,他不是真心的,不过做做虚伪责任道义感样子,表示他本没有抛弃过糟糠之妻,是女儿娇娇自己不识好歹
顾老爷彻底醒悟,现在,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如同屎壳郎爬上他脚面,要有多恶心就多恶心
他是王爷又如何那通身的气派华贵典雅又怎样
都没吭声,时间短暂的停滞。
顾铮把手轻轻从关承宣与父亲掌心里抽出“爹,你别胡闹了”她脸红,别过眼去。
关承宣轻轻地抬眸,去看顾铮,很明显地,顾老爷这一出,委实震惊得有些胸口剧跳。
他说“伯、伯父娶娇娇,我是愿意的,一千万个的愿意,可是,得还是看娇娇的意思,您不能强迫”
如此风度,又如此令人卑敬酸楚得不知如何回应。
顾铮沉默,心里像被一块巨石砸了个空空茫茫的大洞,她想要填补,却又不知如何填补。
两个人各自的表情,脸红,千言万语道不尽,暧昧自然收尽面前男人周牧禹的眼底。
他盯着顾铮的脸不说话,直又过了好半晌。“娇娇,这是真的”
他朝顾铮走来,不知是不是顾铮的错觉,所有人的错觉,他的嘴角微微一搐,像是从心脏扯带出了一丝刺痛。
他又凝向着她,问“那日,你说要跟苗苗找后爹,我就问过你,是不是这个男人,你说,不是,原因是,你觉你配不上现在,那么你是配得上了”
所有人俱一怔。
他想抬手去抚眼前女人如花似玉绝美的脸,那脸令他呼吸一窒,表情各种复杂,终于,垂起手又放下。“何苦又如此贬低看清自己呢”
他扯唇微微一笑,是嘲弄涩然的笑“娇娇,你要知道,要说配不上的人,是他不仅如此,这世界上所有男人,不见得配得上你”
关承宣手握紧的拳头骨节咯咯地响。
顾铮还没明白过来周牧禹话中的意思,正有些愣惑,关承宣道“晋王爷,咱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周牧禹垂下眼睫毛,没有看他。他不吭声,也不作答。
“有什么话,还是这里当着人面谈吧”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地,说。
窗外的一线线阳光透过画扇照射进来,烟雾蒙蒙的。
关承宣朝周牧禹走近,现如今,身份被对方压制了一头,他表情却桀骜冷傲,却努力不输一分气场。
两个男人就那么干站着,面对面站着,多少的青春旧时光从两人的脸各自碾过,周牧禹眼底曾经的关承宣,关承宣眼底曾经的周牧禹,一个放荡不羁,斗鸡走狗世家纨绔子,一个是清冷孤傲,偏又才气纵横的穷酸学子。
关承宣暗握紧了袖中拳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嘴角却是努力牵出一抹微笑,看来彼此双方都在尽量保持着风度礼仪。
关承宣道“晋王爷,我会娶娇娇的,顾伯父今日的话,不妨王爷就当亲耳听到了一个见证,若那日我和娇娇结成连理,王爷到时来舍府喝杯喜酒”
他脸上的胜利得意多么明显。
周牧禹依旧垂耷着眼皮,长而浓密的睫毛虚虚遮住了眼底的光。忽然,他问道“关世子,看来,贵府上所有的鸡零狗碎杂七事你都处理好了”
关承宣面色大震。
刚还明显的胜利得意转瞬消失,脸阴冷得难看。“王爷,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周牧禹冷笑了一声,负手又走进一步顾铮,凝着她道“娇娇,这个男人,他是不是给你和岳父保证说,他府上干净得很,有个好说话的祖母,有个很开明的母亲,没有未婚妻,没有个表妹一直在被催着和他成亲,他们整个府将会欢迎接纳你的过门,甚至包括苗苗”
关承宣闭眼,仰头深吁了一气。
顾老爷猛然抬头一震,眼睛敏锐而不可言说失望地盯向两人。
周牧禹转过身去看顾老爷,又从关承宣那痛苦尴尬挫败的表情淡淡掠过,再看向顾铮“他是不是也从不敢向你提及,造成咱们如今这一局面,其中,他功劳最大,不,应该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呵,他不敢,是吗”
“晋王殿下周牧禹”
关承宣最后一丝清明理智彻底崩盘失控。上前,猛地抓扯住男人衣领,狠声道“信不信就算你现在是皇子王爷,我也照样敢挥你一拳头,就像当年咱们在书院做同窗,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被我踩在鞋跟底下”
“王爷大胆刁民,你放肆无礼”
场景顿时便乱了。几个锦衣侍卫听得动静,忙进来各自从腰间抽刀拔剑,周牧禹朝那些锦衣卫淡淡摆手,示意他们下去。顾老爷子气得又咳喘起来,手杵着拐杖,面皮红紫,就像要断气了似的。“你,你们”
顾老爷万没想到,今日,本是想给这周牧禹一个下马威和颐指气使,却到这种失控和无法猜想的局面。
顾铮忙过去,“爹,你怎么爹”
关承宣神色一晃,这才又清醒过来。也忙过去。“伯父,顾伯父”
周牧禹亦是微一失神愣怔,他眼明手快,赶紧冷喝开顾老爷身边那两个正忙得手足无措的男女,示意其中一锦衣卫道“快去倒杯水”
顾老爷的病犯了,这次,却是犯得急疾可危。两个锦衣卫迅速找地方倒杯水,周牧禹忙将顾老太爷手中紧紧拽着的一个蓝色药瓶夺过手里,他知道这顾老爷拽着这个瓶子想做什么,恨不得马上砸他头上。他赶紧打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褐色药丸子。然后喝斥命令老太爷赶快服下。
顾铮也立马懂了,关承宣哪里顾得上还和这个男人去撕扯。也忙道“伯父,药,你快服下,快服下”
顾老太爷垂老沧桑的眼底却沁出一丝丝水光。
他把唇部和牙齿闭咬得死紧,不仅回忆起,曾经,在江南打天下时,何等的威风煊赫,如今却被两个小晚辈又欺又哄又骗,真真可笑,何等悲哉
关承宣道“伯父,府上的事情,以后晚辈慢慢给你解释,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你先吃药,娇娇不能没有你啊”
周牧禹道“你一口一声爱自己的女儿,曾经,为了你女儿,你无视一个男人的自尊,把他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又是强迫,又是威胁地绑着来做你上门女婿,怎么,您也知道有自尊骨气了蝼蚁尚且偷生,娇娇一个弱女子,我何尝不知她如今还厌着我,又何尝想要收受我所赠送的东西她尚且能放得下,为了您,这些脸面傲骨都能折下,难道,让你好好活着,就那么困难你要是死了,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今后母女,又该怎么办”
顾铮忽然哭出声来。
她从来不会遇事去哭,从和周牧禹和离之后,想是已经眼泪流干净了,天大的事,在她眼里都是小事儿。那会,生苗苗时,有产婆说她胎位不正,可能难产,她疼得那么骨头碎裂,硬是强逼着自己咬牙挺过来。
可如今
周牧禹这间间断断的一句
顾老爷闭着眼睛,老泪纵横,潸然糊满一脸。他还是把那药丸子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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