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最后装模作样,还是将表妹徐茜梅请来细谈一番。“真的很对不起,表妹”
就着那张房契的事,她故作难堪尴尬、故作愧疚不好意思。“你是知道的,我现在,虽然和你表姐夫是复婚了,但是,我心里面还是有梗我不想欠他什么,如果,我娘家这次由他帮了忙,到时,我被他说嘴,或是在他跟前抬不起头这是我非常不乐意的”
天空中仍旧零零星星飘起撒盐似的细雪。
徐茜梅这天穿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她的脸阵红阵青,她万没想,如今这位表姐,当真冷心冷肺,不留情面。
上个月,她旁敲侧击,说和夫婿程文斌在汴京快要待不下去了,就连房费都成问题,她以为这位表姐还是会如从前,替她想法子去她现在是晋王妃了,拔根寒毛比她腰粗,随便张张嘴,都会跟着升天。可是然而,最后呢徐茜梅最后少不得自己去想法,所以,她豁出去了,决定厚着脸皮,自己去找那晋王哭诉。男人不是很喜欢她表姐吗她作为表妹小姨子,这点要求不算什么吧
果然,没哭两下,这晋王还真是爱极了表姐,只她一开口,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最后,当她得知,这晋王统共花一千多两银子,把内城西街孙家那座大宅买下来送她夫妇二人时,徐茜梅当时的嘴都快笑得合不拢了
“相公,这下子,咱们可算是发大了”
回到宅子她就在程文斌跟前洋洋得意,耀武扬威;“这只是个开头,以后啊,别说是有大宅豪宅一座座送了,你想要在这个汴京混个好官儿当当,飞黄腾达,都不成问题有个王爷姐夫,就是这么好”
程文斌道“可是,可是你表姐倘若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徐茜梅当即撂下脸“你就快别提我这表姐了我还以为,她当上了晋王妃,便会照应着咱们,可是你最后瞧瞧”
程文斌又觉得纳闷道“娘子,你以前不是很不希望你表姐和这位王爷复婚吗你说”
她说,秤杆上乱加码子,凭什么她那表姐这辈子就要比她过得好,从出生就罢了,而今也是凭什么她要永永远远被人踩在头上太不公平
徐茜梅嗫嗫嚅嚅,被问得很心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混账话我说过我不希望她这辈子都踩在我头上么程文斌,你别血口喷人啊,你哪只耳朵听见的你张嘴就来,小心祸从口出”便逃避似,找借口进厢房换衣服了。
程文斌越发纳闷不已,丈二和尚摸不着脑。是吗难道他听错了他这媳妇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一盏精致青花龙纹扁执壶,淋淋漓漓,顾峥纤白柔夷,微笑着淡淡静静,又将对方小茶杯注满了浓郁甘醇的碧螺春。
条索纤细的翠绿茶叶,卷曲成螺,茸毛披覆,在水杯中浮散着嫩香清幽。
顾峥接着又笑道“那纸房契,还有那处宅子,表妹,我仔细想了想,终究还是退还给你表姐夫,咱们顾家现在虽说没落,可人穷志不穷,你说是不是”
徐茜梅嘴角不住抽动。她看着杯中的碧螺春,硬是没有一点去品茗的兴致。“表姐”
她复杂地说“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瞒着你,没脸没皮地,去找表姐夫帮了忙”
“又怎会”顾峥打断她,“说来,这件事情上,说来我也很惭愧的,按理,这事儿不应该由你去开口说,应该我去向我夫婿亲自提,结果”
徐茜梅听她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出。你还知道啊好很好
顾峥道“哎,而且,你那日旁敲侧击,提起你如今有难处时候,我就该想办法帮你的我到底是太粗心、太大意了”
徐茜梅顿觉满心愤懑,满脸的五味杂陈。那内城西街的孙家豪宅,被眼下女人一搞,竟然说没就没。
她的胸口,仿佛在淌血。
“这样吧,表妹”
顾峥一边笑,一边亲切地去拉对方手,说“时下你也确实很困难,既然也没打算回昌州去,那么,你搬来王府,和我同住,嗯”
徐茜梅“”
“怎么了,表妹你不是说你困难么”顾峥接着道“既然,目前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手头又那么拮据,你不如搬过来,我别的帮不上什么,但是,供吃供喝,我还是有这个底气面子的”
徐茜梅眼神怪异看着她“搬来搬到你们王府来住可是”
她想起周氏那张脸。“你婆婆那儿”
顾峥冷道“你就放心吧,我婆婆那里,我自会去求她,她定不会为难我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留的”
汴京城这次的冬雪,断断续续,仿佛一下就没完。
雪已堆了两尺多厚,三天以后,徐茜梅还真搬来了王府住。
周氏冷着脸,不答应,不高兴,这是自然的。只指着顾峥鼻子好一通数落“你糊涂你怎么把那狐狸精弄进来了我叫你远着她,你不听也罢,你还给她弄进来”
周氏感觉肺都要裂开了。顾峥微微浅抿了嘴“娘”
她说“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有些事,我自会懂得分寸正好,我也想把她弄个清楚明白”
今年,重阳节那天,宫中有赏菊宴,顾峥在那里碰见了徐万琴,徐万琴后来给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有一次,你差点掉进了河里,是我救的你,咱们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
刚开始,顾峥也没拿这句话当回事。可到了夜里,她突然就因这话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徐万琴的轿子路过一座河桥,那是通往万寿山赶庙会的必经之地。表妹因雨天路滑,先是险些踩到斜坡掉进河水里,接着,是她去拉的她。最后,表妹终于被她死拉活拽托上了岸,可自己,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不慎,踉踉跄跄就要坠入河里。表妹徐茜梅像是受了惊慌,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她一边着急地喊救人,一边把手使出力气,把力气集中在某一个点,不让她去掰木桥边的一个矮木头桩看起来,像是要让她把自己手交到她手中,可是,那梦里的徐茜梅,却是表情狰狞,她在推她
是的,她想让她死
她竟想要她死
顾峥啊地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坐起。
虚虚冷汗的满头淋漓。
周牧禹正睡在她身旁,忙问“怎么了娇娇,你怎么了”
复婚后第一次,顾峥眼睫泪光闪烁,轻抬起头,向男人展示从未有过的无助、害怕,可怜,恐惧,孱弱如小鸟。“我冷你抱抱我”
她把脸深埋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怀,浑身瑟瑟,颤抖不已。
周牧禹一边轻拍着她,柔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儿,我在这儿,我会保护你,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顾峥依旧紧抱着男人腰闭眸不语。
寝殿外,细雪无声,唯有灯花在剔红穿花的烛台摇曳垂泪。
顾峥自以为她不是个很爱钻牛角的人。
就比如说,在之后逐渐交谈相处交往,就拿周牧禹和她复婚一事,表妹徐茜梅总是闪烁其词,一会儿,劝她还是和男人复婚,毕竟,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想在这动乱不安的时下生存多么艰辛不易;一会儿,听她终究答应了,决定和周牧禹复合,她又开始心慌毛躁,说,人家之前如何如何冷淡对她,现在,既是个王爷皇子了,今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委屈给她受,意思是劝她三思
她的前前后后、一系列矛盾怪异反应,顾峥看着听着的,终究心开始发寒。
原来,这位表妹,并不是她所理解的和自己某种亲密无间关系。
在这个世上,朋友知己姊妹关系,共有三种第一种,我希望你过得好,但不希望你比我过得好;第二种,我希望我过得好,同时也希望你过得好;第三种,即使我过得不好,但仍然希望你过得好,并且,只要我可以,我会想办法帮你过好很显然,她错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和表妹属于第三种的情深关系。想来,这世上,真心希望自己过得好、甚至比她还好的友情姊妹情,压根儿就不存在的
顾峥其实对徐茜梅的一系列含糊矛盾纠结表示挺理解的。
人无完人,尤其是女人,偶尔有些小嫉妒,小心思,小心肠,都很正常,就连顾峥也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单纯完美的善类,对于嫉妒,对于心思,她也有
对于徐茜梅的这些种种,甚至是之前的徐万琴,她觉着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必要为其难受心伤,更懒得去斤斤计较。
可是
她要她死竟然想要她死
不,这就不是一个女人身上单单的小缺点、小心思、小毛病了
顾峥势必要揪出很多事情的真相来。
如果,真的如那噩梦中所发现,在路经河桥,这徐茜梅对她有了歹毒狠意,想至她于死地,那么,她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过去曾经,她和丈夫一次次婚姻闹矛盾不愉快,她有没有在扮演某种角色她到底又掺和其中做了些什么事
顾峥太想弄清楚了解
萱草有次说,她看见姑爷给自己打了支银发钗、本想送给她,可是,徐茜梅那么一挑唆,最后那支银发钗,硬是直到现在没看见。
而今天,她又能背着自己,到周牧禹跟前哭诉抹泪,说自己如何如何艰难,可表姐又不好意思开口前去求他周牧禹最后便想也不想,一掷千金,买了豪宅送她周牧禹甚至都会想你我夫妻一场,帮助你娘家人、帮助你好姊妹,不是他身为一丈夫理所应当么并且,也同样地瞒着她,目的是,不让她难过,不让她觉得自己面上无光难堪,心头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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