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之下，逆着光看不清靳向帛的表情。
是期盼的吧。
林初霭不确定，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先被烈日照花了眼。
还没吃够教训，他想，明明再三告诫不要乱想，遵守甲方要求。
怎么现在靳向帛一句话又开始乱猜了。
只不过他没勇气去迎合这个拥抱。
他怕，怕尝过靳向帛的温柔会上瘾。
都知道瘾是个多么难抵抗的反应，他没信心沾上后能戒，干脆不碰。
“可能今天我要做个坏人了。”
很委婉，也给彼此留了足够的体面。
靳向帛心底有瞬间的愤怒，却被他眼底还没散去的挣扎恰好安抚到了。
他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你啊。”
一声温柔纵容的叹息，让林初霭的心乱了。
“回渚州的时候和我说。”
“我可以自己回去。”
“初初。”靳向帛低垂眉眼很是无奈，身处上位者，却有种被拿捏的顺从，“这也不想我知道”
林初霭醒悟，差点忘了刚立下的规矩。
“好。”
“嗯，到时候见。”靳向帛看着还愣愣坐着的林初霭，那双漂亮的眼睛太像小时候走丢的猫，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下次别再当坏人，哥哥不喜欢坏小孩。”
直到靳向帛走到早等在花园入口的关景承身边，林初霭才回过神，猛地捂住耳朵。
要烫熟了。
虽然没抱，但还是没能防住敌人的糖衣炮弹。
那句带笑的哥哥在耳边回荡，像惯会蛊惑人心的妖怪，勾着他满脑子都是靳向帛。
要命了。
林初霭捂耳朵的手往前捂住了脸，照这么下去，他迟早会爱上靳向帛。
这可不是理想状态。
林初霭拍拍脸，冷静，沉着，稳住，现在该上去陪奶奶了。
在病房门口做好心理建设，林初霭装作无事发生推门进去。
不知顾阿姨在和奶奶说什么，把她老人家逗出了爽朗笑容。
林初霭好奇地走过去“奶奶，顾阿姨，我回来了。”
林奶奶往他身后瞥一眼，空空的，没带人回来。
顾阿姨一见他喜上眉梢“好，初初，我这有件好事和你说，刚告诉奶奶，她可高兴呢。”
和他有关吗
林初霭不解“什么”
“你今年也有二十五，是时候成家立业。我家这边有个外甥女，在读研究生，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他爸妈催着她找男朋友，她就让我们介绍，关键这孩子她说自己是什么。”顾阿姨努力回想，眼睛一亮，“啊对，颜控，我想初初你正合适。”
林初霭人傻了。
出去一趟，偷偷见结婚证的老公，转头又被安排相亲，这故事情节真闹挺。
他哭笑不得，别说他没结婚，就是单身也不能答应。
“顾阿姨，恐怕要让你白高兴了。”
“怎么了”顾阿姨没懂，“你有对象啊”
林奶奶脸上的笑容没了，和林初霭胆怯的眼神对上，她还是没忍心太过严苛，跟着问“没心思谈朋友吗”
面对两位长辈的询问，林初霭一紧张嘴一瓢“是我个人有问题。”
顾阿姨下意识往他胯那扫过，不能吧
年纪轻轻有问题，这不管将来和谁结婚都是负担。
关系再好，总归没近到能讨论私事的份上，可顾阿姨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还是想说两句。
“初初啊，现在医术高超，能治的。”顾阿姨真心怜爱他，“别慌，会治好的。”
林初霭“”
他憋红了一张脸没敢解释。
恨不得回到几分钟给嘴快的自己一巴掌，平时那么会逗粉丝，怎么刚发挥失常了
把自己弄到这么尴尬的境地，实在没法说。
术前不能让奶奶情绪波动太大，这时候不能出柜。
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认。
林初霭只得硬着头皮认下这个美好的错误，干笑道“好，我会及时就医的。”
顾阿姨看看羞愧低头的林初霭，又看一脸复杂的林奶奶，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一场沉默在三人间展开。
最后顾阿姨坐不住，起身去楼下花园锻炼。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多云转雨又转晴的天居然在傍晚出了晚霞。
如彩锦般的光沿着玻璃窗洒进来，让林奶奶的表情看起来很慈祥。
林初霭知道这是错觉，局促地扣着手指头，刚那些胡言乱语能骗得过顾阿姨，瞒不过他奶奶。
“坐。”
奶奶的话他不敢不听，走到床边乖乖坐下。
低着头，双手快绞成麻花，从小到大的毛病都没改掉，一说谎就玩手。
林奶奶“你顾阿姨在护士台看见的那两人来找你的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初霭想否认，被林奶奶预料到“想好再说，我是老了不是痴呆。”
“”林初霭讪讪的，“奶奶，我没想骗你。”
“嗯，看出来也没想和我说真话，说吧，在外面做了什么，让人家追到这来了。”
林奶奶还给他留了面子，没说那位帅哥张扬的到处找他这个老婆。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初霭不知道从哪说好，“我答应你，等你手术后都告诉你。”
“不行。”林奶奶坚决地说，“如果你现在不说，我立即让医生取消手术。”
“奶奶”林初霭急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哪能说取消就取消，“我没违法也没做道德败坏的事。”
“那你做了什么”林奶奶追问。
他们老林家有着一脉相承的执着，没个结果不松口。
林初霭看出来了，不说出点内容来，没那么好结束。
“我帮他忙，他给我酬劳。”
“什么样的忙”
“我签了保密协议，告诉你就是违约，违约要赔钱。”
林初霭以为这样就能让奶奶停止追问，谁知奶奶从枕头下方摸出来一张卡丢到他面前。
“说。”
林初霭绷不住了，皱着脸“奶奶，你留着这些钱养老吧，没必要浪费在这件事上。”
显然林奶奶和他想的不同“有没有必要得看我怎么想。”
“这钱不够。”林初霭又说。
“林初霭，你有能耐了，现在连奶奶都能骗。”
“我没有。”林初霭举起双手，“奶奶，你别为难我了，等手术后吧，好不好”
林奶奶沉默看了他很久。
林初霭头皮发麻，捡起面前的卡塞回奶奶手里“我保证到时候事无巨细全说。”
“行。”林奶奶冷脸，“我等着你的说法。”
应下这件事的林初霭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真把冲喜结婚说给奶奶听，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再说出他是男扮女装，会被揪着耳朵去离婚。
光是想想头都大了。
这时，兜里手机三连震动加消息声，引得奶奶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审判。
林初霭翻出一看，是靳向帛发的。
第一张图是深色办公桌上堆着三摞文件，第二条是个定位，是渚州最繁华的商务中心，第三条是说自己在公司加班，能随时联系。
小孩子都知道工作时候不好方便打扰。
林初霭没那么粘人，回了个知道的表情包，顺手敲出自己在病房陪奶奶的消息发过去。
关了手机，抬头发现奶奶正盯着他看，顿时有说不出的别扭。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来”
“还没想好。”
“罢了。”林奶奶说，“我管不着你们年轻人的事。”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林初霭有苦难说，苦哈哈的“我给你剥个橘子吧。”
因要坦白这件事，林初霭一整晚没睡好，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蹲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
顾阿姨看得心里难受“初初，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你别太担心。”
林初霭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就是坐不住。”
奶奶岁数在那，做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他没法安心。
手术进行到大半，靳向帛打来电话，他对着顾阿姨指指手术室，到旁边接听。
“喂”
“初初，奶奶的手术还顺利吗”
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林初霭的心莫名安定下来“还在做，进去前做过检查，都挺好的。”
靳向帛那边有女声在说话，询问他是否要推迟会议。
林初霭没听清楚靳向帛的回答，一阵短暂的无声后，他又听见了。
“相信奶奶会度过这次难关，你要对她有信心。”
“我知道的，但我控制不住。”
“嗯，因为她是你很重要的人，我很羡慕奶奶，有你牵挂她。”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
“初初，你没听懂。”
靳向帛短促地低笑了声，似就在耳边，撩得林初霭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没来得及问话里深意，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奶奶出来，他只匆匆交代一声便挂了。
“医生，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病人的愈合情况。”
林初霭长舒口气，再三感谢过医生跟着回了病房。
麻药过后是漫长的疼痛期，清醒过后的林奶奶一声不吭，多数时候都在忍痛入睡。
三天后，林奶奶喝着玉米排骨汤，问如临大敌的林初霭“想好怎么说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