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耽搁太久,不过几秒,两人都克制地松开,转回原路,继续朝老太太家走去。
老太太的自建房里,老太太已经敞开了入户门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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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笙和薄苏刚刚踏上二楼楼梯拐角的第一级台阶,就撞见老太太出来探看的身影。
“奶奶。”姜妤笙轻快出声。
老太太围着围裙,在陈旧的楼梯门口笑成一朵花“我听脚步声就像是你们,出来一看,还真是。”
薄苏也笑,打招呼“奶奶,你耳朵真好。”
老太太受用“那是,我祖上就没有聋的,我奶奶以前活到八十八,到最后那天也都还是耳聪目明的。”
她往屋里退,让走上来了的姜妤笙和薄苏进门,唠叨她们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姜妤笙弯弯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奶奶,我也不知道呢,这个是我给你带的,其他的都是她突然变出来的。”
她把手中的奶粉放在玄关的置物柜上,薄苏依样画葫芦。
老太太虎着脸装凶批评薄苏“小薄老师,你看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之前你帮了大忙,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呢。”
薄苏笑意清浅,四两拨千斤“奶奶,你才是太客气了,还叫我老师,叫我诺诺就好。”
“这”老太太迟疑,下意识地看姜妤笙一眼。
姜妤笙站在薄苏身边,身体距离亲近,用眼神无声地向老太太表示了肯定。
老太太霎时间就明白了过来不是错觉,她们俩之间的气氛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和好了
老太太慈爱的双眼里跃上惊喜。
姜妤笙以笑脸回应。
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替姜妤笙开心。
“好好好。”她语气更热切了几分,唤“诺诺,来,进来,那奶奶不和你们客气了,谢谢你们啊,你们能来,其实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了。”
“来,随便坐。”她往里走几步,把客厅的电风扇打开“你们要喝点什么吗或者,你们自己泡茶正好我这桶水也是刚送来的,还新鲜着。”
姜妤笙帮她把入户门关上,问薄苏“喝茶吗”
薄苏摇头。
姜妤笙便说:“不用,奶奶,我们接点凉水喝就好。”
“有冰的要吗”
“不用,薄苏今天喝不了。”
她自然地应,薄苏看她一眼,唇角无声地翘。
老太太愣了一下,没有明白什么叫“薄苏今天喝不了”,但还是从善如流“好。”
她取了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前帮两人接水。
姜妤笙问薄苏“要洗手吗”
天太热了,一路走过来,手上脸上都是汗。
薄苏收回不着痕迹打量房屋格局的视线,应“好。”
于是姜妤笙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带着薄苏熟门熟路地进卫生间。
“你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吗”薄苏洗着手,轻声问。
她之前有听沈珈禾提到过,老太太算是姜妤笙的前任房东。
姜妤笙说“是,确切地说,是住在楼上的单间。”
“单间”
“嗯,就是类似这层楼,打通了,隔成一个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带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能放点锅碗瓢盆,煮一点简单的东西。”她抬头环顾了一下这个卫生间,说“差不多就是这么大吧。”
这么大,也就是十平方不到。
要放床,要隔卫生间,还要放锅碗瓢盆。
薄苏洗手的动作微顿。
姜妤笙给她递擦手的纸巾“怎么了”
薄苏摇头“没什么。”
老太太接好了水,放在茶几上,遥遥地说“那你们先坐会儿还是你们饿吗”
“我们不饿。”姜妤笙在卫生间里回。
“那我还差最后一道菜,很快就好啦。”老太太应。
姜妤笙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走出来“最后一道菜是什么呀”
老太太说“卷心菜包肉,很快的。”
“那我来做吧。”姜妤笙圈住老太太的腰,去解老太太的围裙。
老太太挣扎“不用不用,就最后一道菜了,你还沾一身油烟气。”
“没事啦,奶奶你也很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吧”姜妤笙轻言软语“检查一下我有进步没”
薄苏也帮着打配合“是啊,奶奶,你让她露一手吧,我帮她打下手。”
她不见外地帮老太太解脖子上的挂绳。
老太太敌不过两人的左右夹击,只能叹笑着把围裙让了出去,搬了电风扇过来,给她们输送凉意,看她们不算默契却很养眼地忙碌。
姜妤笙站在靠门边的灶台前,薄苏站在洗碗盆前。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薄苏洗卷心菜都没姿势,看得老太太和姜妤笙都莞尔。
“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不用。”大小姐很倔强。
姜妤笙忍俊不禁。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姜妤笙有这样的笑容,老太太有点恍惚。
姜妤笙回过头关心“奶奶,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呀腰后面还有疼吗”
老太太回神“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上厕所呢也都正常了吗”薄苏跟着问。
“正常了,正常了。”
“那就好。”薄苏一边笨拙地动作着,一边说“那我们下个月挂个号,复查一下,正常的话,我们把支架取出来好不好”
老太太相信她们,都听她们的。
她问过姜妤笙的近况,开始诺诺长诺诺短地叫薄苏,问薄苏这次怎么会这个时间来鹭城,是又有工作吗,什么时候要回北城关心她接下来要忙什么,要去哪里会很忙吗
姜妤笙抿笑,安静地听老太太帮她
打探消息。
等老太太说累了,要去卫生间,才出其不意地出声,语气玩味地叫了一声“诺诺”
声音轻轻柔柔,似有少女的清甜,又有成熟女人的婉转,窜过薄苏的耳道,撩动心弦。
薄苏侧目。
姜妤笙笑意盈盈,歪了歪头。
薄苏忍不住也勾唇,面上却装得淡然“没大没小。”
姜妤笙轻笑,不以为然。
她把手中用木签穿好的一个菜包肉放进锅里,想起来问“一直没问过你,你小名为什么叫诺诺呀”
一般来说,不是都会取和大名有关的叠字吗
薄苏应“是我妈取的,象征着对我爸不离不弃的诺言,情到浓时的具象化体现吧。”
姜妤笙拿卷心菜叶的动作顿了一下。
薄苏很轻地笑了一声,似是自嘲“有点讽刺是不是爱情的见证,最后变成了一种罪证。”
姜妤笙摇头“不是,是有点唏嘘。”
设身处地,姜妤笙无法不为谢长嫣感伤,只是,她说“不论如何,阿姨确实是为了爱生下的你,我想对她来说,你一定不是所谓的罪证。”
“见证就是见证,不是美满的才叫爱情,错付的也是。”
“只要真心爱过。”
错也错得值得。
薄苏动容。
好一会儿,她说“自从离婚以后,她就不再相信爱情了。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教导我,不要被感情冲昏头脑,不要相信任何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要把爱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把人生的支点放在别人身上,强大建设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把感情当成调剂品、锦上添花的东西,才是最明智的。
浑浑噩噩,没有姜妤笙的那些年里,薄苏几乎也要把自己洗脑成功了她没有心。
她不需要爱情。
姜妤笙沉默几秒,不得不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人不是机器,无法像设定了程序一样,时刻理性,永远只做对自己最优的选择。
薄苏认同“是。”
“只是,”她顿了顿,说“我最近意识到了一件事。”
“嗯”
“她依旧把支点放在了别人身上。”
姜妤笙疑惑。
薄苏很静地说“我的身上。”
这样有一天,谢长嫣也许还是会崩溃。
因为花终究会长成花的样子,树终究会长成树的样子,薄苏,她的女儿,也终究有她自己的样子。
她曾以为,她应该、她愿意、她也可以为了谢长嫣好过,被无限修剪的。
但想来,循着那一条路走下去,其实也无非是同一个结果或早或晚,她都会枯死的。
因为过度修剪,太疼了。
她终究会死在某一天某一连她自己都以为是非致命的刀下。
或许是循着谢长嫣为她规划的康庄大道与所谓适合的人牵手的那一刻、接吻的那一刻、踏入婚姻坟墓的那一刻
心底的那片海,就会带回迟来的海啸吞没她。
谢长嫣也终究还是会崩溃。
她该把谢长嫣的人生还给她自己,也把自己的人生,还给自己。
这是自长达十年的浑噩中醒来,每一次望着姜妤笙,自由自主呼吸、无法克制想要朝她奔去的脚步、交颈相贴的渴望时,她越来越清晰、清醒感到的觉悟。
但什么都还没有做到,什么都还做不到,所以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姜妤笙注视着薄苏,以为她不想往下说了,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追问,也什么都没评价,只凑近了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薄苏懂她无言的安慰。
她心脏微酸,却若无其事,逗她“奶奶看到了。”
姜妤笙连忙站直了转头。
门口空无一人,哪里有老太太的身影。
“姐姐。”姜妤笙嗔怪。
薄苏红唇轻扬。
姜妤笙轻拍她一下,也忍不住低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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