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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痛感
    男人的声音泠冽,说不清是恨意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总归不会有什么好话。

    看着眼前的这张没有血色的脸,贺浔没来由地生了些火气。

    谈珩的医嘱和耳旁风似的,如今这个样子可不就是自找的吗。

    许是腹痛让黎月筝的思绪也变得迟缓,她沉默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公司见到贺浔的事实。方才那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半圈,黎月筝没想反驳,冷淡道“是我自找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茶水间算得上安静,热水沸咕嘟冒泡,把空气中最后一丝情绪煮烂。

    贺浔盯着她良久,忽的笑了。

    划清界限这点她倒是做得比谁都干脆。

    贺浔松开了黎月筝,声音不喜不怒,“也是,当初也是我自找的,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话声毫无阻碍地窜进黎月筝的耳中,腹部忽而又一阵痉挛,疼得冷汗连连。

    然而贺浔却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眼底似覆了层薄薄的冰,“只是黎小姐现在的状态,会让我怀疑你是否能对稿件最后的质量做保证。”

    “身体有问题就回家躺着,别拖下去耽误了进度。”

    语气不温和,到了黎月筝耳中就成了别的意思。

    黎月筝停顿片刻,缓缓把手从腹部移开,转而用力撑着桌面,让自己站得更稳当些。

    额角略湿的发丝稍有狼狈,黎月筝忍下胸腔内呕吐的感觉,“放心,我会全程跟进,一定不会影响发布。”

    她的声线已经发虚,眼神倒是够稳,一副疼痛已经缓解的模样。

    反观贺浔,面色仍旧冷得瘆人。

    就和她说这么两句话,她倒是个会理解的。

    怎么这个时候知道硬挺着了,之前不总把男朋友挂嘴边吗现在他人呢

    “你”被曲解的意思到底是没掰回来,贺浔怒极反笑。

    “也对。”贺浔轻嗤了声,“只要黎小姐多跟进着,应该没人敢把主意打到贺氏的事上。”

    话似乎有深意,黎月筝一时间没想明白。

    气氛僵持时,茶水间突然走进来一人。总编乔曼找人似的看过来,目光落到贺浔身上,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贺总,您怎么在这儿”乔曼快走两步,“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会开得比较久,没想到没您这么早就来了,我就赶紧结束往这儿赶了,您久等。”

    贺浔的视线终于从黎月筝的身上移开,“没事,我也是刚到。”

    也就在这会儿,乔曼才注意到站在吧台后的黎月筝,“小黎”

    正当黎月筝考虑怎么和乔曼解释现在的状况时,贺浔突然开口,“看到黎记者,偶然聊了两句。”他很快把话题带回正轨,“还有正事要谈,就抓紧时间吧。”

    没多久,茶水间又只剩下黎月筝一个人。她深深喘了口气,扶着吧台坐到椅子上。

    腹部的绞痛感依旧强烈,可黎月筝却好像平静了不少。手指沾了些红糖碎渣,染了温度化开之后,变得有些粘腻。

    那时她在想,痛感是能够警醒人的。

    贺氏注资周邮这件事是乔曼怎么都没想到的,简单一次专访就能得到贺浔的青眼,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这样一来,从贺浔接受周邮采访作为口子,往后贺家包括贺浔的每一次动作,周邮记者岂不是回回都能占据先机跑在最前面。

    想道这点,乔曼更是眉开眼笑。今天贺浔亲自到访,就是为了商谈合作细节,乔曼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可还是被这位贺家掌权人的气势压得差点难稳住。

    尤其是,这位贺总现在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从坐进办公室开始,贺浔的表情就没缓和下来过。虽然眉眼弧度称得上平和,可那眸中的温度似乎能让温暖的室内都降下几分。

    就在乔曼考虑要不要继续的时候,贺浔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变化。视线忽而从文件上移开转而抬眼看过来,让乔曼的话突然在嗓眼一堵。

    只听贺浔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贵司的员工都做一次全身体检吧。”

    “体、体检”乔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注资怎么扯到体检上去了。

    贺浔把文件从膝盖上拿开放到一边,双手交握,后靠到沙发上,“贺氏会承担所有费用,算是合作之后给贵司员工的福利吧。”

    “至于合作案上说的所有条款,我没什么意见。”

    “接下来的所有细节,我的助理会代替我对接。”

    话落,贺浔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副将要离开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足够让人惊掉下巴,“之前定下来的注资金额会再翻一倍。”

    贺浔看向乔曼,正色着,“乔总编,合作愉快。”

    公司组织体检的事最先传到了八卦最盛的编辑部,每周例行的选题会开始前,会议室就已经为这事儿开始躁动起来。

    贝央偏头小声对黎月筝道“月筝姐,你听说了吗,公司要组织咱们体检,还是非常全面细致的那种,听行政部的叶子说是什么关爱员工的身心健康。”

    “体检”黎月筝显然也没听说这事儿,之前也没组织过,不免有些惊讶。

    “是啊。”贝央耸耸肩,偷偷吐槽道“关爱身心健康还不如让咱们少加点班,节假日还要值班真的累死了。”

    “对了对了”不知想道什么,贝央突然兴奋起来,“刚才小况和我说在公司见到贺总了贺氏的贺总”

    闻声,黎月筝神色一晃,并没应声。

    贝央习惯了她话少的样子,也没在意,继续道“好像是总编亲自送下楼的,别提有多重视了,小况说他亲眼见到了,人长得特别帅”稍有停顿,贝央又叹口气,“可惜了,我当时怎么就去上厕所了错失了看大佬的机会。”

    “诶月筝姐,你不是去采访过贺总吗,是不是真有传的那么神啊”

    “传神”黎月筝偏过头,“怎么说。”

    看着黎月筝好像来了兴趣,贝央的热情更高了起来,一一细数着,“就是什么贺家弃子绝处逢生,狠辣绝情手段残忍,六亲不认最后杀出条血路把贺家搅得天翻地覆”

    眼瞧画风逐渐离谱,想着怎么让她靠近现实的同时又不浇灭她求知的热情,黎月筝打断她,试探着道“贝央,传言有的时候可能只是传言。”

    下一秒,贝央果然安静下来,眼底逐渐平静。

    正当黎月筝担心是不是自己掐灭实习生探索的火苗时,贝央突然眼神坚定道“好的月筝姐,我一定记住以事实为导向”

    稍一错愕,黎月筝失笑。

    虽然多少有些夸张,不过有一点贝央说的是对的。

    贺浔确实绝处逢生。

    短暂的喧闹后,秦竹推门而入让大家止了话茬儿。

    “都聊什么呢这么兴奋,本来以为最近比较忙你们都蔫儿了,现在看来精神头还不错。”秦竹笑了笑,“雪天专题大家完成得都不错,这种干劲儿保持下去。”

    稍有停顿,秦竹扭头看向岑叙白的位置,“差点忘了说,叙白,这次出镜做得不错,挺自然的,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挺好。”

    黎月筝顺着看过去,岑叙白的视线和她相碰了下,又重新移开看向秦竹,“是我替了月筝一回,我出镜经验不足,还有的学。”

    岑叙白向来不是什么爱出风头的性格,他这样说,大家也只当他是谦虚,没有再多言,很快转移了话题。

    只黎月筝,莫名其妙想起了贺浔同她说过的句话。

    昨天周邮记者采访tord的简征,就在tord酒店,可貌似也是因为交通管制耽搁了些时间。

    只要黎小姐多跟进着,应该没人敢把主意打到贺氏的事上。

    话声在脑子里转了几圈,黎月筝眼皮半遮,掩下稍有波澜的情绪。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是和选题相关,他们的时间向来紧张,少不了秦竹的耳提面命。

    会议结束前,秦竹又重申了一次,“年底了,大家再加把劲儿,刚才选题通过的就继续跟进内容,该拍摄的拍摄该采访的出去采访,选题没通过的更要努力了,尽快把新方案发我。”

    散会后,大家进门前的状态散了个干净,少不了愁眉苦脸。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班,黎月筝下电梯的时候发现岑叙白就在闸机口等着。

    “叙白”黎月筝刷脸出门,疑问道“你在这儿等我”

    岑叙白点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后,“嗯,今天还挺早,正好我今天没开车,你家离公司近,我送你回去。”

    “早什么,我刚才加了会儿班晚了半个小时,你应该和我说的。”

    黎月筝的手被他牵住往外走,指尖立刻感受到一股温热。

    “也没多久,我正好刷刷新闻。”

    说到这里,黎月筝侧过脸看了岑叙白一眼,犹豫过后还是开口,“选题还没决定吗”

    方才会议上,岑叙白申报的选题被秦竹否决,短时间内需要重新考虑不是件容易的事。

    闻言,岑叙白脸上划过丝不自然,“嗯,没事,这不还有时间吗,我还能多想想。”

    两个人并肩往公司外走,气氛有些沉默。烦乱的思绪涌进黎月筝脑海,压在心底的疑问被她掩藏住,她用指腹贴了下岑叙白的虎口,“叙白。”

    “怎么了”岑叙白好像有些走神,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才恍然回过头。

    黎月筝看着她,温声道“我觉得你之后可以多争取出镜机会,你很适合。”

    岑叙白愣怔了片刻,而后笑着用指背摸了摸她的脸,“多谢我的女朋友为我考虑了。”

    说完,岑叙白拉着黎月筝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他似乎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少见的,黎月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

    “叙白,刚才开会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个问题明显让岑叙白错愕了下,他看向黎月筝,突然笑出声,“我想对你说的话多了,你说的是哪句”

    黎月筝注视着岑叙白,一时无话,只片刻后淡笑了下,“是我多想了。”

    “手怎么一直这么冷”岑叙白揉了揉黎月筝的指尖,往四周看了眼,“筝筝等我下,我去给你买杯热牛奶。”

    说完,便大步朝公司楼下的便利店走去。

    黎月筝看着岑叙白的背影良久,直到消失在视野,眸中才慢慢失色。

    忽而,黎月筝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只见马路的对面停着辆黑色宾利,漆黑的车窗紧紧关闭着,根本无法看到车内光景。

    可偏偏,她的视线好像能越过车水马龙直直往进那双眼睛里。

    “嗡”

    几秒后,黎月筝接起正在响动的手机,目光没移开半分。

    电话接通,耳边没人开口,只滋滋的电流声。

    寒风掠过,带来一阵寒凉。

    黎月筝凝视着车子的方向,好半晌,终于问了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男人的呼吸声渐起。他嗓音冷沉,贴着耳廓缓缓灌入,字句逐渐分明。

    “想让你知道,他配不上你。”</p>